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瀲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妝濃抹總相宜

自《詩經(jīng)》開始

比喻就成了文學(xué)最重要的修辭之一

但比喻中本體和喻體明明是不同的事物

它們何以讓人覺得有共同之處呢

這可以追溯到對共相問題的理解

共相問題里

有實在論與唯名論兩大派系

實在論認為本質(zhì)先于存在

所謂的存在只是理型的分型乃至模仿

而唯名論不僅否定共相的獨立實在性

甚至否定了事物存有抽象的本質(zhì)

所有的共相就都被歸結(jié)為一種主觀的名稱

很顯然原教旨的實在論和唯名論

都不太符合我們?nèi)缃竦挠^念

我們既不會認為存有一個實體的“完美月餅”

是世上一切月餅的“共相”

也不會認為兩個月餅之間毫無聯(lián)系

是完全獨立的個別事物

把抽象的本質(zhì)當(dāng)做是人類犯癔癥的產(chǎn)物

?

唯有承認“獨立存在的個別事物之中

具有某種客觀的普遍本質(zhì)”

概念和語言才會具有真正的意義

我們正是從“西湖”與“西子”

兩個個別事物中抽象出了共同的本質(zhì)

——“美”

才體會到了蘇軾的比喻之妙

?

承認了抽象本質(zhì)的存在

我們才能談“名實之辯”

很顯然“名”只能用于描述“實”

它并非是“實”本身

所以對“實”的真正把握

并不在語言的窮盡而在于人的意識中

《六韜》云“勿以辯說為必然”

正是反應(yīng)了“名”“實”之間的差異

?

人在辯論的時候

總是喜歡用打比方的方式來論證自己的觀點

這樣的論證方式固然有助于理解更復(fù)雜的事物

但同時也可能是巨大的認知陷阱

因為具體事物里蘊含的抽象本質(zhì)是多重的

“名”是不可能涵蓋全部的

“實”就容易被人通過“名”

有意或無意的錯誤提取

最終導(dǎo)致概念在忽“名”忽“實”里被偷換

各家的月餅肯定不是一個味道

但絕不可能什么味道的東西都能叫做月餅

?

大家好

我是謝玄

一個避實就虛的up

我們今天講四十六集

?

（41:38給朕-42:07模樣）

裕王和黃錦都以為這次會面

只是一次兒子給父親表孝心的常規(guī)覲見

而油盡燈枯的嘉靖

則打算借著這個契機

給兒孫二人上最后一課

他梳洗打扮整肅妝容

就是要在兒孫心里

烙下最后的好印象

?

（42:58替朕

大明對嘉靖有一個貫穿全劇的塑造

——這是個在舉止上特別隨性的皇帝

（供詞-手帕-行狀-湯匙）

所以象征著天子威儀

皇家規(guī)矩的龍袍

由于嘉靖的常年不穿

成了最難找見的衣服

這照應(yīng)的就是

嘉靖整個皇帝生涯的“跳出三界外操弄五行中”

?

-43:28找著了）

生命的最后階段

嘉靖和黃錦越發(fā)的像兩個同伴

帝君居然會怕黃錦為難

說出要不然算了這樣的話來

?

黃錦半天沒翻出龍袍

是由于龍袍太久沒穿

壓在了衣柜最深處

而他真正犯愁的點在于

龍袍不比嘉靖那些寬袍大袖的道袍

需要嘉靖站立著才能穿上

這對羸弱至極的嘉靖而言已經(jīng)很難做到了

?

聰慧的帝君似乎看出了黃錦的猶豫

居然自己站了起來

等著黃錦為他把龍袍穿上

嘉靖今天能回光返照

是因為他吃了李時珍為他開的特別湯藥

嘉靖對這幅湯藥的要求

就是能支撐他坐兩個時辰（）

很顯然這是一幅有明顯副作用的藥

今天的這場會面

是嘉靖燃燒自己不多的生命換來的

?

（2:25-2:51歡喜）

面對穿起了龍袍的嘉靖

黃錦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

在時空交錯的恍惚中

他更有一種往日不可追的悲涼

這讓黃錦忍不住啜泣

但他又不能對嘉靖言說徒增帝君的感傷

只好騙嘉靖這是歡喜

?

