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尋

? ? 你還好嗎？

? ? 你坐了哪次航班？

? ? 你，剛剛，是不是，哭了……

? ? 看到的話，可以回我一下嗎？大家很擔(dān)心你……

? ? 手機QQ上的信息條還在增加，宋杰言皺著眉頭，不厭其煩的騷擾著對方。但可惜，手機對面的人并不太想回他。

? ? 還不回我嗎……

? ? 退出頁面，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的查詢著，但還沒來得及撥出電話，手機便響起QQ消息提示音。宋杰巖愣了下，立刻點開聊天頁面。

? ? 不必擔(dān)心，我在聽歌，即將回國。并沒有哭。比賽而已，況且我已經(jīng)拿了世界聯(lián)賽冠軍。我只想去散心，重新尋找下存在的意義，勿念。

? ? 呵，倒是白擔(dān)心一場。杰巖關(guān)了手機，站在機場登機室的透明玻璃前，玻璃的對面是一班即將回中國的航班。她會坐這班飛機。宋杰巖的直覺告訴他，畢竟是幾年的好友，多少對對方的行為舉動有著一定程度的了解。他的眼睛微瞇，在登機口搜尋著。

? ? “果然!”

? ? 一身簡單的白襯衫配長褲，外面搭了件淡藍色的防曬服，黑紅色的長發(fā)因戴了頂遮陽帽而乖巧的散著。從他這邊的角度看能看到女孩耳朵上反射著陽光的物件，是她從不離身的倒北極星單耳釘和一根銀白色耳機。他就靜靜的站在窗口，看著檢票的隊伍一點點前移，看著女孩遞出機票，毫不猶豫的登機。

? ? 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嗎？倒也符合她的性格。宋杰巖笑著，最后看了眼航班，轉(zhuǎn)身離去。蘇淺黎在喊他集合，他們的飛機到班了。看著沖他招手的女孩，說實話，宋杰巖倒是挺期待蘇淺黎在下場花滑友誼賽的表現(xiàn)。畢竟讓領(lǐng)隊執(zhí)意刷掉剛奪得世界聯(lián)賽冠軍的隊員，而讓她這個大一歲的備選上場，不有點實力還真對不起他們的擔(dān)心。

? ? 窗外的風(fēng)幽幽的吹著，飛機步入平流層，飛的很穩(wěn)。似是之前緊張興奮的比賽累的，剛步入機艙，連身旁人坐的是何人，是男是女都沒來得及看清，便歪靠著艙窗，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 ? 江馨注意到的時候，身旁的人早已睡熟了?；蛟S是個好夢，身旁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揚著。但因為帽子的遮擋，江馨看不到女孩的容貌，但是那頭黑紅的散發(fā)讓她覺得有些熟悉。她悄無聲息的叫來了機上的服務(wù)人員為女孩討要了一床毯子，以防女孩受涼，醒來不適。陽光斜斜的從云層照進狹小的座位，映在了江馨的臉上，襯得她的眼眸溫柔，也為她鍍了層耀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眶，雖緩了一段時間，但在光線的照耀下依舊可以察覺兩只眼下的那一圈紅痕，似是哭過了。

? ? 女孩還在睡，沒有因身上增加的毛毯重量而做出任何反應(yīng)，足以說明她睡的很熟很沉。江馨猜的沒錯，她確實是做了夢，在另一個時空，沒有什么喧囂哭鬧，也沒有什么情景煩擾。沒有吵鬧的人群，賽場上的激動呼喊，但也并非獨她一人。在那個夢境，氣候宜人，廣闊的藍色風(fēng)信子田搭配著黃邊紅的金鳳花。藍色與紅色的呼應(yīng)，就像現(xiàn)在她與她仰靠著的身后的人一樣，相互陪伴，相互依靠。

? ? 陽光柔和的傾瀉著，不似陰天的昏暗，也不似現(xiàn)實中毒辣的驕陽，伴著輕撫的微帶涼意的清風(fēng)，應(yīng)得整個世界都是柔的，溫柔似水。黑紫色發(fā)的女孩將懷中人頭上的亂發(fā)撥開，那目光也如這世界般，柔的徹底。

? ? ? “筱，大半年了，你，究竟去哪了?我用了好多途徑和手段，問了好多人，也雇傭了很多專業(yè)人士，連我的朋友都用自家關(guān)系幫我?？蔀槭裁矗B你的一點痕跡都找不到呢?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哪，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啊。你之前明明說過的，等出國舉辦完演唱會，就回來陪我參賽，要一直陪著我的?！彼穆曇暨煅剩瑤е┎灰撞煊X的委屈。手拂過眼前少女的臉，帶著眷戀，但更多的卻是不舍。

