第十三章 狂沙血染嘆息涼
順利地進了城,問明了刺史府邸所在,涼日花二人匆匆趕了去。
結(jié)果涼日花遞過來的名帖,門僮打量了二人一會,才轉(zhuǎn)身進去通報。
謝喆看看涼日花,一身男裝已風(fēng)塵仆仆,想來自己也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樣。奈何如今時間緊迫,也顧不得梳洗整裝那許多了。卻又想,雖然這豐州刺史詹敏多有賢名,也難說會不會看輕涼日花,偏她又只身與外男一同上門求見——想到這,謝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說要不自己避開?
正猶疑著,那進去通報的門僮已經(jīng)出來了,躬身引著二人進了門。
一路往后院而去,想來詹刺史是要在書房見他倆了。
果然,走到一處幽靜小院前,那領(lǐng)路的小僮停下說道:“兩位,這里便不是小的能進的了,里邊自有為您二位引路的,領(lǐng)二位去書房見我家大人。”
“多謝。”涼日花說道,倒把小僮鬧了個大紅臉,忙不迭地退下去了。
見涼日花疑惑著看過來,謝喆苦笑著搖搖頭:“這里不比你平日里接觸的那些,大多是不會對下人說謝的。”
涼日花“哦”了一聲,也不知是記下了還是怎。
院門里,青衣的婢子領(lǐng)著二人來到書閣,門大開著——案前坐著的中年男子,見二人到了院中,起身走到了房中相迎。
“小侄裴州謝喆,見過詹大人。”謝喆一步上前行禮拜見。
涼日花忙也行禮道:“唐十三見過詹大人。”
詹敏是個長相粗獷的黝黑漢子,卻和涼日花所想象的大有不同。見兩個小輩禮數(shù)都挺周全,呵呵笑了起來:“在私宅中,就不必多禮了。”
說完,詹敏看向站直身子的涼日花,一愣:“你便是唐止在外間生的那個丫頭?”涼日花點點頭,心說這人倒是實在。
“怎的和阿越這般相像?”詹敏一摸胡子,笑了起來,“倒是有趣。”
謝喆也笑了,心說唐越可不覺得有趣。
“詹大人,家父已在拜帖中說明了情況,且想必您之前也有所聽聞。”涼日花不愿多寒暄,直說道,“只是不知道,又過了這些時日,怒京那邊可有新消息傳來?”
詹敏走回案前,將一封書報取出,遞給涼日花道:“事情又有了變化——被關(guān)在大牢的嫌犯幾日前被劫走,至今下落不明。”
涼日花聞言,眼前一黑,咬緊牙關(guān)接過了書報。
“請問詹大人,可有郡主一行的消息?”謝喆問道。
詹敏轉(zhuǎn)向謝喆:“謝小郎,此番可是奉命前來?”
謝喆忙道:“不是公務(wù),在下仍在停職中。”
詹敏笑了笑,說道:“郡主本就沒有大礙,一行人此時仍是在怒京城中待命。”
“隨行人中可有傷亡?”
聽得謝喆這么問,詹敏先是一愣,繼而又了然道:“鴻臚寺內(nèi)衛(wèi)中有幾名受傷的,其他人未有傷亡。”
此時,涼日花看完了書報,將其原樣遞回給詹敏。
“詹大人,冒昧向您請求,可否為我們準備行裝和文牒?事情仍未解決,總是要上怒京一趟的。”謝喆見涼日花有些發(fā)愣,只好自己開口說道。
“這是自然。但二位不準備等張統(tǒng)領(lǐng)一行趕到么?”詹敏點點頭,卻冷不丁提到了張郜——這個幾乎被涼日花二人忘記了的人物,“張統(tǒng)領(lǐng)也有消息傳來,說是在通州耽誤了行程,不日便會趕到呢。”
“事情緊急,小可二人輕裝便行,還是早些趕去的好。”謝喆這雖是實話,卻也不得不說,存了不想和張郜打照面的想法。
“這倒是好說,只是——”詹敏蹙眉道,“張統(tǒng)領(lǐng)遣了唐家下人來通報,十三娘卻是該見上一見的。”
涼日花忙稱是,想說莫不是柳敷趕來了?
