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里奇談】邂逅篇片段第二名《斬惘》
作者:古斯塔夫m(B站)
斬惘
無論刀劍握在什么樣的人手里,它都依然是刀劍。無論它們是怎樣的刀劍,也都必須握在人手中才可稱之為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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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彈幕對決之中,妖夢恐怕早已大口喘著氣,迎接著慘勝或是敗北的結局了,可現(xiàn)在她卻連呼吸都必須收斂。
……在以劍相交的死斗之中,喘息雖可降低自己集中力的負擔,但對視線和身體穩(wěn)定性的影響都太過巨大了。強忍著灼熱的胸腔中的灼苦,妖夢卻反而成了率先出刀的一方——若是繼續(xù)屏息,自己的視線很可能會因為缺氧而模糊須臾,足以利刃削去自己身體的須臾。
由左肩切向右腹,基本的袈裟斬。
能在對方打落之前就將刀刃移到其肩,已經(jīng)是妖夢用半靈轉移對方注意力的結果了。但即便是佯攻成功后使出的這一擊,卻依然只是佯攻——此招并不會再伴隨任何追擊,但卻能讓妖夢在對方向后躲避后喘上一口氣來。
對方或許看穿了妖夢的想法,可來不及抵擋的他也只能退避——硬吃斬擊,在樓觀劍致命之前直接刺穿妖夢的選擇,也在樓觀偏向了比肩頭更易斬開的斜方肌后被徹底否定。
“剛剛那一刀,很不錯?!迸c妖夢刀劍相向的老者低吟著,“若你能早些進入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也不至此刻就氣虛若此?!崩险咭襞c氣皆若沉冰磐巖,袈裟雖是佯攻,卻如落雨般披人身而不濕蓑衣。
“繼續(xù),凝神。”白光自腰間閃出,直奪妖夢肋下。逆袈裟。老者高妖夢許多,可斜向上的逆袈裟卻還是能從妖夢腰際切入,不難想見,這絕非妖夢那般籠中斗獸般的生死劍搏,僅只是道場般講規(guī)矩知分寸的保守殺人。
若非輕視妖夢,便只能是想在勝券在握時避免損傷罷了。可就是這保守的殺人術,也已經(jīng)奪去了妖夢腰側的表皮,以及皮下的大半肋骨。僅是擦破皮膚,卻足以斷肋——這是怎樣的名刀?妖夢聽過許多吹毛斷發(fā)的利刃,卻未聞能造成這等鈍傷的刀劍。
猶豫一息,便又一刀飛來。
勉力橫擋,來刃卻是豎劈。刀刃一合,樓觀便被老者刀柄刀鞘相夾而鎖。妖夢明白,樓觀絕非凡劍,自己比起老者卻是凡人。
“再說一遍,凝神。像剛才一樣?!?/p>
用刀鐔格開了樓觀刃部,老者揮刀而止,側身而立,徐徐言道:“第四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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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四次理當被斬死了。妖夢已經(jīng)不再為此而恐懼,只是將此視為了對方無意義的挑釁。
自己一直畏懼的并非死亡,也并非面對敵手無能為力。既是如此,又有何懼?