不僅僅是黃錦看著嘉靖恍如隔世

連嘉靖看到鏡子的自己都覺得是如此陌生

（）

幾十年如夢似幻一晃而過

龍袍還是那件龍袍

里面裝著的卻不再是即位之初那個

“力除一切弊政”銳意進取的皇帝了

?

（2:56三花聚頂-3:16進來吧）

所謂三花是指“精、氣、神”

道家的修煉法門里認為

能修煉到“精、氣、神”聚于頂端

便能萬劫不侵

這是修道人一輩子的追求

當(dāng)初的嘉靖即便事實擺在眼前

他也不肯相信是自己的身體出現(xiàn)了問題

執(zhí)拗的把自己肉體凡胎的毛病

歸結(jié)于虛無縹緲的“過關(guān)征兆”

（過關(guān)的征兆）

此時的他卻不愿意再用那些未來的許諾自欺欺人

用“三花聚頂本是幻”否定了自己一生的追求

在思想上也可謂是兩世為人

?

有一個心理學(xué)效應(yīng)叫逆火效應(yīng)

指的是如果人們看到更正的信息

與自己原本的看法相違背

反而會加深人們對這條錯誤的信息的信任

因為自身觀念的被動搖

會讓人產(chǎn)生被攻擊的感受

這將會激發(fā)人的負面情緒

讓人很難去接受觀念之外的東西

本質(zhì)就是人們總是不肯正視對自我的否定

所以很多人把認知困境責(zé)怪到信息繭房

其實是一種對思維惰性的開脫

并不是信息繭房把人困住

而是人自愿待在信息繭房里

有幾個看到與自己觀念不符的信息

會愿意去好好閱讀思考并更新認知呢

有人說

“能說服一個人的，從來不是道理而是南墻

能點醒一個人的，從來不是說教而是磨難”

這話當(dāng)然不全對

但對很多人而言

維護自我確實遠重要于求真

直面自我的錯誤

哪有精神勝利法舒服呢

尤其對嘉靖這些坐在龍椅上的人來說

只要活在假象里

爽都會歸于自己

代價卻皆由別人承擔(dān)

有幾人能擺脫這一直自欺一直爽的舒適區(qū)

?

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

嘉靖終于是傳召了久候的裕王父子

由于隔代親定律

尚不諳世事的朱翊鈞

對嘉靖一直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親近

可今天嘉靖穿上了皇冠龍袍高坐御座上

完全沒了往昔祖父的模樣

這就使得朱翊鈞心生怯意不敢上前了

?

（4:42

在嘉靖地不斷招手下

朱翊鈞才忐忑地走到了皇爺爺?shù)拿媲?/p>

看著著慈愛的嘉靖

朱翊鈞又找到了祖父的感覺

嘉靖這個每次見朱翊鈞都要“打耳光”的習(xí)慣也很寫實

很多人都有對小孩肉嘟嘟的腮邊動手動腳的沖動

嘉靖自持身份不適合去親孫子

“給一嘴巴子”就是親/RUA的平替

?

-5:12）

“君子抱孫不抱子”

不能夠望文生義的來理解

《禮記·曲禮》解釋說

“此言孫可以為王父尸

子不可以為父尸”

“尸”這里并不是尸體的意思

在早年祭祀的時候

祖宗并不是用“牌位”來表示

而是由活人來扮演的

扮演祖宗的活人便被稱作“尸”

坐如松的原句就是“坐如尸”

意思是要像祭祀中裝扮的受祭人那樣坐得端正

所以“抱孫不抱子”的意思是

兒子是不能當(dāng)“肉身牌位”的

孫子才能作為扮演祖輩的“尸”

當(dāng)孫子年紀太小時

就要由大人抱著當(dāng)“尸”

?

（5:18皇爺爺-5:25）

聽到自己的皇爺爺病了

萬歷居然笑的這么開心

這個畫面就有些離譜

應(yīng)該是由于萬歷的演員太小了

導(dǎo)演組很難調(diào)教他擺出合適的表情

最后這一集萬歷的心理活動其實很多

小演員受限于年紀

也基本上沒有演繹出來

?

