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眾人一聽蔣聲親口承認自己是柳長空的徒弟，都不免面露驚詫，柳長空是何許人也，在場的人，無一不識！

　　沈南天聽后更是恍然大悟的嘆道：“難怪他的劍法如此高深，原來是師從隨柳劍柳長空前輩?！?/p>

　　隨柳劍，柳長空，是與燕停云同一輩的江湖高人，三年多前，他曾是隨柳山莊的掌門人。

　　隨柳山莊，坐落在大楚云天江之南的玉雪城中，已在江湖中傳承了近四百年。幾百年來，隨柳山莊雖歷經(jīng)幾風風雨雨，幾度起落，但至今仍是屹立不倒。

　　這其中的原因有兩個。

　　一是因為隨柳劍法的高深莫測。

　　據(jù)江湖傳言，修行隨柳劍法者，若能悟得其二三，便足以躋身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

　　二則是因為柳家早有祖訓。

　　自近四百年前，柳家先祖柳不渡在建立隨柳山莊后，便曾告誡后人：凡柳家子孫，皆需持正身心，不得生癡望雜念，凡事以家族為先，以武道為本，不可多摻雜凡塵俗事，對于朝堂、江湖紛爭，能避則避，若不能避，則必須以俠義為先。

　　所以，自柳不渡在玉雪城建立隨柳山莊后起，隨柳山莊的每一代掌門人，皆可以說是在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存在。

　　只因隨柳山莊的歷代子孫，都掌握著隨柳劍法這等絕學，又恪守柳不渡傳下的祖訓，上足可讓隨柳山莊在江湖立足，下又因門規(guī)深嚴，弟子們少有惹事生非的時候，所以隨柳山莊，才能安然穩(wěn)態(tài)存在這么多年。

　　至于隨柳山莊的掌門人，在江湖中的名氣與實力如何，年代久遠的就不說了，就說和燕停云同輩的柳長空。

　　在柳長空未故去之時，那時的大楚武林，燕停云他們資歷最老的這一輩，在如今后輩中看來，其名望大，武功又極高，排得上名的，有六個，其中就有燕停云和柳長空。

　　所以，基于這些的基礎之上，他們聽到蔣聲師從柳長空，也怪不得他們?nèi)绱梭@訝。

　　唯一可惜的是，柳長空在三年多前，已經(jīng)仙去了。

　　柳長空的死因不詳，在江湖中少有人知道他的死因。有人說他是經(jīng)年行走江湖，積傷成疾，抱病而亡，也有人說他是被仇家尋仇殺害，還有人說他是死在了自己弟子偷襲的劍下……

　　不過，不管是何種說法，隨柳山莊的管事人，至今沒有出來澄清過。而如今的隨柳山莊，只剩下唯一的血脈，那便是柳長空的孫子。

　　可是，自柳長空仙去后，隨柳山莊也愈發(fā)低調(diào)起來，這幾年來，他們在江湖中少有動靜。

　　那位柳長空的孫子，似乎從來就沒有管過隨柳山莊接下來會如何，隨柳山莊的一切事務，都是由跟隨了柳長空幾十年的一位老管家在打理著。

　　不過不管是柳長空的孫子，還是那位老管家，他們都似乎對柳長空當年的死因避而不提，也不知是為何。

　　他們不提，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所以，雖然大家一開始都很好奇，可后來，漸漸沒人提起，這樁事也就這樣慢慢的，在江湖中平淡了下去，不了了之了。

　　可現(xiàn)在，在他們的面前，卻站著一個師從柳長空，從隨柳山莊出來的弟子，這難免便瞬間勾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而他們好奇的，不僅僅是當初柳長空的死因，以及柳長空死后，隨柳山莊為什么不出來解釋。

　　除了以上這兩件，其實他們更加好奇的還有，蔣聲這個師從柳長空的大楚子民，為什么會在今天，會阮明昱效力？他這三年又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他與當初柳長空的死，會不會有什么聯(lián)系？

