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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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動嗎?”卡西爾一邊做著鬼臉，一邊從他的二頭肌上拔下一顆帶刺的牙齒。

在他身后，哈米德背靠著一堵土墻坐著，雙手緊捂著腹部，鮮血從指縫間滲出。“還行”哈米德頓了頓?！暗俏姨Р粍又惺苛??！?/p>

卡西爾哼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阿斯莫德。中士仍然不省人事，干唾液粘在嘴里。

“為了讓他走到這一步，我們倆都流了不少血，兄弟。別白廢了?！惫椎抡f。

“帝皇啊，哈米德”卡西爾咆哮著，把阿斯莫德扛在肩上?！白屛覀冓s快結(jié)束這一切吧?！?/p>

哈米德站起來時晃悠了一下，跟著卡西爾越過射擊坑的頂部，向戰(zhàn)壕線走去。

一團厚厚的灰塵懸在空中，是地雷引爆時揚起的。

“我什么也看不見?！笨ㄎ鳡栐诓黄教沟牡孛嫔系沧驳刈哌^一段鐵絲網(wǎng)。

“這邊走?！惫椎伦叩剿懊嬲f。

“你怎么能這么肯定?”

“其中一架雷鷹戰(zhàn)機的燃油泄漏了。你聞不到嗎?”

卡西爾指了指他那斷了的鼻子?！奥劜坏搅??！?/p>

兩名偵察兵繼續(xù)前進，不理會中間偶爾傳來的爆彈槍聲。沒有哪個撕肉者會在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得如此克制。每一槍都是處決的標(biāo)志。每一聲槍響都意味著一個生命的結(jié)束，一個受傷的野獸被處死，或者是他的一個兄弟得到了帝皇的憐憫，卡西爾覺得他的下巴繃緊了。

當(dāng)他們接近營地時，卡西爾停住了腳步。

它成了一片廢墟。

土方工事被飛奔的野獸踐踏，撕肉者整齊的防線被爪子和蹄子攪得支離破碎?！暗广^天使”和“飲血者”已經(jīng)淪為燃燒的殘骸，“死亡怒火”是唯一完好無損的風(fēng)暴鷹。三架雷鷹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巴爾之怒”號失去了一個機翼，“鋸齒天使”的船體上留下了數(shù)百道深深的裂口，陶鋼涂層被怪物的牙齒啃掉，“復(fù)仇”號的發(fā)動機被打得面目全非。

“巴爾在上，我們現(xiàn)在怎能離開這里呢?”卡西爾單膝跪地，阿斯莫德的龐大身軀給他疲憊不堪的身體帶來了壓力。

“這么快就想走了，兄弟?你才剛到?！?/p>

卡西爾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比耶爾朝他咧嘴笑著。

中士的左臂從肘部開始不見了，他的毀滅者標(biāo)識也消失在厚厚的一層煙灰下面，上面覆蓋著燒焦的盔甲?？ㄎ鳡栃睦锔械揭魂噧?nèi)疚。他和哈米德與一個長鼻子生物陷入苦斗，然后又被一群撤退的野獸趕進了掩體，他和哈米德無法增援比耶爾和他的小隊?！翱磥砦覀儾⒉皇俏ㄒ挥龅疆?dāng)?shù)鼐用竦娜??！笨ㄎ鳡柨嘈χf。

"看來是這樣。"比耶爾指著卡西爾和哈米德身上的傷口回答。當(dāng)他注意到阿斯莫德時，笑容消失了。

卡西爾的臉僵住了?！皯嵟疑狭怂??！?/p>

“圣吉列斯護佑”。比耶爾把手放在胸甲上敬禮?！澳銜凇劳雠稹哪线呎业阶舴枴！?/p>

“圣血護佑?！笨ㄎ鳡桙c頭表示感謝。

比耶爾把目光移開，凝視著幾十個被肢解的撕肉者，他們的尸體散落在各個方向，紅色盔甲像飛濺的鮮血一樣點綴在黑暗的土地上。“今天沒有，兄弟?！?/p>

“離開我”阿密特對以撒列說，揮手讓走近的藥劑師走開，然后跪在格里高利身邊。由于沒有動力，無畏已經(jīng)仰面倒下了。一動不動地躺在泥土中，他的裝甲外殼現(xiàn)在只不過是一個裝飾性的墳?zāi)??！?/p>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殺過什么值得殺的東西了?！备窭锔呃高^他盔甲上受損的發(fā)聲器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阿密特什么也沒說。

“說句話吧，兄弟。你的悲傷對我們倆都沒有好處。我為帝皇打了三輩子的仗”格里高利的聲音盡可能地變得柔和?！拔以缭撍懒?。”

“沒有你的幫助，我不可能殺死那頭野獸?！?/p>

“不，你自己也行?！?/p>

阿密特笑了。

“振作起來，兄弟。我在血中逝去。即使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流了那么多血，終結(jié)了那么多生命后，憤怒從來沒有主宰過我”格里高利的聲音開始扭曲，隨著他的力量耗盡，他的擴音器發(fā)出靜電噪音，他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打開了一個與阿密特通話的安全信道?！拔覀冞€有希望，兄弟。你還有希望?！?/p>

很少有人知道阿密特的恥辱。他所屈服的可怕憤怒和他所殺害之人。自老軍團時代起，早在他重生為撕肉者之前，他就一直帶著罪孽在行走。野狼的血仍在他的舌尖徘徊，他那蒼白的記憶是他仇恨的殘酷守護者，然而，他卻不敢說出更真實的羞恥，以及縈繞在他夢中的恐懼: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有一種黑暗渴望再次品嘗它。“兄弟，我希望，你是對的?！?/p>

格里高利沒有回答。

“牧師?！笨ㄎ鳡柊寻⑺鼓碌纳眢w輕輕放到地上，跪在佐法爾面前。

佐法爾站在一群撕肉者的尸體旁，他的黑色盔甲覆蓋上了一層血污。尸體平躺在地上，雙臂攤開在身體兩側(cè)，手掌面向天空，仿佛在向上天祈禱。這是巴爾上一個古老傳統(tǒng)，但考慮到這個星球的野蠻本性，這個傳統(tǒng)似乎非常適用在這里。

“寬恕我，牧師——”

佐法爾停止了他的工作，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卡西爾。“寬恕是給那些失敗了的人的。你失敗了嗎，偵察兵?”

在佐法爾的注視下，卡西爾覺得自己的嘴都干了?！拔摇麙暝胝f話，關(guān)于失敗的暗示奪去了他最后的力氣”他抬頭望著牧師難以捉摸的眼睛，既找不到安慰，也找不到詛咒。“阿斯莫德中士屈服于憤怒”卡西爾繼續(xù)說，強迫自己的聲音提高到耳語的高度?！耙皇枪椎?，我本會殺了他?！彼蛄硪粋€偵察兵示意。

佐法爾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卡西爾?！翱墒悄銢]有。”

卡西爾沒有回答，他皺起眉頭，在腦海中回憶著前幾天發(fā)生的事情。

“即使在死亡的威脅下，許多人也沒有力量放下自己的欲望，去做他們必做之事。所以我再問你一遍，新手。難道你沒有盡到對帝皇和戰(zhàn)團的責(zé)任嗎?你是否讓軟弱引導(dǎo)了你的行動?”