（5:43讓你們-6:16朕）

嘉靖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

是一個祖父對孫子成長的欣慰

所謂“還是朕的孫子更像朕”

指的就是萬歷像自己一樣果敢

能不拘束于常理也不依賴于他人

這潛臺詞里就蘊含了對兒子裕王的否定

這其實是一種矛盾處：

夾著尾巴做人的裕王

稍有一些風(fēng)吹草動

都免不了挨一頓慈父的敲打

真擺出“像嘉靖”的姿態(tài)來

嘉靖自己第一個不答應(yīng)

能隔代親的原因之一

就在于歲數(shù)的巨大差距

能消彌兩代人的矛盾點

祖輩們天然不會感受到

自己的權(quán)威被孫輩們冒犯

在這種情況下血緣天性才容易顯現(xiàn)

?

（6:20聽說-6:31自己說）

嘉靖這句冷冷地打斷

才是這對父子相處的縮影

裕王這幾十年在嘉靖面前

連說一句話的自由都沒有

這般境遇下的他又如何硬得起來

?

嘉靖打斷裕王

一來是他正享受著稀有的天倫時刻

裕王的插嘴更像是對爺孫二人世界的打擾

二來是嘉靖被血經(jīng)忽悠過一次

對這次的獻祥瑞存有著心里戒備

很顯然從不更事的朱翊鈞嘴里

更容易得到事情真相

裕王正是怕朱翊鈞說漏了嘴

才要接過話頭自己匯報

這點小心思嘉靖豈會看不出來

?

（6:55將裕王-7:13抬進去）

這一幕里陳洪的反應(yīng)

單看電視劇不容易理解

小說里講得很清楚

陳老二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嘉靖的信任

平時連精舍都進不去

更別說參與什么重大事件

今天祖孫三代同框

很可能有未來的安排

陳洪卻只能做個不相干的局外人

“壯志難酬”的他正為此陰沉著發(fā)愣

便連黃錦傳的旨都沒注意到

小太監(jiān)們沒有陳洪下令

又不敢擅自動手

只好輕聲提醒陳洪

陳老二這才回過神來

又不能在小太監(jiān)們面前暴露自己方才的開小差

只能用“誰說不抬”來為自己找補

?

（7:24-7:43什么字啊）

電視劇這里有一點沒拍到位

按原文太監(jiān)們?yōu)榱俗尲尉改芸辞宄槿?/p>

特意把烏龜抬到了離嘉靖只有一尺遠的地方

而劉和平之所以要強調(diào)這一點

是對之前細節(jié)的呼應(yīng)：

嘉靖在嚴嵩尚未倒臺前（）

視力已經(jīng)不濟了

所以他一個人時看供狀會戴上眼鏡

在大臣面前則絕不肯戴

以免暴露了萬壽帝君的肉眼凡胎

此時的嘉靖更是老眼昏花

再費力去看

也無法看清楚離自己僅有一尺遠的烏龜身上的字

所以轉(zhuǎn)頭去問朱翊鈞

看起來好像是祖父在明知故問的考孫子

實際上也是掩飾自己此時的衰朽不濟

?

孩童生性愛炫耀

萬歷有了顯示自己的機會

開心地朗聲念出了龜背上的字

這要是放在往常

顯然能戳中嘉靖的爽點

可此時的嘉靖已經(jīng)認清了

“祥瑞現(xiàn)世本是幻”

“政比文帝更非真”

這只刻著字的好大龜

便激不起飛元真君的感情

?

朱翊鈞在王府的時候

彩排過好幾遍獻祥瑞的流程

但嘉靖沒有按照說好的劇本來

朱翊鈞此時也就搞不清要怎么演了

既然話匣子已經(jīng)打開

他便索性把肚子里的臺詞一口氣全念了出來

?

（8:20史書-9:16遠甚）

朱翊鈞這些話都是張居正精心設(shè)計過的

一方面以祥瑞哄嘉靖開心

另一方面駁斥海瑞

表達眾人對君父的無限忠誠

這就自然地把話題引到了海瑞身上

為求赦海瑞做好了過渡和鋪墊

?

但誰都沒想到

嘉靖對自己的錯誤

認識地如此深刻徹底

昔日的嘉靖好比東施

聽人夸贊他“顰顰”

就真以為自己貌比西子

此時的嘉靖

已經(jīng)照過了治安疏這面鏡子

再聽人說他像文帝

就只剩下“杭州作汴州”的刺耳了

文帝再不是嘉靖的模板

嘉靖倒成了文帝的反例

張居正費盡心思的高級捧

卻意外地成為了低級黑

?