　　最后，剛才明明是他自己先要跟燕停云請教的，可為什么，卻在燕停云問了他師出何門何派之后，他卻忽然猶豫了，還自動請辭，不愿比試？

　　他是在顧忌著什么？

　　這時，在聽了蔣聲的答話后的燕停云已眸色深沉了許久，他盯著蔣聲看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道：“曾經(jīng)是！這么說，你是在柳長空故去后才離開師門的弟子？”

　　蔣聲聞言似乎猶豫了一下，低頭想了想才回了一聲：“是?！?/p>

　　“那這么說來，對于當初柳長空的死因，你想必知道一二吧？”燕停云問出了在場所有人都想問的一句話。

　　可這一次，蔣聲沒有回答！

　　他低著頭，也不知在想著什么，可眾人若能細看，定能發(fā)現(xiàn)，方才無論對人對事都一臉淡漠的蔣聲，此刻臉上神色卻有了些許的變化。

　　眉頭微皺，雙眼緊閉后又張開，過了一會眼睛還時而快眨，似乎在想起一些不愿回憶的事情一般。

　　“你不說話，莫不是你真對當年之事知道些什么？”燕停云語氣又急促了些?！皩嵅幌嗖m，我與柳兄，也算是相識多年的至交好友，可對于他當年是如何故去的事情，我卻一無所知，你若知道，可否跟我說說？”

　　可蔣聲還是低著頭，也依舊沒有回應，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抬手對著燕停云拱手躬身一禮：“請前輩恕晚輩不能告知，晚輩還有要事，先告辭了?！?/p>

　　一見蔣聲想走，燕停云忙又開口說道：“我方才與你交手，見你身手不凡，劍法招招凌厲，想來你必是得了柳兄真?zhèn)?，以你的天賦，不可能只是隨柳山莊中的一名普通弟子，你到底有什么瞞著我？”

　　蔣聲腳步一頓，開口回道：“晚輩說了，此事我不會告知前輩，前輩不必再苦苦相逼了，今日是我貿(mào)然前來打擾前輩，是晚輩不該，但晚輩今日也未曾給前輩造成什么麻煩，所以也請前輩接下來不要再逼我。”

　　蔣聲說罷便抬腳就走，可急切想知道真相的燕停云，哪里肯讓他如此輕松離開，眾人只見得他身形一閃，尚未反應過來，他人已經(jīng)擋到了蔣聲的面前。

　　燕停云此刻直接耍起了無賴，說道：“剛才你不愿出手，我都能逼著你出手，如今你不想說，我也偏要逼你說出來。”

　　說罷，燕停云掌中便凝起了內(nèi)力，隨即抬手一掌向蔣聲攻去。

? ? ?

? ? ? ?蔣聲見此，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相讓了，這次他瞬間就拔出了手中的劍。

　　兩人這次的交手，跟前一次完全不一樣了，雙方出手都用盡了全力，但燕停云畢竟是前輩，雖然前面的十幾招，蔣聲還能跟燕停云打得有來有回，但接下去慢慢的，蔣聲便漸漸招架不住了。

　　一旁的沈月華聽著兩人急促的交手聲，不免心急如焚，蔣聲是她帶過來為她師爺爺引見的，而方才她師爺爺無賴般的出手，也是她師爺爺無理在先，這打下去要真把蔣聲打出個好歹，那她可怎么跟阮明昱和師兄交代??？

　　耳聽著蔣聲似乎又受了她師爺爺幾招，聽蔣聲苦哼時的聲音，似乎受的這幾招力道還不小，沈月華連忙急喊：“師爺爺，你快停手，他如今是效命于南越的蔣聲，不是隨柳山莊的蔣聲，你要把他打出個好歹，那我怎么跟南越太子殿下交代，怎么跟師兄交代啊？”

