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帕戈斯,神奇動物變變變!
↑以地理的視角,專注于探索極致世界

加拉帕戈斯,一片遠(yuǎn)離世界,但又極為精彩的群島。
這里位于東太平洋,距南美大陸近1000公里,島嶼面積不過8000平方公里,不及海南島的四分之一,卻有著無數(shù)令人難忘的生命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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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不折不扣的熱帶地區(qū),但企鵝卻在海里歡快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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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邊的鳥兒別具特色,藍(lán)腳鰹鳥在顯擺著藍(lán)色大腳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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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生靈多姿多彩,罕見的粉色鬣蜥在仰頭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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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鎮(zhèn)邊的野生動物也毫不怕人,海獅和游人共享一片海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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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更是科學(xué)史上的圣地。當(dāng)26歲的達(dá)爾文初次登島時(shí),他不會想到,這里將啟發(fā)他提出“進(jìn)化論”,并成為他“一生所有靈感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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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群島上,人類有幸見證萬物的演化。一切都在加速變化,以適應(yīng)變幻莫測的世界。這里唯一的永恒,便是沒有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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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要探究這一切變化的源頭,我們需要先回到46年前,跟隨一艘著名的深潛器阿爾文號潛入海底。

01? 荒島初生
在加拉帕戈斯附近的一片深海,無盡的冰冷與黑暗充斥著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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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潛到1600余米深處時(shí),海水突然變得有些溫暖。當(dāng)深度達(dá)到2000多米時(shí),你會看到一根根十米多高的煙囪拔地而起,它們冒著熱騰騰的“黑煙”,周圍卻是一派生機(jī)勃勃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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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秘就藏在大地深處,海水滲入巖石間的縫隙,被巖漿加熱后,溶解礦物并噴出。一些微生物利用噴出的化學(xué)物質(zhì)制造養(yǎng)分,其他生物再以微生物為食。由此在沒有一縷陽光的海底煙囪周圍,形成了一個(gè)獨(dú)特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海底熱液系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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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人類首次發(fā)現(xiàn)不依賴陽光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自達(dá)爾文的進(jìn)化論之后,加拉帕戈斯又一次改寫了科學(xué)史。但大地的野心遠(yuǎn)不止于此,巖漿早已蠢蠢欲動,它還想闖出海面,創(chuàng)造更大的奇跡。這里臨近太平洋、科科斯、納斯卡三大板塊的交界處,各種地質(zhì)作用從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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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納斯卡板塊的下方,有一個(gè)隱藏的地幔柱,不時(shí)形成巖漿噴涌而出,在海水中逐漸凝固,最終形成高大的海底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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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納斯卡板塊不斷向東南漂移,一座座海底大山先后形成,而加拉帕戈斯,便是其露出海平面的一個(gè)個(gè)小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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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生的島嶼上,熔巖凝固形成的土地一片黑黢黢,看似毫無生機(jī)。但風(fēng)會帶來希望,加拉帕戈斯地處兩股信風(fēng)帶的交匯處,植物種子和昆蟲等小動物可以乘風(fēng)而來。仙人掌、苔蘚等植物,是這里最早落戶的一批物種,它們加速了巖石的土壤化,讓其他生命得以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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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遠(yuǎn)離大陸,但不妨礙鳥類飛到這里,它們的糞便是優(yōu)良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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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壤有了營養(yǎng),更多種子開始生根發(fā)芽,植被逐漸茂密。在島嶼高處,甚至出現(xiàn)了森林,這些森林的主角是蒲公英的親戚“樹菊”。作為菊科植物,卻能長成高達(dá)十幾米的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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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憑少數(shù)由風(fēng)送來的植物和小動物,這里仍是片荒蕪之地。不過大地并沒有止步于此,而是再次借助海洋的力量,迸發(fā)出更蓬勃的生命力。

