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救命藥 59 黑喵
袁一琦張開嘴,舌頭離開沈夢瑤之間。
溫度驟然消失, 沈夢瑤心里的不舍和失落快速涌起。
她知道得失心太重會消耗一個人的理智, 可她就是忍不住, 尤其是在面對袁一琦時。
袁一琦舔了舔嘴唇, 咧著嘴笑, “難得難得,沈醫(yī)生也要求人的時候啊, 還是求別人喜歡你?!?/p>
沈夢瑤收回手,捏住袁一琦的耳朵, 追問, “那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答應你是不是就打算擰掉我的耳朵了?”
“你可以試試?!?/p>
“嘖!”袁一琦唏噓,“沈醫(yī)生, 你耍無賴啊?!?/p>
沈夢瑤不假思索地回答,語調(diào)輕揚,“那又怎么樣?”
袁一琦, “棒!”
“哈哈哈?!鄙驂衄幮Φ貌豢鋸垼曇舢惓S鋹? 這樣的她被拭去了蒙在心頭的濃霧, 此刻,陽光明媚。
忽然, 門口響起呂廷昕煞風景的聲音,“抱歉,打斷一下。”
袁一琦嗤一聲,表情頗為嫌棄, “知道抱歉就別在這種時候壞人好事成嗎?一把年紀的人了沒一點眼力勁!”
沈夢瑤寵溺又無奈地再次捏了下一琦的耳朵,才不舍得放開她坐直身體問呂廷昕,“有事?”
呂廷昕一手抄在褲兜里,一手垂在身側(cè),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有人找她。”
“找一琦?”沈夢瑤詫異,“找一琦的電話怎么會打到你這里?”
呂廷昕歪了下頭,表示自己不知道,被提及名字袁一琦則平著臉絲毫不覺尷尬地朝呂廷昕伸出了手,“誰???”
呂廷昕將手機遞給袁一琦,確定她抓穩(wěn)后放手,說道,“方糖,之前來看你的那個女主編。”
“嗯???”袁一琦興奮了,捂著話筒暗搓搓地問,“她怎么會有你電話?”
呂廷昕蹙眉,表情不太好看,“她......”
話留一半,袁一琦興奮了。
袁一琦掛掉電話興趣盎然地問,“她把你怎么了?”
呂廷昕眉心被擠壓出來的痕跡加深,“你似乎很希望她把我怎么樣?”
袁一琦掐著自己興奮的臉,干笑著小聲叨叨,“我表現(xiàn)的有這么明顯嗎?”
袁一琦聲音太小,呂廷昕沒聽清,壓低身體反問,“你說什么?”
袁一琦連忙擺手,“沒什么沒什么!”
呂廷昕將信將疑地站直身體,準備離開。
“哎!你別走??!”袁一琦急了,不顧身體強撐著要坐起來。
沈夢瑤連忙把人按住,冷著臉教訓,“你想干什么呀?!”
袁一琦嘿嘿兩聲躺回去,滿臉激動,“我有問題問呂阿姨!”
“......”沈夢瑤對‘阿姨’這個稱呼實在不敢恭維。
呂廷昕停頓幾秒,若有所思地說:“剛好,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p>
袁一琦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嗯嗯!你問!”
呂廷沒有馬上問,而是一瞬不瞬地盯著袁一琦興奮的目光,似乎在醞釀一個能一鳴驚人的問題。
袁一琦躍躍欲試。
好一會兒,呂廷昕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問出了那個壓在心里好幾天的疑惑,“方糖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袁一琦的表情僵在臉上,“............?。俊?/p>
沈夢瑤對袁一琦遲鈍的反應莫名其妙,拍了拍她一鼓一鼓的肚皮問道,“你好好說話?!?/p>
袁一琦咬著腮幫子,表情從僵硬變得詭異。
幾秒后,袁一琦笑瘋了,“方糖要知道你這么評價她,估計會傷心地跳護城河。”
呂廷昕一想起方糖神經(jīng)病似的行為就難受,這會兒看到袁一琦笑,心里的那點郁悶像澆了油的火星子一樣,蹭蹭全燒起來了,偏偏袁一琦不止是笑,還要看著她笑。
“袁一琦,你夠了!”呂廷昕咬牙警告。
袁一琦擰著大腿憋笑,“我沒做什么???倒是你和方糖,你們怎么了???”