“不,牧師。他沒有?！闭f話的是哈米德，他的聲音是一種清脆的咆哮。

“那么你就不需要我的寬恕了?！弊舴柺疽饪ㄎ鳡栒酒饋?，然后吩咐兩個仆役把阿斯莫德的身體抬起來?！澳惆阉€給我，是對阿斯莫德的尊重?！?/p>

兩個仆役拖著阿斯莫德走到地上的一塊機翼碎片前，他們強化過的四肢在中士的重壓下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你是圣吉列斯的兒子，一個從憤怒中誕生的孩子”佐法爾說著，這時仆役們用一段鏈子把阿斯莫德爾綁在機翼上。他俯身靠近中士，用手捂住下巴，咆哮著。

阿斯莫德尖叫著醒來，一種痛苦的哀號變成了嘶啞的咆哮。他用力掙脫，鐵鏈嘎吱作響，他的身體不時抽搐。

佐法爾走開了，打開一捆布，露出一個華麗的手動點火器。隨著啟動，點火器也開始咆哮?！斑_(dá)琳*阿斯莫德，我給你披上黑甲，因為死后沒有光明，只有寬恕?！弊舴柊聪掳鈾C，一股火焰燃過阿斯莫德的盔甲。

阿斯莫德咆哮著，像野獸一樣狂吠，火焰燒焦了他的盔甲，使其表面變黑。

“亡者沒有血，所以我們把我們的血賜給你”佐法爾完成了伊拉納圖斯的儀式?！坝贸饠车难獌斶€我們?！彼伦o手，在手掌上劃了一刀，用自己的血在阿斯莫德的護肩上涂抹了X形十字。

“完成了”佐法爾轉(zhuǎn)向卡斯?fàn)??！叭グ伞槟闶サ闹惺堪У??！?/p>

卡西爾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來。相反，他最后看了一眼曾經(jīng)是阿斯莫德的戰(zhàn)士。他繼續(xù)往前走，默默地向帝皇祈禱，希望當(dāng)死亡降臨到他身上時，他仍然穿著撕肉者的深紅色盔甲。

“信號，北面?！卑屠鶢栐诎⒚芴囟叴致暣謿獾卣f。

“什么?”

“識別為…馬納克爾中士，可是……”

阿密特咆哮著，他那損壞的通訊饋線嘶嘶作響，把巴拉基爾的聲音淹沒在靜電中?！暗卖敔?，蒂洛納斯，跟我來。”

在兩位老兵的護衛(wèi)下下，阿密特越過了北方的防御工事，來到了巴拉基爾處。阿密特走近時，連長什么也沒說，他的目光盯著比耶爾和他的戰(zhàn)士們從森林中開墾出來的殺戮場。阿密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那一公里的土地不再清晰。

“以王座起誓……”蒂洛納斯放慢腳步，停了下來。

“我想我們帶的彈藥不夠?！钡卖敔柋灸艿販?zhǔn)備開火。

阿密特什么也沒說，他看著成千上萬的野蠻人，他們身上是撕裂的獸皮和染色的皮膚，整齊地站在馬納克爾中士身后。大多數(shù)戰(zhàn)士攜帶燧石矛和粗糙的刀刃。他們似乎不考慮防守，只考慮進攻。其余的人高舉著粗糙的旗幟:皮革旗幟，綁在在骨頭和木頭的框架上，上面裝飾著撕肉者戰(zhàn)團的標(biāo)志。

德魯爾嗅了嗅空氣，低聲咆哮著。“那不是植物染料。”他說，指的是涂抹在戰(zhàn)士胸前的鹽漬。

馬納克爾示意野蠻人留在原地，他走近他的戰(zhàn)團長。“不為戰(zhàn)團流血的人不配跟過來”瑪納克爾跪在阿密特面前說。在他身后，他的蠻族軍隊也跟著做了同樣的事情?！昂芨吲d再次見到您，戰(zhàn)團長。”

阿密特一直盯著那群人類?！拔乙彩牵值堋彼疽怦R那克爾站起來。“現(xiàn)在，請解釋一下?！?/p>

馬納克爾把野蠻人給他的天鷹護符遞給了阿密特?！斑@個星球曾經(jīng)在帝皇的統(tǒng)治之下?！?/p>

“你不能認(rèn)為僅僅因為這個小飾品就認(rèn)定帝皇來到了這個世界?！卑屠鶢枀柭曊f道。

“您說得對，連長兄弟”馬納克爾慢吞吞地說，輕視他判斷的憤怒被他對連長的尊重所沖淡。他轉(zhuǎn)過身來面對野蠻人?！八谞?，上來。”他喊道，向天空舉起左拳。

“你能說他們的語言?”阿密特問。

“一點。它的詞根類似于古泰拉的一種方言，然而肢體動作看起來能表達(dá)大部分意思?！?/p>

一個戰(zhàn)士從跪著的人群中站起來，向撕肉者走去。他的左眼腫得睜不開了，行動起來就像一個人在流沙中跋涉。當(dāng)他拖著一把巨大的劍走向撕肉者時，濃密藤蔓下的肩膀和軀干上是繃緊的肌肉。

“他叫塔米爾。他是他們中最強大的戰(zhàn)士?！瘪R納克爾在問題被提出之前就做出了回答。

“他看起來不怎么像?！钡俾寮{斯冷笑著說，目光投向了塔米爾傷痕累累的身體，塔米爾跪在他們面前，呼吸斷斷續(xù)續(xù)。

馬納克爾咆哮道?！八钢菢又亓康膭ψ吡艘徽斓穆罚谖业膽嵟媲?，他毫無畏懼地站在那里。你也能這么著嗎，兄弟?”

蒂洛納斯笑了?！澳愕膽嵟?我寧愿怕孩子。”

“夠了。”阿密特說著，彎下腰檢查那件武器。他的視網(wǎng)膜顯示器閃爍著，在他的視野中投射出一張數(shù)據(jù)網(wǎng)。牙的釉質(zhì)、本質(zhì)、骨質(zhì)。刀刃是由一個巨大的門牙磨成的，刃口鋒利得不可思議。它比他的身高還長，比他揮舞過的任何東西都要大得多。他緊握著它的柄，那是一塊骨頭，上面鑲著鱗片狀的獸皮，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jīng)褪色開裂。即使穿著終結(jié)者盔甲，他的手指也只是剛好全握住。當(dāng)他雙手拿起武器時，盔甲的伺服器發(fā)出抗議的聲音。阿密特吃力地哼了一聲，把刀刃轉(zhuǎn)了一圈，通過一系列熟練的水平和對角線切割來轉(zhuǎn)動刀刃。不管它的大小和重量，它都是完美平衡的。“他們在哪里找到的?”

