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Gee Autukun Mayak.”

? ? （村子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人。）

? ? ? 無風(fēng)的夜晚，納夏的祖母瞪大眼睛比劃著，竹節(jié)蟲似的手指蘸了炭灰在巖羊皮上畫出漆黑圓圈和一對翅膀。

? ? ? ?“Amu La shar. Suts Bebe Tanan，Vula Son Mayak！”

? ? （她住在帳篷里。說著奇怪的語言，和之前的人一樣?。?/p>

? ? ? 祖母用木杖杵著羊皮旁的篝火。在納夏的眼里，火星是脂黃色的，就像串在木桿上的人牲滴下的油，煙灰繚繞之時還能聞到野山椒的香味。

? ? ? 他們站在小丘的坡頂，崖下的男人們振發(fā)出土褐色的汗水，那夏的父親以燒熱的骨簽在男人身上刺下疤痕，每一只印記都呼應(yīng)了男人們更狂躁的怒吼。

? ? ? ?“Uhhhhhh”

? ? ? “Nasha！”

? ?（那夏！）

? ? ?他嚇得腳下一滑滾落山坡，尖銳的巖石在他身上留下了不規(guī)整的牙印。那夏呻吟著站起，可他又聞到了一股驚駭?shù)难葰狻@不是他傷口處滲出的血液，而是父親珍藏的人血。父親喚來母親，讓這上身坦蕩的小婦人淋上發(fā)黑的怪血，再把柔軟的腰肢當(dāng)布匹，蹭前蹭后抹到男人們的身上。這個過程本該持續(xù)更久，納夏跌落山坡的聲音阻止了他們。

? ? ? 父親很憤怒，他揮舞羊角制的短劍，像發(fā)狂的野獸一樣斥責(zé)：

? ? ? “Abisa Nasha，Lup Putamaya！Magu Da！”

? ? （廢物那夏，連人血都怕，給我滾出去?。?/p>

? ? ? ?失去了篝火的庇佑，陰影中的掠食者誰都可以咬破納夏的喉嚨。但他不愿留在父親暴怒的視線前，這讓他看起來像是一族的恥辱。

? ? ? ?納夏朝西走去，溪流的水聲幫助他定位方向。他撥開密密的灌木叢，借微弱的月光發(fā)現(xiàn)了紫色的菌傘。他匍匐爬行前進(jìn)，野林中吭哧的豬叫讓他兩腿發(fā)軟———有豬的地方一定有獵豬的狼，他必須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背離月光的照耀，直到灌木變得低矮，泥土中的菌子也有了不同的手感，納夏才大膽地站了起來。

? ? ? 這里是祖母口中那個奇怪之人的住處，納夏的眼前已閃爍著青白色的、宛如星辰的冷光。傳說怪人與怪鳥意味著末日，他們有惡魔的力量，不需要木柴就能制造光亮。他們從奇怪的罐子中汲取有毒的食糧，甚至連身體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生怕陽光將他們化為齏粉。

? ? ? 但在納夏看來，帳篷中的人是友善的。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那個女人戴著飛鳥一樣寬大的帽子，微笑地伸向他一只虛握的拳頭，在她的手中是一顆奇怪顏色的軟石子。納夏拿起石頭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塞進(jìn)嘴里咬的動作。

? ? ?“Vodube Osk Noon La Hach，Pats Ban！”

? ?（有顏色的東西是有毒的，我不吃。）

? ? ?女人不會說他們的語言，她雖然疑惑，卻點頭示意，一再堅持做著咬的動作。

? ? ? 好奇心的誘惑戰(zhàn)勝了一切，當(dāng)納夏把軟糖含進(jìn)嘴里的時候，他品嘗到了一種讓他身心愉悅的味道。這顆不解飽的石頭帶給他的除了新奇的快感，就只剩下索求味覺體驗的渴望。

? ? ? 今夜，他又來到了女人的駐地，不是為了討取石頭，而是尋求庇護。他撿起樹枝拍打著地面的落葉，噼啪的響聲不一會兒招來了帳篷之中的騷動。一束高大的影子鉆出了帳篷，它在陰森的光線下緩緩挪動，納夏被嚇得坐在地上，而等待他的無非是一聲疲累的嘆息。

? ? ?“Amu Ina，Amu Ina.”