（9:18皇爺爺-9:27說得對）

大家都期待著嘉靖龍顏大悅的一幕

嘉靖卻只有凝重的若有所思

這讓眾人頓時心中惴惴

滿懷期待的朱翊鈞尤為失望

甚至有些害怕

所以這個懵懂稚子忍不住追問了嘉靖一句

頗有些可悲的在于

雖然所有人都極其關(guān)注

嘉靖聽了這番話后的反應(yīng)

但他們真正掛懷的并不是嘉靖本人

即便是裕王世子黃錦這些真正視嘉靖如君如父的人

他們也仍然像嚴氏父子一樣

只能通過“哄騙”帝君來達成的自己目的

有個經(jīng)典比喻

在權(quán)力的竹竿上

猴子們往上能看見更高猴子的紅屁股

往下則看到其余猴子的笑臉

嘉靖上面沒有屁股

所以他只能一邊看到無數(shù)的假笑

一邊被這些假笑看到紅屁股

這樣的“最高權(quán)力”豈會不孤獨

?

（9:26朕的孫子-9:56放出來吧）

裕王還處于打窩階段

朱翊鈞則快進到了炸魚

以幾歲孩童的標準來看

朱翊鈞無疑是聰明的

他敏銳地抓住了嘉靖賞賜的契機

把釋放海瑞作為“賞賜”

是緊扣了張居正他們以“瑞龜”為手段

以“釋放海瑞”為目的的主軸的

但稚嫩的朱翊鈞是顯然理解不了“火候”“時機”

“欲而示之不欲”這些戰(zhàn)術(shù)細節(jié)的

兒子這敵人還未落入包圍圈就開槍的行為

讓裕王又驚又惱

只能以厲聲呵斥來搶救一下已徹底暴露的戰(zhàn)略

?

面對突然變向的氛圍

朱翊鈞的內(nèi)心既委屈又懵逼

他想不通按照既定思路去

求嘉靖赦免海瑞怎么就錯了

但父親的威嚇和嘉靖難測的神情

讓他感覺到肯定是自己不對的

他只好乖巧地跪在嘉靖面前

怯生生的喊一聲皇爺爺以示認錯

?

（10:32海上-10:55一個人敢說）

帝君這里引用望月懷古一語三關(guān)

非常體現(xiàn)他操弄文字的水準

一來這首詩是張神童當(dāng)初解謎時用的

嘉靖再引用此詩

就是點破裕王心思的

——你現(xiàn)在哄我也好

批海瑞也罷

無非還是當(dāng)初那套玩法

目的就是救海瑞

二來人人此時心中都想赦免海瑞

正是一種“天涯共此時”

三來也暗藏了嘉靖對海瑞的贊許

海瑞確實是嘉靖心中的大明之月

?

所以世子雖然暴露了

眾人孝心中的“別有用意”

嘉靖卻并不氣惱

反而熨帖地為朱翊鈞找好了臺階

夸他“敢說”

?

（11:08皇爺爺-11:32臣敢）

方才朱翊鈞求嘉靖赦免海瑞

引來了裕王的怒斥

可此時嘉靖又主動提到了赦免海瑞

對朱翊鈞而言這是完全矛盾的信息

他根本無從分辨嘉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自己再往赦免海瑞的方向努力是對是錯

所以他本能地望向裕王

希望能從父親的臉上看到答案

?

嘉靖讓朱翊鈞放生瑞龜用意有二

其一是對此時已經(jīng)不再沉浸于這些

虛幻祥瑞的嘉靖而言

這只和文帝有關(guān)的老龜

成了一種尷尬的諷刺

嘉靖當(dāng)然不愿留著

所以他借著考驗朱翊鈞的由頭把龜給放了

既沒有灰了兒孫們的好意

也處理掉了這份難堪

可謂不著痕跡兩難自解

其二是借著承諾這件事

給朱翊鈞提前上一節(jié)“帝王心術(shù)課”

這個體現(xiàn)在后面的劇情里

?

（12:09聽了-12:24旁人知道）

陳洪被嘉靖疏遠到

什么旨意也不會當(dāng)面告訴他的程度了

大家覺得此時一副痞子相的陳老二

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

無論帝君下定了多少改錯的決心

嘉靖到底不能向所有人承認錯誤

更不能讓人知道他這個乾上

面對海瑞時未能占據(jù)上風(fēng)

所以他兩次見海瑞都搞得如此秘密

?

