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約 魔法禁書目錄 第三卷 第四章 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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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通行是最強,卻不是無敵。
而上條的「幻想殺手」可以經(jīng)由觸摸,粉碎對手任何種類的「異能之力」,即使是神的奇跡也不例外。所以就算一方通行的絕對防御能力「反射」連核彈爆發(fā)都能擋下,應該也防御不了上條的右手。
即使一方通行是全世界所有人群起圍攻,也敵不過的「最強」,卻不是連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幻想殺手」也可以擋下的「絕對無敵」。
既然有這樣的誤差,就有獲勝之機。
「————」
上條觀察周圍的地形。
這是一大片廣場,周長將近一百公尺,地上鋪滿了碎石及鋼骨鐵軌——
完全沒有藏身之處的一個平面。
上條當麻與一方通行站在平面上,兩者的距離約十公尺。全力沖刺的話只有大約三、四步距離。
上條屏住呼吸。
如同壓縮了全身的彈簧,微微低下身子。
「喔……喔喔喔!」
仿佛被爆炸給炸出去般,上條向著一方通行飛奔而去。
但是,一方通行卻運動也沒動。甚至連拳頭也沒握起。
兩手輕松下垂,兩腳也沒有計算重心,臉上咧嘴而笑。
咚咚……
一方通行按照一定的節(jié)奏,以腳底輕輕踏著碎石。
轟——
一瞬間,一方通行腳底的碎石宛如地雷一般,爆炸了。
碎石往四面八方飛散,就如同近距離扣下扳機的散彈槍。
「……!」
上條察覺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
他急忙伸出雙手護住臉部。
下一個瞬間,隨著轟隆的沉重聲響,超過十顆以上的大小碎石擊中上條的身體。
由于沖擊力道太強,上條的腳離開了地面。接著上條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向后方飛去,然后在地上翻滾數(shù)圈,一直到數(shù)公尺外才停止。
「……太慢了吧!」
痛得幾乎要失去意識的上條,這時聽見生銹金屬互相摩擦的刺耳聲響。
上條甚至忘記要站起來,只茫然地看著聲音的方向。
「你真的是太慢了!這樣的速度要打贏我,再等一百年吧!」
一方通行舉腳往地上一踏。
不知道他將沖擊的「方向」做了怎樣的改變,但原本橫躺在他腳邊的一根鋼骨鐵軌,如同彈簧一般直立了起來。
一方通行接著反手一拳,宛如要撥開眼前的蜘蛛網(wǎng)般,打在直立的鐵軌上。
就好像打一個不聽話的小孩一樣,力道很輕。
但是,如同教會鐘聲一般的轟然巨響,傳遍整個派車場。鋼骨鐵軌彎成了「ㄑ」字形,以炮彈般的速度往上條一直線飛去。
「??!」
上條慌忙在地面翻滾跳躍,逃離所在的位置。
接著,彎曲的鋼條如同一把圣劍,插在剛剛上條躺著的地方。
真是千鈞一發(fā)——
上條才剛這么想,就發(fā)現(xiàn)幾百公斤重的鋼條直擊地面的瞬間,把大量的碎石都卷了起來,就像落在海面的隕石。
無數(shù)的小石頭打在上條的全身。
肺部受到巨大沖擊,所有肺中的氧氣都被逼了出來。
「嘎……啊……!」
瞄準滾倒在地的上條,一方通行繼續(xù)砸來兩、三根鋼骨鐵軌。
這些飛在空中的鋼鐵炮彈,跟手槍子彈一樣讓人難以閃避。
如果直接命中,絕對會沒命。就算勉強躲開,也會被飛起的大量碎石如同散彈一般擊中,傷勢越來越重,最后也難逃一死。
這時上條所能做的,只有在地面不斷翻滾。
靠炮彈打中地面的位置來推測碎石噴射方向,然后自己也朝同方向飛躍,借此減輕碎石擊中時的沖擊力……
除此之外上條什么都做不到。
無法靠近敵人。
隨著躲過十發(fā)、二千發(fā)鋼鐵炮彈,身體持續(xù)受到散彈攻擊的上條,逐漸從派車場的中心位置被逼到外緣。
但是即使戰(zhàn)況如此,上條依然認為現(xiàn)在尚處于膠著狀態(tài)。
因為上條相信,雖然自己持續(xù)受到單方面攻擊,但一方通行也無法對自己造成致命傷害。
然而就在這時,颼的一陣破空之聲切斷了上條的想法。
「……?」
一瞬間,以為鐵軌飛了過來的上條急忙往身后跳躍。這是為了將散彈槍般的碎石威力減到最低。然而,上條卻發(fā)現(xiàn)鋼鐵炮彈沒飛過來。
上條開始戒備,訝異地皺起眉頭。
這時鋼鐵鐵軌越過上條的頭頂,迅速插在上條背后的地面上。
「!?」
這時候的上條,正為了減輕沖擊力而自行往身后飛躍。
沒想到散彈碎石會在這么近的距離下,以反方向飛來。
就好像自己朝著一輛時速一百公里的大貨車,以時速一百公里的速度撞過去。自作自受的加倍沖擊力,打在上條背上。
宛如被人拿球棒在背上猛敲的感覺,上條無法呼吸,凄慘地翻倒在地。
颼颼的數(shù)道破空之聲,在夜空中響起。