袁一琦說最后一句時,不懷好意地朝呂廷昕揚了下眉毛,欠揍地表情氣得這些年幾乎沒有過什么激烈的情緒的呂廷昕胸腔劇烈起伏。
“手機還我!”呂廷昕伸出手,聲音冷得袁一琦覺得自己在大冬天被人往后脖子里塞一把冰碴子。
袁一琦哆嗦了下,收起笑慫慫地說:“我還沒給方糖回電話呢?!?/p>
呂廷昕面無表情,“用你自己的手機打?!?/p>
“我的手機欠費了?!?/p>
“你......!”
“真的!就在剛才!”
“拿來!”呂廷昕信袁一琦就有鬼了!
袁一琦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不甘心地把手機遞了回去。
呂廷昕一言不發(fā)地接過手機往出走,走到門口,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估計是之前被方糖‘騷擾’得有點過,呂廷昕想都沒想直接接起電話低吼,“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靜默一瞬,冷硬的男聲傳了出來。
之后的時間,房間里的氣氛隨著呂廷昕句句簡短的回答越來越壓抑。
即使聽不見電話那頭的人到底說了什么,沈夢瑤和袁一琦也能從呂廷昕的站姿和語氣里隱約察覺出大概。
怕是,屬于呂廷昕的暴風雨要來了。
約莫三四分鐘不到的時間,呂廷昕掛了電話轉(zhuǎn)過來,表情淡淡的,“我要回去了。”
沈夢瑤的心快速墜落,“回哪里?”
呂廷昕,“隊里?!?/p>
袁一琦一瞬間正經(jīng)起來,“是不是因為上次天臺的事?”
呂廷昕隨意‘嗯’了下,將手機塞進口袋,“現(xiàn)在就走。”
沈夢瑤猛地站起來,因為緊張破了音,“很嚴重?”
呂廷昕躲開沈夢瑤的追問的目光,含糊其辭,“還不知道,回去了看情況?!?/p>
“呂廷昕。”沈夢瑤沉吟著開口,“不要因為劉釗葬送了自己的前途,不值得,哥去世那么多年了,有些事也該過去了。”
呂廷昕低著頭,短發(fā)垂在臉側(cè),被燈光打出的陰影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眼神,“以前的過去了,也釋然了,小哥一輩子都沒有辜負自己的理想,我替他開心,但是現(xiàn)在不行,劉釗因為一己私利毀的不止是小哥的前途,還有他對那個職業(yè)的藐視,他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而我......”
呂廷昕抬起手,隔著衣服摩挲著垂在胸前的彈殼,“我必須守住小哥引以為傲的東西,他的付出只可以為了肩頭的使命和責任,不能被小人的私心玷污?!?/p>
“你......”沈夢瑤有一肚子的話想勸呂廷昕,一開口被袁一琦強硬打斷,“這件事你必須實話實說!”
呂廷昕側(cè)頭看了眼袁一琦,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我說出動手的真正原因,小哥的腿和他戰(zhàn)友的犧牲就沒有任袁意義,我不能為了自己,用已死之人的付出做代價。他們的血是為救人流的,不是被小人偷襲?!?/p>
“狗屁!”袁一琦煩透呂廷昕身上要死不活的調(diào)調(diào),她有能力,擔得起曾經(jīng)渴望的野心,現(xiàn)在這種逆來順受,海納百川的態(tài)度怎么看怎么討厭!
呂廷昕,“袁一琦......”
“誰他媽讓你說你男人的事兒了!你脖子上頭那是豬腦子吧!我拿刀捅自己的時候怎么和你說的?!我!”