在嘉靖這樣的要求下

海瑞就又享受了一次“逾矩”的待遇

——居然在西苑乘坐雙人抬輿

這是當(dāng)年嚴嵩任首輔時

嘉靖憐他年邁才賞賜的天恩

徐閣老熬到現(xiàn)在都沒有資格坐

?

（12:44你就是

劉和平在這拉家常般的幾句話里

藏了好些心理細節(jié)

世子之所以問出“你就是海瑞？”

并不是單純的因為他不認識海瑞

而是在世子的想象里

敢于向皇帝進言的“大忠臣”

要么是一副威風(fēng)凜凜膽大包天的模樣（）

要么也該如他的張老師一樣儒雅清朗

結(jié)果眼前這位震動了整個大明的海瑞

長得如此灰頭土臉

讓朱翊鈞大失所望

所以朱翊鈞說“你就是海瑞”

的真正意思是“海瑞就這？”

?

海瑞雖是第一次見朱翊鈞

但從他的衣服氣質(zhì)里

馬上判斷出來這就是世子

?

-13:27謝過世子）

朱翊鈞訓(xùn)斥海瑞大膽

是他幼稚的“老練”

朱翊鈞并不能真正理解

又要救海瑞又要罵海瑞的底層邏輯

但他模模糊糊的從大人們的言行中知道

自己就應(yīng)該這樣演

所以他也按規(guī)則申斥了海瑞

素來一板一眼的海瑞

又把希望寄托在了

朱翊鈞這個未來太陽的身上

所以他表情鄭重地

對著朱翊鈞陳述了自己上治安疏的懇切情感

?

朱翊鈞先是以貌取人

對眼前這個海瑞是極為失望的

此時從海瑞誠摯的話語以及自帶的氣質(zhì)中

又感受到了海瑞何以為海瑞

萌生出了對他的好感

所以又以孩童最真誠的方式——說悄悄話

對海瑞表達了親近

?

恨海瑞不死的陳洪

見世子居然也對海瑞友好起來

心里倒醋犯酸的他

便故意打斷兩人的對話

冷冷地膈應(yīng)了一下海瑞

很好地貫徹了自己的人設(shè)

?

注意這一幕的鏡頭

（14:07）

不但衙門的飯要分鍋吃

兩位大太監(jiān)的道都要分開走

?

（14:27-14:58）

這段鏡頭雖然無言

卻能看出多“畫外音”

海瑞自認罪人

所以他在牢里不肯好好梳洗

搞得自己蓬頭垢面

此刻出于對君父的真心尊敬

海瑞就特意斂整儀容

捋了捋胡子

而他所跪之處居然提前安排了一個拜墊

要知道連徐階被賜個座

都是惶恐到再三推辭

“罪大惡極”的海瑞

第一次進玉熙宮

就獲賜了軟軟的“拜墊”

這待遇簡直有五六七八層樓那么高

嘉靖不肯公開認同海瑞

卻悄咪咪地給了海瑞許多破天荒的高規(guī)格

淋漓地展現(xiàn)了什么叫大明第一傲嬌

?

除此之外

這一幕的場景布置也極具匠心

寫著“三秀華芙”的牌匾

自然照應(yīng)了端坐中央的三代皇帝

而鏡頭特意從海瑞-太極圖-祖孫三筆架上掃過

也直觀的烘托出了“陰陽”對峙的氛圍

?

（15:13這個人-15:26海筆架）

大朱當(dāng)然知道海瑞的外號

但此刻他也只能機靈地推說不知

而小朱哪能知道大朱的心眼

在好奇的驅(qū)動下做起了老朱的捧哏

?

（15:30臣請問-16:00像個筆架）

嘉靖刻在骨子里

喜歡起興的風(fēng)格

并沒有隨著他對自己的反思而改變

談起海瑞的外號

是他亂石鋪街的起手式

嘉靖這次見海瑞算是一場意氣之爭

嘉靖雖然在心里已經(jīng)承認了海瑞是對的

但好勝剛強的他

自認為拋開對錯不談

在虛虛實實的文字游戲方面自己是不會輸?shù)?/p>

所以他要搞最后一場辯論賽

既是挽回自己“乾上”的面子

也打算留下一個謎讓海瑞參悟

?