上條抬頭一看,數(shù)條鋼骨鐵軌正從天而降。
(什么……?。?/p>
上條急忙閃避,但是鐵軌同時插在上條的前后左右。
大量的碎石從四面八方襲來,宛如同時被五、六個人圍毆。
這樣的情況,根本無法防御或回避。失去所有選項的上條,只能呆呆承受超過一百顆以上的散彈襲擊全身。
上條的身體就好像被抓上陸地的蝦子一樣彈來彈去。
「唔……嘎……啊……嗚……!」
但是,之后上條依然抓著插在身邊的鋼骨鐵軌,站了起來。
原本在美琴的雷擊傷害下早已虛弱不堪的雙腳如今不斷顫抖,嘴巴里盡是鮮血的味道。
這時,勉強維持著意識的上條看見——在遙遠的前方,一方通行蹲低了身子,如同正壓縮著全身的彈簧。
「哈哈!看吧,太慢了!太慢了!真是太慢了!你要當一只取悅獵人的狐貍,可別當只注定被殺來吃的豬啊!下三濫!」
這個時候,一方通行與上條之間有將近三十公尺的距離。
但是,一方通行只用兩步便將兩人的距離縮短至零。
一方通行腳下的碎石像火箭一般爆發(fā)。
一方通行就好像在水面上跳躍的飛石一樣,一口氣拉近了距離,以驚人的速度沖進上條的懷中。
上條的胃袋涌起一陣緊張感。
上條急忙出拳攻擊,但是在那之前,一方通行的腳已經(jīng)踩在眼前地上。
鋪在腳邊的鐵軌,如同彈簧一般迅速彈起。釘在枕木上的錨釘像襯衫紐扣被扯斷一樣飛出。
上條一驚,彈起的鋼骨鐵軌就像一發(fā)上勾拳,迅速擊中上條的下顎。
「嘎……啊……!」
上條的身體浮起,腳下至少離地二十公分。
一方通行滿足地看著,然后伸出惡魔般的右手,瞄準上條那浮在空中上毫無防備的身體。
那只單靠溫柔的撫摸,就可以讓鋼骨鐵軌像炮彈一般飛出去的右手。
「————!」
看見一方通行的右手如毒蛇一般來襲的瞬間,上條急忙也伸出了右手。
不幸中的大幸是,上條的右手及時將一方通行的右手拍落。
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讓一方通行宛如看見了難以置信的東西一般,瞪著上條。
接著好似要抖掉身上的灰塵,一方通行用力往地上一踏。
震腳。
兇器般的碎石都被卷起,打在空中的上條身上。
無法呼吸的上條,像具尸體一樣在地面翻滾。
手腳完全不聽使喚,翻滾了好幾公尺的上條,直到背部撞到了某個東西才停止。
「……?」
他察覺自己撞到的,是貨柜形成的墻壁。
圍繞在派車場外圈,堆積如山的貨柜。
一方通行跟御坂妹妹原本應該在派車場的中心位置才對,看來為了閃避攻擊而不斷退后的上條,不知不覺已經(jīng)退到了數(shù)十公尺外。
貨柜堆了有五、六層。以高度來說,幾乎相當于三層樓的建筑物。
一瞬間,上條往背后的貨柜之壁瞄了一眼。
「喂喂!你還有時間看別的地方嗎?既然這么想死,我就讓你變成可以登上吉尼斯世界紀錄的有趣尸體吧!」
他狂笑。
上條急忙回頭。
數(shù)公尺外的一方通行微微彎下身子,用力往地面一踩,整個人跳了起來。
明明只是單純的垂直跳躍,一方通行那纖細的身體卻一口氣向上飛了四公尺高。
灌注了全部體重的飛踢,如同炮彈瞄準上條的頭部從天而降。
上條急忙往旁邊滾倒回避,下一瞬間,一方通行的飛踢擊中上條原本靠著的金屬貨柜墻壁。
咚的一聲,宛如教會鐘聲般的巨大聲響。
接著,堆積如山的貨柜崩塌了。
就像把堆積起來的積木最下面一根給抽掉。
一方通行的飛踢將最下層的貨柜如同紙箱一樣踢爛,原本被支撐在上面的所有貨柜全都劇烈搖晃,一瞬間都崩塌下來。而且不只是小區(qū)域的崩塌,就連鄰近的貨柜也受到牽連,仿佛紙牌所疊成的金字塔一樣,整座貨柜山全部崩塌。
上條停止了呼吸,看著頭頂。
無數(shù)的貨柜宛如巨大的骰子般在空中翻滾,接著像豪雨一樣落下地來。
「!」
上條急忙站起身來。正當他打算往旁邊飛躍閃避從天而降的貨柜時,視線的一角又注意到一件事。
一方通行再度微微彎下身子,宛如壓縮全身的彈簧。
上條愣了一下。接著一方通行以炮彈般的速度向正在忙著閃避貨柜的上條飛來。
對于能「反射」所有沖擊力的一方通行,即使是每個超過一噸的貨柜之雨也沒必要閃避。
但是,上條卻不同。
如果要閃避頭上的貨柜,就沒辦法閃避一方通行的追擊。
如果要伸出右手迎擊一方通行,就會被頭頂?shù)呢浌窠o壓扁。
「……!」
上條急忙朝著眼前的一方通行踢出一些碎石。
當然,這么做是無法阻擋一方通行前進的。
「哈哈!你以為這樣的攻擊會有效嗎?至少也該有這樣的力道啦!」
打在一方通行身上的大量碎石,「方向」全被改變,并以兩倍快的速度朝上條「反射」。
上條趕緊雙手交叉,護住自己的臉跟胸部。
一瞬間,如同散彈槍一般的大量碎石打在上條全身。
上條的身體仿佛被炮彈擊中,向后飛了好幾公尺。
避開了從天而降的貨柜。
也跟從正面襲來的一方通行拉開了距離。
「?。俊?/p>
一方通行發(fā)出了頗為佩服的驚嘆之聲。接著,大量貨柜撞擊地面。
無數(shù)的碎石都被卷上了天空,砂塵遮蔽了上條的視線。
宛如要把砂塵揮散一般,大量的貨柜任意翻滾,上條差一點便被壓到。貨柜的動作就好像在巨大碗里跳動的骰子,又好像是擁有意志的生物,令人完全無法預測。
(可惡……!)
