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峽谷 第一章
“去西部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生活?!边@是父親給我最后的囑托。
我從山上下來,穿過灌木叢進(jìn)入哈坦角。哈坦角,一個不斷成長的國度,是一個人人自立的地方。啊,年輕活力是一份有效的票據(jù),強(qiáng)壯的肌肉和敏捷的反應(yīng)是自由的通行證!新興又荒蠻的國度,前進(jìn)的路上總有一雙黑手正虛位以待,如果觸向了我,那就讓他好好瞧著吧。當(dāng)我踏進(jìn)一家酒吧,里面盡是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西部世界的人們形形色色卻大同小異,風(fēng)霜和故事都刻在臉上,沒有誰會甘心承認(rèn)自己是輸家,看樣子大家都是為了那一箱金子才匯集于此。酒吧里有一個鐵灰色頭發(fā)、瞪著大眼雄赳赳氣昂昂的農(nóng)場主打扮的人,邊上站著一個獐頭鼠目的跟班。那個農(nóng)場主轉(zhuǎn)向我,像一頭巨大的棕熊轉(zhuǎn)身看著一只松鼠?!罢l叫你來的?”他帶著征服者般的嚴(yán)苛語氣,我不禁暗自偷笑,我從小便跟隨長輩以打獵販賣為生,在叢林度日、從野狼嘴里搶食、同街頭惡棍周旋,從小的惡劣環(huán)境將我磨礪成一個十足的男子漢,要論誰能將我呼來喚去,這可真是稀罕事?!拔蚁肴ツ木腿ツ?,想在哪停在哪停。”我?guī)е谅Z氣說出了這句話。農(nóng)場主習(xí)慣了旁邊男子低聲下氣的回話,我的話似乎成了冒犯,他的臉迅速的沉了下來?!澳蔷屠^續(xù)騎下去吧,”他說,“哈坦角不需要你?!薄皩Σ黄穑笥?,我喜歡在這里,無論你在玩什么游戲,我都會拿瓶啤酒,在觀眾席上看著?!彼拇竽槤q紅,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另一個留著白發(fā)的高個子開口了,“他的意思是,這里的人都成群結(jié)隊,獨(dú)自的路人在這里會受人欺負(fù)?!薄耙苍S是吧,”我點(diǎn)著頭,“我向來喜歡疏通筋骨?!蹦莻€高個子注視著我的眼睛,估量著我的底牌。我也盯著他看,很顯然他是那種閱歷豐富、洞察人性的人。稍過一會,他說:“無論要走,還是加入我的隊伍,到時候說一聲?!毙谐踢€沒開始,我沒興趣讓自己栽在這種地方,當(dāng)我出去時,街上的陽光很閃耀,我昨晚睡在露天的山脊之下,此刻陽光照在我身上,寒意正漸漸褪去。
她站在我面前的木板人行道上,深黑的頭發(fā),漂亮的眼睛,身材苗條,描繪出溫柔的曲線,落落大方的五官讓人感覺心情愉悅。反觀我自己,瘦削的下巴胡子拉碴,被汗水反復(fù)浸濕的襯衫,還有一頂沾滿灰塵的舊平沿帽。但是,那一瞬間我知道,她是我的女孩。你可以說這不可能,但這的確發(fā)生了。我的靴子在木板上的急促聲音使她轉(zhuǎn)過身來?!拔抑挥幸黄ヱR和一把槍,”我說,“我意識到我的外表不會引起你的興趣,更不用說愛了,但這似乎是你見到未來丈夫的最佳時機(jī)。你好女士,我的名字叫馬修·布倫南?!彼煌蝗缙鋪淼脑捳Z嚇了一跳,轉(zhuǎn)而帶些憤怒的口氣:“是嗎,就憑幾句自負(fù)的大話...”“這些都是親切的話。女士。從這句話開始的浪漫故事比其他的都要多?,F(xiàn)在,請原諒我嗎?”我轉(zhuǎn)過身來,戴上帽子,輕快地跨上馬。聽了我的話,她很驚訝,甚至表現(xiàn)出了一絲好奇。我舉起了我的帽子,“我以后會再去找你的?!闭f罷便縱馬而去。她留在原地,看著我遠(yuǎn)去。對于搭訕,沒有比勾起女人好奇心更幸運(yùn)的事情了。
哈坦角的馬車行是一個巨大而雜亂的建筑。我從一個桶里舀了一勺玉米,當(dāng)我的馬意識到即將到來的艱難日子的警告時,我給它做了玉米糊。一陣馬刺的丁當(dāng)聲提醒了我,我彎下腰從兩腿間瞥了一眼,看見一個男人站在我身后,靠在馬廄的柱子上。我直起身子,穩(wěn)穩(wěn)地干了整整一分鐘,才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過身來。他不知道我見過他,以為我會大吃一驚。那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但他帶著兩把槍,除了酒館里的那個瘦高個,他是我在鎮(zhèn)上見過的唯一一個帶著兩把槍的人。這個人又高又瘦,嘴巴緊繃著,看著很不討喜?!奥犝f你和魯?shù)隆溈死瓊惓臣芰??!薄皼]有發(fā)生什么?!薄叭藗冋f卡納瓦爾給了你一份工作。”卡納瓦爾嗎?就是那個瘦高個,拿著兩把槍的人。還有路德·麥克拉倫就是那個命令我離開小鎮(zhèn)的人。我聽了這個消息,沒有回答。“我叫吉姆·平德,CP服裝的人。我會付最高的工資,一個月七十塊,以及提供所有你能用的彈藥?!蔽业哪抗庖呀?jīng)越過了他,看到有兩個人潛伏在一個黑暗的隔間里,以為自己不會被人看見。他們是和平德一起來的,這一點(diǎn)我可以肯定。假如我拒絕平德的提議呢?在我看來,這一切都不太好,我能感覺到我的憤怒。一想到他在馬廄里安插兩個人,我就生氣。我把平德推到一邊,迅速走到攤位之間的空地上?!澳銈儍蓚€!”我把手放在槍上,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街上回蕩?!暗娇盏貋恚】禳c(diǎn),不然就開槍了!”