（16:00可見犯上-16:18不為犯上）

嘉靖把海瑞的外號

歸因于“犯上”的意思很明顯

——海瑞所作所為的本質(zhì)

不過是一種故意犯上

他對上司們的駁斥自然也錯的

這里要注意

嘉靖從此時起

就開始和海瑞玩起了“名實之辯”的把戲

“筆架”是名

海瑞的所作所為是“實”

海瑞如果只論“實”而不注意“名”

嘉靖就可以切到“名”的范疇里去反駁海瑞

所以這場辯論虛虛實實

要“名”“實”二處都說得通才行

海瑞的反駁就很高明

重新定義了“筆架”的本質(zhì)

——不是“犯上”

而是直言歷史

?

?

（16:18你不是-16:37像什么）

轉(zhuǎn)進如風(fēng)的嘉靖

由眼下的場景入手

從污名化“筆架”改為了爭奪“筆架”的代言權(quán)

意思是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海瑞來記錄歷史

能真正決定歷史的

是我們代代傳承的朱家皇帝們

?

（16:40看不出嗎

嘉靖祖孫三人坐在那里確實像個筆架

從“名”的角度來講是完全立得住的

更關(guān)鍵的在于

嘉靖此時拉上了裕王父子

海瑞要駁就要把裕王父子也給駁了

這在措辭上就更難以用兵

所以海瑞一時沉默在那里

?

-17:06筆架）

朱翊鈞的嘴仿佛是租的

似乎說慢一點就超時該還回去了

著實有些好笑

皇爺爺都暗示到了這個份上

天資聰穎的好圣孫

自然也知道該說些什么

嘉靖有了朱翊鈞遞上的刀子

便再向海瑞發(fā)問

給了他一個“然/否”二選一的考題

?

（17:22回陛下-17:35山字）

嘉靖這番問對的難點在于

它既有面上的比喻又有面下的含義

祖孫三人呈筆架狀的坐著是面上的比喻

朱家三代才是歷史的掌控者是面下的含義

海瑞必須要通過面上的比喻

間接的反駁面下的含義

否則嘉靖完全可以不認他面下的意思

讓海瑞變成虛空打靶

海瑞把三人比作“山”

顯然在面上面下都符合了游戲規(guī)則

——三人這般坐著

既然可以像筆架

自然也可以像山

而山的寓意源自“江山”

就同樣有了暗藏的反駁

這一明一暗就對上了嘉靖一虛一實兩重意思

?

一心想救海瑞的裕王

擔(dān)起了“古人”的憂

生怕海瑞這犯上的話刺激到了嘉靖

忙跳出來打斷

?

（17:35海瑞-17:55管什么用）

海瑞既然將江山二字分開說

那“江”是什么

屬于唐三藏頭上的虱子

江在前山在后

海瑞彈的自然是“民重君輕”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老調(diào)

這點弦外之音裕王還是能聽明白的

所以玩起了的小罵大幫忙的把戲

直接訓(xùn)斥海瑞“江山”不能分開說

無非是安撫嘉靖

并提前堵住海瑞接下來的進攻路線

以免他再“作死”

?

裕王呵斥海瑞“讀書不通”

“憑一個直字不管用”

這話大家耳熟嗎

（蠻夷之地）

這和當(dāng)初清流在六必居事件里

給海瑞寬罪的判詞異曲同工

裕王就差跟嘉靖說“海瑞心是好的”了

?

（18:01臣說得-

面對裕王費盡心機的打掩護

海瑞不但不領(lǐng)情

反而把裕王也給駁了

裕王心中可謂五味雜陳

他所器重海瑞者

就是這份剛強無畏

處處以百姓為念的堅毅

但海瑞在這節(jié)骨眼上

不肯“留得青山在”

讓裕王實在擔(dān)憂

嘉靖把他這座“峰”給“燒了”

?

裕王這番好心的開脫

看似心機滿滿

其實已是落后版本的玩法了

他只記得張居正說的

嘉靖是個情緒無法預(yù)測的神經(jīng)病

卻沒有看懂親爹此刻到底要干什么

?

海瑞的全力出招并沒有讓嘉靖惱怒

伏魔帝君“越反抗越興奮”的被動技能

蓬勃地為海瑞所激發(fā)

眼下的場面正合嘉靖這些年心心念念的

——“乾上乾下”合成乾卦

（）

?

