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好婚紗，店員不住夸贊：「真美，不過您比去年瘦了，尺寸稍微有點大?！?/p>

「我們給您修一下?！?/p>

我對著鏡子深深一笑：「不用，我現(xiàn)在就要穿著它去參加前男友的婚禮呢?！?/p>

01

我提著長長的裙擺趕到酒店時，婚禮正進行到高潮。

雙方交換戒指。

空氣里暗香浮動，水晶燈流光溢彩，賓客笑意盈盈，新郎新娘郎才女貌。

完美的場景。

讓我忍不住……

想狠狠撕碎！

李程的戒指即將套上王蕾的手指，我開口喚：「阿程……」

他應聲回頭，戒指掉落，神色恍惚，喃喃一聲：「思思?！?/p>

王蕾神色大變，緊緊扣住他的手腕。

正午日光透過穹頂玻璃落滿一身，我眼淚搖搖欲墜：「這婚紗是你幫我挑的，我只是來履行嫁給你的承諾?！?/p>

「阿程，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我轉身就跑，如愿被繁復的裙擺絆倒，發(fā)出吃痛的低呼。

一、二、三……

默數(shù)到三，舞臺上傳來喧嘩聲。

很快，骨節(jié)分明的手扶住我。

男人語氣急促：「哪里受傷了？這一年你去了哪里，為什么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

我拂開他的手，緩緩站起：「我沒事，你快去結婚吧?！?/p>

可一踏步，就能看出我右腳不利索。

大三那年，我陪他進山采樣本，他被蛇咬傷昏迷。

我打了 120，又簡單處理過傷口，背著他從山上往下走。

山路陡峭，我數(shù)次摔倒，卻咬牙堅持。

直到他用過藥醒來，才發(fā)現(xiàn)我的腳腫得像是豬蹄。

從那以后，我的右腳踝就很脆弱。

李程眉頭蹙起，神色隱忍壓抑：「我?guī)闳メt(yī)院。」

王蕾急急而來，拽住他的手：「我讓人送思思姐去?！?/p>

她低聲哀求，楚楚可憐：「程哥，今天是我們婚禮，不要拋下我一個人?！?/p>

02

賓客都在竊竊私語。

有人已經認出了我——李程交往五年，還差點訂婚的前女友。

李母憤然訓斥：「李程，你不要胡鬧?？腿藗兌歼€在，趕緊上臺走完流程?！?/p>

李程抓住我的手稍稍松了力道，眉目間一片陰影。

我眼底淚意更濃，勉強笑著：「阿程，我自己真的可以。」

「一年前你從訂婚宴上離開時，我天都要塌了。我能理解王蕾，你留下陪她吧?！?/p>

嘖！

明明是勸慰的話，為何王蕾神色慌張額頭冒汗？

哦！

原來一年前，正是她這個好青梅，在我與李程的訂婚宴上深情表白。

說自己重度抑郁，今日過后，便要遠走他鄉(xiāng)。

李程拋下我去追她，讓我獨自面對所有賓客的質疑和嘲笑。

如今，輪到她了。

一如當初，王蕾的指尖深深嵌入男人的手背。

試圖留住身邊人。

然男人心，指尖沙。

抓得越緊，跑得越快。

我心內哂笑，手機掉落在地。

李程彎腰撿起，頁面上正好有短信。

提醒我可以網(wǎng)上值機。

他臉色一沉：「你要出國，去多久？」

我搶回手機，淺聲作答：「我申請了工作，希望能永遠留在那邊?！?/p>

「這一次，是永別?！?/p>

我抬眼看他，一行淚從眼底滑落：「再見，李程?！?/p>

我轉身離開。

身后的懇求和斥責混作一團。

下樓梯時，我踩了個空，差點摔一跤。

李程甩開鉗制跑來，蹲在我身前：「我背你。」

王蕾氣急敗壞地咆哮：「她就是裝的?！?/p>

「程哥你清醒一點?！?/p>

李程蹲得更低：「上來！」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他托住我長長的裙擺，緩緩站起。

我回頭，對著王蕾笑，無聲地開口。

03

「我贏了?！?/p>

王蕾的臉色瞬間雪白一片。

一年前，也是在這個酒店，她曾得意洋洋地在我的訂婚宴上炫耀。

「周思思，程哥愛的人是我。」

「只要我勾勾手指，程哥就會回到我身邊，你永遠都贏不了我?！?/p>

現(xiàn)在，她怎么不勾手指了？

這條賤狗，她勾不回去了嗎？

李程堅持帶我去醫(yī)院做檢查。

吸引了無數(shù)目光。

趁著他去拿檢查單，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搭訕：「姐姐，你這是去搶婚成功了嗎？好浪漫??！」