　　“不用你交代，老頭子我自己來交代?！毖嗤Ｔ七吔恢诌€邊抽空回了她的話。

　　看來是徹底勸不動了，為今之計，也只好讓沈南天他們上去拉架了，想到這兒，沈月華便向沈南天和清妍清雨他們下了命令，讓他們上前去把燕停云和蔣聲分開。

　　沈南天三人相視一眼，皆點了點頭，然后出招朝兩人打了過去，可他們都還沒有近到燕停云的身呢，便被燕停云一道內(nèi)勁給震出了一丈開外。

　　而同時被燕停云震開的，還有跟他交手的蔣聲，巧的是，他恰恰被震退到了沈月華的正前方。

　　沈月華聽著這動靜，又扯起耳朵細細聽了一下，一聽到蔣聲在自己的前方喘著粗氣咳嗽著，便忙用出了自己小時候練的聽聲辨位的本事，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擋在了蔣聲的面前。

　　這一擋可把在場眾人都嚇了一跳，因為沈月華如今可是什么都看不見的，一個不小心都能出事，而她這一擋，還真的差點就接了燕停云繼續(xù)朝蔣聲打來的一掌。

　　還是蔣聲眼疾手快，一把攀住沈月華的肩膀拉著她退了兩步，而燕停云也瞬間收手，這才沒讓沈月華生生受了這一掌。

　　天可憐見，沈月華只覺得自家?guī)煚敔敺讲糯蜻^來的掌風到現(xiàn)在都還未散盡，隨著被掌風帶起的額前碎發(fā)再次輕落在臉頰邊，她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還好趕上了。

　　“小月兒，你做什么，讓開。”燕停云見狀怒喝道。

　　“師爺爺，關于柳前輩的事，三年前他隨柳山莊到現(xiàn)在都不管，那這事就更輪不到外人去管了，我知道你和柳前輩曾經(jīng)是至交好友，你急切想知道真相，但你想知道真相是你的事，與蔣聲他無關，他說與不說是他自己的權(quán)利，你如今仗著武功身份逼迫人家，哪里還有半分江湖前輩的樣子？”

　　“我……”燕停云聽了沈月華這一番話，想要反駁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聽不得燕停云回應，沈月華便趁熱打鐵說道：“師爺爺，這幾年來，隨柳山莊一直對柳前輩的死因?qū)ν饷囟恍?，其中想必定有他們的原因在里面，而蔣聲如今不說，也可能與此有莫大關聯(lián)。所以你現(xiàn)在無論用多大的力氣去逼他都是沒有用的，不如耐心等等，或許再過段時間，隨柳山莊便會將柳前輩的死因?qū)ν庑髁四?！?/p>

　　燕停云聽到這，手中緊握的雙拳終于松了下來，臉上的神色也轉(zhuǎn)回來了平靜，他看了一眼蔣聲，又看了看沈月華，而后低頭細細思索了一下后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就不逼他了?！?/p>

　　蔣聲見狀，也終于松了口氣，還禮道：“晚輩謝前輩寬宏?！?/p>

　　“誒，”燕停云卻擺了擺手說道，“你先別急著謝我寬宏了，你還是趕緊先離開我這吧，省得我看見你，一個理智上不來，就想著逼你問話?！?/p>

　　說到這，燕停云人便轉(zhuǎn)身離去，結(jié)果走了幾步之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頭繼續(xù)說了一句：“哦，對了，以后沒事也少來?！?/p>

? ? ? ? 這次說完是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咳咳！”是蔣聲的咳嗽聲。

　　沈月華聽到身后蔣聲傳來的咳嗽聲，忙轉(zhuǎn)頭關切地問道：“怎么樣，蔣先生沒事吧？”

　　“沒事，”蔣聲強打著笑意搖了搖頭，接著對沈月華行了個禮道，“方才，多謝郡主出手相助了。”

　　沈月華笑了笑回道：“不用謝我，此事，的確是我?guī)煚敔斢绣e在先，我這個人，對事講理，所以我出手阻止，本是理所應當?shù)?。而且，剛才若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恐怕現(xiàn)在我早已經(jīng)中了師爺爺一掌，在地上躺著了，所以要說謝，我還得先謝謝先生才是?！?/p>