02 ?生命匯聚
在加拉帕戈斯以西,一萬多公里遠(yuǎn)的新幾內(nèi)亞島上,一場暴雨將土壤中的養(yǎng)分沖入河中,而后注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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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場長途旅行才剛剛開始。來自深海的一股寒流將把它們送到萬里之外,直到撞上加拉帕戈斯海底的高大山脈,營養(yǎng)物質(zhì)上翻,滋養(yǎng)了這片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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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寒流叫做克倫威爾洋流。但遠(yuǎn)道而來的不只有它,多股洋流都在加拉帕戈斯交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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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美洲西海岸,強(qiáng)風(fēng)吹走表層的海水,促使深海冷水上翻到表層,再將養(yǎng)分送到加拉帕戈斯附近,這就是著名的秘魯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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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股寒流帶來了涼爽與營養(yǎng),誕生出赤道上唯一的企鵝棲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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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主力之外還有暖流的助力。冷暖交匯讓養(yǎng)分得到了更充分的擴(kuò)散,海洋生物也更加繁榮。如達(dá)爾文所言,“這里的海洋實(shí)在有些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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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鯨類的重要棲息地,龐大的座頭鯨和頂級獵手虎鯨,在此狹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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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群的鯊魚準(zhǔn)備享用饕餮盛宴,雙髻鯊如行軍浩浩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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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近海,海龜正迎著魚群悠然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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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獅們躺在海中沐浴陽光,仿佛在與光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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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陸地生物也搭著洋流的順風(fēng)車,自遠(yuǎn)方而來。原產(chǎn)于南美大陸的象龜,或許是偶然掉入海中,浮在海上漂泊萬里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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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截掉入海中的木頭,也可能成為鬣蜥來到這里搭的便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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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海面上漂來的一小截樹枝中,也可能藏著幾只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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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流帶來的豐富魚類資源,也吸引了不少鳥類在此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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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腳鰹鳥“穿”著亮藍(lán)的“靴子”,希望得到異性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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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艦鳥則鼓著鮮紅的大喉囊,向雌性高調(diào)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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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愛熱帶的加島信天翁,正在熱烈地追求未來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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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退化的弱翅鸕鶿無法飛翔,但在水中身手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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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物種也學(xué)會另辟蹊徑。例如紅石蟹會給海鬣蜥“打工”,賺些“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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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洋流的滋養(yǎng)下,這些島嶼已經(jīng)煥發(fā)出了勃勃生機(jī)。但它們從不安定,變化是這里永恒的主題,生命想要延續(xù)唯有不斷適應(yīng)。

03? 適者生存
上世紀(jì)70年代,一場大規(guī)模干旱降臨在了加拉帕戈斯的大達(dá)夫尼島上,植物大面積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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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獲取更多食物,一部分中地雀選擇拓寬食譜,原本以軟小種子為主食的它們,開始吃起了另一種植物的種子。這些種子更大且堅(jiān)硬多刺,只有喙更寬大的中地雀可以啄開,它們也因此有更大幾率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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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這場食物危機(jī),下一代中地雀的喙明顯變大變厚。即使數(shù)年后島上植被已經(jīng)恢復(fù),中地雀的喙也沒有變回原樣,這是人類首次見證自然選擇驅(qū)動的演化。但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一群來自外島的大地雀,首先打破了這里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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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同樣喜歡那些大的種子,相比中地雀變大的喙,大地雀的喙更加厚實(shí)。眼看競爭不過,一些中地雀又漸漸吃起小種子,而它們的喙也出現(xiàn)變小趨勢。
二十多年后,又一場大旱來襲。食物短缺,激化了中地雀與大地雀的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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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命運(yùn)沒有眷顧大喙的中地雀。它們在與大地雀的食物爭奪中落敗,最終在中地雀群體中,小喙個(gè)體成為了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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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演化故事,已經(jīng)在加拉帕戈斯上演過無數(shù)次,包括中地雀和大地雀在內(nèi)的十幾種達(dá)爾文雀,大多有著相似的演化歷程。
兩三百萬年以前,達(dá)爾文雀的祖先們,登上了加拉帕戈斯的各個(gè)島嶼。不同島嶼的形成時(shí)間不同,環(huán)境千差萬別。有的島嶼才剛剛形成,荒蕪貧瘠,有的島嶼已成形許久,郁郁蔥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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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適應(yīng)不同島嶼的獨(dú)特生境,鳥兒們開啟了各自的演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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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食不同食物的達(dá)爾文雀,它們的喙也各不相同,攝影師@徐征澤?

