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玉盛山河 · 生辰48h】

【六月初一?·?7:00】

潤玉成為天帝已有千年，在他的勵精圖治下，六界承平已久，海晏河清。

一日，潤玉在整理母親遺物時，發(fā)現(xiàn)匣內(nèi)多了一件器物。正疑心，定睛一看——這不是傳說中的過去鏡嗎？上面還隱隱有股靈力波動的跡象。

可是，過去鏡不是已經(jīng)遺失幾千年了嗎？怎么……

潤玉將之拿在手里仔細打量，今日再次現(xiàn)世，不知是何緣故？又將引出何種機緣？

潤玉正想著去趟省經(jīng)閣，將記載過去鏡的卷宗翻出來再研讀一二時，手中的過去鏡驟然發(fā)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隨即光芒大盛，光繭將他整個人包裹住了，幾乎在剎那間，潤玉連同過去鏡一道消失在原地。而后殿內(nèi)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潤玉再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一個極為陌生的地方。

此地戰(zhàn)火紛飛，頭頂烏云遮天蔽日，一副末世將臨的模樣。不遠處似乎還有神魔廝殺的聲音……

潤玉想起過去鏡的異樣，又見眼前的景象。

所以，他這是來到了萬年前的神魔大戰(zhàn)戰(zhàn)場么？

好在六界太平已久，他一時回不去也不太擔心。

潤玉還沒徹底搞清狀況，就看到半空中，身披銀色戰(zhàn)甲的蛟龍從云端墜落。

蛟龍，三叉戟，銀袍……所以受傷墜落的是，萬年前上清十二神之一的戰(zhàn)神冥夜？！那將他打傷的，應(yīng)當就是傳說中的上古魔神了。

值此緊要關(guān)頭，潤玉來不及細細思量，只是趕在冥夜落入墨河之前，斂去神息，飛身接住了他。

接住之后便有些不知所措，他初來乍到，自己尚無安置之所，又該將人帶往何處？

送回上清神域嗎？

潤玉蹙眉，直覺告訴他，這或許不是個好決定。

罷了，還是穩(wěn)妥些，畢竟懷里人的性命可是關(guān)乎著這四洲三界。

凡間世俗百態(tài)，雜味交混，想要在眾生紛紜當中尋得一人，哦不，是神，也沒有那么容易。

于是，潤玉多費了些功夫，將冥夜帶到人界，先是隨手幻化了一處住宅，而后布下陣法斂去蹤跡，隨后開始為他療傷。

同為水族，冥夜對潤玉水系靈力毫不排斥，不過片刻，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便治愈了大半，療傷效果極佳。但，冥夜胸口那道最為兇險的傷，是上古魔神的屠神弩所致，單憑靈力，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潤玉緩緩收回輸送靈力的手，端詳著眼前和他有著八分相似的人。

“本座的逆鱗用來給你療傷，應(yīng)該不委屈你吧?！?/p>

潤玉垂眸，從袖口中拿出逆鱗。

“這逆鱗，別人不要，倒是便宜了你?！?/p>

潤玉看著自己的逆鱗化入冥夜的心脈，冥夜額間暗淡的神紋重新明亮清晰了，胸前的傷口也在逐漸愈合。

見狀，潤玉松了口氣，有用就好，也能少費些旁的天靈地寶。

潤玉起身離塌，將人放平安置在床榻上。復又注意到冥夜緊皺的眉頭，于是停下離開的腳步，揮手褪去了他的戰(zhàn)甲，只留下白色的里衣。

如此，應(yīng)該能讓他睡得安穩(wěn)些。

果然，冥夜皺起的眉頭逐漸舒展。

潤玉轉(zhuǎn)頭去了外頭的庭院，又布下幾個陣法，促進此方靈氣匯聚， 以便冥夜養(yǎng)傷。

不過即便有這些陣法加持，凡間的靈氣也是比不得上清神域的。沒把蛟龍送回上清，他心里多少覺得有些虧欠，又想到冥夜此時神魂不穩(wěn)。

罷了，應(yīng)龍的逆鱗都給了，也不差串人魚淚。

潤玉返回屋內(nèi)，脫下手腕上的人魚淚，拉過冥夜的手給他戴上。

入夜，將他帶到這個時空的罪魁禍首——過去鏡再次出現(xiàn)在潤玉眼前。

可是這回潤玉感受不到它有任何的靈力波動。不明真相的人見了，恐怕以為這是個外觀尚可的觀賞物而已。

“你為何要將我?guī)У饺f年之前呢？”

這個問題連同他打出的各式法訣一樣，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過去鏡在給他回應(yīng)這點上，似乎極其吝嗇。是帶他穿越萬年時空，能量用盡了么？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潤玉將過去鏡收好，拊掌起身，拂袖離去。

————

有了逆鱗，加上他的靈力溫養(yǎng)，潤玉估摸著冥夜當天就能蘇醒。所以在給冥夜戴上人魚淚后，潤玉就再也沒有進屋去看過他，而是忙著給這座宅子添些器物用具，做出這里一直有人居住的樣子。