詹敏命人去帶唐家下人過來,自己和謝喆聊起了京中軼事。
不一會,婢子就帶著人來了。涼日花抬頭看去——竟然是練鴿的雋克。
“娘子。”雋克上前行禮。
“十三娘,你孤身上路不便,還是帶著你唐府人同行吧。”詹敏看了看謝喆,像是想起了什么,語氣沉了些。
一見詹敏的眼神,謝喆就知道——詹大人這是想到自己那風(fēng)流在外的名聲了,只得暗自苦笑。他見此也忙應(yīng)聲道:“是啊,十三娘帶著家人,總是要方便許多。”
涼日花本就擔(dān)心消息不通,此時有個練鴿的把式在,豈不正中下懷,哪里又有推辭的道理。
此時天色已晚,詹敏命人為謝喆和涼日花安排了客房,又令人連夜去打點出行,次日一早就能出發(fā)怒京。
涼日花被婢子引著到了客房,正想洗漱了進些吃食,卻有人領(lǐng)著雋克又來了。
“唐娘子,您家人有事相稟。”帶人來的婢子在門外說道。
“進來吧。”
房門打開,帶路的婢子便退下了。雋克上前行禮:“娘子,小的這里有大郎的傳書。”
涼日花接過信卷,說道:“你來的正好,還不知道我走后,通州城外到底后情如何?”
說著,涼日花打開了信卷,是陌生的筆跡,微微潦草卻與涼日花想象中的唐起有些不同。
唐起在信中并沒有多說什么,卻神奇地完全說中了涼日花想要知道的信息——昂卡被劫的事情另有隱情,多加小心;唐家已經(jīng)基本脫身于行刺案,不必擔(dān)心;唐府內(nèi)眾人安好;柳敷是唐家人。
看完,對這個還未見過面的長兄,涼日花又多了幾分好奇和莫名的孺慕之情。這般洞察,已不止是早慧聰穎可言,短短幾句里透出的,是讓她神往的卓然機智。
見涼日花看完了信卷,雋克便把當(dāng)日涼日花遁走后,在通州郊外發(fā)生的后續(xù)說明——
那伙鐵面人本來和張郜一行斗的兇狠,見涼日花用迷煙遁走,反應(yīng)迅捷,毫不戀戰(zhàn)地追了去。而張郜見鐵面人是沖著涼日花來的,也帶著手下追了過去。雋克雖然不知道柳敷究竟是誰的人,但是也曉得她不是一般婢女。正想去尋她求問如何是好時,雋克發(fā)現(xiàn)柳敷也失去了蹤影,不知是不是跟著去追涼日花了。這樣一來,雋克幾個也不敢亂走,只好和鴻臚寺其他人留在原地等候。
足足兩個多時辰后,張郜和兩名部下帶著傷回來了。他們自然是不會和雋克交代什么,但他還是聽得了些零碎,說是丟了涼日花,又折了幾個在那隊鐵面人手上。雋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見機給唐家送了消息后,老老實實跟著張郜一行回到通州城。
張郜似乎受的傷不輕,一行人足足耽誤了好幾天才又動身往豐州。不久,收到唐起消息的雋克向張郜說明要先行,他倒是沒有阻攔。所以雋克便只身連夜趕了來,用唐府的名牌進了詹府,等著涼日花來。
涼日花聽了,點點頭。心說這張郜也算是為自己受了傷,之后見了大約是要謝過他的。而失去消息的柳敷,既然是自己人,如今又生死不明,也是難辦。
“之后,再沒有柳敷的消息了?”涼日花問道,“唐家在北邊可有供落腳的地方之類?”
雋克答道:“族里生意做的大,自然是有相熟的落腳點。小的來了后已經(jīng)和各掌柜交代過了,要是有柳敷姐的消息,立馬就會傳來。”
涼日花見此,也只能再交待雋克幾句,讓他下去休息了。
?
