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襲來時的列島之壁:鐮倉時代的日本武士
隨著《對馬之魂》的發(fā)售與火熱,很多游戲玩家開始關注元日戰(zhàn)爭時代的歷史。從游戲的歷史背景事件第一次元日戰(zhàn)爭(文永之役),到戰(zhàn)陣雙方的主角蒙古侵攻軍和鐮倉幕府的武士與步卒們,都成了人們討論的對象。這其中,主角一方所代表的對馬國武士一眾,給許多玩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包括主角在內(nèi),對馬島地頭在轟轟烈烈的交戰(zhàn)中,率領的 80 余騎騎馬武者幾乎全部陣亡。戰(zhàn)斗中武士們沖鋒的身姿,和面對元軍時的無力感沖擊力十足。主角則在戰(zhàn)斗中幸存下來,并在之后的游戲歷程中感悟武士信條與戰(zhàn)鬼之魂的不同之處。

在感受過游戲之后,筆者就結(jié)合游戲的時代背景,簡單描述一下鐮倉時代,日本武士們的輪廓和日常。

武士的日常吃穿
武士階級是日本自公元十世級到十九世紀活躍于社會舞臺上的一個社會階級,廣義上這個詞可以指所有接受文武兩道教育,通曉武藝參與戰(zhàn)陣的人,既可以形容貴族,也可以形容一般的戰(zhàn)士或者仗劍而行的俠客。
與此同時,日本語中還有“侍(サムライ)”這一詞匯,這個詞在日本以外,尤其是西方世界里,更加為人所熟知。侍是近代以前日本軍事貴族階級的稱謂,人們通常也會管侍叫做“武家”或者“武士”——實際上到了鐮倉時代(1185年-1333年),武士這個稱呼基本就會用來稱呼侍了。通常來說武家出身的習武之人都會自稱武士(讀作ぶし或者もののふ),而其他階層的人,比如百姓或者公家貴族們,則會習慣性稱呼他們?yōu)槭獭?/p>
時至鐮倉時代,日本進入了幕府統(tǒng)治的階段,武家政權(quán)成為日本列島話語權(quán)的象征,而武士則是鐮倉幕府的最好代表。因此,在鐮倉時代,武士們的社會地位達到了全新的高度。盡管由于時代與群島國家的局限性,在今天的我們看來,即使是武士們的吃穿用度也顯得不那么富裕華貴,但橫向比較來說,他們可以稱得上是一群“吃香的喝辣的”的人了。
以吃為例,到鐮倉時代,日本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有了很大幅度的進步。在西日本,所謂的“二毛作”已經(jīng)開始盛行,即雙重種植法:春天到夏天種植稻米,而夏天到秋天種植麥子,同一片田地一年可以利用兩次,這使得糧食產(chǎn)量得到提高,也使得稻米作物和麥制品進入武士們的菜單里。
隨著厚木鍋蓋形制的煮飯鍋在鐮倉時代流行開來,飯食制作方法除了傳統(tǒng)的“蒸”以外,“煮、蒸、燒”結(jié)合的飯食烹飪方法增添了新的花樣。烹飪比以往更加美味的糧食飯成為日常,也能由此進化出新的菜單出來。早些年常吃的蒸出來的米飯或者麥飯,吃起來會比較硬,日本人會稱之為“強飯”,而煮出來的大米飯口感接近今日的白米飯,被稱為“姬飯”或者“弱飯”。鐮倉時代里,口感更好的姬飯成為武士們?nèi)粘I顥l件變好的象征,而強飯則從日常飲食里減少,更多在祭祀場合下出現(xiàn)。

高等級的武士和將軍們可以偶爾吃上精細白米飯,但大多數(shù)武士吃的還是更加粗糙的玄米飯。所謂玄米正是粗加工的稻米,或者叫糙米。由于總吃白米飯,同時因條件限制其他新鮮蔬菜魚肉攝入量少,導致高級武士貴族們紛紛患上了腳氣病。反而是下級武士們吃玄米飯和麥飯為多,并不會患上這種富貴病。這一事實也給了近代以后的舊日本軍隊以啟示,使得舊日本軍隊在伙食中以玄米飯和米麥結(jié)合的飯食為主,防止腳氣病。

