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者《如果我是DJ》（二）| 懸疑科幻七天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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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節(jié)快樂??！
＜不存在科幻＞ 將在國慶假期日更中篇懸疑科幻《如果我是DJ》。
故事發(fā)生在人類已經(jīng)大規(guī)模移民外星后的未來地球，這里異像頻發(fā)，身為警探的主人公踏上尋找真相的旅途。
在昨天發(fā)布的第一章《一個問題》中，主角肖被渡邊憐子帶到了市中心的警局，局長告訴他，人們瘋了... ...
| 無形者 | 制造于1994年，存在主義之擁躉，偏愛融入宗教、哲學、心理學與社會學元素，寫作風格受PKD、威廉·吉布森影響較大，也鐘愛羅杰·澤拉茲尼和丹·西蒙斯詩歌般的語言。
如果我是DJ
熄滅吧，熄滅吧，短暫的燭火，人生只不過是行走的影子。
——莎士比亞《麥克白》
第二章 雨蛙溪
（本章約4000字，預(yù)計閱讀時間10分鐘）
到六月我們的小溪便停止了歌唱。
找尋很久之后，才會發(fā)現(xiàn)
它要么早已在地下黑暗中摸索
（帶著各種各樣的雨蛙
那歡聲在五月的薄霧中還能聽見
像詭異雪天詭異的雪橇鈴聲）——
或者一蓬一蓬在鳳仙花叢中冒出，
水面上，無力的樹葉喘息、翻卷
甚至向著水流相反的方向飄去。
河床干了，仿佛一張褪色的紙
枯葉因為熱氣全粘在一起——
只有記得它的人才知道這是條小溪。
可見，它遠遠不如
歌中所唱的別處的小溪。
我們愛所愛之物因其是其所是。
——羅伯特·弗羅斯特《雨蛙溪》
城市讓他不安。
到處都是荒廢的樓宇和頹圮的籬墻，荒涼蕭瑟的街角和凄清冷寂的店鋪像一只只暗中窺伺的獸，它們名為“孤獨”，只待地球上任何一個人類落單便一擁而上。
人間就像是佛教的八熱地獄，我們活在地球上就像躺在鐵板上的魷魚，肖抬頭看了看鐵灰色的蒼穹，有氣無力地想，艾米麗就在這云層后面的某處虛空中凝視著我，或許死亡后成為一顆孤單的大腦的確沒那么糟糕，如果地面上還有人讓你依附的話。
肖駕駛自己的飛梭，副駕上坐著渡邊憐子，本杰明·巴拉克去另外一個城市尋找新的援手。一上了車，肖便退縮到自己的世界。在萬千處境中，尤其是在這種狹窄有限的空間內(nèi)，保持沉默是如今最基本的人類禮節(jié)。
氣氛有些凝滯，但好在他還有DJ。艾米麗一路上都在肖的耳邊為他歌唱，Blonde Redhead的“Golden Light”在她的哼唱中帶著一種甜蜜的悲傷。渡邊憐子懶洋洋地躺在一旁閉著眼睛小憩。
飛梭降落于鄰市的地下停車場，渡邊憐子無聲睜開眼睛，沖著肖微微一笑，便走在前面帶著他上了樓。肖默不作聲，盯著渡邊憐子苗條的腰肢，目光空泛而幽寂。
“現(xiàn)在，渡邊小姐，”他在電梯爬升的過程中問道，“可以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
“當然，事實上，我以為你會更早問我這一問題。”渡邊憐子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古怪，“像你這樣的人真是少見，哈，士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因為上司的命令和同僚的請求屁顛屁顛跑到另一座城市里來……”
這女人有病，肖郁悶地看了渡邊憐子一眼，心想她時而溫柔時而尖酸刻薄，實在讓人不知該如何與她打交道。當然，或許，她的這些表現(xiàn)也是因為她同樣無力和人打交道。
渡邊憐子繼續(xù)說道：“我們在附近郊外發(fā)現(xiàn)一具尸體，死者——”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正在斟酌措辭，“好吧，死者是一具干尸，穿著現(xiàn)代服飾，顱腔內(nèi)植有調(diào)頻調(diào)幅腦波段收音機，但是法醫(yī)鑒定目標死亡時間卻是一百多年前，要知道那時候哪有腦波段收音機?！?/p>
“可這不是要我過來幫忙的理由，”肖攤了攤手，平靜地說，“只是一具神秘干尸而已，本杰明·巴拉克說你們有二三十號人，難道連一具干尸都處理不了嗎？”
“馬上你就知道了?！倍蛇厬z子神秘兮兮地說。
