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內遷啟示錄,三國諸侯貪圖廉價勞動力兵源,放任草原難民入塞
大家好,我是熱帶榕樹,書接上文。東漢中后期,朝廷對北方草原的干涉是非常失敗的。
南匈奴本來是漢帝國培養(yǎng)的傀儡,占據漠南長期與北方游牧勢力對抗。

結果公元118年后,中原派遣到草原上的官員常常為所欲為,折辱、廢立、殺害單于和部落貴族。
以至于匈奴內部混亂不堪,體系架構逐漸瓦解,產生了規(guī)??捎^的難民潮。
一、趁虛而入
這場變故的最終結局我們現在都已經知道了,難民成批越過長城涌入內地。
隨后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五胡內遷,衣冠南渡,北方大地生民百余一,千里無人煙。
當然本文想要重點討論并不是事件的結果,而是經過,古代可沒什么人權說法。
從東漢末年到西晉永嘉之亂,期間百余年,曹操、袁紹、袁術、司馬懿等等輪流登場,個個都是英豪。
他們上位期間到底在做什么?胡人難民為什么可以暢通無阻地向南遷徙?
想要弄明白這些問題,還是要先將時間線拉回東漢末年。
上個視頻曾講過,由于中原官吏長期過度干涉草原內政,南匈奴的統(tǒng)治能力一直在下降。

到了后來,單于庭甚至要靠漢軍直接出兵鎮(zhèn)壓部落騷亂,才能勉強維持統(tǒng)治。
也正因為如此,南匈奴王國幾乎和東漢同時崩潰。
黃巾之亂爆發(fā)后,洛陽試圖調動匈奴軍平叛,結果命令剛剛下達羌渠單于就在叛亂中被殺。
他的兒子于扶羅帶著親信南下告御狀,搬救兵,然后發(fā)現天下大亂根本無人受理。
這個階段南匈奴作為一個政權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后漢書》記載于扶羅告不了狀想回草原,結果:
“復欲歸國,國人不受,乃止河東?!?/p>
那么草原上是不是又有新的統(tǒng)治者呢?也不是,當時的狀況是:
“南庭遂虛其位,以老王行國事。”
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匈奴各部落既不想服從合法繼位的單于,也選不出眾望所歸的新君主。
于是就由一些德高望重的老王勉強維持秩序,和無政府狀態(tài)已經相當接近了。

如果僅僅如此,后來胡人內遷的浪潮還不至于如此巨大。
公元189年漢靈帝駕崩,何進先后招丁原、董卓進京,這是個影響重大的決策。
丁原當時的職位是并州刺史,董卓則是并州牧,他們幾乎帶走了當地全部的精銳邊防軍。
為了讓大家更直觀地了解這一事件造成的嚴重后果,這里有必要羅列下并州轄區(qū)。
漢代該州下轄太原、上黨、西河、云中、定襄、雁門、朔方、五原、上郡等地。
這些地名對許多歷史愛好者來說簡直稱得上如雷貫耳,幾乎都是在史料中頻繁出現的重要國防要塞。
漢朝邊軍一撤,相當于長城防線門戶洞開,草原難民南下暢通無阻。
事實也確實如此,我整理了包括《后漢書》、《三國志》、《魏書》等在內的零碎記錄。
一方面,匈奴人確實存在主動南下定居的情況。
以告狀失敗的于扶羅為例,他滯留于河東一帶,天下大亂后,長期招攬草原舊部參與戰(zhàn)爭。

公元189年十八路諸侯伐董卓,于扶羅與袁紹結盟后又反悔,被袁軍擊潰。
公元192年,此人率匈奴部眾試圖入侵河南,在內黃附近被曹操打敗。
公元193年,他和黃巾軍余部、袁術結盟,在匡亭與曹軍交戰(zhàn),又遭遇了沉重打擊。
看上去是不是屢戰(zhàn)屢敗很丟臉?但這并不重要,能夠在漢朝腹地持續(xù)作戰(zhàn),本身就說明其已經在中原站穩(wěn)了腳跟。
另一方面,上文提過南匈奴此時已接近無政府狀態(tài),無政府即意味著松散,容易被裹挾。
所以很多諸侯,尤其是靠近北方邊疆的諸侯,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常常會主動跑到草原上強迫胡人當兵。
如《三國志》中記載董卓軍中,雜有:
“匈奴、屠各(漢化匈奴)、湟中義從,西羌八種?!?/p>
《晉書》里提到袁紹手下:
“兼戎狄之眾?!?/p>
這些現象的最終結果就是當曹操統(tǒng)一北方后,突然發(fā)現自己治下存在大量胡人移民。
二、廉價勞動力
難民潮肯定是從邊境向腹地擴散的,當時情況最嚴重的是并州?!度龂尽吩唬?/p>
“時荒亂之余,胡、狄雄張,吏民叛入其部落,兵家擁眾,各位寇害?!?/p>
作為游牧王國,匈奴已經沒了,但作為游牧民族,他們仍以部落形式廣泛存在。

并州地界,大概就是今天的黃河以北,山西地區(qū)。
草原移民在這片區(qū)域建立大量定居點,他們對種田肯定是不太擅長的,所以主要生產方式就是“零元購”。
以至于當地土著居民亂世活不下去,也跟著“叛入其部落”,一塊出門搶劫。
任何一個王朝穩(wěn)定之后,都絕不可能容忍這種情況持續(xù)發(fā)展,那么該怎么辦?
這些草原移民,是應該驅逐?消滅?融合?利用?亦或者是容忍?
很不幸,曹操的選擇是容忍和利用,這確實是無奈之舉,他需要廉價勞動力,還有大量兵源。
當時的情況是,北方大地經歷了戰(zhàn)亂,人口數量大規(guī)模坍塌。
按照《后漢書》的說法:
“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計其戶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p>
空有地盤,沒有人口,無論是賦稅還是兵源都開始變得極其緊張,即史料中的:
“以一郡之人,供三帝之用,斯亦勤矣?!?/p>
沒有錢,沒有人,南方還有孫權和劉備沒有平定,光節(jié)流是不行的,必須開源。
隨后曹操任命干吏梁習出任并州刺史,此人確實特別能干。