馬納克爾向塔米爾做了個手勢。

戰(zhàn)士哼了一聲，用一根小樹枝在泥土里劃了個粗略的輪廓?！袄送小彼钢u擊營地的一只怪物的尸體說。“肉食鳥?！彼貜?fù)道。

阿密特點點頭讓他繼續(xù)。

塔米爾從背上的鞘里抽出一把長匕首。它更小，但與阿密特手中的刀刃幾乎一模一樣——它的骨柄用獸皮包裹著，刀刃由一個門牙形成。他把刀刃指向怪物的尸體，然后拔了拔自己的一顆牙齒。塔米爾的意思很清楚——他的刀刃是用阿密特和格里高利所殺死怪物的牙齒做成的。

當(dāng)阿密特意識到即將發(fā)生的事情時，他的臉嚴(yán)肅起來。

塔米爾在地上畫了另一個形狀，第二個野獸般的輪廓使第一個輪廓相形見絀?！袄送欣锟怂埂彼谞栔钢⒚芴厥种械木奕小！褒堷B?！彼终f了一遍。

當(dāng)阿密特和他的指揮官們站在一起時，他找到了血中的意義。這就像一種毒品，一種自戰(zhàn)團成立以來，自詛咒摧毀著它的成員，使它似乎不可避免地被遺忘以來，他從未感受過的燃燒的快感。

“兄弟們，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只巨大的野獸。它甚至比火星上的神器還要大”阿密特停頓了一下，把目光依次投向了每一個撕肉者:佐法爾、巴拉基爾、梅納德爾、比耶爾和馬納克爾?！拔覀儽仨殮⒘怂！?/p>

“為了什么目的?”佐法爾問。

“我們渾身是血，但我們沒有崩潰”阿密特指了指他周圍的人，但他指的是戰(zhàn)團，不是連隊?！叭绻覀兡荞Z服這片土地，打敗這頭野獸，那么我們就能征服一切。”阿密特的聲音降到了嘶啞的低語?！凹词故丘嚳省！?/p>

“這太瘋狂了”巴拉基爾向阿密特更近了一步?！斑@不是我們的使命?！?/p>

“那得由我來決定?！?/p>

巴拉基爾不理他，轉(zhuǎn)身面對其他人。“你們都聽到偵察兵卡西爾的報告了——獸人已經(jīng)死了，被游蕩在這個地方的生物吞噬了。這里什么都沒有了。我們必須給妮塔發(fā)信號，然后返回艦隊?！?/p>

“然后呢?”阿密特問。

“然后我們和星空幻影會合，按計劃推進薩卡拉星區(qū)?！?/p>

“然后呢?”阿密特的聲音是刺耳的咆哮。

巴拉基爾想回答，但阿密特繼續(xù)說?！霸偃缓竽?，兄弟?當(dāng)什么都沒有剩下的時候，我們會變成什么樣子?當(dāng)我們投身于每一場戰(zhàn)斗，發(fā)動了銀河系和其他地方的每一場戰(zhàn)爭?那些在我們之后的人會抹掉我們的行為，我們只會因為詛咒而被記住?！卑⒚芴刂钢八劳雠稹碧柕幕野咨w。

“我們是戰(zhàn)士，不是學(xué)者。巴拉基爾咆哮道:“讓別人去擔(dān)心我們做了什么，沒做什么吧。你滿足于自己的殺戮欲望。我不會允許你浪費我們兄弟的生命?！?/p>

“你不想跟我去?”阿密特怒不可遏，嘴里冒出了口水。他喉嚨里一陣干癢。他渴望鮮血:巴拉基爾的鮮血。他似乎很久沒有殺人了，很久沒有解渴了。帝皇，賜我您的品性。請賜給我正義的烈焰，讓我燃燒掉嗜血的欲望。帝皇，請讓我遠(yuǎn)離靈魂的黑暗。他在腦子里念著禱文，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不會再殺死任何一個帝皇的忠誠孩子了?！鞍屠鶢枺覀兲硬坏粼{咒。如果我們要生存下去，就必須留下來面對它。”

“逃?我不是懦夫。” 巴拉基爾吐了口唾沫“我們并不是都和你一樣——”旗手踉蹌著向后退去，他的鼻子被阿密特一拳開了油醬鋪。

巴拉基爾擦去嘴里的血?！澳呛冒伞！彼f著，沖了過去。

阿密特向前沖去，用喉嚨咆哮著發(fā)泄著壓抑的怒火，撲向了巴拉基爾。

兩個撕肉者撞在了一起。他們身披厚重的鎧甲，怒氣沖天，同時成為不可阻擋的力量和拒不后退的物品。當(dāng)他們扭打在一起時，誰也沒有讓步，放棄了任何形式的防御，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對方身上。阿密特的攻擊足以殺死一個人，但巴拉基爾的速度更快，戰(zhàn)團長每打兩下他就會回打三拳。當(dāng)他們促使終結(jié)者盔甲達(dá)到耐性和設(shè)計極限時，他們的盔甲發(fā)出一陣哀鳴。

阿密特那只受損鏈鋸拳里的伺服系統(tǒng)在巴拉基爾的反復(fù)打擊下短路了。

阿密特沮喪地咆哮著。即使他有相當(dāng)?shù)牧α浚瑳]有動力輔助，他也無法將肢體協(xié)調(diào)動作。由于他的左臂毫無用處地掛在身邊，戰(zhàn)斗變得越來越一邊倒。他的臉扭歪了，感覺自己的鼻子被巴拉基爾的頭撞斷了，胸部中了一腳，被打倒在地。巴拉基爾乘勝追擊，想把他碾成泥。

馬納克爾試圖干預(yù)，但發(fā)現(xiàn)自己被佐法爾阻擋了。

“此乃圣血之愿?！蹦翈熎届o的聲音絲毫沒有減輕他眼中的威脅。

阿密特覺得自己的臉頰裂開了，他向上架開巴拉基爾的拳頭?！澳阃四闶钦l教的了?！彼髦淖炖锿鲁鲞@句話，停頓了一會兒——然后一腳蹬在巴拉基爾的膝蓋上。骨頭發(fā)出刺耳的啪啪聲，與巴拉基爾痛苦的喊聲形成對比。阿密特野蠻地咧嘴一笑，很高興他的聽力增強了，可以同時品嘗這兩種味道?！澳憧偸翘庇诮o人致命一擊。”阿密特一把拽住巴拉基爾的護頸，在他再次倒下之前朝他臉上打了一拳。

巴拉基爾重重地摔在地上，掙扎著把自己撐起來。

阿密特向他逼近，鮮血在他耳邊回響，就像某種大鐘敲響的鐘聲。是時候殺戮了。

“吾主”梅納德爾中士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皼Q斗結(jié)束了?！彼噶酥赴屠鶢?，但沒有把目光從戰(zhàn)團長身上移開。