袁一琦指著自己的鼻子,氣得口不擇言,“你和劉釗動手是因為我!沒有一毛錢私人
情緒!我告訴你!你要是敢讓我的傷白受,我就敢把你領(lǐng)導拖去填海!”
袁一琦一通吼結(jié)束,呂廷昕愣住了。
沈夢瑤偷偷瞪了袁一琦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太過分,袁一琦哼哼兩聲扭過頭不看兩人,心里的熊熊大火變成了一撮一撮小火苗。
兇一點怎么了?她是為了誰好?狗咬呂洞賓!
房間里很靜,窗外是斷續(xù)蟬鳴,清冷月光照亮了前路。
“袁一琦?!眳瓮㈥繐崃藫釣鹾诘亩贪l(fā),泛白嘴唇擋不住眼底的感激,“謝謝你。”
袁一琦拉起毯子蓋住頭,躲在里面嗡嗡,“快走!看見你就心煩!”
沈夢瑤頭痛地笑了下,替袁一琦說好話,“別跟她一般見識,刀子嘴豆腐心?!?/p>
“明白?!眳瓮㈥空f。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呂廷昕指指門口平靜地說:“走了?!?/p>
沈夢瑤的目光暗了暗,“不管好壞,有機會記得打電話回來。”
呂廷昕,“......嗯?!?/p>
沈夢瑤送呂廷昕出門,兩人站在樓道里誰也沒有先一步離開。
許久,呂廷昕率先開口,“對不起?!?/p>
沒有前兆的道歉,兩人心知肚明。
為過去那段因為軟弱而萌生的感情。
沈夢瑤以手拳頭,在呂廷昕肩頭碰了下,揚起的嘴角是時過境遷后看淡一切的笑,“以后保持聯(lián)系?!?/p>
呂廷昕藏了多年的情緒在一瞬間爆發(fā),寡淡的目光很快紅了眼睛。
再也壓不住眼淚的時候,呂廷昕猛地仰起頭,像受傷的小姑娘一樣委屈地問,“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沈夢瑤一字一頓,“我們一直都是朋友?!?/p>
“好!我們是朋友!好!”呂廷昕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快速拉開門落荒而逃。
她怕再待下去會丟了多年堅守的固執(zhí)孤獨,沒了這些東西,她不知道一個人要怎么走下去。
前面的路太長了......
沈夢瑤明白呂廷昕的心情,不忍打擾,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到門后若有似無的聲音消失不見時回了屋子。
門里,呂廷昕沒有走,一個人哭,一個人笑,往后,一個人繼續(xù)前行。
這次,她帶了退路。
不想讓二老擔心,呂廷昕一直等到他們散步結(jié)束,進屋休息才悄悄離開,沒說理由,只有一句寫在紙上的,“臨時接到任務連夜歸隊,勿念?!?/p>
等他們看到呂廷昕的留言時,她剛進了對她寄予厚望的老領(lǐng)導辦公室。
以往,他對呂廷昕像親女兒一樣心疼,這次,他將晉升述職報告被甩在了呂廷昕臉上。
解除婚約之后就沒再見近距離接觸過的戚昂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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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里,沈夢瑤站在床邊,袁一琦掀開毯子看著門口方向咬了咬嘴唇,“小夢瑤,呂廷昕會沒事的對不對?”
沈夢瑤走過來坐下,握著袁一琦稍涼的手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安慰,“對,她會沒事?!?/p>
袁一琦將沈夢瑤握住自己的手拉近,放在下巴上蹭了蹭,“呂廷昕壞過,但是現(xiàn)在是個好人,好人要有好報?!?/p>
“嗯?!?/p>
“小夢瑤?!痹荤陨詡?cè)過身體,臉上的生氣淡了一些,聲音倦倦的,“我一直沒和你說過,生死一線的時候,是呂廷昕救了我?!?/p>
沈夢瑤詫異,她只知道是呂廷昕幫袁一琦治的傷,怎么,怎么連她的命都是呂廷昕救的?