上條使盡吃奶的力氣往后飛躍,逃離翻滾的貨柜。
貨柜的動作終于完全停止。但是卷起的砂塵依然遮蔽上條的視線。
不,這不是砂塵??磥碡浌窭镅b的似乎是面粉之類的東西。
白色的粉末形成像霧一樣的白煙,讓上條的視線變得模糊。
宛如三百六十度圍繞著上條的白色窗簾。
一方通行隨時有可能從任何角度突破白霧襲擊過來。
就好像被蒙上眼睛之后丟進潛伏著猛獸的柵欄里一樣,上條被令人絕望的緊張感所籠罩。
但是,出乎上條意料之外地,從白色窗簾前方傳來說話聲。
簡直像是在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
「呵,看來貨柜里面似乎是面粉。今天剛好完全沒有風,這樣應該是挺危險的狀態(tài)吧?」
上條感到頗為錯愕,靜待對手如何出招。
「舉個例子來說好了,平常不是偶而會聽說礦坑發(fā)生爆炸事故嗎?那可不是火藥不小心被引爆哦。」
笑得很開心的聲音繼續(xù)說道:
「原因是在礦坑中切削巖石的時候,細微的巖石粉末會逐漸彌漫在空氣之中。就像現(xiàn)在這樣?!?/p>
上條心中一驚。
一瞬間理解到一方通行的意圖,上條慌忙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從該處逃走。
「據(jù)說如果空氣中有粉末的話,只要一點火,氧氣的燃燒速度會變得非??炫?!就像整個空間變成一顆巨大的炸彈!」
上條已經(jīng)完全沒有在聽了。
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跑,只想早一刻逃離這個區(qū)域。
背對著一方通行,逃離這個被粉末占據(jù)的巨大空間。
跑,跑,不斷地跑。
接著,一方通行的話宛如一把刀刺在上條的背上。
「相信你應該也聽過什么叫做塵爆吧?」

下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被吹散。
彌漫著面粉粉末,半徑足足有三十公尺的巨大空間,變成了一顆巨大的炸彈。
如同對在空氣中氣化的瓦斯點火一樣,整個空間發(fā)生了大爆炸,火焰及熱風向外飛散。
這時,上條剛好逃到了面粉形成的窗簾之外。
雖然背部承受了沖擊力,整個人跌在碎石上,但好歹是免于被卷入爆炸之中了。
然而,塵爆與一般炸彈不同的地方,在于塵爆的燃料是空氣中的氧氣。
爆炸在一瞬間奪走整個空間的氧氣,氣壓因而急速下降。
幸好這里不是密閉空間,而是戶外,所以不至于變成真空狀態(tài)。
但是,急劇的氣壓變化還是讓上條的內(nèi)臟受到了強大的擠壓。
如果是真空狀態(tài)的話,上條想必會全身爆裂,內(nèi)臟噴出。
「嘎……啊……!」
因火海的關系,整個派車場一片明亮。上條移動傷痕累累的身體,勉強站了起來。
回頭望向自己剛剛逃出來的貨柜放置區(qū)。
一方通行走了過來。
在一方通行自己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紅蓮煉獄之中,若無其事地走著。
「真是的,我怎么這么糊涂。剛剛不是才實際體驗過嗎?如果沒有氧氣,我也會受不了的。啊,差點就沒命了。你應該感到高興,因為你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差點殺死一方通行的人?!?/p>
好像在聊天一樣,語氣非常輕松。
「呵呵,這么說來,似乎不能夸耀就算被核子彈擊中也不會有事了。啊,不過只要準備氧氣筒不就得了嗎?我記得有種發(fā)膠噴霧罐大小的氧氣筒吧?那玩意不知道一個多少錢?」
在火焰的地獄之中,他還能表現(xiàn)得如此輕松,真讓上條感到無比恐懼。
「……!」
上條急忙弓身應戰(zhàn)。
但是,逐漸累積的傷害已經(jīng)讓上條的腳開始抖個不停。
「擺出架勢又有什么用?」
在火焰之中,一方通行宛如孩子般微微歪著腦袋。
「不管你再怎么拼命,也沒辦法靠近我一步的。何況就算靠近我,你又能做什么?」
一方通行在業(yè)火之中輕松地攤著手說道:
「我的身體不管碰觸到任何物體,都可以操縱它的『方向』。就算是人體的『血液流動』也不例外。換句話說,如果你傻傻地碰了我,你全身的血管跟內(nèi)臟會整個爆開,這點你想清楚了嗎?」
「……」
上條的雙腳停止了顫抖。
就算上條的右手可以突破一方通行的「反射」能力,那又怎么樣?
上條能夠觸摸一方通行的只有一只右手。換句話說,那不就跟綁起一只手來打拳擊一樣嗎?
何況,就算上條的右手成功地擊中一方通行的臉部,但只要在抽回拳頭之前手腕被抓住,一切就完了。
然而,面對僵硬的上條,一方通行卻親切地笑了。
「嗯,不過你也不用那么在意啦。事實上,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與一方通行對決,還能夠維持呼吸到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是奇跡。如果說還指望有什么更好的表現(xiàn),應該都是奢望吧?」
明明是對決的緊要關頭,一方通行卻笑得很輕松。
「說真的,你的能力太差反而是一種幸運呢。因為你太弱了,所以『反射』反而無法發(fā)揮最大效果。真的,你確實找出了我的最大弱點。如果換作半強不弱的風紀委員,或者是持有高科技武器的警衛(wèi),想必第一擊的『反射』就已經(jīng)結束戰(zhàn)斗了?!?/p>
在火海之中,一方通行開始拍手。
以打從心底體諒對方辛勞的聲音說道:
「你做得很好。你真的做得很好了——所以差不多該安息了吧?」
在火焰之中,一方通行蹲低身子。
轟然一響,連火海也被吹散,白色少年像炮彈一樣朝上條飛來。
兩人的距離原本有數(shù)十公尺,但卻在兩、三步之內(nèi)便縮短至零。
宛如在水面跳躍的飛石一樣,一方通行來到了上條眼前。
「————」
上條內(nèi)部涌起一股緊張感,從胃袋一直延伸到喉嚨前端。

右手名為苦手,左手名為毒手。
只要碰觸就可以改變所有「方向」的這雙手,同時也是為所有生物帶來死亡的黑暗之手。
因為只要碰觸到皮膚,毛細管之內(nèi)的血液流動、人體表面的生物電流等等,所有的「方向」都會逆轉,光是這樣就可以讓人的心臟從體內(nèi)爆裂而出。
一方通行將雙手合在一起。
宛如被手銬銬在一起的兩只手掌,朝著上條的臉孔迅速擊出。
上條急忙想要往后退,但是抖動的雙腳已經(jīng)無法隨心所欲移動。
連靈魂都可以捏碎的兩只手,逼近上條的眼前。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p>
上條反射性地閉上眼睛,豁出一切地揮動右拳。
由于視線已被自己封閉,上條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右拳會打到哪里。
咚!隨著一個鈍重的觸感,一方通行的臉上挨了一拳。
「咦?」
最初感到吃驚的不是挨揍的一方通行,反而是出手的上條。
因為上條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打中。
何況上條心中認定,這種虛弱無力的拳就算打中,想必也不痛不癢。
但是,一方通行卻飛了出去,倒在碎石上掙扎翻滾。
「啊……哈?好,好痛!哈哈!這是怎么回事?真有趣!哈哈哈!該死,真棒!太棒了!你的拳頭確實打中我啦!」
伏在地上的白色少年瘋狂地笑著,宛如是個即將孵化的惡魔。
但是,上條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回想起來,從一開始就不太對勁。
以上條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還能跟一方通行互相較量到現(xiàn)在,早就應該察覺到事有蹊蹺。
上條跟一方通行之間有壓倒性的優(yōu)劣勢差距。
一方通行只要用皮膚碰到就可以殺人。
而上條除了右手之外只要身體碰到一方通行,就是立即斃命。
而且,上條身上還殘留著美琴雷擊的影響,連腳都不太能隨心所欲移動。
明明處于如此壓倒性劣勢,為什么還能夠……
(……難道……)
一方通行再次向上條沖來。
伸出那只要一碰就可以殺人的右手,直直地朝上條的臉孔揮出。
(這家伙該不會……)
上條輕輕擺頭,避開了一方通行的攻擊。
上條當然沒有受過特殊的軍隊訓練,卻可以輕易避開他的攻擊。
(該不會————)
上條握緊右拳。
為了更確實反擊,上條朝著揮拳落空的一方通行更加靠攏。
(這家伙——該不會其實很弱吧?)