“沒呢?！卑⒚芴嘏叵?。

“完事兒了?！泵芳{德爾迎著阿密特的目光，他的劍低垂著，準(zhǔn)備劈開戰(zhàn)團長腿上的伺服系統(tǒng)。

“這阻止不了我?！?/p>

“我們走著瞧?！?/p>

阿密特笑了，被梅納德爾的決心打動了。作為一名可怕、殘暴的戰(zhàn)士，阿密特曾多次目睹他的戰(zhàn)斗。中士利用了血的天賦所賦予他的一切優(yōu)勢來屠殺人類的敵人。然而早些時候，他還留在“復(fù)仇”號內(nèi)部指揮防御，拒絕在所有撕肉者血液中燃燒的戰(zhàn)斗的召喚——拒絕下到殺戮場的沖動。如果他們想要征服詛咒，那么他們需要更多像梅納德爾這樣的戰(zhàn)士。

“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連長?！卑⒚芴卣f。

“如血所愿?！泵芳{德爾低下頭，承認(rèn)自己升職了。

“我還以為你更需要一個藥劑師，而不是一個牧師呢。”佐法爾回應(yīng)道，那破爛的盔甲發(fā)出的雜音的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阿密特。

“我不會讓巴拉基爾遂愿的”阿密特和牧師一起站在南邊的護墻上?！拔倚枰愕慕ㄗh，佐法爾?！?/p>

“你已經(jīng)決定了該怎么做。”

阿密特點了點頭?！笆堑模绻沂×嗽趺崔k?那么戰(zhàn)團何去何從呢?”

“你很好地選擇了你的連長。你已經(jīng)考驗了他們的力量和決心，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不足”佐法爾停下來摘下頭盔。“如果有一天你在戰(zhàn)場上倒下了，那么戰(zhàn)團就會延續(xù)下去。但我們正站在深淵的邊緣，一條介于瘋狂與救贖之間的破碎之路。我們的兄弟們不能承擔(dān)他們戰(zhàn)團長的犧牲。”

“勝利總是需要犧牲的——”

“是的，一個悲哀的事實。但這一次，必須由我來完成?！?/p>

“你? ”阿密特喘著氣，被談話的意外轉(zhuǎn)變弄得措手不及。

“戰(zhàn)團的精神由我來維系。你必須回到他們身邊，阿密特。”

“我不能要求你為我犧牲自己。只有懦夫才會這么做?！?/p>

“有時候，兄弟，活下去是更勇敢的選擇?！?/p>

“這——”

“此乃圣血之愿?！弊舴柎驍嗔税⒚芴氐脑挘哪托暮谋M了，他的語氣不再容許進一步的討論。

阿密特凝視著牧師。佐法爾額頭和眼睛上的皺紋比他記憶中更深。在那沉默的交流時刻，這位不屈不撓的牧師的鐵面孔滑落了，讓阿密特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他。詛咒對佐法爾造成了傷害，奪走了他的活力，盡管他那古老的肉體上沒有任何刀痕或烙印，但牧師的傷痕卻很深。

“以血之愿?！卑⒚芴卣f著，抓住了佐法爾的前臂。

當(dāng)武裝炮艇空轉(zhuǎn)準(zhǔn)備起飛時，“死亡怒火”的引擎發(fā)出低沉的隆隆聲。

蒂洛納斯和德魯爾進入了運輸機。它的束帶是空的。

“我希望佐法爾知道他在做什么。即使他的布道再長，也無法讓那些應(yīng)死之人免于流血?！钡卖敔栆贿呎f，一邊坐好身子。

“我不擔(dān)心”蒂洛納斯陰沉地說?！八麕Я俗銐蚨嗟牟柯涑蓡T來阻止他們的饑渴?！?/p>

阿密特把手放在巴拉基爾的肩甲上，阻止了連長爬上入口坡道?！斑@個任務(wù)不是你的職責(zé)?！?/p>

巴拉基爾轉(zhuǎn)過身來面對他?！半y道我沒有足夠的榮譽來陪伴你嗎?”

“你戰(zhàn)斗得很堅定。這沒什么丟人的。”阿密特看著巴拉基爾的眼睛。他把連長的身體打了一頓，但絲毫沒有使他精神崩潰。“但我需要你留在這里?！?/p>

“如你所愿?！?/p>

阿密特從他身邊走過，走上斜坡，停了下來?！靶值?，如果我回不來……”阿密特頓了頓?！按饝?yīng)我，你會帶著戰(zhàn)團回來，征服這個地方?！?/p>

巴拉基爾保持沉默。

“巴拉基爾，這事兒上可別放我鴿子?！?/p>

“這么著吧。但最好還是你自己回來做。”

阿密特點了點頭，用戰(zhàn)士之姿握緊了他一連長的前臂甲， “以血之愿?！?/p>

“圣吉列斯……”

當(dāng)扎基爾的聲音在通訊中斷斷續(xù)續(xù)時，阿密特啟動了圖像瀏覽器。屏幕閃爍著，顯示出是什么讓飛行員感到不安。在他們下面，那只龍鳥在山谷中若隱若現(xiàn)。它和塔米爾說的一樣強大，比阿密特想象的要大得多。高聳的、不規(guī)則的骨刺從它的背部伸出來，與粗糙的肌肉和筋結(jié)融合在一起，使它看起來像一座活的山。

決心使阿密特咬緊牙關(guān)。戰(zhàn)團要生存下去就需要一個家，一個比流血更能把它凝聚在一起的家。但首先，龍鳥必須死?！皫覀冞^去。”

長脖子和蜿蜒的尾巴消失在身后的森林里，龍鳥又高又寬。它用兩條后腿站立，每條后腿都是肌肉和骨頭的支柱，它用前爪從周圍散落的尸體上撕下肉條——這些尸體是其他不可思議的巨大動物被屠殺的殘骸。除了像肉袋一樣掛在身下的器官外，這種野獸身上的脂肪少得驚人，它的軀干被厚厚的溝槽狀肌腱分開，這使它的皮毛光滑，呈棕綠色。

“兩分鐘后到達(dá)最佳攻擊范圍。”扎基爾用平淡的聲音報告。

阿密特對飛行員缺乏熱情并不感到驚訝。他自己的脈搏很穩(wěn)定，他的心臟在胸腔里幾乎沒有跳動。雖然他并不平靜，因為他從來都是充滿著憤怒，內(nèi)心的野獸在低吼，在他意識的邊緣安營扎寨，像遠(yuǎn)處的雷聲隆隆作響，而不是像一把快速揮舞的錘子一樣咆哮著，把他推向戰(zhàn)場。這不是合理的沖鋒，也不是憤怒的攻擊。這是另一回事。