18:48有點道理）

嘉靖期望“乾上”“乾下”交卦

可以產(chǎn)生新的變數(shù)

這變數(shù)當(dāng)然要寄托到智慧的后人身上

他今天特意當(dāng)著兩代接班人的面和海瑞對弈

正是要他們能從雙方的交鋒里有所感悟

所以嘉靖沒有著急對海瑞還招

反問裕王二人對不對

?

在這敏感的局面下

即便裕王在心里

已經(jīng)給了海瑞這番話一鍵三連

也絕不敢明著表示贊同

他只能裝個糊涂

請嘉靖訓(xùn)示

朱翊鈞自幼由張居正教導(dǎo)

學(xué)得都是正經(jīng)理學(xué)

海瑞這些話

可以說是“教科書”般的正理

朱翊鈞當(dāng)然會覺得有道理

懵懵懂懂的朱翊鈞還加上了

“好像”“有些”兩個修飾詞

顯得既可愛又狡猾

?

兒子貌似中立

孫子干脆贊同了海瑞

這正是嘉靖該出招的時機

所以他立馬打斷了朱翊鈞

?

（18:48似是而非-19:37不甚恰當(dāng)）

嘉靖在這里玩起了以“名”論“實”的把戲

這倒是不能說是帝君在胡攪蠻纏

恰恰相反

帝君把海瑞的疏漏抓得非常準確

之前已經(jīng)解釋過了

這場辯論要“名”“實”二處都能說得通

“江山”雖然常常被比作“國家”

但“江”“山”并沒有明確的劃分

李世民在“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里把水比作百姓是非常合理的

因為“水”和“舟”之間有明確的作用關(guān)系

更是突出體現(xiàn)了“水”對“舟”的決定性作用

而“江山”中的“江”與“山”屬于并列詞

江沒有承載山

山也不需要依賴江

嘉靖引用劉禹錫的詩句

更是進一步把“江山”關(guān)系進行了解構(gòu)

——山上的落紅有意

山下的流水卻無情

在這樣的解讀下

海瑞以“江山”比喻“民君”的“名”

就不足以體現(xiàn)出海瑞理念的“實”

聰明絕頂?shù)暮Ｈ鹱尲尉高@么一點

也就自承輸了一籌

?

（19:28是-不甚恰當(dāng)）

雖然語言本身存有表達規(guī)則

但語言的實質(zhì)是對概念的闡述

所謂的話說錯了

既可以指在語法規(guī)則上存在問題

也可以指話語承載的抽象實質(zhì)不對

海瑞所承認的是他比喻本身不恰當(dāng)

這是單純的語言問題

并非是他這句話所蘊含的“民君”理念出了錯

?

裕王的心思壓根不在兩人的對弈上

他只顧著擔(dān)心海瑞會不會觸怒嘉靖

見海瑞居然服軟了

頓覺心頭一寬

朱翊鈞就更聽不明白嘉靖海瑞的內(nèi)里交鋒

只從場面上感覺到海瑞被問住了

心下大是興奮

?

（19:39天下興亡-20:20元世祖）

有備而來的嘉靖眼見海瑞沒有閃

很快

就拳腿齊施

從批海瑞的比喻

轉(zhuǎn)進到了駁斥海瑞的理念

?

一個搞到家家皆凈的雜毛老道都敢妄比文帝

海瑞去報報菜名談?wù)剼v代皇帝又有何不可

何況海瑞究竟是不是“妄談”

海朱在詔獄的第一次交鋒時也分辨過了

忠孝帝君被海瑞懟到生理心理雙重破防

（）

孰是孰非早已涇渭分明

?

嘉靖泛泛地把海瑞的話歸結(jié)為

“高頭講義”“指點江山”

是為自己幾十年施政錯誤的詭辯

但這世上真有這么一種人

天天把大局格調(diào)層次掛在嘴邊

你跟講他原則

他跟你談實操

你跟他論實操

他跟你扯理想

你真拿出理想來

他又要說你夸夸其談

這類人既不肯看高頭講章

又不真懂具體情況

主打的就是一個

以“虛無縹緲”的格局自我標榜

用他們壓根沒有實質(zhì)理解的抽象宏大

遮掩自己那上不承浩瀚下不接底氣的一無所知

做了朱家一輩子的血食而不自知

凍死在路邊還要點上最后的火柴

看一眼“海瑞不懂朝廷

君父是在深謀遠慮的拯救萬民”的短暫火光

?

