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第一次見到李旻浩是在陰暗逼仄的小巷，純是原始的欲望交媾；第二次見到李旻浩是在殘酷的游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也許一時結(jié)伴而行，但終將形同陌路，無論什么大逃殺游戲都只有一條鐵律：勝利者只有一人，失敗者將永墮地獄。

那個夜晚后并沒有像偶像劇的流程一樣意外而浪漫，嫁入豪門，腳踩曾經(jīng)的霸凌者，得了吧，三流編劇都寫不出那么俗套的劇情，只是在面對資本的操縱后被改寫成這樣了。這也是我為什么還是丟了這份工作的原因。

不過這也是我為什么來到這里的原因，我恨資本，更恨對此無能為力的自己，所以命運向我遞出橄欖枝的時候，我沒有看到他腳下的萬丈深淵。

暴雨交加的夜晚，丟失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病床上還有時日無多的母親，刀架在了凡人的脖頸上，我沒有選擇的余地。

不愿賣身，那就賣命吧。

——游戲開始——

現(xiàn)實與回憶因為那耳熟的提示音的響起而重合，我沒有看到那個人，可能是時候未到，我不敢去想是游戲違約，這種愿意用性命搏殺的賭鬼，應(yīng)該不可能會在這種小事上爽約。鬼使神差地我和金昇珉再次對視，腦海中又想起了游戲開始前的賭約。

“只要你參加游戲，那么你就能擁有這筆錢。”金昇珉默默把我的“報酬”再一次扣在桌上，金屬箱與玻璃桌面發(fā)出刺耳的摩擦，但我顫抖不為它也不為這所謂的“威脅”。

“只要你參加下一場游戲，那么我們將為您‘復(fù)活’他?！边@是主辦方的承諾。

——“但是你要遵守以下條約……”——

我握緊了手中冰涼的酒杯，希望雞尾酒里的冰塊能平復(fù)我的內(nèi)心。這是他走后的第99天了，早已來到了主辦方所寬宥的極限，而我唯一所要猶豫的母親留下的債務(wù)也會被金昇珉解決。這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無非就是一條命，而這條賤命已經(jīng)欠了太多人的。

我沒有理由不同意。

六個房間，三種身份，兩個陣營。每個房間有不同的危險等級，和房間編碼呈等序排列，每個房間都有對應(yīng)的玩法，最危險的就是一對一賭命，游戲結(jié)束后哪一方贏取的籌碼多，哪一方獲勝得到屬性加強(qiáng)的獎勵。

隱藏任務(wù)：

1.????? 揪出內(nèi)鬼的可以獲得雙倍獎勵，內(nèi)鬼埋伏成功的獲得所贏陣營總數(shù)數(shù)量的獎勵。

2.????? 每個房間都有一個裁判，通過規(guī)則擊殺裁判的獎勵翻倍。

“真人已經(jīng)去世了，不過我可以利用技術(shù)還原出他的數(shù)據(jù)，如果數(shù)據(jù)沒有損壞或刪減的話，你應(yīng)該還是可以和他‘重逢’的。”主辦方的話如在耳畔。

但我想要的可不僅僅是冰冷的數(shù)據(jù)，我要你血債血償。

我捏緊了手中的“好人”牌，拿走了第一個房間的鑰匙，并選擇最快贏得勝利的方式，但同時也是最殘酷的。這里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無辜者。

——“條約二，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愣怔地看著坐在桌子另一邊的他，呼吸短暫地窒停。我有必須活下來的理由，所以誰也不能阻止我。包括你這個復(fù)制體。不得不說還原度真是高呢，看到他相貌的那一刻我還是會下意識失神，但我再次參加游戲的理由就是復(fù)活他。

“殺死數(shù)據(jù)，可以給你還原出真人?！?/p>

所以我要送你去死。

李旻浩不是第一次站在游戲里，上一次你為我而死，這一次我為你而活。

“我選擇和裁判對賭。”我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冷漠地告知了我的選擇。

“好久不見，你還是那么心狠手辣啊。”“李旻浩”蒼白的臉上掙扎出一個慘淡的微笑，和他死在我懷里時一樣，不過那時候我還能感受到他脖頸噴涌而出的鮮血。

“活人早就死了?！?/p>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復(fù)著這句話，但我多想再看他幾眼，我想象過他又變成玩家之一，仍有著自己獨立的，可以讓游戲為他兌現(xiàn)的“獎勵”。我也想過他或許成為NPC，成為背景人物或無關(guān)痛癢的服務(wù)生。但我沒想到他會成為性命和玩家牽連的“裁判”。上一個游戲的裁判基本都心狠手辣，作為主辦方的鷹犬極善于用玩弄人心的方式收割玩家的性命，但那條隱藏規(guī)則也一直存在，在最后一關(guān)中李旻浩為了救我而和最后那個裁判同歸于盡了。