“打開艙門?！彪S著坡道的下降，阿密特走下了坡道，他把靴子用磁力鎖在甲板上，靴子發(fā)出回響，他低頭看著那只野獸。他盯著它一只墨黑的眼睛，試圖估量它的力量。

有一次，阿密特聽到圣吉列斯談起他和父親團聚的事。當(dāng)他的許多原體兄弟攻擊帝皇或懷疑他的意圖時，圣吉列斯知道那就是他的父親。有一次，天使曾對阿密特說過，一個戰(zhàn)士知道隨著命運的顯現(xiàn)，他的未來將變?yōu)楝F(xiàn)實。直到現(xiàn)在，阿密特凝視著下方的龍鳥，才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原體。

“一分鐘?！?/p>

即使在“死亡怒火”號引擎的轟鳴聲、風(fēng)的呼嘯聲和他盔甲的嗡嗡聲中，阿密特也能聽到野獸的心跳。它像行星轉(zhuǎn)動一樣緩慢而穩(wěn)定地跳動著。龍鳥從來不知道什么是恐懼。今天，阿密特向自己保證，這種情況將會改變。

“目標(biāo)-”

“開火?！痹鶢栠€沒來得及說完，戰(zhàn)團長就匆匆下了命令。就在“死亡怒火”號的船體在武器發(fā)射的喧鬧聲中搖晃之前，阿密特的頭盔顯示屏上閃過一個確認(rèn)圖標(biāo)作為回應(yīng)。

激光炮的光束擊中了這只野獸。每一束帶電光刃的威力都足以刺穿坦克的車體，但爆炸的效果不過是在擦傷了這只野獸的皮膚。片刻之后，一群導(dǎo)彈擊中了目標(biāo)。在一場無效的火焰風(fēng)暴中，八枚彈頭在怪物的皮上爆炸。

這次攻擊引起了野獸的怒吼。當(dāng)炮艇傾斜轉(zhuǎn)彎準(zhǔn)備再次盤回來時，它憤怒地扭動著脖子。它再次咆哮，這是一團悶熱的火焰從它的口中噴涌而出的前兆——淹沒了“死亡怒火”的駕駛艙，包圍了武裝炮艇。熾熱的火焰燒毀了武裝炮艇的隔熱層，剝?nèi)チ怂挠推幔涣粝绿烊换疑珍搶雍鸵恍╀P黑色的燒焦痕跡。

火焰掠過門口時，阿密特后退了一步?！霸鶢?狀態(tài)?”

“沒有持續(xù)的傷害，戰(zhàn)團長。只要我們呆在它夠不著的地方，我們就……來襲!左，右舷。又一群該死的鳥。”扎基爾大喊道。

“解決它們。”阿密特轉(zhuǎn)向德魯爾和蒂洛納斯。

德魯爾的突擊炮在他解下束帶之前就已經(jīng)旋轉(zhuǎn)到射擊速度了?！敖K于是可以殺點什么的時候了?！苯K結(jié)者推開左艙艙門，開火。當(dāng)他追蹤并殺死了一對飛鳥時，廢彈殼如黃銅雨一樣嘩啦嘩啦地落在甲板上。在他身后，蒂洛納斯占據(jù)了掩護右舷的位置。

當(dāng)其中一個生物突然撲向攻擊坡道時，一只尖刺喙迫使阿密特蹲下。他咆哮著，一邊站起身來，一邊朝上面砍了一刀，把他的鏈鋸刀刃刺進了那個怪物的腦袋。那只鳥在他的手里顫抖著。阿密特凝視著它光滑的黑眼睛，看到熟悉的恐懼閃爍時，他笑了?！八腊??！碑?dāng)他啟動鏈鋸刀刃時，他的聲音幾乎是耳語。這把武器汲取走生命，把那只鳥的腦袋攪得血肉模糊，濺得他渾身是血。

“卡殼了。”蒂洛納斯咆哮著，沮喪地?fù)]動著他的武器。一聲刺耳的尖叫充滿了艙內(nèi)，一只鳥撞到了右舷，搖晃著“死亡怒火”，把蒂洛納斯撞得失去了平衡。終結(jié)者反應(yīng)的慢了，當(dāng)怪物沖過來把他從船艙里拉出來時，他無法自衛(wèi)。

“蒂洛納斯!”德魯爾回頭看了一眼，但他繼續(xù)開槍，不敢冒險轉(zhuǎn)身。

“別擔(dān)心，兄弟們。我報仇了?！钡俾寮{斯的聲音在VOX上響起。過了一會兒，終結(jié)者從阿密特的視野中消失了，一只鳥被擰成一團的身體在他身后翻滾。

“圣吉列斯指引你，兄弟?！卑⒚芴卣f，他的聲音因激動而緊張。

“我想，即使沒有他的幫助，我也會設(shè)法著地的。”蒂洛納斯笑著說，他那嘶啞的聲音混入了通信器越來越多的靜電干擾，直到兩者變得難以分辨。

阿密特一直開著vox頻道，聽著靜電的嘶嘶聲，直到寂靜使信號中斷。

“現(xiàn)在該怎么辦?德魯阿爾問。

“繼續(xù)射擊?！卑⒚芴孛畹?，他的眼睛盯著龍鳥，“死亡怒火”武器破壞了它的皮毛。如果他有像戰(zhàn)團智庫一樣得靈能天賦，他的憤怒足以讓這個生物消失。他會在武裝炮艇的武器無法做到的地方取得成功，他會很樂意為此付出自己的靈魂。但這并不重要。他所要做的就是把那個怪物留在山谷里。致命的一擊不是他來做。

佐法爾抬起手，開始往上爬。在他的兩側(cè)，七名死亡連成員都做了同樣的事情。16個部落的人已經(jīng)在他們上面幾米高的地方，他們輕而易舉地爬上了巖石表面。牧師贊嘆地哼了一聲。即使在森林里發(fā)生了那件事之后，他們?nèi)匀痪Τ渑妫@證明了人類的精神。

從撕肉者營地出發(fā)的行軍是殘酷而痛苦的。部落成員幫助他們避開了星球上最可怕的獸群殺手，并掩蓋了他們的氣味，不被漫游在灌木叢中的野獸發(fā)現(xiàn)。盡管如此，這次行進還是奪去了兩名死亡連成員和近40名凡人的生命。但真正的殺戮，是在戰(zhàn)斗結(jié)束后，當(dāng)最后一批攻擊他們的矮胖動物被處死時才開始的。部落成員在被詛咒者的嗜血怒火面前束手無策。佐法爾凝視著死亡連黑色盔甲上凝固的血跡，嘆了口氣。饑渴無法避免。

他把大屠殺的事拋在腦后，繼續(xù)往上爬。部落成員擴大了對星際戰(zhàn)士的領(lǐng)先優(yōu)勢，他們好像幾乎不知道滾燙的巖石會使他們的皮膚起泡，并使感謝自己的動力甲……盡管戰(zhàn)甲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什么保護作用。一塊巖石在他腳下崩裂，讓他懸臂吊著，佐法爾咂了咂舌頭，不知道原住民是否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么。

“來襲!”阿密特通過vox的咆哮，打破了佐法爾的思緒。

?