　　“郡主言重了，方才郡主以身涉險擋在我面前，一如郡主所說，我出手幫郡主，也是理所應當?shù)??！?/p>

　　“這么說來，我們兩個倒算是扯平了?！鄙蛟氯A笑道?！皩α?，雖然方才先生說自己沒事，但挨了我?guī)煚敔斈菐渍?，怕也不輕松，既然現(xiàn)在也沒有其他要事了，那先生還是趕緊先回去休息吧，南天，畫扇哥哥，麻煩你們幫我送一下蔣先生回去吧?！?/p>

　　“好?！鄙蚰咸旌蜕虍嬌犬惪谕暤膽馈?/p>

　　蔣聲見此也不再多說什么，最后說了句“多謝郡主”后，便跟著沈南天和沈畫扇離開了。

　　待蔣聲回到住處，辭別沈南天和沈畫扇后，阮明昱便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后，淡聲說道：“回來了?！?/p>

? ? ? ?蔣聲聞聲忙回頭行禮，恭敬道：“世子?！?/p>

　　“你受傷了？”阮明昱的聲音似乎有些意外。

　　“小傷，屬下無礙?！?/p>

　　“跟誰打的，許凌風嗎？”

　　“不，是燕停云?！?/p>

　　“燕停云？大楚江湖如今的五大高手之一，他還在折梅山莊？”

　　“是?！?/p>

　　“你怎與他打起來了？”

　　蔣聲聞言一怔，猶豫了一下才回道：“是屬下一時興起，忘了要隱藏身份，屬下本是想看看，自己與燕前輩在武藝上的距離如何，卻一時忘了，現(xiàn)在還不到我顯露身份的時候，等我想走時，已經(jīng)走不了了，燕停云步步相逼，屬下只得無奈之下顯露武功?！?/p>

　　阮明昱聽罷，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說道：“那這么說來，他們已經(jīng)知道，你是隨柳山莊柳長空的弟子了？”

　　“是！”

　　“聽說，早年大楚江湖的六大高手，都是莫逆之交，燕停云既然知道你師出隨柳山莊，那你這身傷，莫不是他為了逼問你有關柳長空的事情而出的手？”

　　蔣聲聽著只覺心里墜墜的，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情緒，長吸了一口氣回道：“不錯！”

　　阮明昱抬眸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地一勾，語氣輕飄飄地說道：“那你還能活著回來，還只是受了輕傷，看來是燕停云沒能從你口中問出什么來?！?/p>

　　蔣聲聽著阮明昱這般語氣，也不知怎的，下意識地就對著阮明昱低下了頭，對他抱拳說道：“這次是屬下魯莽了，還請世子責罰。”

　　誰知阮明昱只是擺了擺手：“責罰倒還說不上，既然你什么都沒有說出去，那這件事，我也不追究你的責任，只是你自己要記得，下次小心謹慎一些，不要忘了，當初你答應我和我爹的，你現(xiàn)在可還未履行完成，現(xiàn)下，你最好萬事不要給我出任何岔子。”

　　蔣聲依舊保持著自己行禮的樣子，頭低垂著，抱拳的雙手擋在自己面向地面的臉前。

　　他此刻全身松弛，卻唯獨低著頭而讓阮明昱看不見的那一張臉，現(xiàn)在毫不掩飾地展現(xiàn)著自己的不甘與憤怒，可最終，這兩種情緒，都化為了平靜，這份平靜，轉(zhuǎn)入了他的心底，又化作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說了出來。

　　“是，屬下記下了?！?/p>

　　阮明昱這才低眸看向蔣聲：“先起來吧，說正事，這次你打聽得如何？”

　　“如我們在莊中聽到的消息一般，我在沈月華身邊并未看見許凌風，看來他的確離莊了，而且，他們將許凌風的去向守得很嚴，我在沈月華那里，打聽不到別的消息了?！笔Y聲起身回道。