「唔嘎!」
上條的拳頭重重打在一方通行的臉上。
一方通行的左右兩手像兩把刀子一樣畫著復雜的軌道,但是卻連上條的皮膚也碰不到。
避開一方通行那毒蛇般的兩只手,上條的拳頭兩次、二次地往一方通行的臉上招呼。
「可惡!怎么回事!你的動作怎么那么奇怪?又不是鰻魚,為什么彎來彎去的!」
一方通行改變做法,想要抓住打在臉上的拳頭,但是上條的拳頭就像出洞的毒蛇一樣靈活,完全讓他捉摸不到。
「哈!從來沒輸過?」
上條踏著敏捷的步伐說道:
「難怪你這么弱!所有敵人都是一擊打倒。所有攻擊都可以簡單反射,像你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如何打架!」
沒錯,兩人最大的差別就在這里。
對一方通行來說,戰(zhàn)斗不是「比輸贏」,而是單方面的「屠殺」。
因為他身上的「超能力」實在太過強大,所以根本不需要學習「戰(zhàn)斗方法」。
事實上,一方通行的架式只能用亂七八糟來形容。拳頭也不會握,只會張開手指亂戳,若是平常人早已扭傷手指,腳步的動作也完全沒有考慮到重心分配。
但是,一方通行根本不必為此感到不安,因為他的能力太強了。
任何敵人都可以一擊必殺,根本沒必要磨練克敵制勝的技術。
任何攻擊都可以全部反射的話,根本沒有必要努力學習閃避對手的攻擊。
技術、努力這樣的字眼,說穿了是弱者為了彌補自己的能力不足而存在的。
但是,這種「強」是「能力的強」,卻不是「一方通行本人的強」。
所以,如果出現(xiàn)了一只可以讓他的能力無效化的右手呢?
對手并非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打倒的「無敵」。
如果只是非常難以打倒的「最強」——
「無敵」跟「最強」之間的細微差距,就是致勝的契機。
「嘖……少說大話!下三濫!」
一方通行伸腳在地上輕輕踏了一下。
原本橫躺在一方通行腳邊的鋼骨鐵軌,像彈簧一樣直立起來。
接著只要把它打出去,鋼鐵的炮彈就會貫穿上條的身體。
但是,上條不讓他有機會這么做。
一方通行的動作早已被預測。
為了中斷他的攻擊,上條以右拳打在他的臉上。
一方通行被打倒在地,狠狠地翻滾。
此時一方通行改變了自己身體所卷起的碎石的「方向」,大量散彈朝著上條的上半身高速射出。
但是,卻沒有打中。
如此容易預測的攻擊,只要蹲下來趴在地上,就可以輕松閃避。
上條并不是打架高手。
若是與不良少年對打,也只有一對一的時候才會贏。
一對二的話就相當危險,一對三的話肯定要逃命。只是這種程度而已。
但是即使如此,一方通行卻完全碰不到上條。
上條所擊出的拳頭也沒有灌注所有體重。
以拳擊術語來說,就像是所謂的刺拳,力量主要是使用在抽回而不是擊出時,是一種牽制用的拳技。
但是即使如此,這樣的拳對一方通行來說卻已相當沉重。
一方通行從來沒輸過,反過來說這也代表從來沒有真正對決過。
因為他的能力是最強,所以反而連最平凡的運動能力都沒有使用的機會。
雖然上條面對不良少年也不見得能夠輕松獲勝,但是要對付一個從出生以來,完全沒打過架的稚嫩大少爺卻已綽綽有余。
「……!唔……哈……好有趣!你那右手是怎么回事?」
數(shù)次被敏捷的右拳擊中臉部的一方通行,胡亂揮動著雙手大喊。
從出生到現(xiàn)在,一次都沒有輸過的最強。
就算輸了,也絕對不會放棄希望的最弱。
若要問這兩者誰比較強,以目前狀況來說的確是上條占優(yōu)勢。
輸一百次就站起來一百次,輸一千次就站起來一千次。
這種由敗北中鍛煉出來的堅強,化為右拳打在一方通行的臉上。
對過去所有攻擊都可以加以反射的一方通行來說,雖然理解眼前的攻擊很「危險」卻沒想到要做出「回避」的動作。
他完全不管打在臉上的拳頭,只是瘋狂揮動雙手,想要抓住上條,就好像一個正在被大人戲弄的小孩子。
而這個事實,一方通行心里最清楚。所以,更讓他無法承受。
號稱學園都市最強的自尊心,在認知與現(xiàn)實的鴻溝之間搖搖欲墜。
鼻梁被擊潰的未知疼痛感,更讓一方通行喪失了集中力。
「可惡……可惡!可惡————!」
一方通行怒吼著,腳底發(fā)生爆炸,整個身體像子彈一樣往上條沖去。
一般來說用腳底踢擊地面,產(chǎn)生出的運動能量會向四方擴散,但一方通行藉由將能量方向作最適當?shù)姆峙?,因而可以讓移動速度增加至兩到三倍?/p>
但是……
「怎么回事!可惡!為什么連一下都打不到你!可惡!」
即使擁有猛獸般的速度,卻依然摸不到上條。
雖然速度很快,但是動作太容易預測,所以不難回避。就好比雖然刀子是殺人的兇器,但是如果握在幼稚園兒童手上,就沒什么威脅性。
到此可以說勝負已決。
上條一次又一次給予的打擊不斷累積下來,已經(jīng)讓身體虛弱的學園都市最強超能力者兩腳軟弱無力。
就在一方通行的膝蓋完全失去力量的那一瞬間,咚!