電梯門打開，一股聲浪猛地撞了上來，哭喊聲、哀嚎聲和嬉笑怒罵聲像萬丈高的滔天巨浪，聲音的浪潮引發(fā)心靈的海嘯。
肖吃驚地走出電梯間，昏昏沉沉地看著眼前一幕，他發(fā)誓自己這輩子從未見過這么多人——在警局一樓的大廳中，人們奔走呼號，像亂成一鍋粥的螞蟻，無論是警察還是居民，幾乎所有人的眼中都夾雜著恐懼和愧疚，仿佛此時此刻罪惡就如病毒般在他們的體內(nèi)蔓延。
空氣漂浮著一股可怕的酸臭味，那是汗水、尿液、糞便和發(fā)霉衣物混合在一起散發(fā)出來的味道。渡邊憐子蹙起眉頭朝著肖大聲呼喊了幾句，當下場景實在太過吵鬧，他沒能聽清，只能任憑對方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拉著自己的手腕匆匆穿過人群。
一路上，他們穿過審訊室、證物間和大小不一的辦公室，肖注意到幾乎每一個房間內(nèi)都關(guān)滿了人。從青少年到中年男人，從容貌靚麗的女子到雞皮鶴發(fā)的老嫗，幾乎每一個人身上都套著繩索或是手銬。人們或站或坐，哭喊著、哀嚎著，有的用腦袋撞墻，有的咬牙切齒，試圖用眼神殺死對方。
人們瘋了，肖想起富勒局長的忠告，但還是不太理解。
渡邊憐子帶著他來到停尸房，并反手鎖上唯一的入口。她松開肖的手，直到這時，他才察覺到這女孩的手勁兒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有幾道蒼白的指印殘留于一片通紅的小臂之上。
“終于可以安靜一會兒了?！倍蛇厬z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紅撲撲的臉頰像烙了兩塊印子。
“外面是什么情況？”肖問道。門一合上，他就感受到了奇異的清涼。停尸房總是這么陰冷，他想，即使是在四十幾度的夏天。
“還記得上周墜落的流星嗎？”渡邊憐子解釋道，“好吧，媒體報道這件事是因為上面不想散播恐慌，事實上，那不是太空垃圾也不是流星。”被汗水濡濕的頭發(fā)垂落至兩側(cè)，她將發(fā)絲捋至耳后，綁了個馬尾。
“如果那不是太空垃圾也不是流星，那是什——”肖說到一般驟然頓住，緊接著流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我懂了，那是DJ，對嗎？黑匣子墜入大氣層，被誤認為流星?？墒?，DJ怎么會隕落？”
“凱斯勒現(xiàn)象，”渡邊憐子嘆了一口氣，“太空垃圾之間的碰撞產(chǎn)生級聯(lián)反應(yīng)，其中一部分微小碎片穿透攔截網(wǎng)成了漏網(wǎng)之魚。墜落的是近地軌道公共DJ，裝載DJ的腦波電臺掉到非洲北部的撒哈拉沙漠之中，目前我們沒有多余人手尋回那個DJ?！彼柫寺柤?，無奈的說，“同時，最不幸的是，我們這座城市恰巧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那個DJ的負責對象。你也看到了，外面那么多人——”
“他們瘋了，”肖插嘴說道，“因為他們都失去了DJ的指導，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付生活?！?/p>
“說瘋不太恰當，”渡邊憐子撇了撇嘴，嘀咕道，“更準確的說，他們精神崩潰了。沒有DJ的公民是沒有旁白的不完整人生，短時間內(nèi)，我們沒辦法找到一個DJ來額外負擔這些孤獨之人。”
“知道隕落的是哪個DJ嗎？”肖追問道。
渡邊憐子搖了搖頭。“不知道，人們精神崩潰了，說不出那個DJ是誰?！彼f，“我們問遍了天上的大腦，同樣沒有人知道墜落DJ的身份，所以我們姑且稱之為DJGhost?！?/p>
肖若有所思地問道：“所以，你想讓我?guī)湍銈儼矒崮切┛蓱z的家伙，還是想讓我去撒哈拉找回那個DJ？”
“不，”渡邊憐子說道，“我想先讓你看看那具尸體?！彼髦痔?，走到停尸柜前，拉出其中一個柜子?！皠e怕，沒什么好嚇人的，”她回頭瞟了一眼止步不前的肖，“我們和尸體是同類，你死后也會是這副模樣，如果你沒被火化也沒被微生物分解的話。”
那個散發(fā)著冷氣的停尸柜上躺著一具肌肉干癟泛黃的干尸，由于尸體全身扭曲成一團，肖沒能從最表面的生殖特征上分辨出男女。渡邊憐子的話令他感到陣陣懊惱與羞愧。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潔癖?！毙つ笾亲诱f道，“你明白潔癖心理是怎么一回事兒嗎？該死，最近我總是不受控制地產(chǎn)生一些令人焦慮不安的念頭?！彼麗佬叱膳蟛缴锨?。“這具尸體，我不想直視它，更不想對著這種臟兮兮的東西呼吸，我覺得自己就好像吸入了一部分腐朽的氣體，現(xiàn)在那部分氣息已經(jīng)在我體內(nèi)醞釀發(fā)酵。怎么，你滿意了嗎？“他瞪著眼睛，怒氣沖沖地說道，“我知道這種想法很荒謬，但我無法控制自己這么想。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怕那些垃圾和臟東西，就算是動物的排泄物我都不反感，我只是怕人，我更怕人的氣味、人的汗水、人的呼吸，人的死亡也有一股不潔的氣息?！?/p>
