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之殤  第五章  極夜

“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交織的世界，何時才是盡頭？”

“閃……馳……”飛火又念了一遍青綠色飛馬的名字。閃馳在一旁應著，臉上還留著淌下的淚珠。“真高興你醒過來了，”閃馳破涕為笑，“感謝塞拉斯蒂婭公主！”

“是啊……”橙黃色鬃毛的飛馬的聲音很輕，“我……恐怕……”她不顧蹄子上的針管就要起身。

“不，飛火，我不是來請你參戰(zhàn)的！”閃馳連忙解釋，順便還看了一眼飛火的針，沒有什么問題，“塞拉斯蒂婭公主委派我尋找雪羽與朋友們的回憶，但是除了你，沒有小馬知道其他的朋友在哪里?！币贿呎f，青綠色飛馬一邊安頓好她的隊長，同時把耳朵放在飛火的耳邊。

“翠……風……”似乎是因為受傷的緣故，飛火的呼吸速率很低，兩個字之間差了十幾秒，“云……中……城……”

“流……云……”這樣的情景又重復了一遍，“馬……哈……頓……”回答問題幾乎消耗了橙黃色鬃毛飛馬的全部氣力，她合上眼，靜靜地睡去。閃馳一開始很著急，擔心飛火離開自己，她不停地呼喚著飛火的名字。但發(fā)現(xiàn)她只是睡著了時，青綠色飛馬長舒一口氣。

“塞拉斯蒂婭公主在上，真希望你能盡快回到我們身旁。”祈禱一番后，閃馳離開了，前往馬哈頓去尋找雪羽的另一個伙伴——流云。

有些讓閃馳意外的是，流云居然也躺在病床上——在馬哈頓的中心醫(yī)院里。和飛火不同，醫(yī)生告訴青綠色飛馬，流云的腹部和背部都有傷，而且很重，加上臉部的創(chuàng)傷，在那樣混亂的情況下，她能活下來真的是太幸運了。感慨之余，閃馳也不忘撫摸淺黃色飛馬的臉。

在她的印象中，流云和雪羽總是如影隨形。她們一個外向，一個內向；一個喜動，一個好靜；一個不拘小節(jié)，一個細心謹慎；一個柔，一個剛，在青綠色飛馬看來，她們是再好不過的搭檔了。可是相比這些，她更想知道是誰對淺黃色飛馬痛下殺手的。

“就是雪羽，”醫(yī)生介紹，“據(jù)前來搜救的小馬說，他們在前往流云的住所時，發(fā)現(xiàn)一支小隊從她家里飛出。為首的飛馬白色皮膚，藍色眼睛，臉上還有疤痕，根據(jù)流云的描述，那就是雪羽?！毖┯鹁尤粫牒ψ约鹤詈玫呐笥?，這聽得閃馳毛骨悚然。

“流云，流云？”青綠色飛馬試圖將她喚醒，但是沒有成功。就像醫(yī)生介紹的那樣，淺黃色飛馬傷得很重，而且……現(xiàn)在還沒有脫離危險?！昂冒?，”閃馳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一定能聽到，我的朋友。但是我有些話想對你說?，F(xiàn)在，你的朋友雪羽需要幫助，而只有你，擁有她的美好回憶。也許你不會醒來，但如果你能聽到，我也就心滿意足了……”閃馳的聲音有些哽咽。她轉身離開病房，來到醫(yī)院的大門處起飛，向著她的家——云中城前進，那里，還有一匹小馬。

由于云中城是最先遇襲的城市，再加上飛火的派遣，在這里駐守的衛(wèi)兵幾乎占據(jù)了派出的全部衛(wèi)兵的三分之一。重回這里，青綠色飛馬最先想到的就是受傷的翠風——后者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而她，也就是公主委托要找的最后一匹小馬。

但閃馳先去了她家的甜品店。“您好，請問翠風在嗎？”她用蹄子輕輕敲了幾下門，但是沒有小馬回答，也沒有小馬來開門。因為擔心又一次襲擊發(fā)生，云中城下了禁令：任何小馬都不準在夜間外出。去掉到其他城市避難的小馬，仍留在這里居住的飛馬已經(jīng)很少了。

“看來她和她的家人現(xiàn)在都在醫(yī)院里?！遍W馳想，鼓動翅膀向云中城的醫(yī)院飛去。

隨著目標的轉移，自上次襲擊后，云中城再沒有發(fā)生過一次襲擊。在皇家衛(wèi)兵的帶領下，青綠色飛馬來到翠風的病床前。和她的兩個朋友一樣，淺綠色飛馬也躺在床上，但與流云和飛火相比，她受的傷要輕很多：因為之前與敵人的頭盔撞在一起，她的左臉頰纏了一圈紗布；據(jù)跟來的醫(yī)生介紹，她的腰部被尖刺刺傷，而最近兩天她一直處在昏迷中?？粗┯鸬呐笥褌円粋€個在病床上無助又無奈的神情，看著新月共和的鐵蹄不斷地踏向一個又一個城市，青綠色飛馬對這個黑夜國度的敵意更深了。她暗暗發(fā)誓要讓雪羽和朋友們重逢，解開她的心結。