而另一種大名鼎鼎的食品也在鐮倉時代誕生了,那就是飯團——飯團很好解決了武士們在戰(zhàn)陣之中的吃飯問題。平日里,日本武士每天吃兩頓飯,但在戰(zhàn)爭之中兩頓飯多少有些不夠吃,鐮倉時代也沒有完善的類似于“兵糧丸”那種黑科技簡易食品,所以武士們將米飯捏合成團,并會放梅干之類進行調(diào)味。如此一來在戰(zhàn)陣之中隨吃隨用,軍陣食糧問題就得到了很好的解決。

隨著技術(shù)的進步,副食品在鐮倉時代同樣也有一定的發(fā)展。盡管更為現(xiàn)代化的豆類發(fā)酵制品還沒有出現(xiàn),但被日本人稱為“醤(ひしお)”的古法調(diào)味料已經(jīng)出現(xiàn),這種醬品可以被視作現(xiàn)代日本醬油和味增的祖先。各類醬菜也隨之應運而生,而蘿卜湯也可以用這種調(diào)味料進行調(diào)味,便是味增湯的前身。

日本人素來有條件食用海產(chǎn)品,盡管不是每個武士都能每頓吃到,但烤魚干和海帶湯也時不時會出現(xiàn)在武士們的菜譜里。如果有烤制的鮮魚,配上海帶湯和醬菜,加上一點早期的日本濁酒,吃熱騰騰的精細煮白米飯,那這就是一方豪強消遣宴飲的絕好配置了。在現(xiàn)代中國人看來,甚至當時的中國人看來可能還差點意思,但足夠高級武士乃至武家貴族們好生樂呵樂呵了。

鐮倉時代武士們的飲食,在農(nóng)業(yè)文化孕育下的大陸文明住民看來,是相對單調(diào)乏味的。不過衣著上來說,鐮倉時代的武士著裝還是有很多特色。日常時的武士、禮儀活動時的武士、狩獵的武士、軍陣前備戰(zhàn)的武士都有各自不同的著裝。
日常著裝而言,鐮倉時代武家的武士們會穿著一種叫做“直垂(ひたたれ)”的日常服飾。直垂由上下衣構(gòu)成,上半身衣領相交,衣袖為三角形廣袖,并在胸前系有菊綴結(jié)和胸鈕。下半身則是袴褲,有束腰,形制上方便行動和帶刀,上下衣都裝飾有統(tǒng)一的花紋。同時,武士們身著直垂時還會戴著象征身份的侍烏帽子。直垂是一種頗為古典的武士日常著裝,平安時代就比較常見,鐮倉時代則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

而在禮儀場合下,武士們還會身著一種名為“大紋(だいもん)”的禮儀服飾。相比直垂,大紋除了在形制上有所不同,做工也更加精細以外,其表面通常會裝飾上大幅的武士家族的家紋用來彰顯禮儀與尊貴。大紋對于穿著對象的要求也更高一些,等閑之輩不能穿著。

而當武士們在山野狩獵,或者進行騎馬射箭的流鏑馬運動時,武士們會穿著專門的狩獵服。此時武士們會把帽子換成萎烏帽子,在帽子上會用草編成便于偽裝的草笠。服裝整體被設計成為適合騎馬和射箭的形制,方便武士們用弓箭狩獵獵物,或騎馬張弓,在奔馳中命中流鏑馬的靶子。

而當軍陣中時,武士們會穿上輕型的盔甲裝束。此時武士除了常規(guī)衣物以外,身上還多了輕快簡易的盔甲防護,防止敵軍偷襲。武士們此時通常頭戴引立烏帽子,額頭上佩戴缽卷,喉嚨上有喉輪防護,有籠手保護手腕部,并以脛當、脇楯來保護身體、腋下和腿部。是一種兼顧了戰(zhàn)斗防護與行動便捷性的平衡裝束,武士們在本陣坐鎮(zhèn)指揮時,這是非常實用的一種盔甲裝束方案。