? ? ?“筱，你一定看到了對吧，我又一次奪得了冠軍，沒讓你失望。我說過我也要保護姐姐的，所以我會試著努力變的再堅強些?！彼穑吭隗愕膽牙?，那是能讓她最能感到安心的地方。筱的神情還是那么溫柔，帶著對妹妹的寵溺，環(huán)著她，用盡她畢生的感情，給她獨屬的安慰。

? ? ?那份熟悉的感覺闊別太久了，筱就這么摟著她，讓她知道，她一直都在。

? ? ?“還記得那年你九歲生日那天嗎？在家鄉(xiāng)后面的那片長白山支脈，那座名叫涼亭山的丘陵，還有那片我們一起看過的西下夕陽和深夜的北斗七星？”筱將下巴頂在她的額頭上，溺在回憶中，不可自拔。女孩好似想到了什么，臉上充滿感傷。

? ? ?“我們的約定，如今，你還可否記得?！?/p>

? ? ?仿佛又夢回了那個漆黑的雨夜，雨下的不大，小雨淅淅瀝瀝，帶著莫名傷感，帶來了一則無法改變的噩耗。

? ? ?“筱，你不再好好考慮一下了嗎？這，不是兒戲，你父母生前，我們答應(yīng)過的。”

? ? “我不會后悔的，無論日后這條路走的有多艱難，我也不會反悔今天的決定。一個人至少有一個堅守，讓我們有理由咬牙堅強。如果連心都充滿迷茫，那到哪里都不過是在流浪。我知道日后的艱難，但我清楚我接下來的安排，我會盡我所能，會照顧好莜，而不是放任自己繼續(xù)迷茫，完全的跟著心去流浪?！?/p>

? ? "凌叔，謝謝您，我知道您是為我們好，想收養(yǎng)我們。但是，算筱求您，給我留些事情，讓我一人去撫養(yǎng)莜，我需要一些事情，來給我支撐下去的勇氣和動力。真的，凌叔，算筱代表北冥家求您，筱答應(yīng)你，不會胡來的，如果遇到了困難或者出了事情，筱會找您幫忙的，相信我好嗎，凌叔？"

? ?巨大的聲響，突如其來的涼意，就好像在那個雨夜中未有任何準備就被推入雨簾，透心的寒冷。少女被驚醒，刺眼的陽光令剛驚醒的她雙目暫時失明，她不得不重新閉上眼睛，順帶整理下有些失控的情緒。

? ? 她的腳邊有一瓶灑了大半瓶的礦泉水，有一些水打濕了她的長褲，她并沒在意?？赡苁巧砼匀瞬恍⌒拇虻舻陌?，前排傳來些許聲音，有些熟悉，但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 ? 最近果然還是有些太勉強了，為了贏得賭約以及通過大賽來尋找筱，她不得不費心的挑選曲目，盡全力來為萬千觀眾呈現(xiàn)這場花滑表演。賽組制定的參賽人員表通知的有些晚，時間緊張，她必須犧牲一下自我的睡眠和休息時間來做整個詳細的部署。再加上里面的內(nèi)容需要通過一些較為特殊的高難度動作去詮釋，便更要努力去保證比賽時的萬無一失。累到上飛機就睡連眼罩都忘了帶，差點失明，她敢保證基本沒有像她這樣狼狽的世界花滑冠軍了。

? ? ?毯子？她有些詫異，畢竟在記憶里，她從未向空姐那里拜托過要過毯子的情節(jié)，就連上飛機后她有沒有找錯機艙都不確定。‘’記憶力什么時候這么差了，真是夠沒用的了?！脨赖陌戳税刺栄?，少女將目光轉(zhuǎn)向坐在身旁的女孩。如果沒聽錯的話，那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在哭吧。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她很氣憤吧，一直忍著，對身體也不是什么好事。

? ? ?"哎，你們之前有沒有仔細看這段，剛剛在賽場，就是這里，當(dāng)時我特意費勁擠到前排去欣賞的，真的是太吸引人了，你們覺得怎樣?"

