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的告白》第二章（4）

已經一年多了，我一直十分苦惱，就好像一個孩子得到了件奇妙的玩具，卻不知道怎么玩。

那年我十三歲，這玩具一有機會就會變大，暗示我如果掌握了玩法，它會是件相當有趣的玩具，可是他身上并沒有寫著使用說明，所以每當他主動來跟我玩的時候，我就被弄得不知所措，這種屈辱和焦躁有時會很強烈。我甚至想要毀壞這玩具，但到頭來只能是我屈服，眼巴巴地看著他，握著我的快樂的秘密而滿臉放肆、為所欲為。漸漸地，我愿意虛心傾聽這玩具的心意了。這么一來，我發(fā)現(xiàn)他已有了自己固定的偏好，也可以說是規(guī)律，這偏好的系列糅雜在我年幼時代的記憶里，一個又一個緊密相連。夏日海邊的裸體青年，神宮外苑泳池里的游泳運動員，和表妹結婚的膚色淺黑的青年，以及很多冒險小說里勇敢的主人公。

在此之前，我把這個系列和其他詩意的系列混雜在一起，并加以區(qū)別，在死亡鮮血結實的身體面前，這玩具也會昂起頭，家里的學濮偷偷借給我雜志的卷手，有一些話有鮮血淋漓的決斗場面，有年輕武士正在切腹的畫面，有中彈的士兵咬緊牙關，抓著胸口，鮮血透過軍服從指尖低落的場景。也有一些照片，照的是肌肉結實又不過于肥胖的小結級別的相撲力士。

看到這些，玩具馬上會揚起他那好奇的頭。如果說好奇的這個形容詞不太恰當，那么可以換成愛的或者欲求的，明白了快感所在。我開始有意識有計劃的行動起來，有選擇的收藏和修改畫片，比如說，如果覺得講壇雜志卷手插圖的構圖還不夠刺激，我就會用彩色鉛筆先把它描摹下來，然后再修改到自己滿意畫里。

馬戲團的青年首無重擔的胸口跪倒在地，走鋼絲的演員跌落下來，頭骨粉碎，半邊臉盡在血泊里。這些話被我藏在家中書柜的抽屜里，上學時我總是坐立不安，完全無法靜下來聽課，生怕這些血腥的話被人看見，可我舍不得畫完后立刻撕碎扔掉，因為我的玩具對這些話是如此迷戀。

就這樣，我這桀驁不馴的玩具不但從沒到達他的首要目的，連次要目的所謂的惡習也完全不知，就這樣虛度光陰。此時我周圍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各種變化，我們全家離開了我出生時的住處，搬到了另一座城市，并一分為二，兩家相隔不到五十米，一家住祖父母和我，另一家由父母帶著妹妹和弟弟住，后來父親被政府派遣尋訪歐洲。歸來后不久，父母家再度搬遷，父親終于亡羊補牢般下定決心，趁這個機會把我領回身邊，我和祖母離別的場面，被父親稱作一場新派悲劇。就這樣，我隨父親搬到了新的住處，這里到祖父母家。相隔著擠占國營市盈電車的距離，祖母日夜緊抱著我的照片哭泣，一旦我爽約，沒有按約定一周回祖母家住一天，祖母的病便會立刻發(fā)作。

十三歲的我有一位六十歲的深情的戀人，這段時間，父親又留下一家人只身去大阪赴任了。有一天我感冒沒去上學，趁機拿了幾本父親從國外帶回來的畫冊回到自己房間仔細觀賞起來。其中，意大利各城市美術館的導游指南尤其令我著迷，因為上面滿是希臘雕刻的照片。只要是畫著裸體的名畫，我都更喜歡黑白版，理由很簡單，這樣看起來更真實，這天我才第一次看到手中的那些畫冊。吝嗇的父親怕孩子的時候把畫冊弄臟就把它們藏在櫥柜深處，還有一半原因是怕我被名畫中的裸體女人所吸引，他真是完全想錯了，而我一直沒動是因為我對這些畫冊從未抱有相對講壇雜志卷手插畫的那種期待，就在即將翻完手中的畫冊時，有一幅畫突然跳入我的眼簾，它就在那夜的邊角上，彷佛一直在那里等著我，那就是收藏在熱那亞羅索宮里的奎多雷尼所畫的圣塞巴斯蒂安。畫中提香風格的憂郁森林與傍晚的天空構成了微暗的遠景。微微傾斜的黑色樹干就是塞巴斯蒂安的形象，這個英俊的青年被綁在樹干上赤裸著身體，雙手交叉高高舉起，手腕被繩索捆綁在樹上。

此外在看不到有什么繩結，遮掩青年裸體的只有一塊松弛的纏繞在腰間的白粗布，即使是我也能猜到這是一副殉教徒。然而這副文藝復興晚期唯美傾向的折中派畫家所畫的塞巴斯蒂安遜教徒卻散發(fā)著異教的芬芳，因為這殉教者的肉體堪與安提若烏斯媲美，絲毫沒有其他圣者身上常見的宣教的辛苦或老朽的痕跡，而只有青春、只有光、只有美、只有安逸。

這白皙無比的裸體，在薄暮的背景下熠熠生輝。身為禁衛(wèi)軍，塞巴斯蒂安那關于拉弓舞劍的強壯臂膀毫不費力地抬起，受綁的手腕正好交叉在頭發(fā)上方。他臉龐微微上揚，大睜起深沉而安詳?shù)碾p眼，仰望著天上的榮光，挺起的胸膛、收緊的腹部以及略微扭轉的腰部，表現(xiàn)出的不是痛苦，而是音樂般的慵懶和安逸，如果沒有深深攝入左腋窩和右側腹的劍，看上去就像是羅馬的運動健將，在薄暮中倚著庭樹休息。箭頭深深刺入塞巴斯蒂安那青春緊致又芬芳四溢的肉體中，試圖以極端痛苦又歡喜的火焰從內部焚燒它，這幅畫中沒有流血，也沒有像其他塞巴斯蒂安新教徒一樣讓他重見無數(shù)。只有兩支箭，將寧靜端粒的影子投在大理石般的肌膚上，宛如樹枝的影子映在石階上，必須說明的是上面這些判斷和觀察全都是后來的，看到那幅畫的一霎那，我的全身心都被異教的快感征服了。

我的血液在奔騰，我的器官充溢著憤怒的顏色，我的那部分變得巨大，好像馬上就要爆裂，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催促我使用它。他則拿著我的無知激動地喘著粗氣，我的手不知不覺開始了誰都沒有教過的動作，我感到內部有一種陰暗又閃亮的東西迅猛的攻了上來。

轉瞬間，伴隨著天旋地轉的民兵追趕，那種東西迸發(fā)了出來，稍后我痛心地環(huán)視眼前書桌上的周圍，窗外楓樹的光影投灑在我的墨水瓶教科書字典畫冊的照片和筆記本上。渾濁的白色飛沫，見到了教科書溜進的題字，墨水瓶頸和字典的一角，飛沫有的好像還在無精打采的緩緩滴落而有得，則像死魚的眼睛一樣發(fā)出灼光，還好畫冊沒有被弄臟。因為我的手在霎那間攔擋了一下。這就是，我最初的射精，第一次笨拙而突發(fā)的惡習，赫希菲爾德論集行道挫折，特別喜好的繪畫，雕刻時，把圣塞巴斯蒂安的繪畫排在第一位。對我來說，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巧合，據(jù)此正可以推測信道挫折......

大哥這個語句有些就念不通，還很多錯別字，累了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