他扭頭一看，看見一群四翼鳥向他們俯沖過來?！八劳雠稹鄙涑隽艘贿B串的子彈，擊落了2只，撕碎了第3只的翅膀，讓它盤旋著墜落在地上。剩下的鳥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猛地俯沖下來。

“給他們帶來死亡!”佐法爾喊道，繼續(xù)往上爬。他不是去打仗的。

死亡連的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戰(zhàn)斗，確保牧師活下來完成他的使命。瘋狂的撕肉者用他們的爆彈槍開火，當(dāng)這些生物開始流血時，他們憤怒地咆哮著。他們斷斷續(xù)續(xù)的槍聲就像一場激動人心的布道，他們喉嚨里的咆哮是無言的戰(zhàn)斗禱文。被詛咒之人包圍著，佐法爾感到煥然一新。

他繼續(xù)向上攀爬。

尖嘴從他身邊呼嘯而過，這群部落成員正在為他們的生命進行絕望的戰(zhàn)斗。牧師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一次對這些人類戰(zhàn)士感到欽佩:他們死的時候絲毫沒有喪失榮譽。當(dāng)他們被爪子撕裂，從斜坡上被拽下來扔到下面的懸崖上時，沒有人尖叫或叫喊。

他經(jīng)過一個死亡連星際戰(zhàn)士，他正拿著鏈鋸劍抵擋著一只鳥的尖嘴。星際戰(zhàn)士咆哮著，撲向那個生物。當(dāng)他的鏈鋸劍刺穿鳥的翅膀時，野獸尖叫了一聲，從視野中滾落。

“以血護你，兄弟?！弊舴栒f，死亡連星際戰(zhàn)士也掉了下去。

“牧—師— !”阿斯莫德喊道。像所有的死亡連戰(zhàn)士一樣，它的聲帶被不斷的咆哮破壞了，破壞了音節(jié)，使他的警告聽起來更像是咆哮而不是說話。

佐法爾還是注意到了他，及時地滾到一邊，躲開了球根狀的尾巴，它的頭剛才還在山上。迅速的逃避使佐法爾一只胳膊吊著，沒有立足之地。他咬緊牙關(guān)，尋找下一步行動，因為野獸準(zhǔn)備再次猛擊。

牧師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阿斯莫德就落在了鳥的背上。他嚎叫著，用刀刺進那怪物的脖子，當(dāng)它試圖掙脫他時，他繼續(xù)用刀往深處刺去。他咆哮著，咒罵著，同時用爆彈手槍朝那家伙的后背開了一槍。阿斯莫德在鳥開始墜落時從鳥身上跳了下來，雙手伸向巖面。

佐法爾站穩(wěn)了腳跟，伸出一只手臂抓向阿斯莫德。他彎曲手指，準(zhǔn)備抓住他戰(zhàn)斗兄弟的前臂。

“混蛋!” 佐法爾吼道，阿斯莫德的鮮血濺到了他的盔甲上。

另一只鳥俯沖而過，用爪子直接刺穿了阿斯莫德。

當(dāng)另一個身份標(biāo)識在他的頭盔顯示器上閃爍時，佐法爾只感到憤怒。他要殺死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物。他要讓它們把血流盡，直到大地被深紅色灌滿。

接著爬。爬。佐法爾不得不強迫自己遠(yuǎn)離暴力，抑制幫助他兄弟的沖動?！芭腊桑撍赖?。”他咆哮道。他放棄了現(xiàn)有的支點，為自己創(chuàng)造個新的支點——用拳頭猛擊巖石，發(fā)泄他的憤怒，仿佛海拔本身就是他的敵人。

火山的頂峰似乎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從云層中突現(xiàn)出來，就像天空的冰藍(lán)色一樣出人意料。佐法爾爬上火山口的邊緣，開始往火山口的喉部下潛。他回頭看了一眼，但沒看見有人跟著他?！笆パ獣o你們帶來安息，兄弟們?！弊舴柕粼谝粔K突出的巖石上，皺起了眉頭，眨掉頭盔顯示器上弧形的警告標(biāo)志。溫度如此之高，以至于他盔甲上的陶鋼涂層也不能長久地保護他。當(dāng)他感到盔甲下的皮膚開始起水泡時，他深吸了一口氣。

“馬納克爾中士。”佐法爾打開了一個vox的安全頻道。還有時間讓他最后一次指引戰(zhàn)團的命運。

“牧師?”馬納克爾的聲音在通信器里噼里啪啦地響著，被厚厚的火山壁扭曲了。

“撒拉弗是個天生的領(lǐng)袖。一個有天賦的戰(zhàn)術(shù)家。你不是他”佐法爾停頓了一下，讓他的話被人明白?！八且患淦?，在戰(zhàn)火中鍛造而成。但武器永遠(yuǎn)無法點燃別人心中的火焰。馬納克爾，我看見你的眼睛里有烈火?！?/p>

“我……”馬納克爾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應(yīng)。

“部落里的人追隨你，因為你的火點燃了他們內(nèi)心的原始信仰。引導(dǎo)你的憤怒，馬納克爾，用它來帶領(lǐng)戰(zhàn)團走出黑暗，幫助那些無法逃脫的人在戰(zhàn)斗的火焰中燃盡它。你必須表現(xiàn)出憤怒，但絕不屈服于它。你要成為一個參照，成為戰(zhàn)團血腥心跳之間的死寂。這是一項遠(yuǎn)不如指揮連隊那么光榮的任務(wù)，而且要困難得多。但是沒有明天就沒有勝利。”

“我明白了，牧師?！瘪R納克爾的聲音陰沉而沉重，因為他的壓力太大了。

“鮮血指引著你，馬納克爾牧師?！弊舴栮P(guān)掉了他的通訊設(shè)備，取下了頭盔的前板。他要親眼看看那座火山。嘶嘶作響的熔巖舔舐著盆地的兩側(cè)，并濺射出來威脅他?！澳阏J(rèn)為自己很兇猛，很原始……”佐法爾把他的玫瑰念珠盤繞在攥緊的拳頭上?！暗銢]有別的選擇”當(dāng)他擰開激活按鈕時，核聚變裝置上的紅燈閃爍著?！拔疫x擇毀滅，而在我的毀滅中，我的兄弟們將得到救贖?！?/p>

佐法爾閉上了眼睛?！拔沂菑?fù)仇，我是憤怒，我是死亡?！?/p>

在聚變電荷的激發(fā)下，火山爆發(fā)了可怕的暴力。從火山內(nèi)部撕裂的巖石被過熱的氣體噴射到空中。大火緊隨其后，從火山的尖端噴涌而下，沿著火山的側(cè)翼飛濺而下，這是熔巖噴涌的預(yù)兆: 火山爆發(fā)產(chǎn)生的粘性巖漿流撕裂了它的內(nèi)部。沸騰的火河朝著山谷和龍鳥燒去。

