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愛奇藝,它為什么比《狂飆》差那么多?
無名》


張若昀在新劇《顯微鏡下的大明之絲絹案》(以下簡稱《絲絹案》)里,被網(wǎng)友批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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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克制一些的批評,還只是吐槽他的演技太刻意了、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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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奔放一些的批評,索性就說他瘋瘋癲癲,像是“被僵尸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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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看過“文字鬼才”馬伯庸的同名原著就會知道,其實這個鍋,不應該張若昀來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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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就是:這是編導改編的問題,而不是演員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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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不是小說
POST WAVE F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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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絹案》,改編自馬伯庸的歷史故事書《顯微鏡下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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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強調(diào)的是,這本原著不是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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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本記錄了發(fā)生在明代的六個真實的歷史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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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伯庸從浩如煙海的歷史文獻里,挖出這六段往事的來龍去脈,其間的點滴細節(jié),都被講述得如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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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這些事件和細節(jié),我們看到了明代的官僚階層和基層百姓,以及權(quán)力機制和社會樣態(tài)的真實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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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若昀主演的《絲絹案》,就取材自這本書的第一個故事《學霸必須死——徽州絲絹案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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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說的是發(fā)生在徽州府的一場民間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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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騷亂,規(guī)模雖然不大,但是時間卻很長,從隆慶三年(1569),一直鬧到萬歷六年(1578),中間還換了一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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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事兒,能鬧這么長時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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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起來很?。壕褪且粋€精通算術(shù)的學霸帥嘉謨(劇集改名“帥家默”),在爭取當個管錢糧稅賦的小官吏時,因為拿著徽州府歷年的錢糧賦稅賬目練習盤賬,發(fā)現(xiàn)徽州府六縣中最富裕的歙縣,每年需要拿出一筆8780匹的絲絹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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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徽州府下轄六個縣,但這8780匹的絲絹稅,卻讓歙縣一個縣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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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嘉謨就想搞清楚這筆稅的來龍去脈,結(jié)果一查不要緊,這筆稅早在公元1365年,也就是朱元璋建立明朝三年前,就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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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于說:大明王朝開國才201年,但歙縣的老百姓卻當了204年的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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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馬伯庸的說法,既不是歙縣人也不是徽州府人的帥嘉謨,不知道是出于正義感、鄉(xiāng)土情結(jié),還是想借此炒作自己,總之就是提筆上訴給了當時的應天巡撫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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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569年帥嘉謨把訴狀提交給海瑞,到1578年帥嘉謨被“杖一百流三千里,遣邊戍軍”,這九年時間里,徽州府的日子相當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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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徽州府六縣的百姓、鄉(xiāng)紳鄉(xiāng)宦,再到一府六縣的大小官員,甚至連大明王朝的戶部尚書與當朝首輔,都被攪了進來,中間甚至還發(fā)生了婺源縣秀才程任卿(劇集改名“程仁清”),聯(lián)合大族鄉(xiāng)紳成立議事局,儼然要自治的嚴重事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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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伯庸筆下的《徽州絲絹案始末》讓我們看到,從中樞到地方、從官僚到平民的諸多利益集團,究竟如何各懷心思,彼此攻訐、算計、妥協(x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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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關(guān)鍵的是,透過這個案子,馬伯庸讓我們注意到大明朝廷的決策如何出爐,地方執(zhí)行如何落實,官場規(guī)則如何運作,利益集團之間又是如何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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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在馬伯庸的原著里,盡管這件事是由帥嘉謨挑起,但他并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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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不是呆子
POST WAVE F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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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伯庸的歷史故事,全被具體而微的小事件聯(lián)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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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最讓人驚心動魄的點,不是王侯將相的朝堂斗爭,而是支撐這個國家的小官小吏和小老百姓們,如何以細小齒輪的身份,推動著大明王朝這臺國家機器運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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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絲絹案始末》的重點,就是讓我們注意到:在中國的政治生態(tài)里,權(quán)力到底是如何對利益進行分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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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注定它的影視化改編,會變得很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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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沒有絕對的主角,而是一出“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群像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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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這樣的故事一板一眼地影像化,那就意味著它會變成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糊涂賬,或者是全篇毫無重點的流水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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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這個問題,主創(chuàng)就選定帥嘉謨做主角,由他串聯(lián)起整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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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然是最好的選擇,因為這次事件確實由他挑起,而且最后也以他被“杖一百流三千里,遣邊戍軍”作終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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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問題出在了人