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響·肆 (碧藍/宅勝)第九章

? ? ? ? 多少年以后,勝利都會憤恨于當(dāng)年的自己,她居然還能記得,提爾比茨是敵人!
? ? ? ? 槍響的時候,她津津有味看了好久的木偶戲臺上,安東尼和克里奧帕特拉還在亞歷山大城的鮮花與歡呼聲里沉醉,他們之間是如此的美好,黃金和人群都簇擁著他們,強大的將軍為了他的愛人暫緩了征伐的腳步,為她彈琴,與她對唱,一起在學(xué)者的座畔靜聽泰勒斯和蘇格拉底傳世的低語。權(quán)力和美麗的結(jié)合似乎能讓這場曠世的愛戀永存,最繁華的城市里有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聽起來是一個絕美的傳說??伤麄儏s忘了,來自故鄉(xiāng)的討伐的號角正要撕碎離經(jīng)叛道者,羅馬的驕傲和鮮血奮斗而來的結(jié)果不可能為一二人的任性而抹消,洪流從西方而來,誓要滌蕩整個世界,鋼鐵和刀劍總能暫時的戰(zhàn)勝一切。
? ? ? ??
? ? ? ? 她在自己面前第一次流血的時候居然是個陽光燦燦的好天。
? ? ? ? 這也讓人很是憤恨。
? ? ? ? “別抬頭!”
? ? ? ? 吃痛的咆哮和警覺的低吼糅雜在一起,好像真正的野獸一樣,受傷的狼正伏在地上,陰鷙的眼睛掃遍四下,方才抬手就給了刺客致命的一槍。
? ? ? ? 從鐵血人身下的間隙里,她看到無數(shù)雙慌亂的鞋,尖叫和哭喊吵鬧的讓人頭暈?zāi)垦?。被失神的人流撞翻的攤子上,番茄滾了一地,紛雜的步子只留下了滿地狼藉,好像在場的不僅僅只有一個受傷的人和一具尸體,而是血流成河。
? ? ? ? 在街角無措的孩子的哭聲里,她的手越來越溫?zé)?,越來越黏膩,可心跳卻越來越緩慢慢的好像要死掉。
? ? ? ? 她知道的,那是提爾比茨腰側(cè)的傷。
? ? ? ? 她也知道的,這是她招來的刺殺。
? ? ? ? 那個咖啡車前剛剛才死去的男人,才二十歲出頭吧。
? ? ? ? 一個有著栗色頭發(fā),黃綠眼睛的,英俊的男孩子,用一頂破舊的帽子蓋住了他因為仇恨或者恐懼還是其他什么而扭曲的臉龐,在人群中間舉起槍,大喊:
? ? ? ? “Dla ojczyzny!”
? ? ? ? 然后他死了。
? ? ? ? 因為提爾比茨拔槍更快些。
? ? ? ? 他的手里揮舞著白布,自己看清了,是炭筆畫的六芒星。
? ? ? ? 勝利覺得身上的家伙這個時候很蠢,雖然絕大多數(shù)時候她聰明的令人發(fā)指。
? ? ? ? 明明一切都是沖著鐵血的海軍元帥來的,也許下一刻就會有另一支槍從窗戶里探出來,把最致命的地方一一貫穿。
? ? ? ? 可是這個笨蛋把最好的肉盾死死的護在懷里,就這么明晃晃的把身體留給誰知道有沒有的下一波刺客。
? ? ? ? “你有沒有事?”她聽到頭頂著的胸膛嗡嗡響,換上艦裝能抵擋火炮的身軀在毫無防御的平日也還是要為了子彈帶來的疼痛而喘息。
? ? ? ? “你快走?!眲倮X得自己已經(jīng)很平靜了,卻還是不能像提爾比茨一樣的波瀾不驚,“你在失血!”
? ? ? ? ?
