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珍

22年8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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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從柾國的出院派對回來后，桌子上堆滿了手稿。便簽紙上寫著“議員的自傳手稿，因為里面也講了你的故事，所以麻煩寫點感想”。字跡是俊浩叔叔的。

這是我爸爸的自傳?；仡欉^去的循環(huán)，我似乎是在這個時候?qū)懥顺醺?。雖然它在9月份出版了，但我從未讀過它，盡管我經(jīng)常參加出版紀念活動。讓我檢查手稿，還是第一次?？赡苁怯捎谖覜]有參加再開發(fā)會議而導致的蝴蝶效應。

我把手稿放到了一邊。我不想讀那樣的東西。雖然我能夠感受到爸爸的憤怒，但這種感覺在循環(huán)開始時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從那時起，我就不再害怕爸爸了。和爸爸的關(guān)系，我也并不覺得很重要。唯一需要關(guān)注的是我的問題。

突然拿起自傳手稿，其實是純粹的巧合。因為開著窗戶，手稿飛出去了，我撿起來，看到了有趣的內(nèi)容。爸爸牽著年幼的我經(jīng)過松州站附近的非法集裝箱居民區(qū)時，談論了未來的情節(jié)，描述了居住在集裝箱居民區(qū)里的一個不知名男孩和我，也就是他的兒子，一起上學和踢足球的場景。

用“有趣”這個詞來形容可能會有些不妥，因為那本書中沒有一點有趣的內(nèi)容。那種事是否真的發(fā)生過可能是唯一能引起人好奇的點了。爸爸是會產(chǎn)生那種想法的人嗎？

我繼續(xù)往下讀，突然感覺情節(jié)斷了。這部分是在比較爸爸高中時代和我的高中時代，但是中間缺失了大約10頁。

這個事本身并沒有什么意義。自傳手稿少了10頁也無所謂。我對爸爸的高中時代也沒有興趣。我并不好奇那10頁的內(nèi)容是什么，也不在意它們?yōu)楹螞]了。

我隨意地翻開目錄。但是，上面寫著“靈魂的地圖”。我瞬間屏住了呼吸。我從未想過會在這里看到靈魂的地圖。這是一個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刻。我想起了南俊說過的讓我問問爸爸的話。我一下子就知道這丟失的10頁在哪里了——在里面的房間，也就是書房里面的小房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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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到獨自在家的時候，向書房走去。我打開門走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墻上掛著的畫。洶涌澎湃的大海和搖搖欲墜的小舟。被拋棄、沒有食物、沒有水喝、沒有指南針也沒有希望的人們，在饑寒交迫中相互吞噬，相互殺戮，最終連自己也死去了。

小時候，我很害怕這幅畫，所以不愿進入書房。我曾經(jīng)想過，為什么爸爸要掛這樣可怕的畫？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幅畫逐漸成了書房的一部分，不再是我恐懼和煩惱的來源。

但是，我有了別的害怕的東西——我開始害怕書房內(nèi)部門后面的房間。門和房間本身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門沒有上鎖，房間也只是書房的延伸。如果非要找出一些特別之處，那就是里面有很多書。從爸爸高中時代開始收集的資料和書籍堆滿了書架。這個房間被稱為“里面的房間”。雖然沒有人給它命名，但從某個時候開始，只要說到“里面的房間”，每個人都會想到這個房間。

里面的房間，是供爸爸獨自整理思路或構(gòu)思某些事情的，其他人都不會進去。除了秘書偶爾進去傳遞文件外，沒有其他人進去過。

我只進過一次里面的房間，雖然那時我還很小，但我能感覺到，那里不僅僅是一個堆放書籍的書房。那里沒有任何特定的順序，擺放著的書籍、隨意堆放的盒子和文件看起來只是人為地排列而已。它們沒有任何紙張所特有的溫度，甚至連畫作和照片都沒有任何情感。當我站在房間中央時，僅僅是看著那些書架，都會感到不安，一種崩潰的感覺在全身蔓延。

我并不記得因為進入那個房間而受罰的事，不過說不定也確實被罰過?？傊?，從那天以后，我再也沒有進過那個房間。雖然有幾次我走到了門口，但只是瞥了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唯一進入那個房間的時候是在夢中。每當爸爸發(fā)脾氣訓斥我，我就會做被關(guān)在那個房間里的夢。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我的記憶中，里面的房間的樣子逐漸變得模糊，并逐漸變成了爸爸的面容。后來有一天我意識到，那個房間傳達出來的一切，都是關(guān)于爸爸的。

也許是因為我對爸爸的恐懼已經(jīng)褪色了，所以進入那個房間也不再有任何擔憂。但那個房間和我記憶中的略有不同，有壓迫感的書架和文件堆非常普通，也沒有爸爸的面容。