? ? "該怎么說呢，北冥莜的花滑實在是太贊了，光這樣看就足以驚艷，如果可以，我想去當(dāng)她的助理。怎么辦，我也想去學(xué)花滑了，但是聽我爸爸說很難的。"

? ? "可惜就是齊蒙沒來參加這次比賽，原本還想看她倆人的對決呢。原本期盼中俄友誼賽上可以見到呢，結(jié)果國家隊還臨時調(diào)換了隊員，派了蘇淺黎。不過，聽說那個蘇淺黎花滑也不錯，但在我心里一定比不上我家北冥莜和齊蒙。"

? ? "別吵，聽這里，這個曲子是個高潮吧。說真的，我總感覺這里不太搭。雖然給人很震撼，曲子也很不錯，但是完全沒展示出我們莜的個人魅力特點，那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完全沒有，倒是有些淡淡的壓抑感。"

? ? 前排討論的火熱，完全沒有被人關(guān)注的低調(diào)自覺，更加亢奮的表達著自己的個人觀點，

而且越來越高漲。

? ? 居高臨下嗎？少女抿著唇，眼里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幾絲厭惡，她討厭別人在不了解一個人的心情或者通過別種方式來表達的東西在不被理解的時候肆意定義他人。

? ? 曲子的樂聲再一次攀上高潮，周圍的人也漸漸加入了討論，這些人無不是北冥莜的粉絲。不對，更為準確的說法是，這架飛機上的大部分乘客都是這位名叫北冥莜的花滑冠軍的粉絲。因為花滑隊變更參加友誼賽選手的決定是在比賽結(jié)束后臨時通知的，那些在登機口等候的粉絲得知時也不比選手晚上多少。所以基本上，絕大部分回國的粉絲都選擇了這列航班，也難怪在飛機上看比賽轉(zhuǎn)播時會引起這么大的反響。

? ? "懂什么，你們這些人，懂什么！"聲音從旁邊傳來，咬牙切齒的，江馨放在腿上的手不止一次的張開，握緊，她在努力的壓抑著內(nèi)心的怒火。但壓抑不是辦法，它總會找到一絲缺口，然后傾巢而出。窗外的陽光更加刺眼，給坐在窗邊的黑紅發(fā)少女鍍了層強光，更加看不清她的容貌，逆光但也更加炫目。

? ? 那首曲子，承載的過往，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的。那首海葬，是她和北冥筱一起努力的見證。若往日的情感和糾葛都可以悄悄撕碎沉入無靜海底，那我們寧愿溶于海中靜待消融?？赡切┳哉Z粉絲的人呢，不懂這首曲子也就算了，她們連北冥莜在花滑中想要表達出的情感都沒體會出來，又何談莜自身融入的懷念和思念了。這樣的人，不過是被表象吸引的傀儡罷了。

? ? 過了良久，就在江馨猛然起身的那一剎那，窗邊的少女快速的抬起雙手，身體前傾握住了江馨緊握成拳的左手，目光真誠的對上了江馨被驚嚇到的目光，語氣中帶著幾分欣喜和渴望，一如她額上反射陽光的額飾，一樣的奪目。

? ? ?"你，是不是識得，那首伴著花滑的曲子？"

? ? ?那個瞬間，江馨望著她，女孩的頭上的帽子歪在一邊。那張臉，那個神情，還有......

? ? ?江馨只覺得那份難耐的怒氣頃刻消散，她死死地盯著少女耳垂上的倒北極星單耳釘和頸上的倒北極星項鏈，咬著下唇一遍遍提醒自己要冷靜，告訴自己清醒，因為她們倆個基本上沒有什么太大的相識之處，但她就是忍不住。她低頭，看著女孩，張了張口，但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 ? ?江馨，你怎么可以這么沒用，這是此行僅剩的唯一機會，你怎么可以，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別妄想了，這個女孩就算跟北冥莜有一些相似之處也不可能是本人，無論氣質(zhì)還是模樣都有著一定區(qū)別，而且模樣上看歲數(shù)都比賽場上的北冥莜的歲數(shù)小，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又怎敢奢望她和北冥筱有關(guān)聯(lián)呢？可是不問，她總是感覺不甘心，就好像會擦肩而過什么。

? ? ?她不敢奢望什么，因為她害怕太過失望，眼前的景象一點點的模糊起來，倆個深入腦海的身影漸漸靠近，一點點重合，露出了她們之間的相似之處。北冥雙子除了北冥筱失蹤前一直是她的組合搭檔外，北冥莜私下她也是見過的，雖然只是在側(cè)面偷看到了一眼側(cè)臉。如果問了，如果真的是本人，那么，她會承認嗎？畢竟她們倆個的聯(lián)系，無論是筱隸屬的娛樂公司還是莜所在的冰上花滑國家隊都從未對外公布過，而江馨也不過是在那次無意間聽到的。

? ? 最終，江馨在女孩不斷加重的力道下回神，強行鎮(zhèn)定下來，哽咽著的話語通過顫抖的唇倒出，哪怕聲音很小。

? ?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北冥筱的人？”那一刻，眼前的女孩，笑的像個孩子般滿足。而江馨，在那一刻的淚奪目而出，流滿臉頰。

? ? “我叫北冥莜，筱是我姐姐?！边@是江馨此刻最想聽到的，如今，終于如愿了。

（ 第一章完）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夕楓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