? ?（讓我住一晚吧，求你了。）

? ? ? 女人聽懂了么？納夏無從得知，那女人手里正提著一根會發(fā)光的長棒指著他。狼嚎徘徊林間，那女人上下打量著他，最終還是用長棒撩起了帳篷的門簾。

? ? ? ?帳篷中的空間比納夏想象的寬敞許多，令他恐懼的是幾乎每樣?xùn)|西———大到小腿高低的方盒，小到手指粗細(xì)的桿子，每樣?xùn)|西都射出了詭異的光芒。

? ? ? ?女人從一只瓶子中倒出綠色的水抹在他的傷口上，納夏疼得左右亂晃，好幾次想要跑出帳篷，女人攔住了他。她捧著納夏的臉，嘴里不停說著奇怪的語言。女人眼睛的顏色他從未見過，那種湛藍(lán)的、柔和的光輝讓他想到了清晨眺望的海洋，這既不是屬于掠食者的眼神，也不是與父親母親相似的眼神，如果眼睛能說話，那女人所說的和她口中的字符一樣難以理解。

? ? ? 繃帶包扎的過程平穩(wěn)了許多，納夏從疼痛中回過神來，他鼓起勇氣觀察周圍詭異的光，那些光映照著方框中一個又一個規(guī)整的圖像。它們也有著什么不為我所知的含義么？帳篷內(nèi)的一夜充滿疑惑，女人讓納夏躺在一塊舒適的布上，一旁的橢圓物件發(fā)出像雨滴的滴答聲，但納夏無法入眠。

? ? ? 納夏細(xì)細(xì)回憶自山崖跌落到現(xiàn)在的故事，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身處夢中，但就算夢境也無法比肩這段離奇的經(jīng)歷。他的傷痛漸漸緩和了，女人的藥水甚至比奶奶的祝唱還要管用。拋去心中所有疑問，至少女人像傳說中一樣擁有惡魔般的力量，他在這里很安全。

? ? ? 如果女人有這樣的力量，那為什么奶奶說以前出現(xiàn)在村子邊上的奇怪男人都會被做成人牲呢？

? ? ? ?要是舔舐牙縫，納夏還能嘗出一絲酸酸的肉味。

? ? ? ?突然，他從噩夢中驚醒。父親母親的舉止讓他頭皮發(fā)麻，更恐怖的事情還在后面，他想起了人血的用途———那是只有獻(xiàn)祭之時才會使用的寶物。

? ? ? ?狂風(fēng)襲來，隔著薄薄的帳布好像有男人們的吼聲傳到了納夏的耳朵里。他急忙爬到了女人面前，女人正盯著方盒中的圖像，緊接著就被納夏握住了臂膀。納夏用力搖著她的手臂，沮喪地喊道：

? ? ? ?“Maguya，Maguya！Gee Aka Lupa”

? ? ?（快跑，快跑！爸爸來獵人牲了！）

? ?

（這是聯(lián)合國發(fā)展署針對火山島Alpha的專題記者會）

? ? ?Q：喬治先生，此次登島探查是自1.26慘案后現(xiàn)代社會二十年來組織的首次探查，請問相比20年前的探查，本次有什么不同呢？

? ? ?A：非常好的問題。我相信大家都知道1.26慘案釀造的悲劇：七名勇敢的科學(xué)家在這座小島上因為直接闖入當(dāng)?shù)鼐用竦念I(lǐng)地造成了誤解，在摩擦之中兩方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此次登島的霍博士則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她從土著人的領(lǐng)地之外展開調(diào)查，通過緩慢、善意的接觸獲得他們的信任，相信在未來，會有更多的探查人員能夠安全地登上小島。

? ? ?Q：喬治先生，我聽說霍博士的方法已經(jīng)取得了一定成效，能請您告知我們更多信息么？

? ? ?A：當(dāng)然，請看大屏幕，這是我們通過HW020遠(yuǎn)洋無人機拍攝到的俯瞰畫面。請注意圖中在霍博士帳篷旁的小男孩，我們給他取名叫摩西（笑）。兩個月前，摩西與霍博士發(fā)生了第一次接觸，在之后的一個月中，兩人又有頻繁的互動。根據(jù)霍博士所傳輸?shù)馁Y料來看，摩西對于小島外的人們不抱有敵意，不僅如此，他對有關(guān)現(xiàn)代文明的知識與器械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我堅信他會是打開Alpha民族文明之門的鑰匙，我也希望霍博士能在離開島嶼的時候，將摩西帶到我們的這個世界。

? ? ? Q：您好喬先生，接下來是一個關(guān)于您私人的問題。在四十年中，您一直孜孜不倦地進(jìn)行對火山島Alpha的研究，請問是什么樣的信念支撐著您呢？

?