是簡單的摸牌游戲，運用的是博弈學(xué)的基本原理，獲勝既需要智力，亦需要運氣，大逃殺里面大多標(biāo)榜著“運氣”考驗著人性，壞人不一定長命，好人也永不會幸運。其實我并不聰明，只是在寫劇本的時候為了混口飯吃需要另辟蹊徑，惡補(bǔ)了許多這方面的知識，加之多年以來虛擬的游戲經(jīng)驗，才能讓我在上一屆游戲里僥幸贏到最后。不過，也是因為李旻浩。

“你敢殺我嗎？”我在摸牌的時候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李糯，我這樣叫他，因為他又一次咧開了尖尖的嘴角，露出了兩顆兔牙?！凹热荒氵x擇了這樣的方式，就是將我們的命放在了天秤的兩端。”

我沉默地繼續(xù)著游戲，境況并不好，李旻浩想來也是全力以赴了的，當(dāng)然我也并沒有手下留情，很快局勢陷入了膠著的狀態(tài)，我拼命想著對策，眼神無意識地飄忽，突然對上了那雙眼睛，那雙漂亮的、妖艷的、上調(diào)的、波光粼粼的眸子，我不得不承認(rèn)我又開始心慌意亂了，于是下手翻牌已不太清明，最后一局決定勝負(fù)的時候，我翻出了一張極小數(shù)目的牌，我輸定了。我精心計算過，對面無論哪一張牌都能贏我。我咬了咬唇，認(rèn)命般的半躺在椅子上，最終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心，但是輸給他，也沒什么好后悔的。

“游戲結(jié)束，請獲勝玩家確認(rèn)贏取的籌碼?！?/p>

奇怪的是我并沒有任何變化，對面的李旻浩卻嘴角流下鮮血，我驚恐地看著他緩緩舉起手中的紅桃A，宣布著我的勝利。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為什么？為什么？！”我絕望地看著面前的人漸漸臉色慘白失去生命體征，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饒是做了那么多心理準(zhǔn)備，看到他又一次真真切切死在我面前的時候，我裝了那么久的堅硬外殼還是碎得七零八落。我并不知道他從哪一處失血，手忙腳亂卻又不敢上前。如果是數(shù)據(jù)的話他為什么不是灰飛煙滅，而是像真正的人一樣吐血呢？究竟是你技術(shù)做得太先進(jìn)，還是我本身就已受你蒙騙了呢？看來無論如何我也要把他帶出來了。

“我反悔了?！蔽乙Ьo了牙關(guān)，“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參與游戲，成為玩家?！边@句話是說給他聽的，也是說給主辦方聽的，我實在無法接受他再一次慘死在我的面前。

“Joker受理玩家請求，若此輪玩家中損失兩人以上，L可作為玩家替補(bǔ)?！?/p>

我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金昇珉正好也從我隔壁的房間出來，就算他選擇了對賭的玩法我也無法獲知，總之他完完整整地從里面出來，基本就代表他贏了。

有人贏就有人輸，時鐘指向游戲的終結(jié)，4號房和5號房始終沒有人走出來。一般來說前面三號房間的死亡率應(yīng)該是最高的，但是參與的玩家?guī)缀醵既毴驳貜姆块g走了出來，我甚至還帶出了一個人。看來敢于挑戰(zhàn)的都不是盲目的莽夫。我又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金昇珉，恰巧對上了他的眼神，感受到他眼神的方向時，我掙脫了握在李旻浩手中的手，李旻浩卻沒有什么詫然，只是淡淡地看向了他的“兄弟”。

“很遺憾啊，本來這次好人要贏了呢?！敝鬓k方不緊不慢地宣布了此輪游戲的結(jié)果， “因為某個好人放棄了‘他’應(yīng)得的籌碼而選擇了其他的獎勵，所以好人和壞人平票了呢?！?/p>

我感覺到我已經(jīng)被很多人盯上了，畢竟有人為了獲勝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為的就是減去敵對勢力，其實也就是加快游戲進(jìn)程而已。大逃殺游戲從來沒有無辜者，也從不缺少道貌岸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