“好好休息，兄弟。你已經(jīng)得到了你的安息?！卑⒚芴氐吐曊f著，緊握拳頭抵在胸前的鎧甲上，向佐法爾做最后的致敬。

“讓我們離開這里?！钡卖敔枌υ鶢柡鸬溃八劳雠稹痹跓o數(shù)的沖擊下?lián)u晃著。

“不! ”阿密特厲聲說，他的哀思時刻被內(nèi)心翻騰的憤怒打破了?！皥猿肿　！?/p>

“戰(zhàn)團長，我們得走了?！痹鶢枦]能控制住聲音中的緊張。

憤怒再次爆發(fā)，這次更猛烈了。厚厚的火山灰和巖石碎片堵塞了空氣，使飛行員難以將武裝炮艇保持在空中?；鹕剿樾荚屏髦覊m、煤渣和浮石，覆蓋著山谷，把大地染成了灰白色。

“不。我們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多。我要看這家伙死?！卑⒚芴嘏曋路降凝堷B，無視在“死亡怒火”船體上飛濺的熔巖。

下面，坦克大小的火山石撞擊著這頭笨重的野獸，它咆哮著。它轉(zhuǎn)過身來從慢慢滲入的熔巖中逃跑，因為失去了立足點，而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由于火山活動，地面向上隆起，困住了龍鳥的一條后腿。那野獸向前倒去，無法保持直立。

燃燒的熔巖河毫不猶豫地奔向了這只受傷的野獸。當(dāng)熔巖融化了它的腿時，龍鳥在痛苦和恐懼中吼叫。這只野獸掙扎著，好像被什么東西抓住了一樣，徒勞地反抗著不可避免的事情，隨著它在熔巖中越陷越深，它的脖子從一邊甩到另一邊。

“死亡是一切的最終極限?！卑⒚芴卦u價道。這時，那只龍鳥被火山的狂暴吞沒，從視野中消失了。

德魯爾把阿密特拉回坡道時開玩笑說:“我們不要把自己的極限看的太重?！?/p>

回到船艙里，阿密特意識到刺耳的警報聲和大量警告符文在他的視網(wǎng)膜顯示器上閃爍。

“引擎失靈了，火山灰太密集了。我們得撤退了，戰(zhàn)團長……”扎基爾說。

“走吧?！卑⒚芴叵铝嗣?。

火山的狂暴雖然短暫，但卻無以倫比。熔巖很快冷卻，留下的景觀永遠(yuǎn)改變了。大火吞噬了方圓數(shù)公里的森林，燒毀了所有的有機物。只有最高的山峰毫發(fā)無損，像微型島嶼一樣凸出于新形成的地殼之上。阿密特把目光投向光滑巖石的起伏遠(yuǎn)景。這個山谷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古怪的瘋子鋪成的。

“至少現(xiàn)在我們有地方讓武裝炮艇降落了?！泵芳{德爾在阿密特身后說道，他和巴拉基爾、馬納克爾和德魯爾站在一起。

阿密特高興地哼了一聲。他預(yù)料到格里高利會在不合時宜的時候發(fā)表這樣的吐槽，私下里很高興梅納德爾能來填補無畏戰(zhàn)士留下的空白?！拔蚁嘈拍菟為L來接我們的時候，這會使她的工作容易些?！卑⒚芴孛鎸χR納克爾。中士的表情和他們腳下的土地一樣冷靜和堅硬，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開玩笑。

阿密特看了看馬納克爾。他的眼睛里有一種冷淡，這是阿密特在牧師職位以外很少見到的。這并不重要……阿密特停頓了一下，當(dāng)他瞥見那把華麗的爆彈手槍掛在中士的臀部時，他恍惚了。佐法爾。牧師可以從一塊水泥板后面讀出一個戰(zhàn)士的靈魂。

“兄弟。”阿密特指著巴拉基爾手里握著的那面軍旗。

連長點了點頭，把戰(zhàn)團的旗幟遞給了阿密特。旗幟的襯里裝上了運動阻尼器，確保盡管有大風(fēng)，旗幟還是筆直地掛在那里。

他轉(zhuǎn)身面對其余的撕肉者。38名戰(zhàn)士將拳頭抵在胸前敬禮。勝利使他們損失了連隊一半以上的力量。幸存者肩并肩站著;他們的盔甲上傷痕累累，軍銜和紋章幾乎都被刮掉。在撕肉者后面，一千名土著部落的人敬而遠(yuǎn)之。他們散亂地聚在一起，但卻像星際戰(zhàn)士一樣帶著軍人的尊嚴(yán)站著。

“我從軍團時代起就參加了帝皇的戰(zhàn)爭。當(dāng)我們的父親回歸，我為他消滅仇敵。我已經(jīng)摧毀和屠殺了所有膽敢站在我刀鋒前的生物和異種人。但是這個世界……”阿密特張開雙臂擁抱周圍的環(huán)境?！斑@個世界比我心中的憤怒更原始，更狂暴。然而，兄弟們，我們一起戰(zhàn)勝了它。”

“我們是憤怒!我們是死神! ”

“我們的兄弟們沒有白白犧牲。我們將確保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永遠(yuǎn)不會受到變種人，異形和異教徒的污染。這個世界將體現(xiàn)我們的凈化之怒并為所有踏上它的人樹立榜樣?！卑⒚芴匕哑熳优e到空中，取消了運動阻尼器，讓它自由地飛舞了起來?！澳阏驹诳迫鹚鱽啠鹫Q生之處?，F(xiàn)在是撕肉者的家!”

撕肉者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時間就使星球屈服于他們的意志。軌道著陸器帶著成百上千的戰(zhàn)團仆役和輔助人員蜂擁而至。一個由八千名軍務(wù)部職員組成的隊伍開始了對科瑞塔西亞的資源進行盤點和清查人口的任務(wù)。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成千上萬的人將被送往這個星球。

“很高興見到你，戰(zhàn)團長?！币了姑防锇＞o緊握住阿密特的前臂，以戰(zhàn)士之姿擁抱他。

“連長。你面臨著一項艱巨的任務(wù)。我很快就會回到‘奔馬’號，繼續(xù)進入薩卡拉星區(qū)，不管這場該死的遠(yuǎn)征要持續(xù)多久。我要讓你來掌管我們的未來?！卑⒚芴卣f。

“吾主?”