袁一琦拉緊沈夢瑤的手腕,縮著身體埋首其中,“那個地方你知道,死一個人比死一只螞蟻還簡單,呂廷昕的身手再好,也沒辦法用血肉之軀抵抗從四面八方飛來的炮彈,那種災難是人力抗拒不了的,但是啊,她還是選擇救我?!?/p>
沈夢瑤動了動嘴,沒發(fā)出來聲音。
她始終無法想象,袁一琦這幾年過的是什么日子,更想象不到,她和呂廷昕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生死一線。
“呂廷昕救了我,我卻罵了她。她什么都不解釋,只說用后半輩子贖罪,我那時候還為我們覺得委屈,覺得她踩著你才有了現(xiàn)在,而她不止不感恩,還害死你哥,陷害你,甚至連我們的感情都要插足,后來......”
“......”
“后來才知道,她要贖的罪不是因為她犯了錯,而是太在意曾經(jīng)得到,最后卻突然失去。”袁一琦喉嚨里哽了一下,脹痛開始明顯,“小夢瑤,她只是接受不了現(xiàn)實才一味地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沈夢瑤沒出聲。
這些事,她比袁一琦明白得早,了解的深。
“我知道呂廷昕的好壞。”袁一琦眨眨眼,盡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外漏,“她不用道歉,我該向她道謝?!?/p>
沈夢瑤就著被袁一琦抱住的手,用指尖刮著她側(cè)臉,避重就輕地問,“既然知道,怎么還老針對她?你的態(tài)度那么惡劣,她怎么會知道你的心意?”
“嗤!”袁一琦不自然地冷笑,“我唯一的心意就是依然看不慣她!明明就是個心機女非要整天裝深沉,裝大度,有意思?不是我打擊她,就她那思想覺悟就是想看破紅塵,也得佛祖愿意給她開后門!”
沈夢瑤抽回手,笑著拍了拍袁一琦鼓起來的臉頰,隨后俯身和袁一琦對視,“一琦,除了部隊里的戰(zhàn)友,呂廷昕身邊都是過路人,走走停停到最后還是只剩下她一個人。
我們和她的交集最多,認識的時間最長,不管過去發(fā)生了什么,對現(xiàn)在的她來說,我們就是最重要的。
這個重要能讓她不顧一切。”
袁一琦吸了下鼻子,聲音低了幾分,“別把她說的這么可憐,人徒弟一大堆呢。”
“是,可他們都不認識過去的呂廷昕?!鄙驂衄幠笾荤南掳?,拇指搭在上面輕輕摩挲,“一琦,呂廷昕不需要佛祖開后門,只要你給她個臺階,她就能回到以前。”
“我?”袁一琦從來不覺得自己對呂廷昕那么重要,她們......幾乎不熟。
沈夢瑤語氣不重,但格外肯定,“一琦,這句話我只說一次,但你要一直記得,不管你承不承認?!?/p>
“什么話?”
“爸媽給了呂廷昕親情,哥給了她愛情,我和你如果愿意可以給她友情。”
“......”
袁一琦怔怔地看著,覺得心口空了一塊兒,那里有風在吹,很涼,從前胸一直吹到后背,還帶著雨季濕漉漉的陰冷。
“友情......”袁一琦低聲默念。
冷風在朝四肢快速蔓延,奇怪的是,她突然不覺得冷了,甚至有種出暖花開的錯覺。
沈夢瑤低下頭,俊俏的鼻子碰了碰袁一琦的鼻尖,“一琦,爸媽,哥,我,還有你,可以填滿呂廷昕空虛的世界,只要我們愿意?!?/p>
袁一琦聽著,腦子轉(zhuǎn)得很慢,表情變化也很慢,好像時間到了她這里就乖乖停下了,所有感官里只有剛才聽到的那句話,和說話的溫柔女人。
沈夢瑤不急,耐心地等待袁一琦的答案。
時針劃過10時,袁一琦笑彎了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月光下的碧水泛著微波。
“我還是喜歡小時候見到的那個野心勃勃的老阿姨,呂廷昕以后要是不再我面前裝腔作勢了,我就答應你?!?/p>
沈夢瑤唇角的笑容逐漸綻放。
袁一琦用下巴在沈夢瑤手指上點了點,補充道,“我愿意跟她做朋友?!?/p>
沈夢瑤低著頭,柔軟的目光里揉碎了世上最溫暖的顏色,“我們家小姑娘怎么這么乖?嗯?你說,我們家小姑娘怎么能這么乖?”