先是任命匈奴定居點的頭目擔任本地各級官員,然后將其部眾編入戶口,教他們種田納稅。
同時抽掉壯丁南下打仗,也就是后來曹軍中著名的“義從胡”,壯丁的家屬們則全部遷移到鄴城當人質。
如果胡人們聽話也就算了,不聽話的,大軍一到,全部剿滅。
雷厲風行下,《三國志》贊嘆道:
“邊境肅清,百姓布野,勤勸農桑,令行禁止?!?/p>
表面上看,大臣梁習短時間內穩(wěn)定了局面,為曹操開辟了新的財源、兵源,實現了人口增長。
實際上,這根本就是建立在承認胡人內遷,甚至是鼓勵胡人內遷的基礎上的!
嘗到甜頭后,曹操和他的繼任者們甚至主動出塞,跑到草原上強迫胡人遷入中原。
當然這就不限于匈奴人了,包括氐人、羌人、鮮卑、后來演變成羯族的雜胡等等都包括在內。
以氐人為例,他們大致經過了五次大規(guī)模遷徙進入了關中了隴右,我做了個表。

由此可見,這些部族的移民欲望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強烈,至少有三次是被迫的。
不管怎么樣,到了三國中后期,胡人們已經成了朝廷重要的賦稅來源。
例如夏侯淵曾經在下辯:
“收氐谷十萬斛?!?/p>
諸葛亮六出祁山期間,郭淮率軍阻擊,隴右軍糧不足,于是:
“撫循羌胡,家使出谷,平其輸調,軍食用足。
這些胡人,無論是難民還是移民,自愿或者被迫,事實上都成為了中原帝國的燃料。
而且時間線越靠后,北方廟堂之上的統(tǒng)治者們越無所顧忌。
曹操我們還可以用迫于無奈為其辯解,司馬炎篡位后,仍然國門大開,胡人入塞絡繹不絕。
更神奇的是西晉朝堂上關于是否繼續(xù)引入胡人的討論,贊成的意見居然以巨大優(yōu)勢獲勝。

其實這背后的邏輯也很容易理解,胡人入塞,雖然也必須種田納稅,但作為外來戶他們往往是沒有生產資料的。
想要生存,只能依附于別人當佃戶,甚至是奴婢。《晉書》就曾提到太原豪強:
“以匈奴胡人為田客,多者數千。”
那么西晉朝堂上都是些什么人?九品中正制下“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官員一定是豪強,豪強大概率能成為官員,胡人就是他們家族產業(yè)中取之不盡的廉價勞動力。
利益攸關下,什么帝國的未來,巨大的隱患,都顧不得了。
三、反向移民
現在讓我們重新將目光回到曹操剛剛平定北方的時候,另一條政策同樣催化了胡人內遷潮。
縱觀歷史,大多數王朝在戰(zhàn)亂重建時往往會選擇移民,例如漢光武帝劉秀。

公元46年,他在草原上扶持南匈奴時,不顧當時中原人口凋敝的現狀,將大量居民遷徙到了長城沿線。
稠密的人口是抵擋移民潮最好的辦法,此后雙方長期雜處,匈奴人居住區(qū)域始終沒有擴散。
曹操是反過來的,胡人內遷后,他將邊境漢人大批遷徙到內地。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三國志》中記載了曹操與李典的一次對話,其中有一句:
“宜實郊遂之內,以制四方?!?/p>
曹魏集團當時的人口中心在兗、豫、司、冀四州,長安、洛陽赤地千里,鄴、譙、許昌人煙稀少。
如果沒有足夠的人口充實進來,就很難頂住劉備和孫權,統(tǒng)治隨時可能崩塌。
這種情況下,北方邊境地區(qū)理所當然會成為最先被放棄的對象。
同樣拋棄的還有漢中、關隴,曹操滅張魯后抵擋不住劉備的進攻,將當地居民大量遷出。

基于此,相當數量的胡人遷入中原時,甚至不會遭到本土居民的抵制。
例如上文提到的氐族,他們見到的是人口坍塌后一望無際的,空蕩蕩的肥沃土地。
當然我個人的意見,你也不能從道德方面指責曹操,戰(zhàn)爭中誰也不比誰高尚。
他干的事情歷代許多君主都干過,遷徙民眾防止資敵本來就是爭霸中的常見手段。
即便是劉秀也曾將邊關民眾遷走,只要事后再遷回去,不就沒什么事了嗎?
曹魏唯一值得唾棄的,就是其沒有快速消滅吳、蜀兩國,以至于民眾長期無法返回故土,最終被鉆了空子。
總而言之,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客觀規(guī)律,是無法避免的。
這段歷史告訴我們的經驗教訓主要有四條。
第一,天下大亂很可怕,但大亂下各方勢均力敵更可怕,久拖不決就可能被外人撿漏。
第二,不要見小利而忘身,有些誘惑雖然短期內好處多多,長遠看卻是要命的,比如引入外部廉價勞動力。
第三,想要頂住外部移民潮,最佳手段無疑是保持自身人口的繁盛。
第四,人口坍塌時如果能保住土地,那還不算糟,未來或許還會迎來人口反彈。如果連土地都被占去了,災難也就不遠了。

參考資料:
《晉書》
《魏書》
《三國志》
《后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