? ? ? A：哈哈哈哈哈，我原來想把這個答案留在我的自傳里。我得說這可能是刻在我基因里的信念：我是歐洲人，我的祖先曾將科學(xué)的火種播撒至整個世界。作為他們的子孫，我有義務(wù)完成他們未竟的事業(yè)，這將是世界上最后一片照耀文明之光的土地。

? ? ?南半球的Alpha島時值中夏，紐約則早被冰寒的雪暴籠罩。

? ? ?李博士一遍遍觀看2001年1.26日從Alpha島近海取回的錄像，充血的雙眼已近極限，他不得不暫時合上電腦休息片刻。

? ? ? 他以一塊熱毛巾敷眼，窗外的風(fēng)聲令他膽寒。在他的電腦旁放著一張與霍博士的合照，合照之下塞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

? ? ? “You know I will always be with you.”

? ? ? “tm的說什么瘋話......”

? ? ? 李博士帶著哭腔咒罵道。

? ? ? 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十次播放這段視頻。他逐幀瀏覽：土著人臉上的瘋狂、長矛開膛破肚的慘狀、大腿烤熟后被撕下肉后的凹塊，一幕幕文明人無法想象的邪惡戲劇就在南太平洋某個角落真實上演。

? ? ? ?李博士懊悔至極。“我當(dāng)初應(yīng)該用盡手段阻止瑪麗的，就算把她捆起來！”他自言自語。

? ? ? ?他想起了喬治的發(fā)布會，那天下午，他和喬治爆發(fā)了一場激烈的爭執(zhí)。

? ? ? ?“你為什么非得揪著Alpha島不放？還要派瑪麗前去送死？約瑟夫的死還不夠讓你警醒么？”

? ? ? ?“我不得不說盡管你與瑪麗都是我的學(xué)生，但你們倆的理想真是天差地別。瑪麗是為一項宏偉事業(yè)踏出了第一步，她是奇跡的締造者。有朝一日，一定會她帶著摩西，讓他作為Alpha民族的普羅米修斯來到我們的世界，這是無上的榮譽。你應(yīng)該高興才是。”

? ? ? “高興？你讓瑪麗孤身一人前往那座食人族盤踞的小島，她在那里只有午夜一點到三點間的兩個小時可以接收到外界的信號。這很危險......不，我不奢求你這顆無情的心懂得珍惜生命，但她也曾是你的學(xué)生，你連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有多孤獨都做不到么？”

? ? ? “瑪麗不孤獨。我們的科技已今非昔比，通過遠(yuǎn)洋無人機傳輸?shù)漠嬅?，全世界的人都在注視著瑪麗與摩西，他們及島上居民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前所未有的關(guān)注！還有，你說沒有資格跟我說孤獨，只因你不了解Alpha島！它在南太平洋上孤舟漂泊了不知幾千萬年，僅僅因為海水的隔絕，島上的人們錯過了文明蓬勃發(fā)展的時代，在我們享受空調(diào)與電腦，無限量供應(yīng)的食物與眼花繚亂的娛樂之時，他們卻要在野獸和天災(zāi)面前百般求饒。論孤獨，誰有他們更孤獨呢？

? ? ? “那你也不能拿人的生命去冒險。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一定能適應(yīng)外面的世界。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去尊重他們吧，這也是尊重我們自己！”

? ? ?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該排幾艘輪船轉(zhuǎn)一轉(zhuǎn)，提著望遠(yuǎn)鏡像看鳥一樣看我們的人類同胞？ 就這么冷漠地圍觀他們生老病死，直到他們滅絕？”

? ? ? “......教授，你何必用那么不可思議的語氣。這種事情我們不是已經(jīng)在做了么？”

? ? ? 這是多年來，李博士對喬治先生最尖刻的揶揄。因為瑪麗的事情，他舍棄了與瘋癲的喬治教授間僅存的一點師生情誼。在談話的最后，喬治教授對李博士下了逐客令，他將李博士寄放在他那兒的手寫論文一并扔出：

? ? ?“你永遠(yuǎn)不許再踏進(jìn)我的家門！”

? ? ? ?喬治教授嘶啞地吼道。

? ? ? 原先，喬治教授還會告訴李博士關(guān)于瑪麗的近況。而今，李博士只能求馬奎爾艦長幫他一個小忙。雖然馬奎爾艦長對研究Alpha島的科學(xué)家成見頗深，他仍爽快答應(yīng)了李博士的請求。

? ? ? 馬奎爾艦長告知李博士瑪麗現(xiàn)在很安全也很健康，但他不愿意多提及“摩西”哪怕一句。視頻通話中，馬奎爾艦長總是掛著詭晦的訕笑，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 ? ? “約瑟夫......請你保佑瑪麗。看在同時喬治學(xué)生的份上......嗨，我又提到那老家伙了......”