嘉靖突然提到的丘浚

在《明史》中寫作丘濬

最高做過禮部尚書

并獲封過太子太保

死后被追贈太傅

堪稱位極人臣

嘉靖所謂丘濬的理學(xué)講義指的是

他的著作《大學(xué)衍義補》

這本書在明代頗受帝王重視

被譽為“明代中期統(tǒng)治思想的代表作”

《大學(xué)衍義補》堪稱儒學(xué)版套娃

因為《大學(xué)衍義補》是儒學(xué)經(jīng)典

《大學(xué)衍義》的解釋與擴展

而《大學(xué)衍義》又是儒學(xué)典中典

《大學(xué)》的注解與補充

?

《大學(xué)衍義補》里提出了一系列對君王的要求

譬如不可獨治、不可愎諫、不可私行賞罰、不可厲民以養(yǎng)己等

其核心要義是“正君心”

而“正君心”的手段又是訴諸

君主與臣子共同“格君心之非”

把這些內(nèi)容和海瑞的治安疏一對比

查重率顯然高到無法參加答辯

但這不能說海瑞叫拾人牙慧

畢竟都是儒教弟子

一個門派教出來的思想自然是相近的

?

丘濬也是海南瓊山人

所以嘉靖會把海瑞的思想

說成是“家鄉(xiāng)人丘浚的一些理學(xué)講義”

諷刺的是明孝宗曾說丘濬的學(xué)說

“考據(jù)精詳，論述該博”并在內(nèi)閣推廣

嘉靖卻蔑稱為“高頭講章”

這真真是典中典之“數(shù)典忘祖”

?

（20:31既然-21:14）

所謂“江山”“社稷”“天下”“國家”

都是一種指代的修辭

理解它們肯定是從實質(zhì)概念入手

而不能“望文生義”

嘉靖狡猾之處在于

他一直在從“名”的角度去反駁海瑞

試圖否定的卻是海瑞的“實”

君王是“山”明明是個比喻

嘉靖卻非要以“實山”去做印證

頗有種把花按繁殖器官來理解

從而論證“姑娘像花”的比喻不通的既視感

（花）

?

方才海瑞還停留在“名”上

所以承認了自己的比喻不當(dāng)

此刻嘉靖借著批駁海瑞的比喻

延伸到了海瑞實質(zhì)的理念里

海瑞就不可能再退讓了

所以他又撿起了自己“江山”的比喻

告訴嘉靖“君王”不僅僅活在當(dāng)下

更會存在于歷史里

正所謂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歷史人物的身體雖然化作了塵土

但他們的本質(zhì)已經(jīng)被青史和后世的人心銘記

無法永生的皇帝們

再給自己加廟號謚號封號尊號

都不過是掩耳盜鈴名實不副的把戲

這些名號只能“刻入石頭”（）

刻不進人心和歷史里

反過來

有些活死人不欲人知

或企圖以“名”遮掩的所作所為

只能被消滅在他們所能看見的記載里

卻逃不過悠悠之口的口耳相傳

?

（21:23朱載垕-21:39道理）

嘉靖并不因海瑞的駁斥而生氣

因為嘉靖知道自己就是在玩文字游戲

海瑞拆穿自己是意料之中的事

這場辯論其實也可看做是

海瑞嘉靖為人做事的縮影

海瑞始終在追求“知行合一”

“名實相符”的人生境界

而嘉靖則一輩子都在玩“以名為教”

“教為實之賓”的把戲

他搞無為而治休養(yǎng)生息是“名”

一人獨治不擔(dān)責(zé)任是“實”

他搞勤儉節(jié)約常服八套是“名”

大興土木掠奪民財是“實 ”

他搞改稻為桑兩難自解是“名”

土地兼并剜肉補瘡是“實”

他搞愛民子與百姓為仆是“名”

視百官如家奴以天下為魚肉是“實”

三皇五帝神圣事

是名神圣

而非實指神圣

嘉靖要裕王和萬歷記住海瑞的話

既是要他們能看清楚“名”“實”

不要為語言蒙蔽

也是教他們掌握“名”“實”

把最終解釋權(quán)握在手里

?

帝君的花言巧語文過飾非并未瞞過海瑞

但他還留有一個謎語等著海瑞堪破

嘉靖的最后一段狡辯到底問題在哪

海瑞又將作何反應(yīng)

我將在最后一期繼續(xù)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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