　　阮明昱聽罷，眉頭一沉，轉(zhuǎn)頭踱步往院子里走了回去，他走得很慢，似乎是邊走邊思忖著什么，蔣聲亦只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后，也不敢出聲詢問什么，生怕打斷阮明昱的思緒。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慢慢地走了好一會兒，蔣聲才聽得阮明昱開口說道：“據(jù)我們這些日子在路上的所見所聞，以及我們打探到的消息可以得知，這個許凌風，是在沈月華遇刺之后，因為救了沈月華，后才被葉綦派到她身邊的，而在我跟她見面的這幾次，也可以看得出，沈月華，極其相信這個許凌風，就連他們的關系也……”

　　阮明昱說到這兒聲音便弱了下來，還停頓了好一會兒，蔣聲摸不清他的想法，因跟在他身后，也看不見他是甚表情，便也只好默不作聲，靜靜地等著他接下來說的話。

　　但他低垂的眼，卻無意中瞥見了，面前阮明昱那背在身后的手，竟不知在何時，緊緊地握上了，骨節(jié)發(fā)白，明顯看得出很是用力。

　　蔣聲臉色沉了沉，他知道，阮明昱一般做出這個動作，都是他在隱忍著什么怒氣。

　　他免不了有些迷茫，也不知道阮明昱為什么忽然間，會出現(xiàn)需要用這么長時間去壓抑下來的怒氣。

　　一瞬之間，蔣聲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但好在，阮明昱在這時回魂了，他邁出幾步，走到了回廊折角處的欄桿旁停下，看著院中的景色開口繼續(xù)道：“算了，且先不說其他，既然你說，許凌風如今真的不在這莊里，那他會去哪，又是去做什么？”

　　要知道，像許凌風這么重要的人，沈月華是絕對不可能，這么隨便就把他派出去的，但現(xiàn)在真的派出去了，那就是說明，沈月華要他去辦的這件事，極為重要。

　　可到底是重要到什么程度的事，沈月華才舍得讓這個，她目前身邊唯一信任、可用的人離開？

　　蔣聲沒有回答阮明昱的話，因為他聽得出來，阮明昱這句話，不是在問他，而是阮明昱在問他自己。

　　一如他所想的，阮明昱沉默了一會兒后，抬頭看著院子里的梅花悠悠開口：“看來，我有必要去拜訪一下沈月華了?！?/p>

　　午后，未正時分。

　　沈月華覺著，自己今天總算迎來了自己重生后，第一個值得她高興的好消息。

　　因著方霽日日不辭辛勞來折梅山莊給她施針，終于在今日又一次施完針后，她睜開眼睛時，慢慢地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居然已經(jīng)可以看見光了。

　　雖然睜開眼睛后，眼前是一片模模糊糊，哪里有桌子哪里有椅子，哪里是門哪里是窗，這些她還分辨不出來，但把手舉到眼前，或者一個人在面前走過，她可以看見黑影的晃動了，她是真的可以看見光了！

　　沈月華高興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方霽，而這屋子里就這么大點地方，她這話一說出來，伴在她身邊的清妍和清雨，自然也都聽見了。

　　兩人皆一臉驚訝地圍了過來，百般確認之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自家小姐是真的能看見光了。

　　方霽倒不顯得這很意外，仿佛這一切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淡淡笑著說道：“那真是恭喜郡主了，看來郡主恢復得比我預想中的要快一些，那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不需要每天都來給郡主針灸了，只需每隔三日來一次，一直到郡主可以徹底看清那一天就好了?！?/p>

　　“真的？”沈月華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

　　“嗯，”這時方霽開口回話，“就是郡主還有一點需要注意?！?/p>

　　“方先生請說?！?/p>

　　“既然郡主現(xiàn)在可以看見了，那在眼睛可以徹底看清之前，郡主還是不要過度勞累眼睛為好，所以，過后清妍清雨你們，還是找條布帶為郡主遮上吧?！?/p>

　　“方先生放心，這活輕松，包在我們身上吧。”清雨道。

　　方霽聞言朝二人笑了笑，又對沈月華道：“郡主也要切記，這段時間，切莫讓眼睛太過勞累，否則，影響后面的恢復就不好了?！?/p>

　　“月華一定會謹記方先生的囑咐的，”沈月華笑著答完，語氣略轉(zhuǎn)鄭重，“對了，方先生，今日，可能有件事還需要麻煩你一下。”