即便如此,自己先前三次都未能守心不亂,又是何為?沒空去責怪先前的自己,妖夢雙手執(zhí)刃,足入土中止住被擊退后的退勢,又一蹬奪入老人胸前。
又將樓觀架上了身體的右上方,妖夢屏住呼吸鎖住了吸入的空氣,并揮動了樓觀的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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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摩示源流?這種流派不應該是對于自己的身體極端自信,或者長期錘煉斬擊力度的人才會選擇的——
不對。妖夢她這時正是沖勢,我卻仍在將刀收回——說教的時間太長了啊。這時要是真的對砍的話,恐怕真的會是自己受傷更重,被砍入下風。
老者又退三小步,雖無動作卻已是極速——若自己想在退避時擊開刀刃,以妖夢此刻的勢頭必不可行,若要趁機砍傷妖夢,樓觀作為太刀對自己打刀的距離優(yōu)勢已足以彌補臂展差,叫人討不到便宜。
妖夢的踏地聲幾乎要傳入老者耳中,也讓他明白妖夢這不可能是假動作的一擊必然是由下至上的逆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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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架不住妖夢的刀刃,卻在用刀側減緩妖夢斬擊到來之時已然下劈至妖夢軀干——以上挑對下劈,實非明智之舉。
血光斑駁,骨肉凋飛——此等所料之景并未出現(xiàn)。
撞上了老者刃側的,是妖夢反手擊出的樓觀之鞘。而在被老者那本打算應對全力斬擊的下劈彈開之后,妖夢索性順勢轉身,將右手中的樓觀旋斬而出。
漂亮。老者心中暗語,卻仍將來不及擋刀的刀刃直直嵌向了妖夢。
此刻對斬,才是最接近正解的選項,卻依然無法改變老者已然失利這一事實。自己的刀刃最多只能暫時廢掉,也只是廢掉妖夢的一只手,而自己卻很可能會失去整個左腹——這還是建立在脊椎沒有斷裂的前提之下。
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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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夢拄著樓觀劍,跪坐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息著,全然沒有半點勝者的樣子。
老者本以為妖夢此時會雙手合拄樓觀的鞘,卻沒想到妖夢的意識還沒模糊到忘記劍不離手的規(guī)矩。這孩子已經(jīng)優(yōu)秀到讓他想伸出手拉起來,可意識到不能嬌慣她的老者最后還是收起了手——這也是他無數(shù)次有這種想法以來,第一次真的讓手抬起了些許。
“你現(xiàn)在,勝過我當年。”——老者的話妖夢大概也聽不到了吧。老者本想站在一旁等待妖夢,可終歸還是因為覺得不合適而先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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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歸家之時,妖夢詫異地聞到了飯菜的香味。老者倚靠在門前,睜開了那在妖夢眼中已然模糊的雙眼。
“肩膀還疼嗎?”老者清楚,自己先前的斬擊被避開了大半,僅僅只造成了擦傷。但作為全力而非試探的一刀,縱是擦傷也不可小視。
“完全不疼。”妖夢這么回答著,而老者也明白她不會說謊。
“那為什么不疼呢?”妖夢聽著老者的回答不由一愣——即便她已經(jīng)猜到了答案也是如此。白樓能斷人之迷惘,并給人帶來疼痛,而被斬傷過多次的妖夢也知道它并不會把自己視為幽靈來讓自己成佛,只是帶來如同真切斬擊般的劇痛而已。也就是說,不再感到疼痛的我——
已經(jīng)不再迷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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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視妖夢聞言后失焦的瞳孔,老者不知不再迷惘的她在想些什么。但妖夢那血紅的瞳孔,卻坦白了別的事情。
若是情緒激動的話倒也會現(xiàn)出紅瞳,但妖夢昏迷了足夠準備一頓飯的時間后仍未散去的血色,恐怕是先前揮劍時的某種證明——至少在最后妖夢前沖那回以前,她的眼睛都沒有任何異樣,也就是說她是在最后讓我無暇觀察她時才把眼睛弄紅的。
雙刀,猛攻,眼球充血。二天一流。
講求氣息之盈虛,但二天一流本身也只是鼓勵在自己氣盈之時擊敵氣虛而已。妖夢她恐怕早已決定將一切賭在最后的對決上,才會選擇閉氣猛攻的吧——這么一來,如果自己退身閃開,雖仍會積累數(shù)劍的傷勢,卻決不至如預想般一味閃躲而落敗,甚至可能在妖夢換氣或缺氧時決出勝負。
不錯,很不錯。若非氣盈之勢,那次對砍自己只會落入下風而非敗北,但妖夢恐怕也算到了這一點才會這么選擇,引誘我揮刀。如此一來,妖夢她應該也明白自己為什么不讓她跟自己練劍了——只有對于彼此的刀劍完全陌生,對決時才能更接近生死相搏。只可惜,自己也從未迷惘,否則這么謝幕倒也不賴。
不過,妖夢她從一開始就在以二天一流這樣的雙刀為目標嗎?一開始就自信能通過考驗拿到白樓嗎?
哼,好小子,和今天最后一手一樣自信啊。
“該走了,明天去見西行寺家的大小姐吧?!边f出白樓,妖忌回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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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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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薩摩示源流:薩摩示源流的戰(zhàn)法,是與敵人交手時,先將劍高舉在自己右肩上方,再向左下猛烈揮動劈下,對手如何攻擊完全不理會;若對攻,示源流占有壓倒性的力量與速度;若架隔,示源流則應將對方的武器擊下。實際上,幕末的薩摩對幕府的戰(zhàn)斗中,幕府的兵士有很多都是因擋架不住,自己的刀被對方的攻擊彈向頭部而敗北的。所以,薩摩示源流可以看作一種豬突猛進、無法阻擋的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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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題:引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