武士們的衣食在相比平民百姓更加優(yōu)渥的同時,也充斥著軍事生活的色彩和戰(zhàn)斗氣息。對于這些武人來說,大部分人都在精神層面上對于吃好穿好不以為然(盡管依然會謀求吃好穿好),但很多人更加注重精神層面上的修行與慰藉。因此,很多武士在殺生無數(shù)之余,會在宗教層面上尋求心靈安慰和庇護,那么鐮倉時代的武士們,其宗教信仰又是怎樣一番樣貌呢?
武士的宗教信仰
提到鐮倉時代的日本宗教信仰,佛教毫無疑問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作為一種外來宗教,佛教傳入日本的時間非常早,最早可追溯到飛鳥時代(538年-710年),由朝鮮半島傳入日本。引入初期,反對佛教的物部氏豪族與支持佛教的蘇我氏豪族產(chǎn)生了嚴重的對立,并在物部氏與蘇我氏的諸多對立中成為重要一環(huán)。隨著物部氏的衰落,佛教開始真正意義上在日本嶄露頭角,重視佛教的圣德太子在今天的大阪建立了四天王寺,而蘇我氏貴族蘇我馬子則在奈良建立了飛鳥寺,這些都是日本最為古老的佛教寺院。

長期以來以貴族宗教為主流基調(diào)的佛教,到了鐮倉時代,因時局變換,開始了自身的變革。在比叡山上修行的佛教僧侶們,大力推動了佛教的平民化歷程。結(jié)合鐮倉時代武士從傳統(tǒng)貴族手中奪權(quán)的背景,民眾的力量在此期間也得到了引導,具體到佛教上,復雜難懂的佛理和高難度的修行被簡單的信條和在家修行擠占,佛教由此成為在日本影響力空前廣泛的宗教。凈土宗、日蓮宗、一向宗、時宗等宗派得以發(fā)展和壯大。
而相比之下,武士們則更加推崇禪宗。禪宗在鐮倉時代分別有臨濟宗與曹洞宗兩宗分支傳入日本,鐮倉幕府建立武家政權(quán)的核心就是武士們,而武士們的信條必然是與被幕府推翻的平安時代貴族們對立,即以“忠君、節(jié)義、廉恥、勇武、堅忍”一類思想為核心的武士精神。而禪宗被認為“符合武士精神”,在得到武士階級認可和信奉的同時,也為日后所謂“武士道”精神的出現(xiàn)奠定了一定的理論基礎。
禪宗講究修習本心與靜坐止觀,但在鐮倉時代武士們對漢傳佛教的吸取和改造之后,禪宗里重要的對于本心的修行部分變得不那么重要(畢竟叫武人去搞修習本心這種事情也不現(xiàn)實),塑造氛圍的靜謐、于插畫茶道打坐聽經(jīng)念佛中尋求“禪”成為一些日本武士的選擇。不過在后來的發(fā)展中,日本的禪宗文化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體系,并且在武士們的生活里被繼承了下去,到近代武士文化開始盛行世界時,日本式的禪文化也同樣被西方所知曉。

但具體到鐮倉時代,禪宗的精神和生死觀還沒有對武士的生活產(chǎn)生后世那般巨大的影響,武士們信仰禪宗一方面是對于殺生過多的心靈庇護,另一方面也因為修習的過程中,動靜如一的境界對于武道的進步也有好處。加上禪宗的特點有“不立文字、以心傳心、見性成佛”這一條,與禪法相對簡單明了,易于傳播,使得禪宗與武士們互相成就,武士們以禪宗為心靈寄托,而禪宗也依托武士被發(fā)揚光大。

武士們在念佛聲中庇佑自己,在參禪打坐中希望得到救贖,并在生死垂危時給自己起上戒名,祈禱成佛或來世有個好輪回。但宗教的庇護只是一時的,歸根結(jié)底武士還是要拿起武器穿上盔甲,在軍陣中廝殺戰(zhàn)斗。那么,鐮倉時代的武士們都使用著什么樣的武器和盔甲呢?
武士的盔甲武器
近代以前的日本封建時代戰(zhàn)爭,充滿了殘酷性和階級差別的碾壓。步卒、足輕們很多只有有限的護甲,一些情況下甚至完全沒有防護就上了戰(zhàn)場。不少人都是貧苦農(nóng)民出身,來來去去在亂世中茍活性命。這樣一個普通兵卒,在戰(zhàn)場上突然遭遇了武藝嫻熟,盔甲武器齊全華美的敵對武士,其絕望和被碾壓感可想而知。