次日,詹敏恰好休沐,送三人到了城門口:“謝賢侄,此次事急從權(quán),十三娘就托你多關(guān)照了。”
謝喆尷尬笑了笑:“詹大人多慮了,小侄與唐司業(yè)同朝為官,又是知交,哪里有不關(guān)照十三娘的。”
詹敏笑著瞪了他兩眼,又和涼日花交代了幾句,才上轎離去。
謝喆心說,還好這詹大人倒也不算是個迂腐之人,不然別說讓他們這樣上路,只怕是像之前涼日花和張郜那般大隊人馬出行,都會讓人閑話的??粗裁艚o他們準備的一架輕車和兩匹駝馬,謝喆苦笑搖搖頭。
就這么,一車一騎,三人繼續(xù)向北趕去。
沒有走多久,仿佛是突然間的變化,他們就正式進入了大漠。謝喆雖然也曾到漠上幾回,卻還是第一次在冬日進漠。三人中,大概只有涼日花才知道這冬日的大漠,意味著什么樣的景象。
趕車的雋克從未有經(jīng)過這般的刀風(fēng)寒氣,若不是涼日花技熟,讓大家一直能吃上熱食,他和那幾只鴿子都懸了。而謝喆也是扛著,倒是涼日花,一進大漠便如同魚歸深海,精力無限——不是忙著幫著雋克趕車,就是生火燒水,為謝喆二人取暖。
一行人走的不慢,很快就到了落馬關(guān),關(guān)外便是北金的地域了。此時的蠻國,在打下居浮十六部后,也如南國般有了帝制,雖是仍大有區(qū)別,卻也立下了國號大金。過關(guān)后,便會又是幾天的荒漠,才會到居浮十六部中的烏蘭部領(lǐng)地,之后若不去附近城鎮(zhèn)停留,繼續(xù)向東北走三天左右,便能到達金都怒京。
多虧了詹敏的文牒,三人順利的過了落馬關(guān)。查看了駝馬的狀況后,涼日花有點擔(dān)心,看起來至少有一匹是絕不可能趕到怒京的,只能在烏蘭部想法兒換一匹了。漠上人家,駝馬是極重要的財物,此時又不是尋常販貨時節(jié),想要買到合適的駝馬,估計會很難。
聽了涼日花的說明,謝喆也有些擔(dān)心。但事已至此,只能是繼續(xù)趕路,到了烏蘭部再見機行事罷。
?
三人正默然趕路,涼日花一把拉住趕車的雋克:“停!”
謝喆聽得聲響,回馬過來:“怎么了?”
“風(fēng)停了。”涼日花說道,面色凝重地看向遠處天地相接處。
“娘子,風(fēng)停了不是更好么?能走的快些了。”雋克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說。
涼日花揚頭看看天,停了風(fēng)的大漠,靜的怕人:“大漠上風(fēng)云變幻無常,若是一直強風(fēng)不停倒罷了,這樣突然停風(fēng),只怕后面跟著的是要吃人的沙暴,甚至可能是漠龍。”
說著,涼日花躍上了車頂,四下張望著,好在風(fēng)停后不再有漫天飛沙——遠處有個石坳,雖有些小,但三人二馬大約還是躲得下的。至于輕車,這時也顧不得了。
“快!我趕馬,都躲到那石坳去。”
見涼日花這么說,謝喆也不及多問,一把從車上拎起雋克,往石坳的方向掠去。而涼日花則迅速將駝馬從車上解下,趕著也往石坳去。
謝喆帶著雋克到了石坳,暗自感嘆涼日花好眼力,這石坳生得恰恰好,三人躲在這里,避過一場風(fēng)暴也不是難事。
正感嘆著,突然謝喆也感覺到了什么,站出去向遠處望去,只見天際騰起了一片帶著血色的沙云,一線氣旋正在形成。謝喆還當(dāng)自己見到了蜃景,定睛再看去時——那氣旋已然近了許多,不再是一線,得有大樹般大小。這大概是隔得遠,到了跟前,只怕才會知道是有多么巨大。
見沙暴來的迅速,謝喆忙看向仍在盡力驅(qū)趕著駝馬的涼日花。也不知是否被嚇著了,那拉車的駝馬竟然磨磨蹭蹭不肯動!涼日花一邊奮力驅(qū)趕,一邊不住抬頭望向沙暴襲來的方向。
“不要管馬了,快過來!”謝喆一躍而起,將先過來的駝馬拉到石坳中,交在雋克手中,回身再看涼日花,卻是終于把那不肯動的駝馬趕動了。然而此時,那沙暴已經(jīng)離涼日花所在的地方不足百步遠!巨大的氣旋仿佛席裹天下而來,巨聲隆隆,如惡龍巨吼一般。
此時的涼日花在巨風(fēng)中,舉步維艱,雖是艱力向前,卻完全不比那瘋狂沙暴的逼近的迅速。“快??!”謝喆的吼聲,被呼嘯的風(fēng)聲生生蓋去。他看著涼日花的頭巾被狂風(fēng)卷走,發(fā)髻早已飛散,一頭青絲在身后舞成了一片,終于是倒下身來,一點點往石坳這邊爬來。
“快!快!只有丈余了!”其實站在坳口的謝喆,早已是滿眼風(fēng)沙,難以看清前面。突然想到身后的駝馬上有定風(fēng)繩,忙摸著解下來,估摸著方向甩了出去。
“繩子!繩子!抓住繩子!”使盡全力喊了出來,也不知道涼日花聽不聽得見。
手中的繩子一崩,謝喆知道涼日花抓住了,忙把身子抵在坳口,將繩子繞在腰上,死命地拉了起來。
這短短幾瞬,仿佛長的像幾年般——終于,碰到了另一雙死死拉著繩索的手,忙一把拉住,拽了過來!
