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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者：濂

保管區(qū)域：Ghostdom

權限等級：Dormant

金光散去，眼前是闊別數(shù)年后熟悉而又陌生的畫面。

在場聚集的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我，眼中飽含驚恐與緊張。

霎時，一個年輕的聲音打破了片刻的沉靜：

“柒老師??！——”

我把懷里僅剩一點意識的，名為柒的男人緩緩放平在地，

卻不料被那位年輕人一把撞開，后退了幾步。

眼前的領袖在剛才的事故里被炸得慘不忍睹……仍還保留人類的基本輪廓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年輕人蹲在他旁邊不斷呼喚著他的名字，而另一旁的靈魂卻將明晃晃的白刃拔向了我的頸間。

“……你這孽畜，你還回來干什么！”

看來我在這的風評還是那么惡劣啊。

我默不作聲，對對方的殺意表示充足的無動于衷。

“裝啞巴是吧？還是說你在那邊被人揍成聾子了？！”

“你本該被千刀萬剮，你最好能給當下的情況做出一點符合我心意的解釋，否則我可不能保證你能茍且哪怕多一秒的意識！”

我用鼻子噴了噴氣，稍稍收了收下巴，緩緩回應道：

“還想跟我打嗎？就憑你們跟著這無能的上司？”

“你這家！……”

“祁彥！……把刀放下……”

躺在地上的領袖稍稍奪回了些許屬于他的意識，斷斷續(xù)續(xù)地向對我拔刀的靈魂命令道。

“可是主侍大人，他……”

“放下。我沒力氣再為你重復第三遍……”

靈魂用憤恨的眼神盯著我，緩緩收起了他的散魂刃。

主侍緩了幾口氣，定下神來問道：

“濂……為什么你會摻和到這件事里？”

“你的目標……難道也是這批實驗體？”

“到了這種狀態(tài)第一反應居然還不是考慮自己的狀況嗎？”

“……不過也是，我想那種程度的爆炸對你這種怪物來說再多來幾次也未必死得掉?！?/p>

“收起你飛揚跋扈的態(tài)度，叛變者！”

“主侍大人給你狡辯的機會，你可別借著這種優(yōu)待蹬鼻子上臉了！”

旁邊的差使嚷嚷著打斷了我轉移話題的節(jié)奏，指著我的鼻尖出言不遜道。

“……祁彥，讓他講。”

“無論如何，他在最后關頭把我救了下來確實是板上釘釘?shù)氖??！?/p>

“這點，我欠他的?！?/p>

“他救了您？！”

靈魂吃驚地叫了起來，用極為復雜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

“……濂，雖然我很感激你在這種危難關頭不顧自身安危地把我救了回來，”

“即使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希望你能離這個事件稍微遠點。”

“這涉及彼岸與現(xiàn)世發(fā)展的前途，不該由你插手與背負任何相關后果的——”

“這句話，我原原本本返還給你?！?/p>

我打斷了領袖的話，轉過身去。

“你們才是不該插手這種事件的人，管好你和你的下屬，老頭。”

“這次你們撿回一條命純粹是因為我剛好在場并配合著你們演戲，不然你那傻徒弟可不止挨我一拳那么簡單。”

蹲在領袖旁的年輕人愣了愣神，無意識地摸了摸臉上還沒消去的淤青。

“給你們一點忠告——”

“這件事就此結束，以后相關的事別再撲身摻和?！?/p>

“感謝你們這次的插手直接把整個實驗建筑炸了個灰飛煙滅，我?guī)讉€月的潛伏可都算是白費功夫了。”

“但這樣能全盤銷毀證據(jù)倒也不錯……至少論結局而言只會被當成是災難性的實驗事故，還輪不到供出彼岸?！?/p>

“彼岸有這能力插手現(xiàn)世的歷史，早就領導全世界往另一條歷史軌跡發(fā)展了?！?/p>

“沒這能力就少眼高手低，安安分分在這片地方過傻樂日子就好?！?/p>

“你們改變不了人類文明發(fā)展的方向——只會把雙方都拉向毀滅的懸崖?！?/p>

“拎清自己的地位，老頭。別老覺得自己在這個位子上呆了兩千多年就了不起了?！?/p>

“你所妄想的民主與專政，只有可能在這里實現(xiàn)?！?/p>

身邊的差使把劍柄握得咔咔作響。

即使他真動手也不可能打得過我。

“如果你們想阻止我，我隨時奉陪?！?/p>

“上次打過你們純粹是因為老頭放水，你們真想攔我即使是現(xiàn)在都能做到?！?/p>

“不過要是老頭不愿意，就憑彼岸現(xiàn)在剩余的戰(zhàn)斗力估計都不能碰到我分毫?！?/p>

“我說得在不在理，你們心里該有分量了吧？”