在蒙古襲來的鐮倉幕府時代,高級武士們的主流戰(zhàn)陣盔甲還是所謂的大鎧。在平安時代到鐮倉時代期間,騎馬使用弓箭對戰(zhàn)的騎射戰(zhàn)是為主流,為了對應這種作戰(zhàn)形式,大鎧得以誕生并發(fā)揚光大。大鎧看上去方方正正,各個防護部位突出一個“大”字,早期日本護甲受大陸地帶的騎馬游牧民族影響較大,奈良時代乃至于更早的時代里,日本人使用并改進大陸游牧民形制的掛甲。隨著佛教的興盛,各類佛教用具制作工藝的發(fā)展,佛具制作工藝也被運用到了盔甲制作之中。大鎧也開始發(fā)展,并且越來越華美威武,乃至于夸張化了。

大鎧的主要構(gòu)造包括兜(胄盔)、大袖、旃檀板、鳩尾板、草摺、脇楯等。由竹木與金屬材料制成,重點部位使用鐵質(zhì)加強防護,總重量可達到六七十市斤的水平。這是一種設計古老的鎧甲,重量分配并不能算合理,且防護側(cè)重點主要是上半身,對下半身的防護并不重視。但在鐮倉時代,武士們注重馬上對戰(zhàn)齊射,并不很重視戰(zhàn)陣之上的徒步戰(zhàn),這種設計上的取舍也可以被理解。
大鎧的甲板部分使用小片甲葉扎成一片,并會在整片表面上包裹加工處理后的鹿皮皮革。如此一來表面光滑,在敵方弓矢射來時可以有效防止弓矢掛斷甲片,這是一種被稱作“弦走”的設計。
大鎧在上半身安置的旃檀板和鳩尾板,用來保護胸肋要害部位,旃檀板相對較大,用來在右手揮舞武器時保護右胸;鳩尾板較小,專門在射箭時保護左胸。這兩個部位很多時候會使用金屬,增加防護能力。而側(cè)身布置的脇楯則用來保護側(cè)肋,也以一塊甲片作為防護。大鎧在左右手臂肩膀處安置大袖來防護左右手臂,也就是大鎧武士們左右肩膀手臂處最為顯眼的兩塊護甲,平直方正,會使用多段甲片疊成一體。名門豪族的高級大鎧上,大袖的位置正是各種華麗裝飾會出現(xiàn)的地方。

大鎧的兜(頭盔)造型則非常令人印象深刻,其以長條狀的竹子、皮革、金屬材料扎成,環(huán)向固定后上漆成型。面部兩側(cè)巨大的吹反令人印象深刻,在很多人看來就像面部大開一扇巨大的山門一樣。這種兜的防護能力主要是針對弓箭流矢有效,武家武士們會在兜上裝飾各種夸張獨特的裝飾物,一來可以彰顯身份,而來可以震懾敵人??鋸埖亩岛头椒秸拇笮浞浅o@眼,也是一般人辨別大鎧與后世日本盔甲的主要辨識渠道。

提到武士,總會想到刀,鐮倉時代的武士們同樣重視刀。盡管戰(zhàn)陣之中,刀能夠發(fā)揮的作用非常有限,但刀依然是武士本身的象征。自平安時代“前九年之役”與“后三年之役”以來,武士們的活躍使得日本刀得到了空前的發(fā)展。到了鐮倉時代,許多知名刀劍匠人開始活躍,并且名刀匠們逐漸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流派傳承:山城傳的粟田口吉光善造短刀脇差、備前傳的光忠善造太刀、而長船派刀匠們打造的大小刀則都得到好評,種種流派不一而足。


武家政權(quán)崛起后,日本刀的形制越發(fā)豐富,刀身寬大豪獷的太刀、野太刀也開始出現(xiàn)。由于騎馬戰(zhàn)成為主流,一些武士會使用大太刀進行馬上作戰(zhàn)。武士們將大太刀架好,做好準備向敵方步卒沖擊,以這種方式殺傷敵人。隨著后來下馬步戰(zhàn)的興起,大太刀的實用性也開始降低。