帶著風(fēng)中寒氣的身子,被拉著撲到了自己懷里。謝喆也顧不得多想,抱著就是一滾,兩人退到了石坳中。
“讓,讓駝馬,趴著,臥在坳口。”涼日花這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倒是清楚。
一直縮著的雋克,忙動手讓駝馬臥在了石坳口處,又縮了回來,死死趴在一邊。而摟著涼日花的謝喆,聽著石坳外仍是不停的風(fēng)吼,一直沒有松手。
?
等到風(fēng)暴終于漸漸過去,謝喆還沒有回過神來。突然,懷中人動了動——謝喆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一直死死地抱著個小娘子,這雖然是事出有因,但唐十三可不比花樓女子,這么失禮的事情,又有家人在旁……正躊躇著該怎么自然地松開手,雋克的聲音傳來——
“娘子!駝馬只剩一匹了!”
聽得這話,懷中人一震,便是要去看的動作,謝喆忙順勢松了手。
然而涼日花剛探了個身,就倒吸了口涼氣:“嘶——”脅下劇痛讓她又倒回了謝喆的懷里。再次軟玉滿懷的謝喆身子一僵,卻聽得涼日花在懷里又是一聲輕呼,然后就痙攣起來。
“雋克,你先去看看另一匹是不是在附近,小心點!”謝喆心覺不對,忙說道,一邊低頭去看涼日花,“十三,十三娘?”
他懷中的涼日花雙眼緊閉,面色慘白,手腳僵直,不住地抖動著。見她身上多處見傷,爬行時被弄的襤褸不堪的新衣下,尤有幾處透出血色來。由不得謝喆猶豫,他忙把涼日花輕輕放倒,伸手去解她外衣。
“謝,謝郎君?”回頭見謝喆動手解涼日花的衣衫,沒走遠的雋克臉色大變。
謝喆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家娘子受了傷,也不知道到底怎般輕重。事急從權(quán)……謝某自不會之后四處亂說,若是唐家要小爺負責(zé),那也簡單!”
說著,謝喆手下不停,涼日花只剩了貼身小衣在。雋克忙避了出去,雖然知道這樣不妥,但要是自家娘子有什么閃失,只怕更加不妥。只不過,謝家郎君便罷了,就像他說的,大不了就和唐家結(jié)親,估計自家老爺還欣喜的很,而自己不同,不躲開可行?!
涼日花痛厥了過去,謝喆看著她身上大大小小十?dāng)?shù)處傷口,一時無言。盡力不去注意自己那點搖曳的心思,他在這許多看起來不算太嚴重的傷口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涼日花的右側(cè)脅下似乎腫了。謝喆伸手觸了下,涼日花猛地睜眼:“呃——”眼淚和冷汗一起冒了出來,死死盯著謝喆,半天才呼出一口氣來,閉著眼喘息不止。
看來這就是最嚴重的傷處了。謝喆心下了然,涼日花這大約是倒下時,狠狠撞在了突出的石尖上,只盼沒有傷及臟腑才好……此處離烏蘭部仍有段距離,瞧涼日花這樣子,行動已成問題,這可怎生是好?
“這種時候,要是諸辜那小子在就好了!”謝喆恨恨地嘟囔著,心中盡力回憶著之前受類似的傷時,諸辜是怎么處理的。
“謝郎君……”外面,雋克的聲音又傳來,“小的會點粗淺的醫(yī)術(shù),您見著我家娘子的情形如何?”
謝喆精神一振,忙輕輕給涼日花蓋上自己的外衫,走到石坳外,把自己所見情況告知雋克。
“按郎君所述,娘子至少是肋間淤血了,但不知是否傷及胸骨或臟腑。”雋克臉擰成了一團,“若只是淤血便罷,修養(yǎng)些時日就行,若是傷到了胸骨就難說了……甚者,若有臟腑損傷,只怕,只怕難過今日。”說到這,雋克像是也被自己的話嚇得不行,渾身抖了起來。
謝喆聽了,心一沉——唐十三會就這么死了?不能,不可能!