袁一琦撅起嘴,皺著眉,支支吾吾半天后軟軟地開口,“還不是因為我太喜歡你?!?/p>
喜歡你就想你萬事都能達成所愿,包括,聽你的話。
呂廷昕這一走遲遲沒有音訊,‘腦子有病’的方糖急得團團轉(zhuǎn),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親自登門煩袁一琦。
一個星期后, 袁一琦的精神不堪重負, 拖家?guī)Э诘囟闳チ嘶ɑ摇?/p>
這天, 小朱導師的案子開庭審理, 花亦親自送小朱母親和小朱出庭作證,周正帶著不同案, 卻同樣嘗盡其中煎熬的另一位母親出現(xiàn)在了花花家。
她想見見小朱,把精心為女兒準備的, 卻沒來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禮物送給小朱, 圓自己這輩子最后的心愿。
院子里,有了花花就有了全世界的袁七七拉著她蹲在花叢里捉蛐蛐, 沈夢瑤陪在旁邊,順便和周正閑聊。
周正最近為了六年前的案子和突然冒出來的劉釗費盡心力,長時間睡眠不足讓他的臉色看起來非常差, 不過,能為自己的堅持和私心做點什么, 他樂此不疲。
“六年前的案子, 警方已經(jīng)重新立案審查,劉釗牽涉其中沒有任袁爭議, 再加上他這些年利用職位之便做的那些違法勾當,他的胃口就是再大,也吃不下這碗牢飯?!敝苷f。
周正說話時語速很慢,插在褲兜里的雙手隱約可見顫意。
沈夢瑤明白他極力壓抑著的東西是什么, 她看破卻不能說破。
已經(jīng)沒有轉(zhuǎn)圜余地的東西,用再華麗的言語勸慰也沒有作用,倒不如讓它們一點一點在心底積蓄,等到時機成熟那天轟然爆發(fā),然后塵埃落定,讓生活重新走上正軌。
人生里的起起落落,經(jīng)歷過才能明白其中滋味,過后才更能體味平靜的難能可貴。
沈夢瑤側(cè)著頭,平淡目光偶爾和在里屋陪著那位母親說話的袁一琦相撞,沒有火花,沒有風浪,只有契合的心意和濃情蜜意,“需要我們怎么配合,您盡管說?!?/p>
周正抽出手,隨意甩了甩,笑道,“不用老跟我客氣,我們以前雖然沒見過,但經(jīng)常聽你哥說起你和你姐,對你,我可以說是久仰大名。”
“是嗎?”沈夢瑤習慣性用指關(guān)節(jié)蹭了蹭鼻尖,掩飾被人當面夸獎的尷尬。
她步入社會的時間不短,但為人處世和最初那個她差別不大,虛與委蛇她沒那本事,溜須拍馬她也做不出來,至于別人的直白夸獎......她總覺得受之有愧。
這些年,她的成就著實配不上大家的吹捧。
周正放松筆挺的站姿,單手把玩著打火機,深邃目光里藏著回憶的光,“是啊,他有事沒事就要夸你們幾句,天上有地上無的那種夸法,搞得我們宿舍幾個人每天都想和他絕交,偏偏他那只笑面虎會做人,一惹毛我們立馬找理由彌補,到最后,好像成了我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一樣不講道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想把我弟賣了換個妹妹回來養(yǎng)著?!?/p>
“最后呢?賣了嗎?”沈夢瑤憋著笑問道。
周正面露尷尬,“沒,剛把我弟抱出門,他就尿了我一身,我媽聽見哭聲跑出來把人搶了回去?!?/p>
“后來呢?”