結(jié)果這都第二日了，冥夜還沒有醒來。

少有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事，眼下碰上了，還是關(guān)乎上清戰(zhàn)神的傷勢，這讓潤玉如何不在意？

許是還缺靈力……潤玉思量著，還是進屋給冥夜再輸送些靈力，今日若是還不醒，就把人送回上清神域吧。莫要因為他一時沒由來的疑心，壞了事。

潤玉俯身，重新將人扶起，盤腿坐好，自己也就近和冥夜對面而坐。隨即閉目斂息，在調(diào)動自身靈力的同時，也有意識地釋放出應(yīng)龍氣息。

水系靈力向來溫和，再加上同族的氣息吸引，致使冥夜在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不自覺地朝氣息最濃郁的地方漸漸靠近，直至雙唇相貼。

?

冥夜睫毛輕顫，悠悠轉(zhuǎn)醒，剛睜開雙眼——

?。?！

這清醒的還真不是時候！

冥夜還來不及感嘆自己竟然從魔神的屠神弩下?lián)旎匾粭l命，就發(fā)現(xiàn)冒犯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這，該如何是好？！

在他尚短的神生里，除了修煉就是打戰(zhàn)，驟然碰上這樣的事，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現(xiàn)在醒來，太尷尬了。對方會不會認為自己是有意為之？故意要他占便宜？

冥夜沒得選，只得閉上眼繼續(xù)保持昏迷狀態(tài)，俗稱裝死。

?

潤玉：……！

救條小龍，真是……虧大了。

先是搭上逆鱗，現(xiàn)在又是……

誤碰罷了，算不得吻。

潤玉眸色上染了幾分意味不明，許是這張和自己極為相似的臉，這般觸碰也沒引起他的抵觸心理。也好，這樣就不用把人扔出去了。

潤玉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左手扶住冥夜的左肩，另一只手張開虎口捏住他的下頜，手腕微動，挪開了對方的腦袋。

冥夜下意識繃緊了身子，整個人紅通了，跟剛出鍋的小龍沒什么區(qū)別。

這醒的還真是時候！潤玉在心里感嘆道，面上很是配合地沒去戳穿他，而是將人重新安置在床榻上。

潤玉輕嗤了聲，“真是欠了你的?！?/p>

冥夜不好意思地輕抿了幾下唇，意識到了什么后又立即松開，好似什么也沒發(fā)生，只不過臉頰上的紅暈更濃了。

如此破綻百出的偽裝……上清戰(zhàn)神果如傳言，一心都撲在戰(zhàn)事上，一旦碰上旁的事便顯得木訥許多。

思及此，潤玉嘴角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只是對于一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他向來都會給足旁人面子。也怕再待下去會讓冥夜更加無措，既然已經(jīng)醒了，潤玉的心也落了下來，沒再說什么就干脆地離開了屋子。

潤玉離開很久后，冥夜才重新睜開眼，又過了許久，身上的熱意才完全消散。冥夜果斷起身，通過靈力將自身的所有經(jīng)脈都游走了一遍，然后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的傷已經(jīng)好了。

看來前輩費了好大的心思，可他卻……冥夜扶額，他真是沒臉見那位龍族前輩了。

嗯？這又是什么？

冥夜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處多了一條湖藍色的手串，他能感受到里面蘊含著豐富的水靈力。

應(yīng)該是前輩給他溫養(yǎng)神魂用的?？伤缃褚呀?jīng)蘇醒，也不好再霸占著，還是歸還給前輩吧。

思及此，冥夜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了下來，隨后他的視線不經(jīng)意落到了一旁掛著的銀袍戰(zhàn)甲上，這才意識到眼下他只穿了件白色的里衣！

他竟是以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和前輩……挨得那般近！現(xiàn)在是真沒臉見他了！

冥夜很是懊惱，臉上才褪去的熱意似乎又要卷土重來。

?

半個時辰后，冥夜才從屋子里出來，遠遠地看到潤玉在亭子里煮茶，旁邊的小桌上還擺著一局棋。

“醒了？坐吧?！?/span>話雖如此，潤玉卻沒有因為冥夜的到來而移開視線，依舊是左手執(zhí)白子右手執(zhí)黑子，專注地盯著棋局。

“多謝閣下，救我性命。這，”冥夜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這手串，只能草草帶過，“歸還給前輩。”

“人魚淚最是能溫養(yǎng)神魂，你再戴幾日吧，不用急著還我?！?/p>

“多謝閣下好意，可是”

“你雖醒了，但還是有神魂不穩(wěn)的情況，不可大意?！闭f著，潤玉右手落了一子，而后抬眸打量了對方幾眼。見冥夜身披甲胄，面上也有了血色，看起來確實無恙，這才放心地收回了視線。

感受到潤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經(jīng)移開，冥夜繃緊的身子這才放松了下來?？蛇@么一打岔，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默默地盯著他放置在案首的人魚淚。

潤玉察覺到了他的別扭，貼心解圍道：“神君怎么稱呼？”