進(jìn)食不同食物的達(dá)爾文雀,它們的喙也各不相同,攝影師@徐征澤
正如人的長相各異,達(dá)爾文雀的祖先們也會出現(xiàn),不同形態(tài)、或大或小的喙。它們來自基因的自然變異,這種變異本是隨機(jī)的,只是有些變異在生存競爭中更具優(yōu)勢,就更有可能將這一基因傳遞下去,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隨著群體間累積的基因差異越來越大,新物種便就此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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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帕戈斯這個(gè)演化大舞臺,當(dāng)然不只屬于達(dá)爾文雀。
由于不同區(qū)域的植被差異,有些象龜只需探頭就能啃食地面的草叢,有些則不得不抬頭啃食高處的仙人掌,進(jìn)而演化出了不同形狀的龜殼,并最終形成了十多個(gè)不同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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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偶然漂泊至此的鬣蜥祖先。它們原本以森林植物為食,但貧瘠的海島一片荒涼,倒是岸邊的海底綠意盎然,于是演化出了能夠下海覓食的海鬣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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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帕戈斯豐富的島嶼環(huán)境,為演化提供了風(fēng)格迥異的舞臺。在海洋和山體的阻隔下,各個(gè)島嶼上的生物走上了獨(dú)立演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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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shí)由于加拉帕戈斯遠(yuǎn)離大陸,大型食肉動物無法從大陸漂來,沒有天敵的動物群體得以快速繁衍壯大,并積累更多變異,促進(jìn)新物種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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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們并不能就此高枕無憂,加拉帕戈斯的環(huán)境變化之快,如同陰晴不定的少年。
有些年份,大氣的異?;顒訒购鳒p弱,讓加拉帕戈斯變得異常炎熱,這種現(xiàn)象有一個(gè)我們更為熟悉的名字厄爾尼諾。面對熱浪導(dǎo)致的食物短缺,島上的海鬣蜥大量死亡。但很快它們就演化出了對策,在短短幾個(gè)月內(nèi)縮小多達(dá)20%的骨架,以減少能量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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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因素作用下,演化仿佛在此按下了快進(jìn)鍵。短短三十多年,人類就目睹了一個(gè)新物種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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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與世隔絕的荒島,到風(fēng)與海送來一批批移民,再到演化出多彩生命,如今的加拉帕戈斯已經(jīng)分外精彩。56種鳥類、25種爬行類、2900種海洋生物等等,都在展示著演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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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出演化大戲并未就此落幕,從生命到島嶼本身,挑戰(zhàn)與變化從未停止。

04? 唯變永恒
加拉帕戈斯群島,在西班牙語中意為“龜島”,這一名字來自島上最具標(biāo)志性的物種象龜。2012年6月24日,一只百歲高齡的象龜在這一天早晨,再也沒有醒來,它就是加拉帕戈斯最著名的象“孤獨(dú)的喬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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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人類登島,溫順的象龜便成了航海者們的“肉罐頭”。船上的山羊和老鼠也逃到島上,開始瘋狂繁殖。山羊啃禿植被,老鼠啃食龜?shù)?,一些島上的象龜因此慘遭滅絕。孤獨(dú)的喬治,便是平塔島象龜?shù)淖詈笠恢?,它的死亡宣告了一個(gè)物種的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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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帕戈斯其他物種的命運(yùn),也依然充滿著不確定性。為了避免悲劇重演,人們在島上清除外來物種,聯(lián)合國也將這里列入首批世界自然遺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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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物種的延續(xù)在面臨挑戰(zhàn),島嶼自身也是如此。2021年5月17日,加拉帕戈斯最著名的地標(biāo)之一,達(dá)爾文拱橋坍塌。這里是享譽(yù)全球的潛水點(diǎn),如今只剩下浪花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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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熔巖奮力從地底沖出海面,卻難逃歲月的消磨與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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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并不意味著終結(jié)。在島嶼沉沒之前,一些物種早已擴(kuò)張到其他地方,并演化出了新物種,而新的島嶼也仍在海底蓄勢待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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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46億歲的古老地球上,400萬歲的加拉帕戈斯顯得分外年輕。它還在成長,還將經(jīng)歷風(fēng)雨浪濤的磨練,還將創(chuàng)造精彩紛呈的演化故事。這里沒有永遠(yuǎn)的主角,唯有永恒的變化。
本文創(chuàng)作團(tuán)隊(duì)
撰文:林萱文
編輯:鏡子
圖片:晝眠&秦南?地圖:鄭藝
設(shè)計(jì):劉志鵬&張琪月
封面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審校:鏡子&王邏輯&陳志浩
審核專家
國家動物博物館副館長、研究館員 張勁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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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NOAA、NASA、WWF、查爾斯達(dá)爾文基金會,加拉帕戈斯國家公園,伍茲霍爾海洋研究所網(wǎng)站等。
星球研究所
以地理的視角,專注于探索極致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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