“謝謝你，醫(yī)生。”她向翠風的主治醫(yī)師道過謝，又匆匆趕赴遙遠的戰(zhàn)場。

 

“塞拉斯蒂婭，別來無恙?。　睘榱朔€(wěn)固局勢，夢魘之月不得不親自上陣。湊巧的是，她和部下遭遇的，正是太陽公主親自率領的部隊——他們是閃馳的部下，但他們也是塞拉斯蒂婭公主的皇家衛(wèi)兵的一部分。見夢魘之月和她的隊伍一字排開飛向自己，她下令士兵們散開。

“夢魘之月，有我在，你休想統(tǒng)治小馬國！”塞拉斯蒂婭告訴自己的妹妹，“擁有了新月共和，難道你還不滿足嗎？”

“難道你覺得我會滿足于那個虛幻的過去？”夢魘之月露出了尖尖的獠牙，“那不過是我的幻想！用我進入夢境的能力創(chuàng)造出的環(huán)境！也許小馬們可以生活，但絕不可能和小馬國相比！曾經(jīng)你放逐了我，而今天，我要你也嘗嘗這樣的滋味！”靛藍色的光束射向太陽公主，塞拉斯蒂婭只是輕輕地一閃，光束就擦著她的翼尖穿過。她不甘心，又連續(xù)想公主射擊，而塞拉斯蒂婭卻一邊躲閃，一邊向夢魘之月靠近。月亮魔駒也注意到了這點，她一邊射擊，一邊試圖用讓自己和太陽公主拉開距離。

“這樣不行，”塞拉斯蒂婭心想，“繼續(xù)消耗下去的話，我和這支隊伍都會有危險。”她看著夢魘之月一步步退回自己的宮殿，預感到會有大戰(zhàn)發(fā)生。

“我們撤退！”見周圍的飛馬戰(zhàn)士都回來了，太陽公主下令。

 

 

“雪羽，雪羽？”閃馳以為白色飛馬已經(jīng)睡過去了，試圖靠近并喚醒她，但雪羽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青綠色飛馬，就像一個絕不屈服的俘虜一樣。青綠色飛馬無奈地搖搖頭?！奥犞彼托牡貙ρ┯鹫f，“你，可是一匹來自小馬國的小馬！縱然再恨，你又有什么理由加入新月共和呢？”雪羽不說話，但閃馳注意到她的眼神微微有點迷離——很顯然，剛才的話打動了她。

“你說。”白色飛馬從嘴里硬擠出兩個字。

“我只是在想，”閃馳故作好奇地說道，“為什么你會拋下自己的朋友。”

“你！”雪羽的心似乎被狠狠地擊打了一下。朋友，埋藏在心底的那些回憶，她始終不敢去回憶。如果不是自己，原本和睦的四匹小馬，又怎么會分開？

“稍安勿躁，”青綠色飛馬飛起來勸道，但雪羽有種想置她于死地的沖動。白色飛馬不斷試圖移動自己的蹄子，眼中也滿是敵意——這些都在閃馳的意料之中?！八齻兌己芟肽??！逼狡降囊痪湓?，讓狂躁的雪羽瞬間就平靜下來。“這……這是真的嗎？”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問自己，“她們……她們還想我嗎？”閃馳能看到，雪羽的意志已經(jīng)開始動搖了。

“她……她們在哪里？”雪羽的眼角掛著淚珠，小聲地問青綠色飛馬。但閃馳遺憾地搖了搖頭。“很遺憾，”青綠色飛馬背對著雪羽說，“如果不是你加入新月共和，挑起這場戰(zhàn)爭，你們興許還能見面?？墒乾F(xiàn)在……”

“現(xiàn)在她們怎么樣了？”雪羽忽然感到一陣頭痛，不知是不是因為記憶被喚醒——當初她選擇加入新月共和，交換的條件就是一部分記憶。而她為了忘記過去，選擇將與朋友們相識相知那段記憶作為交換的籌碼。

或許她不該怎么做。

或許她忘記了，遺失的記憶是可以被喚醒的。

雪羽清澈的雙眼漸漸地暗淡了，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

“我……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彼纯嗟匮鎏扉L嘯，聲音既凄涼又無奈。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流下，在臉上畫出一道淚痕。見白色飛馬如此傷心，閃馳認為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趁著雪羽沉浸在悲傷中，她悄悄地卸下白色飛馬的盔甲，輕輕地把她從束縛中解救出來。青綠色飛馬能清晰地看到雪羽身上的疤痕，還有被凌辱過的烙印。解除了鎧甲的白色飛馬半跪在地上不住地抽泣著，閃馳則張開兩只前蹄，將雪羽擁入懷中。

