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牌擼子，勃朗寧M1903，近兩年剛復原的半自動手槍，彈容量七發(fā)，故障的可能性忽略不計?！?/p>

第三次推演失敗。少年看了看身穿黑袍的劫匪，又向旁邊的大叔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而對方好像沒有懂他的意思，扭過頭去。

“第四次推演，從死角靠近......”

“三分鐘！我要這五個袋子裝滿。晚一分鐘！我就殺一個人！”一名劫匪把手提袋丟給柜員。那柜員明顯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

“人越多機會就越大。第五次推演......”

少年環(huán)顧四周，沒有一個人對上他的視線。倒是經理站了起來，替柜員解了圍，“兄弟，我來裝吧。這是個新來的，還不熟悉操作。”

劫匪不置可否。經理很快裝滿了五個袋子，趁著遞錢的功夫，他又湊過去套近乎：“兄弟，我看你挺眼熟的，是曉紅她老公吧。遇到啥困難了跟哥說，沒必要把后半輩子搭進去啊，是不是？你們家情況曉紅也跟我講過一點，是為了找你女兒吧？”

對方先是一愣，隨后提起一袋錢，“這袋沒滿?！?/p>

一聲槍響，少年呆住了，他錯愕地望向人群，依舊不得回應。隨后他意識到，比起群眾的不作為，真正令他憤怒的是自己也什么都沒做。他怕了嗎？換做以前的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沖上去。而現(xiàn)在他做了必要的思考，最終依舊是要站出來，但就是在這一遍遍的推演中，他越來越感覺不到最初的那股沖勁了。

“為什么？”

少年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他似乎想起來了——那個絕望的秋天，他所拋下的東西。

“我竟然錯了嗎？”

他曾經苦苦追尋的成了殺人的絆索，視如敝屣的卻成了救命的良藥。他困惑，他痛苦，他不甘，他憤怒。他的每一次戰(zhàn)栗都擴散，崩塌，最后匯聚成一個字——

劫。

少年猛地跳起，抓住一名劫匪的斗篷。灼熱的眼神，對上同樣灼熱的槍口，顯然后者更勝一籌。少年的眉心多了一個血洞，而他最后的憤慨也隨著生命消散。

“原來盡是徒勞?！?/p>

咚——

借著水波泛起的紅光，少年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座橋頭。橋從中間斷開一截，對面有個模糊的人影。

咚——

少年嘗試呼喚對方，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打斷。他看向橋下，水面泛起一圈漣漪。再抬頭時，橋面完好無損，橋的另一頭，竟是自己。

咚咚咚咚咚！

心跳聲，震耳欲聾。人們見到了令他們畢生難忘的場景——全身漲紅的少年以怪異的姿勢站起，暴漲的血管仿若盤龍，而他眉心的血洞——

少年咧嘴一笑：“眉心的什么？”

再向少年看去時，他的額頭光亮如新生嬰兒，哪還有什么傷口。

“鑰匙，我找到了?！鄙倌暌徊讲阶呦蚪俜耍S著他的靠近，空氣似乎都變得溫熱而粘稠。

一名劫匪迅速瞄準了少年，另一名把槍指向人群，“別動！除非你想讓他們給你陪葬！”

少年的笑容越發(fā)猙獰：“誰？”

兩名劫匪一愣，四處觀望下，竟發(fā)現(xiàn)銀行里空無一人。

防盜警鈴大作，劫匪終于反應過來，向報警的女孩扣動了扳機。女孩的腿被擊中，跪倒在地上。

“下一槍就是腦袋！”

少年收起笑容，轉向女孩：“你為什么跪下？”見女孩愣著不動，他怒喝道：“站起來！”女孩試著站起，腿上的傷口噴涌出鮮血。女孩的母親跑過來為她止血。幾名路人也陸續(xù)起身，擋在母女身前。

笑聲再度響起，“對，都站起來，哈哈哈哈！全體起立！”

兩名劫匪不知所以地看著少年。不知從何時起，少年的身上散發(fā)出一股越來越濃烈的氣味，不斷沖擊著他們的精神?；艁y中，一名劫匪再次開槍，打傷了幾個路人。

滿地血液把大廳映成了淡紅色。少年煩躁地撓著脖子，指甲帶出血和不知名液體的混合物。“想起來了......我認識你們。”仿佛孩童在棄置的網兜里找到了一整天都沒抓住的蝴蝶，少年笑了。

“父親！快看啊！我的風箏飛起來了！”

男人怔怔地望著少女：“女兒？”

這是走馬燈嗎？

少女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男人：“是不是又想起那件事了？”

男人摸了摸額頭上的傷痕，陷入回憶。

當年為了救女兒出來，給組織賣命受了不少傷，好在最后還是成功了。能陪伴女兒成長，這就足夠了。

“額頭？”

不及男人細想，一頭大象從樹林中沖了出來，眼角流著棕色的液體?！靶〈?！”男人沖過去想抱起女兒，卻被大象打翻在地，一腳踏在眉心。

“還差一點……”

幻鏡支離破碎，男人依舊能感覺到額頭的劇痛，緊接著是一聲巨響。

“那是，我倒地的聲音？”

一直瞄準著少年的劫匪眼睜睜地看著同伴被一拳打碎了額骨。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別的什么，他終于回想起過去的一切。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還是什么都沒有做？”

下一個瞬間，少年就已來到他的面前。

但有人更快。

一只突然出現(xiàn)的手，抓住了少年的拳頭。

少年吸了一口流出的唾液，嘗到股血腥味后又吐到地上，然后看向來者，“你誰？”

“英雄，披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