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要亂動(dòng)，仔細(xì)著傷口?！憋S先生嗓子有些啞，眼角也紅紅的，“您要去哪里？”

“你好好躺著，我去給你倒杯水喝?！毙∪A先生努力地往床下挪身子，“我躺兩天了，躺不住了，要走走。”

颯先生不放心華先生自己起來，拖著有些疲軟的身子下床去扶他。

華先生吃力地搭著颯颯的手走了兩步，傷口還是痛的，但也好的多了。颯先生扶著華先生下了樓，費(fèi)了兩人好大的力氣。

“先生痛嗎？”颯颯看著華額頭上細(xì)密的汗珠，有些心疼地問道。

颯先生心疼自己到難以掩飾的一面可難見，小華浪痞地一笑：“這話該我問你。”

颯先生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那有些懵懂的樣子，在這個(gè)溫而清的人身上真真是可愛至極。小華逮著人拉過來親了一口，有些痞里痞氣地問道：“嗓子痛不痛？”

颯先生臉有些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了。這人總?cè)绱藳]臉沒皮，對著自己耍無賴。方才怎么不想著自己痛不痛，如今倒是如黃鼠狼給雞拜年一般惺惺作態(tài)。

“你…你自己下床走…我，我回去睡覺?！?/p>

颯先生有些局促地要上樓，走到樓梯口又回過頭低著聲音補(bǔ)了一句：“你，你別亂跑，小心傷口?！?/p>

這下是急得敬語都不用了。

小華看著颯先生幾乎是倉皇地上樓，他想放聲大笑，腹部傷口因?yàn)榧∪獾膭?dòng)作猛得一疼，小華倒抽了口氣，臉都皺成了包子。

日子就這樣不急不緩地過著，天氣是越來越冷了，他們的被窩卻是愈發(fā)暖熱。小華在颯先生家里安心養(yǎng)傷，傷口愈合地很快，只是傷疤還猙獰著，惹得颯先生總心疼，一心疼就容易迷迷糊糊被那登徒子軟磨硬泡地騙上床，牽制于那火熱的臂膀之下，最后反倒成了下不了床的那位先生。

偏生華先生在情事上總是無恥，分明年紀(jì)比颯先生小些，卻非逼著人在床上叫他“哥哥”。

颯先生自然是叫不出口，華先生就折騰人。逼得颯先生這般知禮的人，都小聲地罵他禽獸，最后實(shí)在受不住了，拿枕頭捂著臉極小聲地叫了聲哥哥。

這回是哥哥，下回還不知道是什么沒臉沒皮的詞。

在華先生這里，颯先生總是會(huì)失了往日的聰明。

約瑟夫的生意已經(jīng)談完了，本應(yīng)直接買機(jī)票回香港，卻讓秘書排開了時(shí)間，非要在上海逗留著。生意場上打了漂亮的一仗，情場上，他也不想輸。

約瑟夫手里有小華的把柄，就容易拿捏颯先生。往往以此做要挾，逼迫颯先生陪他喝酒，時(shí)不時(shí)那洋人多毛的手就摸上了颯先生的腰，有時(shí)候趁著舞廳人多，湊到颯先生耳朵邊說話，占盡便宜。

約瑟夫不來還好說，來了，颯先生只覺得在舞廳的時(shí)間應(yīng)付地艱難，只能盡量將演出調(diào)到白天。夜晚滋生的欲望難以控制，白天更為安全些。

約瑟夫常常給颯先生帶些好東西，這日帶了些酒心巧克力。

妝間的舞娘和歌伶?zhèn)兌紱]有見過這樣的好東西，紛紛湊上前去圍著約瑟夫。約瑟夫是洋人，那些人總覺得洋人比較高貴，長得帥氣，又注意洋人的禮節(jié)，關(guān)鍵是多金，手里的鈔票是他們幾輩子都賺不到的，因而約瑟夫總是很受舞娘和歌伶的歡迎。

不過，愣是許多上海灘有名氣的歌伶用盡畢生狐媚手段勾引，人家頂多和你調(diào)調(diào)情。也是，什么樣的美與色，是這位多金帥氣混跡名利場的洋人沒見過的，并不覺得新鮮，如今甚至覺得吵鬧。

他覺得新鮮的是颯先生，這個(gè)和他在一起，就差把敷衍二字寫在臉上的人。約瑟夫也使盡了手段，好酒好物地送到颯先生面前，颯先生都不曾多看一眼。

從前聽聞颯先生是收禮的，如今不知為何誰的禮都不收了。

約瑟夫倒是撞見颯先生收了一個(gè)童工的禮。舞廳里一個(gè)童工討得客人歡心，賞了一小袋花生糖吃。童工捧著花生糖舍不得吃，又念著颯先生的好，跑到妝間里給颯先生。颯先生抱起童工放到自己腿上，也不知說了幾句什么，童工在颯先生臉上親了一口，颯先生輕輕捏了捏小孩的臉蛋，兩個(gè)人都笑的很開心。

這禮，最為便宜，也最為真心。颯先生留下了童工送的禮，也吃了那花生糖。

要說這做人難。颯先生從前收禮，被有些人說是貪財(cái)卻裝清冷。如今不收禮，又被某些人說是對約瑟夫的欲擒故縱，說了人家不少閑話。

光是在颯先生跟前，就有不少酸話當(dāng)著面進(jìn)了颯先生的耳朵，背后還不知道有什么更難聽的話在等著他。

約瑟夫沒來之前，就有幾個(gè)人特地到颯先生跟前含沙射影，也不知做給誰看。約瑟夫來了后，倒是一改長舌模樣，溫柔可人地往人身上湊。

變臉之快，像隨身帶著面具似的。

約瑟夫不吃這些美人的招數(shù)，撥開圍住他的美人們，到妝間角落正在記詞的颯先生那里，把酒心巧克力給他。

颯先生看了一眼，低頭繼續(xù)記詞：“我不愛吃，請您拿回去吧，謝謝?！?/p>

約瑟夫在颯先生身邊坐下：“送你紅酒，你不喝。送你珠寶，你也看不上。你愛吃甜食，買了巧克力來你也拒絕了。告訴我你喜歡什么？”

喜歡什么？

倘若這是華先生送的，定是喜歡的。

“先生別廢心思了?！憋S先生只給了這一句。

言下之意，就是你送什么我都不喜歡。

禮貌疏離，拒人于千里之外。

颯先生的態(tài)度自然讓約瑟夫很挫敗。只是颯先生等下有演出，不好約，約瑟夫身上又有公事耽誤，只得先走了。他將巧克力留下：“你不要就丟了。哪有送出去的禮又拿回來的道理。”

那盒巧克力，颯先生自然沒有動(dòng)。

倒是妝間的一個(gè)舞娘，扭著細(xì)軟腰肢走過來，一把奪過了放在妝桌上的巧克力，有些粗魯?shù)夭鹆税b。巧克力做工精致，香味撲鼻而來。她取了一顆放到嘴里，巧克力伴隨著精釀的酒香化在口中，確實(shí)是難得的好味道

“倒也是愛裝，把人吊著玩，還真是玩的一手好把戲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