“我們將不再任由命運擺布，不再出于戰(zhàn)爭的需要，從我們偶然發(fā)現(xiàn)的世界中挑選有抱負(fù)的人。任何想要在胸前佩戴我們紋章之人都必須展現(xiàn)出和在這片天空下的勇士們一樣的勇氣”阿密特指了指那些被整齊地排成一排等待處理的部落成員?！拔乙呀?jīng)宣布了征服權(quán)。科瑞塔西亞將承載著戰(zhàn)團未來的血脈?！?/p>

伊斯梅里埃點點頭。

“連長，當(dāng)軍務(wù)部完事的時后，把他們趕出這個星球。他們懦弱的血統(tǒng)在這里沒有容身之地。”

伊斯梅里埃笑了。

阿密特離開了連長，登上了臨時搭建的可以俯瞰工程營地的看臺?！翱迫鹚鱽喌挠率總?。”阿密特說話時，喧鬧聲漸漸消失了，他的聲音是一種粗啞的咆哮，透過掛在營地周圍鐵柱上擴音裝置的刺耳過濾器投射出來。“你們每人都要接受試煉。你們中那些有價值的人將受圣血重鑄。那些沒有通過試煉，但表現(xiàn)出極大勇氣的人，將被允許為戰(zhàn)團服務(wù)?！卑⒚芴叵蛘驹谒磉叺哪莻€仆役示意?！捌溆嗟娜藢⒉粫婊??！?/p>

阿密特知道部落里的人無法理解他，更不用說他給他們的世界帶來的徹底改變了。沒關(guān)系。他的懺悔既是為了他自己的靈魂，也是為了他們的靈魂。

在阿密特的命令下，馬納克爾從部落中走出來。他帶領(lǐng)他們的酋長和長老們向前走——除了塔米爾，他指示他留在原地。

阿密特瞪著著那群野蠻人的首領(lǐng)?！澳銈儜?zhàn)斗得很勇敢。帝皇感謝你們的效勞”他停了一下，打量著他們的臉，想看看他們是否有理解的跡象，可是沒有?！澳銈兲狭?，熬不過試煉了，而這個世界只能有一個主人?！?/p>

馬納克爾輪流把手放在野蠻人的肩膀上，迫使他們跪下，然后把他的鏈鋸劍遞給阿密特。

直到那時，顫抖的酋長們才明白了自己的命運。阿密特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恐懼。這使他內(nèi)心充滿了平靜。軟弱的人在戰(zhàn)團里沒有立足之地;他對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在第一個人的頭掉在地上之前，他的劍已經(jīng)砍下了第六個人的脖子，比人眨眼睛還快。

阿密特甩下劍上的血，向塔米爾示意。

酋長毫無畏懼地走近他。

“馬納克爾中士高度贊揚了你的勇氣和力量?！卑⒚滋厥疽馑砗竽切┩现林氐牟椒ヂ男新氊?zé)的仆役們?！澳氵€是可以來服役的?！?/p>

塔米爾看了一眼這些可憐蟲，搖了搖頭。他握緊拳頭，緊緊地貼在胸前。他將一如既往地作為一名戰(zhàn)士死去。

阿米特毫無幽默感地笑了。殺死酋長不會給他帶來快樂?！昂冒伞蔽磥韼状乃喝庹邔⑴c塔米爾等人擁有相同的基因，這讓阿米特對戰(zhàn)團的未來充滿了希望。"圣血賜予你戰(zhàn)士的安寧。"

塔米爾跪了下來，感覺心跳加速。他吸了一口氣，讓它安靜下來。他不會以懦夫的身份進入來世。塔米爾向他的眾神低聲祈禱，抬頭看著那血腥領(lǐng)主深不可測的眼睛。這是他所見過的最可怕的東西。

?

“我們認(rèn)為科瑞塔西亞是我們的救星?！?/p>

“我們錯了?！?/p>

“我們的努力白費了，我們的信念錯位了。我們征服了那個地獄，征服了這個我們稱之為家的兇殘星球。我們殺了它的野獸，把它們的尸體做成戰(zhàn)利品。我們打敗了它的人民，把他們的力量變成了我們的。我們在巖石上建立了一個帝國，重新征服了星球。但我們并沒有消除內(nèi)心的恐懼?！?/p>

“我們是父親的次子，我們因此變得更加兇猛。他的痛苦像太陽一樣在我們的血管里燃燒，絲毫沒有被昔日的榮譽或奉獻(xiàn)所沖淡。我們是他最純潔，最憤怒時候的樣子。流再多血也無法從我們的血管中吸走他的詛咒。”

“對不起，兄弟?！?/p>

加百列*賽斯轉(zhuǎn)身看著綁在圣物桌上的死亡連星際戰(zhàn)士。他的頭盔變形了，被他瘋狂的嘴里不斷流出的酸唾液侵蝕著。他的黑色戰(zhàn)甲因戰(zhàn)斗而污損。表面布滿了彈孔、燒焦的痕跡和深深的磨損，這是三個世紀(jì)以來為戰(zhàn)團效力的饋贈。大多數(shù)屈服于憤怒，穿上死亡的黑色盔甲的人都活了下來，以帝皇的名義進行最后一次光榮的沖鋒。那些活得太久了的不幸之人，就退化成了野獸，變成了不能分清敵友的原始動物。血才是最重要的，他們要盡情享用，別無選擇。

“放開他，加百列。他的職責(zé)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加百列抬起頭，抬頭看著阿波盧斯。牧師站在桌子的前端，他那油黑色的盔甲與燭光照亮的房間的陰影融為一體，上面鑲嵌著銘文和一連串的純潔印記，這是死亡連星際戰(zhàn)士所穿的戰(zhàn)甲的高貴寫照。然而，盡管阿波盧斯身著黑甲，他的眼睛卻更黑。

“這是浪費時間”阿波盧斯強調(diào)了這一點?！八牪欢耍瑧?zhàn)團長?！?/p>

“我不是傻瓜”加百列咆哮著站了起來，他的身材似乎隨著他日益高漲的脾氣而增高了。“我們明白就夠了，牧師”加百列用拳頭猛擊胸甲，斷斷續(xù)續(xù)的撞擊聲在封閉房間的石墻周圍回響?！拔覀冇浀??！?/p>

“大人?！卑⒉ūR斯點點頭，恭敬地低下腦袋。

加百列把手放在死亡連星際戰(zhàn)士的肩甲上。當(dāng)他掙扎著想掙脫束縛時，他能感覺到另一個戰(zhàn)士身體里的緊張?！鞍蚕?，兄弟。這最后的死亡是你應(yīng)得的?！奔影倭锌s回手，向阿波盧斯點了點頭。

牧師轉(zhuǎn)向嵌在房間墻壁上的圣物箱。當(dāng)他把手伸過去從中間取出那把華麗的爆彈手槍時，靜滯力場顫抖著。這把武器曾經(jīng)屬于佐法爾牧師，自科瑞塔西亞建立以來，它一直被用來結(jié)束被詛咒者的痛苦。“安息吧。”阿波盧斯把手槍抵住死亡連戰(zhàn)士的頭盔，開了槍。

加百列的目光在死去的戰(zhàn)士身上停留了一會兒。

“還有多少，阿波盧斯?我們還要因為這種瘋狂而失去多少兄弟?”

阿波盧斯保持沉默，他知道加百列并不是在尋求答案。很少有人知道戰(zhàn)團長肩負(fù)著多么沉重的負(fù)擔(dān)。阿密特所做的僅僅是個開始;撕肉者的救贖還遠(yuǎn)未確定。

加百列嘆了口氣，轉(zhuǎn)向左邊，另一個被詛咒的人躺在那里等待著最后的執(zhí)行。

“我很抱歉。我們辜負(fù)了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