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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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伯庸的考證里,帥嘉謨這個人,是一個精通算術(shù)、但不精通政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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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不精通政治,但并不是個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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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第一次寫的呈文,就有四個機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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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是引用《徽州府志》的官方文案,證明自己說的這個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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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發(fā)起感情攻勢,認為歙縣替徽州府其他五縣交了這筆絲絹稅,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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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打政治牌,指出當時政府正在推行強調(diào)“均平”原則的“一條鞭法”,認為徽州府應該響應國家政策,趁機糾正這個存在了204年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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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帥嘉謨還急上差之所急,主動給出了解決方案:要么徽州府六縣按人頭均攤,要么按照田地均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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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呈文來看,帥嘉謨絕對不是劇集版里呆頭呆腦、不精通政治的算數(shù)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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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恰相反,帥嘉謨明顯是一個在政治上有所企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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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的人,怕是很難成為國產(chǎn)影視劇的主角,因為他的動機里,很難說沒有投機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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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chǎn)影視的正派主角,怎么能投機取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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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起見,那就把他往理想主義的陣營里劃分,讓他變成一個認為數(shù)字是天下大道、卻對政治和人心一竅不通的“算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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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產(chǎn)影視的正派主角可以不投機取巧,但是可以赤誠著呆呆傻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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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有了部分網(wǎng)友尖銳批評的“張若昀被僵尸咬了”的帥家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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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根結(jié)底,這不是張若昀的問題,而是主創(chuàng)在為這個故事選定主角時,綜合當下的影視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所能選擇的最為穩(wěn)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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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難聽些:要想在當下的影視環(huán)境里,去表現(xiàn)一個主角跟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叫板,呆呆傻傻就是最安全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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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呆子對權(quán)力和秩序是無害的,也是最好被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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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不是官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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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導演曾經(jīng)說過一段話,大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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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很多電影是從小說改編的,但我其實不太注重小說里面的情節(jié);我把小說改編成電影的時候,我只看一遍;我怕自己再看下去我會進入到那個小說里面,這就拍不出好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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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怕別人不明白,李安還在最后總結(jié)說:“小說里什么東西打動你,然后你就用電影的方式做你想做的東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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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抓住李安導演說的“打動你的東西”,是考驗創(chuàng)作人的關(guān)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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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張藝謀,他就是被男女主角在高粱地里的畫面給震撼到,才拍了《紅高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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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馬伯庸的《顯微鏡下的大明》,不管哪一個歷史事件,它們最撼動人心的地方,根本不是某個人物做了什么,而是當時的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如何被作用在每一個具體而微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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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帥嘉謨,看似是他挑起了絲絹案,但身處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中的每一個人,都把他碰撞出了原以為的命運軌道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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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伯庸的考證里我們知道,他能在第一篇呈文里留下四處機鋒,證明他對政治有企圖;企圖失效后,他又越級上告,證明他有為了這個政治企圖放手一搏的勇氣;
而且從一開始,他就利用歙縣民眾的恐慌心理,收斂了大量錢財、假公濟私,說明他在整起事件里,確實包藏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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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后官府給他定的罪名是:“將不干己事情,捏造寫詞,聲言奏告,恐嚇得財,計贓滿貫”、“以陳奏而斂取”,然后“杖一百流三千里,遣邊戍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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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欲加之罪的政治性判決,翻譯過來就五個字:“誰讓你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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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大明官方是在把一個法律問題,給政治/權(quán)力化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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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也恰好就是我們此前說的,《顯微鏡下的大明》這本書最撼動人心的地方,不是誰做了什么,而是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如何作用在每一個具體而微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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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可惜,劇集版《絲絹案》盡管也對這個部分進行勾勒,但它最終還是把這一切變成了陰謀,變成了反對派對帥家默的阻撓和陷害,變成了官吏為保住既定利益如何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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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馬伯庸是在寫權(quán)力和政治在利益面前對個人的戕害,那改編后的劇集版,則不過是說了一個我們早已在國產(chǎn)劇集里司空見慣的官場、民生和陰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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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毛頭
所見即所想。編輯丨毛頭? ? 排版丨石頁
「注:本文部分圖片來源于豆瓣及網(wǎng)絡,若有侵權(quán)請主動聯(lián)系我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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