上條第一次使出「全力」,重重打在一方通行的臉上。
宛如拿著高爾夫球桿朝著小白球揮桿般的沉重一擊。
藉由扭動腰部,灌注全身重心的必殺一擊,將一方通行的身體完全壓倒,在地面上不斷翻滾。
「呼……呼……!」
一方通行坐起上半身,看著眼前。
當他看見上條搖搖擺擺地逐漸靠近,急忙伸手在地上亂撥,往身后爬行。
好痛。
對于過去所有攻擊都可以自動「反射」的一方通行來說,這是一種未知的感覺。
對他來說原本所謂的痛覺,只是藉由皮膚將快樂傳達給大腦的感應器而已。
稚嫩的痛覺神經(jīng),對「痛」這件事完全沒有承受能力,幾乎要因過量的訊號而燒毀。
「……妹妹們也是很努力在活的!」
上條握緊了右手。
「如此用盡全力生活,努力過日子的人……」
上條咬牙切齒地說道:
「……為什么要被你這種人當作利用的道具!」
一方通行嚇得全身僵硬。
但是,上條并沒有停下腳步。
一方通行害怕地搖著腦袋。
他不能理解什么叫做「輸」。
從出生到現(xiàn)在,一次都沒輸過的一方通行,對「輸」的承受能力完全等于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過去連「可能會輸」這樣的念頭都完全沒想過。
但是,上條卻沒有停下腳步。
晚風吹起了上條的前額頭發(fā),宛如墳場中的無名小花一般搖曳。
(……風?)
遭到上條如惡鬼般步步逼近的一方通行,突然想到一件事。
風。
「呵……」
一方通行笑了。
上條不禁停下了腳步。
或許他察覺到莫名的危機感了吧,一方通行心想。但是他不在意,因為已經(jīng)太遲了。
「唔嘎……」
一方通行的能力是可以藉由觸摸來改變所有東西的「方向」。
動能、熱能、電能……不論什么能量,只要有「方向性」,所有的力量都可以被他自由操縱,其實就是如此單純的能力。
「唔嘎嘎……」
既然如此,同樣的道理,只要用手抓住在大氣中流動的「風的方向」
就可以把世界上的風所產(chǎn)生的巨大動能,全部掌握在手中——!
「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咕嘎——!」
一方通行把手伸至頭頂,宛如要抓住看不見的月亮。
轟!伴隨巨大聲響,風的流動形成漩渦。
眼前的少年臉色大變。但是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太遲了。
一方通行的頭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大氣漩渦,宛如地球上開了一個洞。
這個球形炮彈正蓄勢待發(fā)。周圍的碎石不斷被卷起,直徑數(shù)十公尺的巨大毀滅漩渦正因誕生而歡喜高歌。
一方通行笑著大吼:
「去死吧!」
凝聚全世界大氣所形成的破壞鐵球破空而去。
風速一百二十公尺——
連汽車都可以輕易卷起的狂風之槍,宛如隱形的巨人之手,將少年的身體遠遠推了出去。
7
風死了,聲音死了,大氣也死了。
一方通行環(huán)視著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慘烈地獄。
原本覆蓋在派車場地面上的碎石被大風卷起,到處都露出了泥土的地面。
少年被吹至二十公尺外,背部狠狠地撞在毀壞的風力發(fā)電葉片的支柱上,然后跌下地來。
一方通行心想,如果是在碎石上翻滾,想必會更好玩吧?