到鐮倉時代中后期,馬上使用的太刀隨著使用經(jīng)驗的增加,刀型越發(fā)厚重,保持了刀幅寬度較大的特點。刀鋒形制剛健,其尖端的刀鋒/切先部位多為所謂“豬首鋒/豬首切先”,刀的彎曲度由平安時代頗有大陸風味的“腰反”,變成了彎曲度以刀身中心為原點的“中反”。這一時期,一般的太刀長度都在兩尺三寸到三尺(70cm-90cm以上)之間,對于武士來說這正是騎馬時單手持刀作戰(zhàn)最為適宜的尺寸。

在今人看來,刀乃是武士的象征,而真正回到鐮倉時代,當時的人提到武士想到更多的還是弓。弓矢幾乎是為武道的代言詞,這和弓箭成為馬戰(zhàn)主要手段關系密切,對于武家中的杰出者或上位者更是會有“弓取”的稱謂。和弓與弓道運動流行至今,并成為日本文化對外傳播的一部分,同時,鐮倉時代武士騎射結(jié)合的流鏑馬運動,也被保留至今。

弓在日本的發(fā)展歷程非常獨特,平安時代開始出現(xiàn)所謂的伏竹弓,原材料以竹和木結(jié)合,制造相對粗糙。而平安時代后期,以竹從前后包裹木芯制成的初期合成弓開始出現(xiàn)了,并在鐮倉時代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完善。盡管此時的日本弓,其質(zhì)量和形制都還和后日發(fā)展完善的和弓有區(qū)別,但武士們戰(zhàn)陣之中已經(jīng)開始騎馬對射,并把修習弓箭技藝當成一件大事了。

當然,回到游戲《對馬之魂》中,我們可以看到游戲?qū)适潞捅尘斑M行了一定程度的架空。角色們身穿的盔甲并非完全還原鐮倉時代的相貌,反而有一些室町時代乃至于戰(zhàn)國時代的樣貌。不過畢竟故事本身和人物都已經(jīng)架空了,盔甲武器之類也不必完全追求還原第一次元日戰(zhàn)爭的樣貌,否則對馬島之戰(zhàn)也會變成一次單方面的屠戮而已。
歷史上,鐮倉武士們建立武家政權(quán)以來,戰(zhàn)爭主要還是幕府內(nèi)部的爭斗。蒙元軍隊的入侵帶給了鐮倉武士們非常強烈的沖擊,這種沖擊從戰(zhàn)斗方式上、兵器盔甲上,乃至于技術(shù)和思想上都非常劇烈,武士們的強敵真的從海上到來了。
蒙古襲來對鐮倉武士的沖擊
1274 年 10 月 5 日,蒙元入侵軍登陸對馬島。如本文開頭所言,對馬島上武士 80 余騎很快被上千名登陸元軍消滅,守護代宗助國父子以下全員戰(zhàn)死,對馬島被占領。這既是游戲的背景,也是歷史上蒙元與日本的第一次交鋒。雖然十余天后,蒙元最終敗退,但其入侵依然給鐮倉幕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北條時宗判斷蒙古入侵絕不會停止,因此修建工事改進武器,時刻準備迎擊蒙元下一次入侵,最終在 1281 年,第二次抵御并打退了蒙元的入侵。
從蒙元的角度來說,征服日本真正足夠所需的兵力物資實在是太過于龐大,蒙元方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很難完全摸清這一點,也達不到這樣的實力,這是其失敗的主因。但從另一方面看,鐮倉武士們同樣感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來自海外廣袤大陸的武裝力量,不論是從漲見識的方面、受損失的方面,還是對于幕府政局日后的影響方面,沖擊都十分強烈。