　　“是指，南越太子的事嗎？”方霽問道。

　　“方先生知道了？”

　　“嗯，”方霽點了點頭，“在宮中，陛下前兩天便派林言過來跟我提了兩句，是要，為那位南越太子殿下解毒？”

　　“正是，”沈月華點了點頭，“想來他們現(xiàn)在也該在等著了，那就勞煩方先生跟我走一趟了?！?/p>

　　因著前幾日的風雪在昨日開始消停，今日的玉陽又重見了陽光，但，即便見了光，天也依舊很寒。

　　天寒，積雪便難消，折梅山莊里的梅樹，被這未消融積雪壓著，皆低垂了枝干，放目望去，是大片大片的紅梅白雪相錯，煞是好看。

　　在把方霽帶到裴蘊所在的院子，為他們雙方引薦之后，沈月華便趁方霽為裴蘊把脈診治的空隙，讓清妍帶著她出到了院子中。

? ? ? ??

　　“看來還是不能太心急??！”沈月華用手指捻著一支放在眼前的梅花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坐在屋檐廊下的欄桿嘆道。

　　“沈姑娘在說什么不能太心急？”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得沈月華一激靈，就連手中的花都掉在了地上。

　　這聲音的主人正是阮明昱。

　　這時，阮明昱看著地上的梅花，又看了一眼沈月華，嘴角一彎問道：“難道明昱的聲音，就這么嚇人嗎？”

　　說著，他便彎下了腰，去把地上的梅花撿了起來，繼續(xù)道：“這梅花開的甚美，就這么掉了可惜，給?！?/p>

　　阮明昱說罷，便把花給沈月華遞了過去。

　　沈月華揚起嘴角笑了笑，伸出了自己的手說道：“世子說笑了，世子的聲音怎會嚇人呢，只是月華看不見，所以未曾料到，世子會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我身邊說話而已?！?/p>

　　阮明昱聞言一笑，把花輕放到了沈月華手上：“那這么說來，的確是明昱的不是，真是抱歉了?！?/p>

　　沈月華接過花，拿著它依舊在手里轉(zhuǎn)著，抬頭回道：“世子言重了?！?/p>

　　阮明昱聽著沈月華這客氣的口吻，雙眉微皺，又問道：“對了，沈姑娘方才說什么不能太過心急？莫非是沈姑娘遇到了什么難事，才口出此言？”

　　聽著阮明昱這有意詢問什么似的語氣，沈月華心一沉，心中已瞬時明白，看來阮明昱不是隨意過來跟她聊幾句的呀！

　　想到這，她眼皮微垂，又想起了前些天小皇帝師兄跟她說過的，讓她多加提防遠明昱的話。

　　小皇帝師兄能把這話說出來，必然是有他的道理在的，所以這時她的心中，免不了對阮明昱多了幾分防備。

　　防備心一起，她心下便已暗暗地，對阮明昱突然過來跟她說話的原因，快速猜測了一番。

　　若阮明昱不是隨意過來跟她聊天的，那就必然是有事過來找她！

　　至于什么事，問就知道了。

　　想到這，沈月華抬起頭微笑回道：“不曾遇到什么難事，不過是隨口感嘆一下，我這到現(xiàn)在都還什么也看不見的眼睛罷了?！?/p>

　　“額，”阮明昱似乎沒料到沈月華會是這個回答，人怔了怔才繼續(xù)道，“對不起沈姑娘，沒想到我又失言了?！?/p>

　　沈月華卻是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無妨，世子又不是故意的，況且，我也不是那些一丁點打擊都經(jīng)受不住的弱女子，”說到這沈月華直接話鋒一轉(zhuǎn)，“世子過來找我，是有事要和我說吧？”

　　面對沈月華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阮明昱也沒打算繞什么圈子，直接回道：“是?！?/p>