但反正最后下場都是一樣的。以風速一百二十公尺撞擊任何物體,都跟交通事故中被沒踩煞車的汽車撞飛沒兩樣。
事實上,跌到支柱根部的上條已經(jīng)完全不動了,四肢無力地癱在地面。連是否還活著都讓人懷疑。
「……呵!」
沒想到臨時想出來的法子,竟然具有超越想象的破壞力。
而且,這還只是未完成的威力而已。
操縱風跟「自動反射」不同,必須要以自己的意志變更「方向」因此當然必須考量到「原本的方向」與「變更后的方向」。
想要了解風——也就是大氣的流動,必須經(jīng)過包含渾沌理論在內(nèi)的復雜計算。除非使用「樹狀圖設計者」,否則是不可能完全預測的。
以一個人類的頭腦,不可能演算出全世界的大氣流動狀況。
剛剛那一發(fā),只是勉強操縱了學園都市內(nèi)的風而已。
但光是如此,就有這么強的威力。
看來根本不需要進化為Level 6絕對能力。
只要能夠更完美、更正確地計算出風的流動,就可以獲得足以毀滅世界的力量。
世界,已經(jīng)掌握在手中了。
一股感動,在一方通行的全身上下流竄。
正因為幾乎差點敗北,所以才對勝利的感覺有更加深刻的體會。
一方通行再次確信,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不存在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在自己面前。
就算是核子彈,或是少年那神秘的右手,也已微不足道。
「呵————」
一方通行終于笑了出來:
「喂喂喂!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德行!說了一堆大話,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嘛!喂!再吃我一發(fā)吧!有本事就反敗為勝看看??!」
宛如要擁抱夜空一般,一方通行將雙手伸至頭頂大吼:
「把空氣壓縮、壓縮、壓縮!哈!原來如此,真是個好點子!喂!站起來吧,最弱的!陪我多玩一點,我對你的回報還沒有完呢!」
上條沒有回答。
無數(shù)的鋼骨鐵軌插在碎石地上,宛如十字架。暴風與狂笑回蕩整個空間,宛如流動于墳場里的死亡之風。
美琴腳邊的黑貓,不安地發(fā)出了「喵——」的叫聲。
那一瞬間,御坂美琴踏進了派車場中。
從一開始,美琴便觀望著上條的戰(zhàn)斗。
好幾次都想要沖進去擋在上條與一方通行之間。
但是如果這么做,將造成上條「計劃」的失敗。結果,美琴只能默默地看著上條不斷承受傷害,一直到前一秒鐘。
如今,她終于受不了了。
如果再讓那個少年一個人戰(zhàn)斗下去,他真的會死。
「住手!一方通行!」
美琴站在距離數(shù)十公尺遠之外的位置,伸出了手。
美琴的手緊緊握著拳頭,拇指上已經(jīng)放了一枚硬幣。
美琴的全身放射出電流。接下來只要將拇指輕輕彈起,御坂美琴的別名「超電磁炮」就會以音速三倍的速度擊出。
但是一方通行對超電磁炮連看也不看一眼。
一方通行繼續(xù)增強暴風的威力,仿佛在說:敢的話你就試試看。
攻擊多少,就會回擊多少。
攻擊越是強大,反擊的力道也越強。
「……!」
美琴的手指在發(fā)抖。
如果超電磁炮被反射回來,美琴的肉體將以音速三倍的速度被轟成碎片。
超電磁炮與一方通行若是對決,御坂美琴將在第一百八十五招慘遭殺害。
由冰冷機械所演算出來的,再也無法更改的結果,如同碎裂冰柱般刺入美琴的心臟。
但是,美琴依然抬起了頭。
想要保護某人,就不能只挑選打得過的敵人。
想要保護某人,就必須與打不過的敵人對決。
「……住手……御坂……」
這時,美琴察覺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
雖然非常虛弱,但卻聽得出來是美琴所熟悉的少年的聲音。
「住手!御坂!」
上條當麻悲痛的呼喊聲,讓美琴的手停止了動作。
依照上條的計劃,若要騙過研究員,就必須「由無能力者打倒一方通行」。
一旦美琴出手了,計劃勢必會失敗。
如果美琴不出手,上條的身體就會被暴風給扯爛。
如果美琴出手了,上條就會眼睜睜看著一萬個妹妹被殺。
「……」
但是,美琴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并不是因為心中認為妹妹們被殺也無所謂。
而是因為美琴還有另外一個方案。
只要美琴故意輸給一方通行,就可以騙過研究員,讓實驗中止。
當然,美琴也不想死。
但是從結果看來,不管怎么掙扎,從一開始就沒有其他的選項。
「……對不起……」
所以,美琴最后選擇跟上條道歉。
不管美琴做出何種決定,都無法拯救上條。
讓上條被暴風扯爛的選項當然不用說,而即使是對妹妹們見死不救,或是美琴為了阻止這件事而犧牲自己,這些結果也都不是上條所能承受的。
上條當麻所希望的,是不損及任何一個人、不失去任何東西、每個人都露出笑容、每個人都可以平安回家的結局。
這個夢想,如今已經(jīng)被徹底粉碎。
「所以,對不起——或許是我太任性了吧,」
美琴以輕松的口吻道歉。
「——但我無論如何,還是希望你能夠活下去?!?/p>
「住手!」上條大吼。
即使上條已經(jīng)全身傷痕累累,連站也站不起來,卻依然伸出手來,想要阻止美琴,雖然明知道根本就觸摸不到。
美琴淡淡地笑了。
少年沒有發(fā)現(xiàn),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這些話,才正是讓美琴擺脫對死亡的恐懼,勇敢面對戰(zhàn)斗的原動力。
「————」
美琴向著絕對不可能贏的敵人,伸出了右手。
接下來只要規(guī)劃出磁力線軌道,將硬幣彈出去,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雖然對于可以「反射」所有攻擊的一方通行來說,這樣的舉動絕對無法傷他一根汗毛,但至少應該可以稍解迫在眉睫的死亡危機。
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局?
美琴在心中茫然想著。
為什么不是完全不一樣的,每個人都在期望、每個人都在笑、每個人都很幸福的結局?
為什么不是完全不損及任何一個人、不失去任何東西、每個人都露出笑容、每個人都可以平安回家的結局?
宛如在嘲笑著美琴這些模模糊糊的想法,一方通行張開雙手,看著夜空。
一瞬間,流動于全都市的「風」都集中在同一點。就在一方通行頭上一百公尺的位置。
當所有的暴風都凝聚在一起的那一瞬間,產(chǎn)生出了宛如焊槍前端般的耀眼白色光芒。
電漿體(Plasma),空氣經(jīng)過壓縮之后,會產(chǎn)生熱能,柴油引擎之類的內(nèi)燃機器便是利用這種原理在運轉的。
而當都市里的空氣被以超高的壓縮率加以壓縮之后,會變成一個攝氏超過一萬度的高熱球體,并將周圍空氣中的「原子」強制分解為「陽離子」與「電子」形成所謂的電漿體。
原本只有小小的一個光點,卻可以瞬間將周圍空氣吸入,膨脹至直徑二十公尺的大小。
周圍的一切黑暗,都在這純白的強光之下消滅。
攝氏一萬度高溫的外圍熱浪,讓美琴的皮膚產(chǎn)生如燙傷般的灼熱感。

「————」
美琴全身不寒而栗,脊椎好似被凍結了。
眼前的東西,已經(jīng)超越人類的能力能夠抵御的范圍。
遭到這種高熱球體的攻擊,恐怕就連埋在地底下的核子庇護所也會被炸出來,想要以肉身對抗根本是無稽之談。
在「電擊」這個領域上,御坂美琴確實是學園都市內(nèi)最強的人。
既然電漿體是將「原子」分解成「陽離子」與「電子」后所形成的,那只要將「電子」重新與「陽離子」湊在一起,或許就可以讓它們再變回「原子」
但是,那又有什么意義?