蒙元入侵軍的組成成分比較復雜,第一次蒙元入侵時,其主力包括有蒙古人、北方漢人、高麗人、女真人等等。在總司令忻都(即對馬島之魂游戲中的赫通汗)指揮下,指揮官就有漢人左副元帥劉復亨、高麗人右副元帥洪茶丘等。兵源構(gòu)成復雜,既有擅長軍陣步戰(zhàn)的漢人部隊,又有長于騎射迂回的蒙古人部隊,更有熟識水性的高麗水軍。這都是鐮倉武士們未曾遇到過的敵人類型。

首先給鐮倉武士們沖擊最為顯著的是蒙元軍的武器:弓箭、震天雷、回回炮、火銃等等。說到底,蒙元入侵的一大借口就是日本與南宋的硫磺貿(mào)易,使得南宋軍的火藥供應一直沒有間斷,而蒙元就使用日本當時完全沒有概念的火器對鐮倉武士們動手了。元軍于博多登陸之時,眾多武器中最先給鐮倉武士們造成沖擊的就是各類火器震天雷。各類炮彈、開花彈等外皮多有陶片鐵片,隨著火焰噴出,煙氣環(huán)繞,炸聲震天,鐮倉武士們很多因此潰退,死傷甚多。這是日本武裝力量第一次遭遇火器,武士們印象非常深刻,也為日后日本列島“鐵炮傳來”開始普及火器埋下了伏筆。

其次則是蒙古人使用的弓箭,鐮倉武士們的主要作戰(zhàn)手段也是騎射,對弓箭并不陌生,但蒙古人使用的弓與鐮倉武士們手中的日本弓完全不同。彼時的鐮倉武者們使用的多為“三枚打弓”制式的早期復合弓,而蒙古人當時使用的蒙古弓則在射程、穿透力和殺傷力上,給了鐮倉武士們?nèi)碌恼J識。不但可以在較遠的距離上對大鎧有一定的穿透能力,而且箭頭涂毒,很多武士中箭之后毒發(fā)身亡。
在弓箭具有射程優(yōu)勢之余,蒙古人的快速撒放手法與弓箭手齊射戰(zhàn)術(shù)也帶來了很大的火力優(yōu)勢,這同樣是鐮倉武士們聞所未聞的。第一次蒙元入侵之后,北條時宗就對日本弓箭的改良十分上心,和弓也由是得以發(fā)展,至室町時代以后,四方竹弓、弓胎弓等紛紛出現(xiàn),性能大為提高,形制上也近似于今日的和弓了。

另外給武士們造成沖擊的則是,蒙元侵攻軍的作戰(zhàn)方式。武士們秉承鐮倉傳統(tǒng),射響箭、武將報上名號尋求與對手大將單挑、各自爭先戰(zhàn)斗以獲得軍功。然而洶涌而來的蒙元軍,以鑼鼓為號令指揮軍隊行動,以軍陣為核心行進迂回,并且動輒以箭雨迎接前來“一騎討”的鐮倉武士們。單打獨斗的平安-鐮倉式武家作風,讓無數(shù)不知大陸之上戰(zhàn)爭變革的武士們,策馬而出,被射成刺猬而亡。蒙元的到來,讓日本列島開始認真思考戰(zhàn)爭的變革,并也開始發(fā)展自己的軍陣與號令,并最終在之后的戰(zhàn)國時代開花結(jié)果。

當然,蒙元入侵對鐮倉武士們最為直接的沖擊,還要數(shù)勝利之后的論功行賞。對蒙元來襲的備戰(zhàn)和常年的防御態(tài)勢,使得整個日本列島的經(jīng)濟與資源都處于高壓狀態(tài)。幕府拿不出足夠的土地和錢財犒賞各路有戰(zhàn)功的御家人,這直接導致了幕府內(nèi)部矛盾的進一步加劇。隨著 1318 年后醍醐天皇即位,持續(xù)多年的倒幕運動悄然拉開序幕,1333 年,鐮倉幕府宣告滅亡。

結(jié)語
鐮倉時代象征著武士的崛起,始于武家政權(quán)的執(zhí)政,而又以抗擊蒙元入侵為末尾,奠定了“武士”這個流傳至今的詞匯與文化符號的基調(diào)。筆者也希望玩《對馬島之魂》的玩家們,在游戲中的對馬島上廝殺之余,也好好感受一下與月光下的葦草一同搖曳的,鐮倉時代的武士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