正怔著,動彈不得的涼日花突然一陣抽搐,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頓時石坳里漫起濃重血腥氣。見此場景,謝喆更是心中刺痛,只怕——是真的傷到臟腑了。而雋克早就駭?shù)冒c倒在一邊,碎碎念著胡話。
“……哎呀,好生生的日子,偏偏起了這般大的風(fēng)!”此時,石坳中三人,根本沒注意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自也沒發(fā)現(xiàn)這自大風(fēng)中來卻不見狼狽的兩人。
“阿春,有血腥味。”另一個聲音清冷淡漠。
遠遠過來的二人下了馬,牽著馬向石坳走了過來。一見這兩匹毛色斑斕的怪馬,涼日花他們的駝馬就像是見了主人,靜靜地臥在了一側(cè),不再像之前那般躁動不安。
“你們怎么都縮在這么個小石洞里呀?”當(dāng)先那人摘掉了風(fēng)笠,露出張仿佛美玉雕琢成的俊秀面容,笑意盈盈“這么濃的血腥味,聞著能舒服么?”
“阿春,是有人受傷要死了。”后面那人像是更厭惡這血腥味,站在遠處仍是不住掩鼻。
謝喆心緒波動難平,這才發(fā)現(xiàn)有兩人靠了過來,正想把他們攔在石坳外——突然,也不知從哪來的感覺,他對來人說道:“的確是有人受傷要死了,兩位可能救?”
“嗯,能是能。”當(dāng)前那人探頭看了看被謝喆攔在后面的涼日花,“不過為什么要救呢?”
謝喆按捺住一刀劈了這個家伙的沖動,看他一臉認真在問,更覺得這二人似有些來頭,還是好好求助,沒準真能救了涼日花。
“阿春,咱們和這個快死的人,已經(jīng)見了第二次了,還都說上了話。”后面那人突然接話道,“你說,會不會是她?”
“哎呀!”那叫阿春的一拍腦門,輕輕撥開攔在坳口的謝喆,便走到了涼日花跟前,蹲下了身子,“還真是之前見過的那個人,這萬一要是她,可不能讓她死嘍!”
說著,只見那阿春反手一把拔出了謝喆腰間的短刀,手一揮,想要反抗的謝喆就仿佛被人抵在了石壁上,動彈不得。阿春從懷里掏了掏,卻好像是沒找著要的東西,又扭頭沖外面的同伴喊道:“珍哥,老根在你那兒嗎?”
“用不著老根,你喂點血給她就行,還能知道她是不是要找的人。”
見那珍哥真不打算給東西,阿春也只罵罵咧咧地左右手看了看,像是在考慮要用哪只手放血。
被怪力抵在壁上的謝喆,掙扎著說:“拜托兩位,快些救救她吧。”雖然是心存疑慮,但聽起來這兩人的確是準備救人啊。
“哼,小爺就放點血給你……”念叨著,阿春在左手掌心割了一刀,捏著涼日花的嘴,把流出的鮮血滴進了她嘴里,又在她喉頭一抵一放,讓她咽了下去。
雖然抱著希望,但謝喆也想象不到喂血能怎么救治身受重傷的涼日花。然而,事情就是這么不可思議,吞下了阿春鮮血的涼日花馬上就有了反應(yīng)——本來已經(jīng)沒有什么起伏的胸口,又有了動靜;毫無血色的臉,竟也漸漸有了變化。不一會,本來完全不能動彈的涼日花,竟然扶著石壁坐了起來,正想說什么,又是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但此次的已不是鮮血,而是一口略發(fā)暗的污血。
“唉。”阿春嘆氣搖頭,起身把短刀插回了謝喆腰間的刀鞘,“還以為能這么快就找到人呢,結(jié)果也不是。”
謝喆發(fā)現(xiàn)自己又能動了,忙跑向涼日花。石坳外的另一個怪人早就已經(jīng)上馬欲離去:“既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啟程罷。”
阿春拾起地上的風(fēng)笠,一把扣在頭上,頭也不回地念叨著走了出去:“離散重聚,花開花落,周而復(fù)始。怎么也不是這個啊……”
“多謝——”謝喆見涼日花明顯已經(jīng)得救,正要致謝,卻見兩個怪人竟然已經(jīng)走出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