“我叫冥夜，上清神域的冥夜?！壁ひ拐笪Ｗp手半握成拳放在膝蓋上，目光落在潤玉執(zhí)棋的手上，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

“原來是戰(zhàn)神，你身系四洲三界的安危，那就更不能馬虎了。還是說，戰(zhàn)神是想我?guī)湍愦魃希俊睗櫽窕腥淮笪?，作勢要將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罐?/p>

“不，，不用了?！壁ひ惯B忙拒絕，利落地拿起人魚淚套在了手上。

潤玉見狀，勾了勾唇，手腕一轉(zhuǎn)，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騙人，這是算準了自己會拒絕，故意誆他，冥夜心里有股微不可查的失落。

“不知前輩……”

“潤玉。喚我潤玉便好?！彼粋€后世之人，被萬年前的神明喚前輩……這心情真是復雜。

潤，玉，潤玉。

冥夜在心里默念了幾遍，腦海中浮現(xiàn)了那人白皙修長的手指，真是個好名字，和他很是相襯。

“不知潤玉是用何寶物才救了在下性命，冥夜又該如何報答？”

“不過是逆鱗?！?/p>

“這怎么可以！”只一面之緣，潤玉就把逆鱗給他用了？冥夜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潤玉面上還掛著清淺的笑意，言語間很是平靜：“那你說怎么辦？已經(jīng)用了?！?/p>

是啊，已經(jīng)給他用了，現(xiàn)在說再多也于事無補。冥夜蹙著眉，心事重重。

逆鱗，他也是有的。只是蛟龍的逆鱗自然是比不上應(yīng)龍的。況且，魔神來勢洶洶，現(xiàn)在正是戰(zhàn)事相持的緊要關(guān)頭，他身為戰(zhàn)神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若在他擊殺魔神之后，還能僥幸留有性命，冥夜下定決心，要拔下心頭的逆鱗贈予他，希望能彌補一二吧。

“那逆鱗，留在我身邊也是被隨時丟棄的存在。如今物盡其用，它也算是有了好去處，你不必在意?！?/p>

冥夜只當這是潤玉的寬慰之語。同為龍族，他自然比誰都清楚逆鱗的重要性。

龍之逆鱗，拔之將死，觸之必怒……潤玉真是個滿心善意不求回報的神仙。

潤玉自然看出了對方的心思，只是他也不愿和才有幾面之緣的人解釋自己的逆鱗是因何掉落的，只道：“其實我一開始就認出了你，認出了你是戰(zhàn)神冥夜，是四洲三界的英雄。所以我救你，得益的不止有你，還有我，以及這蕓蕓眾生。換做是其他人，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冥夜，你守護眾生，眾生也守護你?！?

冥夜倒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夸贊弄得面色通紅，緩了好一會才回道：“冥夜職責所在，擔不起閣下如此盛譽?！?/p>

見他如此，潤玉也適時轉(zhuǎn)移了話題。正巧，茶煮好了，潤玉便順勢為他遞上一杯熱茶，“嘗嘗?！?/p>

“多謝?！?/p>

雖說冥夜對于吃穿用度皆不講究，但也能品出茶的好壞。而他手里的這杯，冥夜頓了頓，略有疑惑。

“加了些星輝凝露。”

“星輝…”他倒是沒想到，潤玉會用如此貴重的東西來烹茶。

“可是喝不慣？用星輝凝露烹的茶，最是能溫養(yǎng)身體?！?/p>

原來又是為了照顧他。

冥夜默默接受了潤玉的好意，只是在心里思量著，自己府庫里是否有相襯的寶物可以回贈一二。

雖有潤玉那番說辭在前，但潤玉待他，實在是太好了。冥夜抬眸，終于忍不住去打量他。

也是這時，冥夜才注意到他的面容，“你怎么…”

“和你長得這般相似？”

冥夜呆愣愣地點了點頭。

“我還在想，你一直低眸，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p>

或許是因為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或許同是龍族受氣息相近的影響，冥夜對他一直升不起什么警惕心理。

又因先前的冒犯之舉，冥夜的眼神從始至終都沒敢朝潤玉的面部看去，以至于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潤玉微微揚了揚下頜，“我也不清楚。許是，龍族都長這張臉吧?！?/p>

冥夜：……

這人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經(jīng)說著打趣他的話的！分明是欺負他沒見過除他們之外的第三條龍！搞得他都無法信誓旦旦地反駁。

冥夜氣悶，舉起杯子，仰頭將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

這傳說中的戰(zhàn)神，少年氣性竟這般大。在潤玉看來實在是有點可愛，果然還是年歲尚輕啊。

潤玉垂眸掩唇輕咳一聲，實則是為了遮掩自己唇角揚起的弧度，然后伸手又為他滿上，“小龍莫急，慢慢喝，茶水還有?！?/p>

冥夜的臉頰泛紅，本來平復的心也開始不規(guī)律的跳動。

叫小龍什么的，也太……羞恥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情緒起伏這么大，隨著潤玉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改變。

“還是喚我冥夜吧。”

“好。”潤玉不再打趣他，答應(yīng)得很是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