“……濂，沒必要在這挑撥是非?！?/p>

“如果你非要我行我素，我不會攔你?！?/p>

“但彼岸有義務保護每具靈魂的生命安全——當然也包括你?！?/p>

“要是你還是決議親身趟這潭渾水，我能明白告訴你的是，”

“彼岸絕不會在這件事上收手……只要有靈魂將要在此受到殘害的話。”

“老頭，你這話沒過腦子吧？”

“你讀心的能耐呢？跟著身體一起被炸沒了？”

“你真的知道我想表達的意圖嗎？還是說聾的人其實是你？”

“……用不著讀心，你是聰明人反倒不該說出這種話。”

主侍用僅剩的左臂勉強將自己撐坐起來，吃力地講道，

“你想表達的意圖我不會不懂，我說的話你也不會不理解?！?/p>

“如果你非要在這撒撒你引以為傲的毒舌，那我想你應該找錯對象了?！?/p>

“……不可理喻?！?/p>

我從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個鐵盒子，把它扔在了主侍面前。

“這里裝著這批實驗體還在胚胎階段時作為人類的干細胞樣本?！?/p>

“把它們分別打進各自的體內，即使不能在形態(tài)和生理狀態(tài)上改變什么，”

“但應該能將靈魂修補成較為正常的狀態(tài)，這樣就能被靈門所接受了。”

“和救人一樣，就當是我還那些欠你和欠彼岸的東西?！?/p>

“咱們今后兩清了，以后別再摻和我和相關的事?！?/p>

主侍示意他的徒弟去把盒子收走后，緩緩開口道：

“濂，你真要離開這里的話我也攔不住。”

“但至少聽我一句——哪怕只是一句?！?/p>

“帶上屬于你的軀殼再回去，你以靈的形態(tài)游蕩在現(xiàn)世很危險?！?/p>

“雖然我也不覺得你會出意外……但在事故發(fā)生前我也是這么自以為的?！?/p>

“你我互不相欠，無需多言?！?/p>

“沒什么別的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p>

“濂！……”

靈杖被我微微舉起，在領袖的呼喊下稍稍頓了頓。

“……謝謝你的黑金卡。餐館我去了，很好吃?！?/p>

我沒有對主侍最后的話語給出任何反應，而是背對著所有人將靈杖杵在地上。

金光騰起，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霎時便在眼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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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者：役

保管區(qū)域：Ghostdom

權限等級：Confidential

濂在簡短的交談后，自顧自地再一次在我眼皮底下離開了彼岸。

一旁的祁彥終于按耐不住，向我質問道：

“主侍大人！您就又這么把他放走了？！”

“他可是……”

“我知道?！?/p>

我打斷了祁彥的斥責，嘆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

“他隨意進出彼岸確實有損規(guī)章……但客觀上來講現(xiàn)在我們也確實沒能力去阻止他的行徑?！?/p>

“況且出于他的情況，我甚至倒不太擔心他會暴露原本的身份。”

“……更不用說原差使的身份了?！?/p>

“……既然您這么說了，那我就暫時放他一馬好了。”

祁彥皺了皺眉，換了個話題道：

“我們把那個男孩帶出去后，就為他清除了記憶把他送了回去?！?/p>

“本想著回來找您的，但整個地面都被炸得破爛不堪，里面一片火海的情況我們也難以闖入?！?/p>

“本想著您應該回到彼岸了，我們便趕著回來，”

“卻沒想到……”

祁彥表情嚴肅地掃視著我身上的傷痕，咬了咬牙關繼續(xù)說道：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他策劃的爆炸把您弄成這樣的，沒想到是他救下了您?！?/p>

“您那時說的爆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十分抱歉，主侍先生……”

一直站在女孩身邊默不作聲的霍瓊長老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搶在我前頭道歉道，

“老朽沒能看好這位姑娘……沒想到她醒來后第一反應就向老朽襲來。”

“以老朽的能力本應能控制她，可沒料到她的腕足居然能分泌帶有腐蝕性的粘液?！?/p>

“老朽沒能對抗她的能力，被她纏住并奪走了老朽的靈杖，更沒料到她居然能直接憑此把自己送回現(xiàn)世……”

“……這不怪你，長老。我們剛遇到她時也被她如法炮制般襲擊過。”