“我明白你的意思，潔癖本質(zhì)上也只是一種強迫性傾向。”渡邊憐子微微一笑，解釋道，“忘了介紹，我是這個警局的犯罪心理專家，當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犯罪事件啦，所以我平時都在替同事做心理輔導?！?/p>
肖收斂怒容，控制住情緒，“我不需要你的輔導，”他面無表情地說，“我有專屬DJ，她是我的愛人?！彼⒅蛇厬z子的臉，盡量使自己的目光避開那具尸體，“有空談?wù)撐业膯栴}，倒不如快點解釋一下你為什么又要讓我看這個，難不成它還能是時間旅行者嗎？”
渡邊憐子注意到了肖的表情，甚至也猜出了對方的心理?！斑@具尸體，”她輕笑一聲，將冷柜推了回去，“我們剛發(fā)現(xiàn)的時候，其實還很新鮮?！?/p>
“新鮮？”肖嘟噥道，“這個詞用得可不太好?！?/p>
“嗯，反正就是呈現(xiàn)出剛死亡不久的模樣。”渡邊憐子說道，“這是一具老婦人的尸體，死因是自然衰老，倒也不值得調(diào)查。”她撓了撓頭，眼神苦惱，“但是，詭異的事就出現(xiàn)了。我們把它帶回警局，準備第二天查明身份后直接火化——”
“然后，”肖打斷道，“第二天，你們就發(fā)現(xiàn)這具尸體成了干尸？”
渡邊憐子點了點頭。“是的，”她說，“我們請來法醫(yī)，檢查報告說這具尸體已有百年歷史，可是那僅僅只是在一夜之間啊，我不明白時間是如何在一夜之間流逝百年，而我們其他人卻安然無恙。我們又詢問了眾DJ，由于當時沒人在場，即使是DJ也不知道這究竟怎么一回事?！?/p>
“那你該去請理論物理學家，對于時間，他們能提出無數(shù)假設(shè)，而不是我。”肖有氣無力地說道，“如果你想讓我?guī)湍悖蚁胛铱梢匀ト龉衬?，因為我不懂得如何安慰人，更不懂得怎么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和外面那群瘋子?！?/p>
“我們都不懂得如何與人相處而不費心費力，這是時代的問題?！倍蛇厬z子漫不經(jīng)心地說，“等本杰明回來，他會親自去一趟撒哈拉，至于你，我們邀請你來，正是因為我要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彼D了頓，摘下手套，“DJ也無法解釋這種現(xiàn)象，正如你所說，要想弄明白這具尸體發(fā)生了什么，我們就該去找有關(guān)專家。本杰明懂一點這方面的知識，但他自身存在些問題。雖說絕大部分的科學家都呆在火星上，但我恰巧知道有一位退休大學物理教授還留在地球上隱居?！?/p>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肖皺起眉頭，說道，“我不喜歡你的安排，我在我們警局那兒沒有搭檔，向來都是單獨行動?！?/p>
“士官，你要我自己去？”渡邊憐子瞪大眼睛，楚楚可憐地說道，“難道你要我獨自面對那些生活在野外的變異生物嗎？它們看見人來就像鯊魚聞到血腥味兒，那些畸形的怪物準會把我生吞活剝，如果沒有你的話——”
“該死，夠了，”肖不耐煩地打斷道，“我和你去就是?！?/p>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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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宇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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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 | 電影《銀翼殺手》 (1982) 截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