手稿中遺漏的部分藏在書架中央的一個信封里。但內(nèi)容，著實是令人失望，雖然章節(jié)的標題是“靈魂的地圖”，但完全沒有提到它的意義或者其他有用的東西，只是講述了一些爸爸高中時代的故事。突然，出現(xiàn)了這樣一句話：

“現(xiàn)在回想起高中時代，我開始思考這樣一個問題：當時我尋找的地圖，是否真正是一張描繪著道路和死胡同，堆滿了標注和方位的真正的地圖呢？那地圖，是我活過的所有時間中，以及之后的時間中，我所做出的選擇的另一個名字。它將是我的失敗和成功、錯誤和過失的軌跡。當時我沒能找到地圖?，F(xiàn)在回頭看，正是通過那次失敗，我才找到了正確的道路?！?/p>

爸爸在尋找地圖嗎？如果按照章節(jié)標題來想，那就是靈魂的地圖了。爸爸說靈魂的地圖是一個人錯誤和過失、失敗和成功的軌跡。那么我的人生軌跡又是什么呢？也許它包含了我所經(jīng)歷過的每一天的記憶。這是否就是我需要尋找的呢？

這時，我想起了泰亨說的話：“哥，你正在失去記憶?！蔽遗芑刈约旱姆块g，從書架下面拿出盒子，里面裝著幾本相冊和拍立得照片。

我沒有目的地翻看著這些照片。有一些是我小時候在美國拍攝的海景照片，還有用拍立得相機拍下的我小時候的照片，還有一些在一個不知名的餐廳里和父母一起拍的尷尬照片。

朋友們的照片都在第三個信封里。我隨意地翻著我穿著校服照的照片，直到翻出了一張。那是一張?zhí)栧a和智旻在倉庫教室里跳舞的照片。照片中，窗戶上反射出了什么東西。我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那是我的臉。在窗戶反射出的畫面中，我在笑。

我也有笑得這么燦爛的時候嗎？而且還是對著別人？我逐一拿起其他的照片——從教室到海灘再到街道——總有人玩鬧著推搡著或擁抱著別人。臉上沾滿奶油的號錫和智旻，彈鋼琴的玧其和坐在他身邊的柾國的背影，酷酷地坐在窗前的南俊，傻傻地笑著站在相機鏡頭前的泰亨——他們都被記錄在了方形的底片上。

這些事真的發(fā)生過嗎？我試圖回憶起來，但頭又開始疼了。我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由于疼痛，那些仿佛要浮現(xiàn)的記憶瞬間消失了?；叵肫饋恚偸窃谶@樣的時刻。每當我嘗試回憶某些事情，頭痛就會發(fā)作。

我站起身來，看著一堆照片。我咬緊牙關(guān)思考著。在與疼痛作斗爭的同時，我想起來：只有克服了疼痛，才能找到人生的軌跡，找到靈魂的地圖。

這些時間真的存在過嗎？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我睜開眼睛，看著那些照片。我想起了高中時代：老舊的倉庫教室總是很潮濕，混著灰塵和霉味。玧其在彈鋼琴，不知是誰在笑。

我緊握拳頭，閉上眼睛。疼痛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圍。腦中所有的血管似乎都要爆裂開來。視野被順著破裂的血管流下的血染成了紅色。血液在我的身體中燃燒，像火一樣的灼熱感彌漫在我的腦海。我不自覺地跪倒在地。如果能消除這種疼痛，記憶什么的也都無所謂了。即使找不到靈魂的地圖也沒關(guān)系。

我蹲在地上，等待著疼痛消失。隨著時間的推移，疼痛慢慢減輕了。緊張的肌肉松弛下來，身體變得松軟。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嘗試什么了。我想把一切就放棄掉。

我躺了一會兒之后，手機響了。我也沒仔細看屏幕，就點擊了一下。然后，手機莫名其妙地播放起一段音樂。是鋼琴曲。

當我茫然地聽著這個聲音時，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張照片。我趴在地上，拿近了看那張照片。玧其正在彈鋼琴。號錫和柾國在后面玩。南俊說了些什么，泰亨在玧其頭頂上畫了個V字。智旻匆忙地走進框架里，擺出了一個滑稽的姿勢。

這時我才想起來，現(xiàn)在播放的音樂，是高中時期玧其經(jīng)常在倉庫教室彈奏的曲子。為什么這種事我沒有忘呢？我感到很奇怪。

“哥，這樣的話是不是連我也要忘了？智旻呢？柾國呢？南俊哥也要忘了嗎？哥，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我想起了在海邊旅行時直逼著我的泰亨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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