就算一度讓電漿體消滅,但只要一方通行重新凝聚「風」,電漿體便會再度形成。
如果想要封住一方通行的攻擊,光是操縱電是不行的,必須要像他一樣擁有操縱風的能力才行。
但是,美琴當然只有操縱「電」的能力,而沒有操縱「風」的能力。
美琴在這時候緊緊咬著牙齒,懊悔自己的無力。
接著美琴突然察覺到一個很簡單的事實:只要能夠操縱風,就可以阻止一方通行。
「啊……」
美琴不禁目瞪口呆。
風力發(fā)電柱的螺旋葉片旋轉著,發(fā)出的喀啦喀啦聲響宛如骷髏的笑聲。
那個電漿球體,是一方通行將全城市的風凝聚起來所形成的。
如果說他已經(jīng)掌握了全世界風的能量,那這個電漿球體規(guī)模也未免太小了一點,可見得他的能力也有其限度。
可能是由于這跟單純的「反射」不同,要讓風受到自己的「控制」,必須計算「原本的方向」與「操縱后的方向」。
既然如此,那么只要打亂城市里面的風,讓一方通行難以計算不就行了?
學園都市內(nèi)到處都有風力發(fā)電的螺旋葉片。其數(shù)量恐怕超過十萬個。
而風力發(fā)電的螺旋葉片,可以藉由特定的電磁波造成旋轉的效果。
雖然每一個螺旋葉片只能創(chuàng)造出很微小的風,但如果有十萬個一起攪拌,那狀況就完全不同了?;蛟S最后可以讓一方通行放棄對風的控制。
但是,如果由Level 5超能力者的美琴來操縱螺旋葉片,那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在這場戰(zhàn)爭中,如果美琴直接出手,就無法阻止「實驗」。
無論如何必須守住「不能以美琴的能力干涉勝負」這個條件。
既然如此,全世界只剩下御坂妹妹可以勝任這個工作。
御坂妹妹的能力等級跟姐姐差距相當大。
御坂妹妹的「缺陷電力(RadioNoise)」等于是美琴能力的劣化版,大約只相當于Level 2的異能力。能夠操縱的螺旋葉片數(shù)量實在有限。
但是,全城市中共有一萬個妹妹。
而且跟獨自計算著風的流動的一方通行不同,一萬個妹妹可以透過腦波的互相連結,同時對風的流動進行預測。就好比是一臺類似「樹狀圖設計者」的超高度并列演算機。
美琴奔向了倒在碎石上的御坂妹妹。
御坂妹妹全身傷痕累累,連靠自己的雙腳站立起來的體力都沒有。
在這種狀態(tài)下還要叫她幫忙,實在令人有點于心不忍。
但是,也只能拜托她了。
「求求你!快起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勉強,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求求你快起來,一下子就好!」
也只能依賴她了。
「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這件事只有你才做得到!」
為了不損及任何一個人,不失去任何東西。
為了讓每個人都露出笑容、讓每個人都可以平安回家。
「求求你聽聽我唯一的愿望!我已經(jīng)沒有能力保護大家了!不管我怎么掙扎,不管我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功!所以……我求求你!」
為了每個人都在期望,每個人都在歡笑的結局。
為了讓每個人都獲得最大的幸福。
「求求你!靠你的力量,守住他的夢想吧!」
御坂妹妹在斷斷續(xù)續(xù)的意識之中,確實聽見了姐姐的呼喊聲。
姐姐大人說的話,真的相當沒道理。
與其要求心臟隨時會停止的御坂妹妹勉強使用力量,為什么能力比御坂妹妹優(yōu)秀好幾倍的姐姐大人,不使用自己的力量呢?
對前因后果毫不知情的御坂妹妹,在心中茫然地想著。
但是,御坂妹妹卻無法出言抱怨。
雖然姐姐大人說的話相當過分,相當沒有道理,但是看在御坂妹妹眼中,卻宛如看見一個哭著哀求「幫助我」的小孩子。
「……」
御坂妹妹不明白自己的生命有什么價值。
按一個按鈕就可以制造出來的肉體、依照程式被輸入的虛無之心。
御坂妹妹真的相信,單價十八萬圓的生命就算壞掉了,大不了換新的就好。
但是,如今的御坂妹妹卻有了不同的想法。
雖然自己的生命沒有任何價值,但是既然有人會為失去這個廉價的生命而感到悲傷,就不能夠隨意死去。
而且,就算是如此廉價的生命。如果能夠幫助眼前這個隨時會哭出來的少女,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御坂妹妹如此想著。
因為找到了該做的事情。
因為找到了該守護的人。
「有件事情要請你幫忙!這件事只有你才做得到!」
「雖然御坂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御坂妹妹慢慢將力量灌注到四肢之中。
「——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卻深深打動了御坂,御坂坦率地描述感想?!?/p>
一定是因為,聽見有人對著自己說了這樣的話,所以,御坂妹妹才獲得了重新站起來的力量。
8
轟!伴隨著風嘯之聲,懸浮于頭頂?shù)碾姖{球體突然開始瓦解。
「什么……?」
一方通行不禁望向頭頂。
那個電漿球體是藉由將全城市的風凝聚在一點所形成的,而風的流動,在一瞬之間突然亂掉了。因為這個緣故,空氣的壓縮率產(chǎn)生誤差,電漿球體開始潰散。
難道是風向的計算有誤嗎?
一方通行嘗試重組新的計算公式。
「操縱」跟單純的「反射」不同,必須要計算「變更前的方向」與「變更后的方向」所以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
但是,一方通行在短短的十秒之內(nèi),便將龐大的計算公式修正完畢。
這對于腦部經(jīng)過充分開發(fā)的他來說,并不是件困難的事。
在這個將超能力開發(fā)課程納入教育方法之中的學園都市,全都市最強的超能力者同時也是全都市最聰明的優(yōu)等生。
但是,宛如要與完美的頭腦所計算出來的公式作對似的,全城市的風突然改變了動向。
而且這不是偶然,風好像擁有自己的意志,不斷與公式相抗衡。
被壓縮在頭頂上方的空氣塊逐漸擴散,電漿球體宛如溶化在空氣中般消失無蹤。
(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的計算式絕對沒有出錯!而且剛剛那個像鰻魚一樣的不規(guī)則流動,絕對不可能是自然風?。?/p>
該不會是運氣不好,剛好有風能力者在城市里的某處使用超能力吧?