我大概能把腕出現(xiàn)在那邊的理由猜出個八九分，不過我還是繼續(xù)說道：

“她原本就帶著極強的報復心理回到現(xiàn)世的，對破壞那個折磨她的地方有著極為直接的目的性?！?/p>

“并且她回去后還保留著被實驗人員注射活性物質的狀態(tài)，使她的祈愿更能直接了當?shù)貙崿F(xiàn)了?！?/p>

“……所以她才會直接撲向那堆化學物質，把整個建筑炸得灰都不剩?！?/p>

“我雖然也被殃及不少……但好在濂那家伙也剛好在場?！?/p>

“他原本就混在樓上的人群里，在危難關頭他把墻壁打破飛撲下來把我?guī)Я嘶貋??！?/p>

“后面的事情……你們都看到了?！?/p>

霍瓊長老支吾著，組織著語言說道：

“那個……主侍先生，你們的罹難老朽有莫大的責任，無論什么后果老朽都甘愿受罰。”

“只是這姑娘回了一趟現(xiàn)世，她的靈……”

“啊，我知道?！?/p>

我其實并不打算責怪霍瓊，導致這種結局其實多是因為我不成熟的領導與無能。

“普通的靈魂是沒法靠自己的能力回到現(xiàn)世的，除非這個靈魂原本就是一位有能者。”

“雖然并不為輕易之舉，但也不排除會發(fā)生這種情況……比如這次。”

“只不過可惜，如此妄舉會以能力的消耗為代價……真是苦了圓號姐生前的修為了?！?/p>

“現(xiàn)在這個女孩應該只是一具失去能力的普通靈魂罷了，至少在是否還會重蹈這件事上能稍微放放心——”

“……主侍先生，容我打斷一下?！?/p>

“關于這方面，老朽覺得有些許詭異?！?/p>

霍瓊長老再次杵了杵他的靈杖，閉眼沉思片刻后接著說道：

“老朽方才又為她判了數(shù)次靈，但事實……”

“……都不是差使圓號的身份。”

“……??？”

我沒能理解霍瓊長老的意思，但還是繼續(xù)順著他的話問道：

“怎么回事？是之前你的判靈有誤嗎？”

“老朽覺得不太應該。判靈是不會出錯的，之前她的靈魂應該確實是屬于差使圓號的?！?/p>

“這方面您應該比老朽更清楚?！?/p>

“但……眼前的靈，老朽不僅判不出是差使圓號的靈，”

“甚至不能確定她的身份?！?/p>

“遇到不能判靈的情況，通常而言只可能是因為這具靈魂先前比老朽還早便來過彼岸了。”

“但老朽也在此待了千余年，如此情況老朽也甚至還是……”

怎么可能？

且不提圓號姐的靈魂究竟去了哪里，霍瓊長老也已經是彼岸數(shù)一數(shù)二最為資深的差使之一了。

比他還早到達彼岸的靈魂……

“予枝，把她扶到我跟前來。”

“我親自給她做判靈。”

予枝從我身邊站起，手腳麻利地把還在昏迷的女孩抱到了我的跟前。

我在予枝的扶持下吃力地坐著，用我僅剩的那只手摁著她的額頭……

“……這怎么可能……”

我完全無法理解當下的狀況，略帶驚恐地睜開了眼。

就目前而言，我已經是仍存在于彼岸最為年長的靈魂，我的前輩們早在兩千年間都接二連三地轉生了……

不，即使是轉生我也都認得他們每一個人。只要是轉生后的宿主再次死亡，靈魂再次回到彼岸的話，我都不可能判不出來……

“……唔……唔嗚……”

女孩發(fā)出了一聲呻吟，顫抖著眼皮半瞇著眼，在我跟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柒？……我這是……”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沒有人會不帶名號地直接喊我的名字。

兩千年間，絕無一人。

“柒……柒，是你嗎？……”

“你……你怎么……傷成了這樣？……”

“那些靈……靈獾，主侍大人……怎么樣了？……”

霍瓊長老第一個打破了我們之間的沉默，卻也還是含糊地問道：

“主侍先生，這到底……？”

“不……怎么會這樣……”

雖然完全沒有道理，但眼前向我慢慢靠近的女孩不斷逼迫我接受著完全不可能發(fā)生的事實。

女孩溫潤的手捂著我的臉頰，細細觀察著我身上的傷勢。

我完全失去了該有的思考能力，翻涌的惶恐與悲傷霎時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一直沒能鼓起勇氣去面對的傷痕，被我刻意雪藏了兩千余年后，

化作滿臉淚痕。

我像個孩子一般，在女孩的懷抱里，失聲痛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