我手指攤開,懸在槍柄之上,那時我并不在乎危險會從哪個方向來。我身體里有一個古老的魔鬼,總是沸騰著戰(zhàn)斗熱情——確切地說,不是憤怒,也不是殺戮的欲望,只是一種戰(zhàn)斗的沖動,這是我從小就知道的。吉姆·平德被弄了個措手不及,很明顯,如果有意外發(fā)生,他的肚子上就會挨上一槍。他們慢慢地走了出來,雙手張開,遠(yuǎn)離槍把。事發(fā)突然,他們并沒有完全做好戰(zhàn)斗準(zhǔn)備。其中一個身材高大,黑頭發(fā),藍(lán)黑色的雙頰。另一個長著一張阿帕奇人的扁平而殘忍的臉?!凹偃缥议_槍呢?”那個黑頭發(fā)的男人在說話。“那樣他們就會在日落之前把你埋進(jìn)墳?zāi)??!蔽覍λα诵?。“如果你不相信,就試一試?!薄澳銊幼骱芸臁!逼降麻_口說話了,“如果我們一起開槍呢?”“我早就料到了?!蔽业奈⑿づ怂??!澳銘?yīng)該是第一個,再是第二個,然后”——我指了指那個阿帕契人——“他,他是最難殺的。”平德的嘴唇抿了下來,我很少在一個男人的眼里看到這么多仇恨,我讓他在雇工面前顯得很渺小。
他離開了我,后面跟著他的兩個手下。我不否認(rèn)我如釋重負(fù),如果三個人同時開槍,我就會輸?shù)煤軕K——但總有人會跟我一起輸?shù)?,吉姆·平德可不是賭徒,至少現(xiàn)在還不用是。
從馬廄的門往街上走,我可以看到一個店家的牌子:“奧哈拉媽媽——哈坦角餐館”。
當(dāng)我推開門時,餐桌上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了——晚飯時間還早——但一個白發(fā)的年輕人正在吃飯,他旁邊是我愛的女孩。這是一間狹長的土坯房,天花板很低,墻壁刷成了白色,在鎮(zhèn)上的三家小飯館里,只有這一間鋪著木板的地板。桌子整潔,盤子很干凈,食物看起來也不錯。女孩抬起頭,眼中立刻閃現(xiàn)出一絲光芒。我朝她咧嘴一笑,微微鞠了一躬。白發(fā)男子驚訝地看著我,然后迅速瞥了一眼女孩,她的臉頰正在泛紅。從廚房進(jìn)來的豐滿的女人停了下來,看看我們倆,然后嘴角閃過一絲微笑。我猜想,是奧哈拉媽媽。女孩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吃她的東西。那個白發(fā)年輕人說話了?!澳敲茨阋娺^麥克拉倫小姐了,麥克拉倫,是嗎?”“不是正式的,”我說,“但她一直在我腦海里?!蔽抑肋@是一位很有價值的朋友,所以我又補(bǔ)充說:“她一直在這兒吃飯,難怪她那么可愛!”“我聽得出你在吹牛,”奧哈拉媽媽干巴巴地說,“不過,如果你想要吃的,就坐下吧?!彼麄儗γ嬗幸粡埧瞻宓?,我就坐在那兒。女孩沒有抬頭,但男人隔著桌子伸出手來?!拔医锌虏橘e,為了正式起見,這位是莫伊拉·麥克拉倫?!薄拔沂遣紓惸?,”我說,“馬特·布倫南?!币粋€頭發(fā)花白、滿身灰塵的男人從桌子的另一頭抬起頭來。"莫比提的馬特·布倫南,那個莫戈倫槍手!"他們都看著我,因?yàn)檫@并不是陌生的名字。我寧愿沒有這個稱號,但這個名聲是我的,是我自己贏得的。“這位先生認(rèn)識我?!薄翱墒悄憔芙^了麥克拉倫的邀請?”“還有平德的?!彼麄兇蛄恐?,過了一會兒柯查賓說:“我原以為你會接受其中一個?!拔覟樽约盒袆樱蔽覍λf,“我的槍火是不對外出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