　　沈月華聽罷想了想后道：“那想來都是要事了，世子請說?！?/p>

　　她這句話，意思很明白地告訴了阮明昱，若真是要事的話，他說也無妨，她聽著?？扇蠲麝湃羰窍胍獜乃谥写蛱揭恍┦裁聪⒌脑?，那就大可不必了。

　　這時阮明昱開口了，他說道：“明昱此來，的確有兩件事要和沈姑娘說，這第一件事，便是明昱要為我手下侍衛(wèi)蔣聲，替姑娘道個歉?！?/p>

　　替蔣聲道歉？

　　沈月華倒是沒想到阮明昱第一件說的，會是這件事！

　　看著神色有些驚訝的沈月華，阮明昱繼續(xù)道：“我實在沒有料到，他居然會和許小恩公有約，在今晨，竟就這般無禮地去闖了姑娘的院子，還傷了姑娘的手下，此乃明昱御下不嚴，實在對不住?！?/p>

　　聽著阮明昱這般言辭誠懇，沈月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今晨也并非是蔣聲有意鬧事，是沈南天不服氣先動口出手，才導致了后面的一大堆烏龍，說起來，過錯方她這邊占比更大。

　　所以，現(xiàn)在阮明昱跟她先道歉，她還真有點驚訝。

　　不過，其實她心里門清得很，這阮明昱，一來就跟她說，要和她說兩件事。但在聽了這第一件事之后，她便大概明白了，這所謂的兩件事，其實就是一件事。

　　道歉這事，估計也就是順道，他接下來要說的事，那才是他今日來找她的真正目的。

　　既然如此，那她也沒有必要跟他寒暄過多，直接切入正題就好。

　　想罷，沈月華尬笑了兩聲，回道：“這件事其實我這邊也有過錯，不過好在，今日早晨他們便已經(jīng)私下了了此事，所以世子回頭也不用說，責備蔣侍衛(wèi)什么的，至于這道歉，也不必了，你還是跟我說說，這第二件你要跟我說的事是什么吧！”

　　阮明昱聽完似乎有些意外，好像沒料到，沈月華會就這般輕松地將這件事略了過去，所以他整個人不免愣了愣。

　　而沈月華此刻，就在欄桿上松松懶懶地坐著，手中的梅花，有一圈沒一圈地轉(zhuǎn)著，好整以暇地，等著阮明昱接下來說的話。

　　阮明昱很快便回過了神，這個時候，他也反應過來了，此刻她眼前的沈月華，其實什么都明白！

　　明白他來找她是有目的的，明白他說每一句話的用意，所以她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直接跟他開門見山。

　　他本想循序漸進，可沈月華卻直接幫他略過了過程……顯然，沈月華是不想花太多的時間，在無謂的交談之上。

　　他這時才忽然醒起，現(xiàn)在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般的姑娘。

　　她是沈月華，是大楚江湖四大鑒察司之一的掌門人，她從來不是沒有見識的閨閣小姐，她是年紀輕輕，便早已能在江湖與朝堂之中，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其中的，折梅山莊少莊主……

　　她從來不是泛泛之輩！

　　但其實，他所做的一切，步驟并沒有錯。

　　這種交流話術(shù)，在官場交往之中，很是常見。大家你來我往的，有時大多都能知道對方的真正目的，知道對方下一句想要說什么，但礙于面子和禮節(jié)，總不會一下子就戳穿，自然而然地，也就慢慢形成了所謂的官場應酬，從而流傳了下來。

　　他本來以為，這一套用在沈月華身上，應該也會適用，但現(xiàn)在看來，沈月華似乎并不受這一套。

　　沈月華在很明白地提醒他，他在她面前，就不需要繞那么多彎子了，有話就直說，說完之后，該給的答復，她一樣不會少，至于結(jié)果如何，并不會因為他前面做的一些無謂之事，有任何改變。

　　阮明昱自嘲一笑，笑罷，他道：“這第二件事，我想問的，與許小恩公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