「這簡直是小說里的橋段?！?/p>

我涼涼笑了笑：「千萬別羨慕，真正負責的男人，不會拋下新婚妻子和滿場賓客跟其他女人離開?！?/p>

「這樣的男人不值得?！?/p>

小女生一臉不解：「那姐姐你為什么……」

我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張燦爛的笑臉，一字一句：「因為我要為最愛的人復仇！」

腳踝沒有大問題。

醫(yī)生說狀態(tài)不錯，不像是經年扭傷的。

只開了點外敷的藥，叮囑我回去好好休息。

李程拿了我的包，我沒有證件，沒辦法坐飛機。

正合我意。

本來，出國也只是計劃的一環(huán)。

拒絕去他家，又不想帶他去我那，最后，我們在酒店開了房。

我在洗手間卸妝，隔著門板，李程的聲線壓抑又感傷：「你怎么能消失得這么干凈，這一年我怎么都找不到你?！?/p>

渣男往往最深情。

如此放不下，卻照樣與王蕾結婚。

我卸著口紅，假惺惺：「阿程，今天是你婚禮，現(xiàn)在回去，或許還來得及。」

李程急急道：「結婚是我爸媽的意思，我是被逼的……」

再聽下去，耳朵得洗了。

我發(fā)了一條短信，打斷他：「我餓了，想吃蟹粉小籠。」

大學那會我做家教，第一次領工資，請李程吃蟹粉小籠。

那時我豪情萬丈：「等我以后賺了大錢，天天請你吃。」

后來工作了，發(fā)現(xiàn)這世上美味太多，而我的工資卻只有那么一丁點。

李程急著表心意：「我現(xiàn)在去給你買。」

大概二十來分鐘，門被敲響。

我穿著酒店的浴袍，披散著半濕的頭發(fā)去開門。

是王蕾。

她掃了一眼我的打扮，火冒三丈，抬手朝我臉上狠狠甩來：「賤人，不要臉。」

視線盡頭，電梯響了。

一道頎長的身影走出。

我臉微微一側，生生挨了大半掌。

「啪」的一聲脆響，在走廊回蕩。

臉迅速腫了起來。

王蕾不解恨，還要再打，手臂被人一把架住。

李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眼底燃著怒火：「你在干嗎？」

04

王蕾聲調拔高：「程哥，她在報復我們。她剛才發(fā)短信告訴我位置，就是在挑釁。」

「你清醒一點！」

類似的話，當初我也說過。

說王蕾好端端的怎么會重度抑郁，之前一點癥狀都沒有，就是為了破壞訂婚宴，還約了業(yè)內權威，要帶她去檢查。

當時李程煩躁又失望：「我跟小蕾一起長大，她不是那樣的人?！?/p>

而眼下，李程眉心閃過不耐：「思思剛才一直在勸我回去，你想多了?！?/p>

「他進房間不到五分鐘，我就讓他出去了。」我哂笑著看向王蕾，「我給你發(fā)短信，是想讓你帶他回去?！?/p>

「所以……」

我抬手，狠狠甩了王蕾一巴掌。

因為有李程架著她的手，我這一下甩得格外順利。

她的臉上浮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王蕾不敢置信：「你，你打我，程哥，她打我?！?/p>

作為從小跟在李程屁股后長大的妹妹，她一直受到很多的優(yōu)待。

李程也總說：她就是孩子性格，你別跟她計較。

然而她也只比我小一歲而已。

讓讓讓。

我一讓再讓，可她永不滿足。

現(xiàn)在，我眼底的淚閃著細碎的光，笑著將紅腫的臉遞給李程：「要幫她打回來嗎？」

在王蕾期待的眼光里，李程伸手……

輕輕摸了摸我的臉：「對不起，痛不痛？」

王蕾氣紅了眼：「程哥，我的臉比她的還腫，她都是裝的?！?/p>

李程蹙緊了眉：「夠了，小蕾你不要無理取鬧！你先回去。」

話音剛落，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樓道：「是你跟小蕾一起回去！」

是李程的媽媽。

啊，綠茶的救兵到了。

李母一頓訓斥：「太胡鬧了，你中途離場。把小蕾，把滿屋賓客置于何地？」

「現(xiàn)在趕緊回去，跟小蕾的父母道歉。」

她說完，憤憤盯向我：「我單獨跟你聊幾句。」

李程想阻止，我卻跟著李母一起到了消防通道。

她壓低聲音，眼底全是厭惡和不屑：「果然沒爹媽的孩子，就是沒家教?！?/p>

「你根本配不上我兒子，我認定的兒媳只有小蕾，你要是糾纏，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他，你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p>

終于不裝了？

那會我跟李程戀愛時，她表現(xiàn)得非常喜歡我。

訂婚宴出變故，我被反復折磨數(shù)個日夜，本決定就此放手。

偏偏出了意外。

我信任她，將秘密告訴了她。

結果，她給了我狠狠的背刺，斷絕了我最后一點留戀。

我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阿姨，我不要錢，我只想離間你們母子，再拆散他們?！?/p>

「你說，如果李程知道了那個秘密，知道你做過什么，他還會是你孝順的好大兒嗎？」

05

李母捏緊手包：「你沒有證據(jù)！」

我笑了：「離間，不需要證據(jù)。就像殺人，有時不需要刀，誅心即可！」

李母胸口劇烈起伏：「他是我兒子，永遠都不會變?！?/p>

「那就試試看吧?！?/p>

我拉開消防通道的門。

李程等在那，神色焦灼。

我隱忍又低落：「回去吧，阿姨說得對，我這個沒爹沒娘的孤兒，配不上李大公子?！?/p>

李程看向李母，額角青筋直跳：「媽，你怎么能這么說思思？」

「我又沒說錯，她的身份……」

「夠了，媽！我的感情，以后請你不要插手?！?/p>

我伸手輕輕拉李程衣角：「別為了我跟阿姨吵架，傷了你們母子和氣?！?/p>

「她以前為了你忍了很多。是我太笨，總也討不了她喜歡?！?/p>

李程聽出了話里深意，眸子瞇起：「媽，以前你都是裝的？」

「背地里你一直在為難思思？」

李母差點被氣出心肌梗塞。

王蕾眼眶通紅，跟我飆戲：「程哥，你說過會護著我一輩子的?！?/p>

「你現(xiàn)在，是想丟下我嗎？」

真可笑，這樣的話，他以前也跟我說過呢。

把一生都寄托在男人身上，多么愚蠢。

你看，他現(xiàn)在又遲疑了。

得下點料才行。

我轉身跑進房間，將門反鎖。

隔著門板，哽咽做戲：「阿程，我們的人生，本就不該重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