不,這不規(guī)則的流動遍及整個城市的所有角落。而且如果有一個風能力者,能在威力與計算能力上超越一方通行,那他絕對有資格被認定為Level 5超能力者。但一方通行所知道的七名Level 5超能力者之中,并沒有這號人物。
到底是什么原因……
感到焦慮不安的一方通行,這時聽見了喀啦喀啦的清脆聲響。
風力發(fā)電螺旋葉片旋轉的聲音。
(等等……我好像聽過!發(fā)電機的馬達如果暴露在微電波之中,會開始旋轉……?。?/p>
一方通行轉頭望向應該已經(jīng)被自己打倒的御坂妹妹。
但是,他看見的并不是一個瀕死的少女。
他看見的是一個自己的敵人。
以隨時會跪倒的雙腳勉強支撐著身體,全身劇烈疼痛卻沒有一句抱怨,只是默默地瞪著一方通行。
一個確確實實的敵人。
(是那個家伙……?。?/p>
一方通行的紅色瞳孔因殺意而變得更加鮮紅。
就算被奪走電漿球體與對暴風的掌控權,妹妹依然不是一方通行的對手。
這世界上唯一能打破他的絕對防御的,只有一只右手而已。
殺。
一方通行露出宛如要將整個臉孔撕裂開來的笑容,往妹妹的方向踏出一步。
這時,御坂美琴走來擋在中間。
「……你認為我會坐視不管嗎?」
在這個強烈的暴風之中,美琴的聲音幾乎要被淹沒。但是那平靜的口吻,卻強烈得幾乎要刺破一方通行的鼓膜。
「哈!別自以為了不起!你是不可能對我造成傷害的!連拖延我的動作都沒辦法!就跟視力檢查的最高等級只到2.0一樣,學園都市里最高的位置只到5而已,所以我才會待在跟你同樣的位置!」
美琴什么話都沒有回答。
想必最了解這件事情的是美琴自己吧。
雖然了解卻不想逃避,所以美琴如今才會站在這里。
一心認為美琴實在太礙手礙腳的一方通行,開始考慮先把美琴給殺了。
沙沙……一方通行的背后,傳來了聲響。
「……」
一方通行滿懷驚恐地回頭。
他看見了難以令人置信的事情。被風速一百二十公尺的暴風卷起,撞在風力發(fā)電柱上的少年,竟然慢慢站了起來。
少年的身上有無數(shù)的傷痕。
好像只要肌肉微微一用力,血就會從全身各處噴出來似的。
那樣的身體根本無法使出什么力氣,兩只腳劇烈顫抖,兩只手像柳葉一樣軟弱下垂。
但是,少年不會倒下。
絕對不會倒下。
「……………………………………………………」
一方通行感覺喉嚨跟沙漠一樣干涸。
以常理來推論,這個少年已經(jīng)無法戰(zhàn)斗了。
受傷如此嚴重的人,根本不堪一方通行的一擊。
如果不想直接攻擊,也大可以在殺死美琴及妹妹,取回暴風及電漿球體的主導權之后再來應付。
因為跟那少年比起來,一方通行所站的位置距離妹妹要近得多。
只要冷靜處理,就可以輕松獲勝。理性在高喊著。
但是,理性之外的某種情感,在警告一方通行絕對不要背對著少年。
全身上下,一陣一陣地發(fā)出危險訊號。
如果是一般人,會知道這只是因疼痛所帶來的恐懼感。
「你真的很有意思——」
一方通行握緊了拳頭。
「——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上條移動傷痕累累的身體,往前踏出一步。
光是稍微移動身體,就感覺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蒸發(fā)掉。
稍微思考一點事情,就感覺意識隨時會飛到九霄云外。
即使如此,上條依然往前進。
意識已經(jīng)模糊不清的上條,并沒有正確理解現(xiàn)在的情況。
他不知道為什么會狂風大作,他不知道電漿球體為什么會消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活著。
上條的思緒已經(jīng)殘破不堪,連這些最重要的事情都無法想清楚。
他只知道一件事。
在視線的遠方,他看見一方通行要對御坂妹妹下毒手。
接著他又看見,為了保護御坂妹妹,美琴擋在中間。
只要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再一次站起來的理由,只要有這些就夠了。
「你真的很有意思——」
上條聽見了一方通行的聲音。
「——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接著,一方通行對著夜空大吼。
為了打倒上條,他握緊拳頭沖了過來。
跟之前一樣,他把腳往地面一踏,然后變更力量的「方向」,以炮彈般的速度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太感謝了,上條心想,他能夠自己過來真是再好不過。
以上條現(xiàn)在殘破不堪的肉體,想必還沒走到一方通行身邊就會倒下。
上條當麻已經(jīng)完全沒有力氣。
他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靠自己的雙腳站著走路的力氣、沒有靠自己的舌頭說話的力氣——甚至連用自己的腦袋思考事情的些微力氣都沒有。
但是,上條還是握緊了拳頭。
握緊。
抬起頭來。
一方通行以炮彈般的速度直線朝上條當麻沖來。
右手名為苦手,左手名為毒手。
只要輕輕觸摸就可以殺人的兩只手,朝上條的臉上突刺。
一瞬之間,時間停止了。
擠出全身殘存的少許剩余體力,上條低頭彎腰。右手的苦手空虛地劃過上條的頭頂。
跟在后面的左邊毒手則被上條伸出右手拍掉。
「給我咬緊牙關吧!最強的——」
雙重的必殺攻擊都遭到封殺,心臟幾乎凍結的一方通行聽見上條的聲音。
在兩人幾乎要碰在一起的超近距離,上條露出猛獸般的猙獰笑容。
「——我的最弱之拳,可是有點痛的!」
瞬間。
上條當麻的右拳,砸在一方通行的臉上。
纖細的白色肉體在鋪滿碎石的地面上快速翻滾,雙手雙腳無力地任由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