“那些已經(jīng)是過去了，沒事了，沒事了……”這樣的安慰連閃馳自己都想哭了。

“可是……大家還會接受我嗎？”抽泣了一會兒，雪羽問青綠色飛馬，“我背叛了小馬國，還連累了自己的朋友，我，我……”她不知該怎么描述自己的罪過，但閃馳不這么認為。

“這不是你的錯，”青綠色飛馬安慰她，“畢竟，沒有小馬經(jīng)歷過你遭受的一切?！?/span>

“不許動！”忽然一聲大喝打斷了她們的談話。五個新月共和的衛(wèi)兵將雪羽和閃馳包圍，似乎他們認為是閃馳劫持了他們的指揮官。

“可惡！”閃馳低語道，她沒想到雪羽在新月共和居然是位指揮官?！澳氵€真是會激發(fā)潛能啊，夢魘之月?！币贿叞l(fā)牢騷，青綠色飛馬一邊尋找突破口。但是五個衛(wèi)兵的間距太近了，想帶著白色飛馬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為了突圍，閃馳只能孤注一擲。她騰空而起，繞到一個衛(wèi)兵的背后，用自己的蹄子直接將他擊倒?？粗诘厣系难┯?，一向沉穩(wěn)的青綠色飛馬也怒吼起來?！罢酒饋?，快跑??！”幾乎是用了她最大的聲音。白色飛馬立刻起身，從四名瞠目結舌的衛(wèi)兵中間的縫隙飛出來。見雪羽逃出了包圍，閃馳也不怠慢，閃電飛馬隊隊員迅速騰空，和雪羽一起甩開了敵人。

“我熟悉的雪羽又回來了?！笨稍捯粑绰洌坏赖逅{色的光束就精準地擊中了飛在前面的白色飛馬。雪羽痛苦地叫了一聲，螺旋著從天上開始下墜。閃馳一抬頭，發(fā)現(xiàn)夢魘之月就在自己的頭頂上。

“雪羽……我真是看錯你了，”夢魘之月落到和閃馳齊平的高度，“本以為你會是我最忠誠的戰(zhàn)將，沒想到——”她回頭看了落地的雪羽一眼，白色飛馬正痛苦地用左前蹄捂著右前蹄——在剛才的墜落中，右側的蹄子擦傷很嚴重。

“想不到你竟然會背叛我！”夢魘之月暴怒起來，掀起的沖擊波逼得閃馳連連后退。夢魘之月轉過頭，憤怒的力量讓她魔力暴增，“那么，你的路，也就到此為止了！”天角獸的角上已經(jīng)蓄積了足夠的魔力，正準備全部射向雪羽。白色飛馬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無數(shù)的記憶瞬間涌入她的腦海。仿佛受困于某處，雪羽試圖逃離，但無邊的囚籠不僅令她迷失了方向，還讓她疲于奔命。白色飛馬試圖起飛，卻狠狠地撞在了那看似可有可無的頂部——還是硬的。她墜落在囚籠的底部，剛才的撞擊讓雪羽感到一陣頭痛。

“呃……這到底是……”她吃力地起身，竟然在囚籠外看到了朋友們的身影——閃馳，流云，翠風，飛火，她們都在！但是——

“你覺得她們真的需要你嗎？”夢魘之月的聲音忽然在白色飛馬的耳畔響起，“只是可惡啊。本來你我用作交換籌碼的記憶，居然被你奪回來了！”雪羽警覺地看著四周，仿佛天角獸隨時都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你的計劃失敗了，夢魘之月！”她奮力喊道，“而我的朋友們，將會與我一同沖破黑暗，迎接嶄新的明天！”雪羽恢復了記憶，她不再是夢魘之月的傀儡了。

“哼，”天角獸不屑地冷哼一聲，“你贏了?！彼穆曇粝Я?，這個不存在的世界也在一瞬間跟著消失了。雪羽一點點睜開眼睛，突然看見夢魘之月就在自己的面前——她正用魔力，扼著想要襲擊她的閃馳！

“閃馳！”雪羽驚訝地半空中的青綠色飛馬，她的臉上寫滿了無助，“我……我只是個惡魔！一個害了你，還有朋友們的惡魔！為這樣的小馬犧牲，你覺得值得嗎？”豆大的淚珠滾下臉頰，落在泥土里。閃馳聽了，卻輕輕地笑了幾聲。

“雪羽啊，小傻瓜，”她吃力地回答，“也許吧。但是在我眼中，不，不僅僅是我，還有你的朋友們，她們都想再見你一面。我怎么……能讓你在這里就止步呢？”每次聽到“朋友”這兩個字，一陣負罪感都會涌上白色飛馬的心頭。她曾經(jīng)想忘記這些朋友們，就此開始新的生活，但和流云的不期而遇，卻又喚起她對友誼的渴望。

“我，我真是太沒用了……”看著閃馳被夢魘之月更用力地扼著，她的淚水如兩條小溪一樣潺潺留下。夢魘之月已經(jīng)失去了耐心，她把青綠色飛馬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再次點亮自己的角——剛才若不是閃馳的干擾，她早就打中雪羽了——那個叛徒！

“和你眷戀的所有事物告別吧！”夢魘之月的力量再次匯聚在角上，“統(tǒng)治小馬國，就從你開始吧！”一道靛藍色的光束在她的角上呼之欲出，一旁的雪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