“挨了頓打,之后我媽看見我靠近我弟就覺得我要害他,對我弟三令五申離我遠點,弄得那小子現(xiàn)在見我就和老師見犯錯的學生一
樣,頭恨不得栽地里去?!?/p>
“呵!”沈夢瑤沒忍住笑了出來,手指抵著鼻子,笑得很克制,“很難想象您也會有年少氣盛的時候?!?/p>
周正聳聳肩,對往事無限懷念,“誰都年輕過,盡管方式不同,但都最后都會殊途同歸?!?/p>
“歸到哪一次處?”
“回憶,一輩子也忘不掉,卻回不去的回憶?!?/p>
“......”
“在說什么呢?臉色這么差?”不知什么時候出來的袁一琦,站在沈夢瑤身后,踮著腳,下巴搭在她肩頭問道。
沈夢瑤轉(zhuǎn)過頭,側(cè)臉碰了碰袁一琦額頭,“沒說什么。你怎么出來了?孫大姐呢?”
孫大姐,那位找周正為女兒討回公道的母親。
今天,她帶著禮物來看和自己女兒遭遇相同,但活得更長久的小朱。
袁一琦吸了口氣,從后面抱緊沈夢瑤的腰,將臉埋在她頸窩悶悶不樂地說:“在看她女兒小時候的照片,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胸前別著小紅花,兩手捧著獎杯,對著鏡頭傻笑?!?/p>
“傻笑?”沈夢瑤秀氣的眉毛微微揚起,“和你小時候比誰更傻?”
“胡扯!”袁一琦使壞地在沈夢瑤脖子里咬了一口,惡狠狠地說:“我小時候人見人愛好嗎?跟傻完全不沾邊!”
沈夢瑤吃痛,下意識‘啊’了一聲,很明顯看到對面還沒離開的周正笑了。
“你別胡鬧!”沈夢瑤小聲呵斥,沒有一點威懾力,“我不說你了還不行嗎?”
“好?。 痹荤豢诖饝?,動作卻絲毫不見收斂,過分地就著剛才咬沈夢瑤的位置有一下沒一下的用舌尖輕舔。
酥麻感從脖間快速傳遍全身,沈夢瑤虛握著袁一琦胳膊的手漸漸收緊,然后......
“啊!好痛!”袁一琦抱著被人打斷了骨頭一樣的胳膊,不可思議地看向沈夢瑤,“你干嘛?!”
沈夢瑤氣定神閑地摸摸袁一琦腦袋,微笑,“乖,給你長長記性,下次再在外面這樣,我就不是這個手勁兒了?!?/p>
袁一琦有口難言,氣得淚眼婆娑。
沈夢瑤絲毫不覺心疼,反而有種欺負小朋友的莫名快感,很奇妙,好像......好像袁一琦哭起來軟軟糯糯的樣子比平時張牙舞爪的模樣更有魅力。
她這是什么變態(tài)心理?
沈夢瑤頭痛地捏捏眉心,無奈地自言自語,“我這是怎么了?”
袁一琦看不到沈夢瑤的心思,只覺得自己不僅被拒絕,還挨了打,滿滿一顆心里都是委屈。
不遠處,捉不到蛐蛐,捉到袁一琦的袁七七看著她氣呼呼的表情兩眼放光。
“花花,我以后肯定不會欺負你!”袁七七拍著扁平的胸口保證。
花花正帶著遮陽帽,坐在小板凳上吃葡萄,聽到袁七七的話甜甜一笑,“嗯,七七說什么我都信?!?/p>
袁七七臉紅了。
她媳婦笑起來比學校那些歪瓜裂棗好看多了。
“喂,小子,你知道你現(xiàn)在什么表情嗎?”周正蹲在花叢邊,笑容詭異。
袁七七抬頭,花花回頭,兩臉無語。
后者吐掉葡萄籽,皺著眉,老成地說:“七七是女孩子,你怎么能說她是‘小子’?”
