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教室的門不知被誰打開。

穿堂風(fēng)驟然吹散身邊的窗簾，就像吹散姑娘的裙角，讓人浮想聯(lián)翩。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最后在身旁停了下來。

“找到了找到了，你原來在這兒窩著。”

他說。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因?yàn)槭悄惆?。?/p>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

“要走了，不收拾收拾東西？”

我搖搖頭，轉(zhuǎn)身倚坐在窗臺邊上。

“好不容易才混熟的，無論是你還是這所初中，還有這間教室……沒想到說走就走了?！?/p>

“我們，也算是從這里畢業(yè)了啊?！?/p>

說完，他從自己那張桌子的抽屜里變出兩罐啤酒。這種時(shí)候再去問是怎么藏或者為什么藏的，未免有些不識趣了。

于是我接過他遞來的綠色金屬罐子，迎著吹過脊背的夏末的熱風(fēng)，以及風(fēng)里淺淡的青草味道，“嗤”地打開拉環(huán)，仰頭用力喝下一大口，說：“我們可能會去不同的學(xué)校?！?/p>

“可能吧”，我摩挲著易拉罐說，“但你一定比我混得開啦。你是不管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的那種人?！?/p>

“可能吧?！?/p>

我們不再說話，只是拼命喝光手里的啤酒。

“Bruising baby we have got to stop this cruising……”

不知為什么，腦子里忽然浮現(xiàn)出這句歌詞，也就自然而然哼出來了。

“我記得……”

他喝著啤酒，含糊地說道。

“什么？”

“你還沒給我唱過loser，之前就說想聽你唱來著?！?/p>

說完，他仰脖把那罐啤酒喝光，罐子擺在桌上，然后點(diǎn)起一支煙。

“好像是這樣?！?/p>

下次吧。

在他將要離開這間屋子時(shí)，我說出這句話，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

哪怕見不到面，下次都是最好的借口。誰也不知道下次到底會是什么時(shí)候，我想比我聰明許多倍的這個(gè)人，一定聽到了。

我這么想著，轉(zhuǎn)過身，把臉埋在吹來的風(fēng)，就像埋在母親的懷里……

哭了。

回望教室，黑板上還寫著值日的輪班。角落里，文件的門打開著，只有我的東西還在里面；

望向樓下，三三兩兩的人抱著大大小小的箱子，走出校門不再回頭。

望向遠(yuǎn)處，行道樹從種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會在那里，人卻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會走向哪里。

這里，又只剩我一個(gè)人了，好像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什么都沒改變。

但不知為什么，我哭得聲音很大。

我哭得聲音很大，因?yàn)檫@里沒有別人，可我又不知道為什么哭，就像在悼念什么一樣。

沒人在意，無數(shù)緊閉的窗口之中，有這么一扇還打開著。

沒人看見，教室的窗口里有人在哭。

沒人知道，這是一個(gè)因?yàn)閷W(xué)校合并，將要和唯一能被稱為朋友的人分開的老師。

最后，窗子關(guān)上的空教室里不再有哭聲，窗臺上放著一只空啤酒罐，還有一只在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