? ? ? ? ?提爾比茨卻是把墊在她身下的胳膊又摟緊了些:“最多一分鐘,就沒事了?!?/p>
? ? ? ? 她到現(xiàn)在都能依稀記得那種煎熬,比起“鎢”行動的前夜還要漫長。
? ? ? ? 白晝煌煌卻如同漫漫長夜,她瞪大了眼睛卻找不到一點光,好像普羅米修斯在高加索山上承受千年的折磨都濃縮到了此刻,好像希緒弗斯臨到推石上山的最后一刻,人間的陽光遍灑卻冰冷如雨,她摸著那涓涓流淌的血跡心如刀絞。
? ? ? ? 她覺得,如果第二聲槍真的響了,她大概也要跟著一起死一回了。
? ? ? ? 當(dāng)軍隊的鐵掌和皮靴從四面八方響起來的時候,簡直是天國的圣歌。
? ? ? ? 這對一個皇家人來說已經(jīng)可以槍斃去了,雖然無論是先知還是政客為了擺脫蒙昧或者自詡先進都宣揚過“思想不為罪”,但誰叫現(xiàn)在在打仗呢。
? ? ? ? 她和提爾比茨在層層疊疊的呢子軍衣里被丟上了車,憤怒的軍人們立刻清場破門,逐戶搜查,壇壇罐罐和玻璃的破碎聲徹底宣告她這首次出門的狼狽結(jié)局。
? ? ? ? 前排的那個魁梧的海軍不時回頭向她投射陰冷的眼神,他像催打馬兒一樣不停的咄斥這個可憐的司機,呂瑟希爾的街道上黑色的甲殼蟲化成了閃電。
? ? ? ? 坐在逐漸被躺在膝頭這人鮮血染紅的后排,勝利沒敢挪開按著她傷口的手,提爾比茨的手和她的放在一起。
? ? ? ? ?雖然很痛,但痛覺也使人清醒,讓她發(fā)覺這個姑娘在抖。
? ? ? ? “不要怕,只是擦傷沒有大事的?!?/p>
? ? ? ? ?“可好多血……”
? ? ? ? ?“創(chuàng)口面積比較大而已?!?/p>
? ? ? ? ?只顧著看皇家女孩子急得馬上要流淚的眼睛,提爾比茨沒注意到,自己的副官剛剛陰冷的眼睛現(xiàn)在已經(jīng)借著怒火熊熊燃燒了。她只有要哭的女孩子和她憋哭憋到紅了的臉。
? ? ? ? ?但好在沉默是金大概是提爾比茨和她所有下屬們的座右銘,就算已經(jīng)生氣的臉色和腌酸黃瓜的水差不多的色調(diào),亨利希少校還是沒有蹦出一句難聽話來。
? ? ? ?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這明明失血嚴重的冷漠上司居然無視傷勢還在安慰這個女人讓他覺得極不尋常。
? ? ? ? 更令人惶恐的,他的長官,正在微笑待人。
? ? ? ? 在白鷹人的戰(zhàn)俘營里呆了兩年的亨利?;盍讼聛?,作為和提爾比茨一起熬過了最后的日子的人,常常有人為了好奇跑來詢問那段日子,在他幫助長官把那個女人送走已經(jīng)過去兩年后的那個冬天。
? ? ? ? 這也是有原因的。
? ? ? ?提爾比茨和所有人的關(guān)系都不怎么親近,也就是自己做了她快十年的副官能多說上幾句話。
? ? ? ? 但是人們從來只關(guān)注那些激昂或者悲壯的片段,而真正的冷冽的提爾比茨,只有在他的記憶里才能完全了。
? ? ? ? 比如她流著血,安慰一個后來要了她半條命的漂亮姑娘。
? ? ? ? 比如她為了那個姑娘下了一堆莫名其妙人仰馬翻的命令。
? ? ? ? 還有,在那個她沒能過完的那年,她曾經(jīng)在瞭望塔上,白發(fā)在風(fēng)中不羈的狂飛,竟然帶了一點點少年的意味,俯瞰整個海灣,一直向著南方,最后垂目著少有的問他了一些私人問題,包括:
? ? ? ? “會想念你的愛人嗎?”
(圖片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