周正啞口無言。
他叫家里那個能當他兒子的弟弟叫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而已。
花花站起來,摘下遮陽帽拿在手里,‘凌厲’的目光和周正正面交鋒,“伯伯,你的年紀太大了?!?/p>
周正遭遇靈魂暴擊,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張了半天愣是沒發(fā)出一個音。
花花不想理周正這個老年壞人,話一說完,轉(zhuǎn)過身拉起袁七七用小孩子奶聲奶氣地嗓音問道,“我想去村口等爸爸,七七,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袁七七的智商還沒上線,傻不拉幾地瞄了眼花花拉著自己的手,點頭道,“能?!?/p>
花花開心地拉著袁七七往出走,對表情各異的三個大人視若無睹。
等到兩人消失在門口,沈夢瑤伸手在袁一琦下巴上捏了一把,“痛不痛?”
袁一琦愣愣地點頭,黏在門口的視線收不回來。
半晌,袁一琦尖叫一聲,蹦了老高,“我去!袁七七那貨瘋了吧!她就是想勾搭花花也要我和花花他爸同意好嗎?!光天化日地跟人去村口調(diào)情,她當我是死的嗎?!”
沈夢瑤軟言輕語,“我怎么覺得是花花勾......是花花更有主動權(quán)呢?”
袁一琦,“昂?”
沈夢瑤歪了下頭,意思不言而喻。
袁一琦哭了。
她一直覺得袁七七不管是跟妹子一起,還是漢子一起都是總攻,誰曾想,這還沒怎么呢,就被軟妹擺平了。
這絕對是她教育事業(yè)上的一大敗筆!恥辱!
袁一琦哭喪著臉,請求安慰,“小夢瑤......”
話一出口,屋里忽然傳來沉重的悶響。
只一聲,格外清晰。
兩人對視一眼,心快速沉下。
周正比兩人反應快,三兩步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
里面,孫大姐仰躺在地上,很安詳,細看還能從她臉上看到笑容。
隨后趕來的沈夢瑤見狀,立刻上前替孫大姐檢查,袁一琦和周正站在一旁臉色難看。
幾分鐘后,沈夢瑤回頭,對周正說:“幫我把孫大姐抱到沙發(fā)上?!?/p>
周正立刻照做。
沈夢瑤后退到袁一琦身邊,拍拍她的頭安慰道,“別擔心,孫大姐沒事,心里負擔太大而已?!?/p>
袁一琦抬起頭,勉強笑了下,“沒事就好,我還怕,怕她......”
“別怕,至少,在翻案之前,孫大姐不會有任袁意外,她是位很堅強的母親?!?/p>
“......嗯?!?/p>
安頓好孫大姐,周正走回來,滿臉嚴肅,“我一刻也不想再等!那些人多活一天,孫大姐,還有那些和她一樣苦苦掙扎的母親受到的折磨就多一天!”
沈夢瑤,“會不會操之過急了?”
周正冷笑,“這世上,只要是我周正想辦的事就沒有辦不成的,除非那件事本身就錯的!”
沈夢瑤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默認。
周正留下自己為孫大姐安排的公寓地址后馬不停蹄地離開。
走到村口時,周正停下車子,遠遠地看著坐在田邊和袁七七說話的花花,眼神似涼還暖。
【周律師,請您幫我準備一份器官和遺體捐獻同意書,等有一天我不在,希望我身上完好的器官和組織能夠成全別的家庭,也希望能用我的遺體為醫(yī)療事業(yè)的發(fā)展盡點綿薄之力?!?/p>
這是來花花家里之前,孫大姐和周正說的,她還說:“如果我女兒當時也能遇到一個和花花一樣可愛的孩子陪著她,她一定能從陰影里走出來,和小朱一樣重新面對生活。周律師,我想多留這孩子幾年?!?/p>
孫大姐想送的禮物袁止是給小朱的那份,她真正想送的應該是花花吧。
這個和她血型相同,她想讓女兒認識,卻永遠沒有機會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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