? ? ? 電話震動響起，李博士并不想去接。一次，二次，三次.......直到它堅持催促第四次的時候，李博士摁下了通話鍵。他的內(nèi)心忐忑不安———響了四次的電話絕不會有什么好消息。

? ? ? 狼嚎之夜，連片的火光照耀著男人們土褐色的肌肉與猙獰的面龐，如同野獸成群狩獵一樣。

? ? ? ?“Luba La Abisa Ina La Shar，Hafuts Nekmaya Ina Los Oskumar.”

? ? ? ?（把帳篷里的那頭母豬殺了，用她的肉填滿我們的肚腸?。?/p>

? ? ? ?還沒等納夏反應(yīng)，霍博士將他一把抱在了懷里。她機敏地提起長棒，從長棒尖端發(fā)出了細(xì)小閃電一樣的光。在盛怒的父親面前，納夏不敢說一句話，他感覺到霍博士的手臂劇烈顫抖著，短促的呼吸連接著紊亂的心跳。即使是奇怪之人，此時的她也被恐懼所壓倒。

? ? ? 霍博士用長棒敲打地面，電流經(jīng)過落葉炸出噼啪的怪聲。兇惡的男人們在看到電光的一刻驚嚇退縮，只有一人試探性的邁步向前。他是納夏的父親，斷眉和臉頰邊的無數(shù)傷痕宣示著酋長的榮耀。他手中的火焰熊熊愈烈，黑暗的林間，銀白色與橘紅色的光芒針鋒相對；他靠近的速度越來越快，霍博士抱著摩西無助地向后退去，但另一隊男人堵住了她的道路。

? ? ? “Luba La Abisa！”

? ? （殺死那頭母豬?。?/p>

? ? ?在酋長勇氣的感召下，男人們揮動火炬大步逼近。也許正在這一刻，他們發(fā)現(xiàn)奇怪之人沒有傳說中那么強大，霍博士電棒的怪音無法再喝退他們分毫。腿軟的博士無法維持站姿，她跪在摩西身后，當(dāng)摩西回頭的時候，只見到了這女人被淚水扭曲的眼眶。他不難想象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一根串刺桿會剖開她的喉嚨，她會被駕到神山下最高的祭壇處烤熟，在奶奶請祖靈上身后，就是族人們大快朵頤的時候了。

? ? ? ?“Ban，Son Puebuk Ban.”

? ? ?（不，我不想這樣......）

? ? ? ?“Aka！Gee Tonbe Mayak！Aka！”

? ? ? （爸爸！她是好人?。?/p>

? ? ? ? 領(lǐng)頭的男人止住步伐。納夏的呼喊仿佛卡入齒輪的鐵錐，剎那間讓這具銅筋鐵骨屈服。

? ? ? ? “Basee，Basee！”

? ? ? ?（停下，停下！）

? ? ? ?他奪過了一個男人的長矛大吼道， 族人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他們從未見過沾染人血的酋長背棄戰(zhàn)斗的誓言，但當(dāng)他們看準(zhǔn)了奇怪之人懷中的身影正是納夏的時候，一位父親歇斯底里的退讓又是那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

? ? ? ?霍博士已受驚過度，她緊張地左顧右盼，始終沒有放下戰(zhàn)斗的姿態(tài)。納夏被她緊緊懷抱，她的手臂亦擋在納夏肩前。在霍博士的腦中，這是出于一位女性保護孩子的本能，但在男人的眼里，她手中的長棒無異于恐嚇要挾，仿佛在說著：

? ? ? “Magu Da！Udun Luba Lyr Esak！”

? ? （滾出去，不然我殺了你們的孩子?。?/p>

? ? ? ?這是一場恰逢其時的危險誤會，兩者間的僵持為HW020遠(yuǎn)洋無人機爭取了時間。

? ? ? ?“Gee Aukutun Fasa！”

? ? ? ?（怪鳥?。?/p>

? ? ? ?銀白色的轉(zhuǎn)翼卷起颶風(fēng)，漆黑的長吻發(fā)出鮮紅鐳射，這血一般的無形絲線在男人們的眼中如同詛咒，他們四散奔逃，甚至有的被掃到了眼睛便慘叫倒地、連滾帶爬地躲入草叢。

? ? ? ? 納夏的父親驚魂未定地望著怪鳥，它懸浮于半空，鐳射掃遍父親全身的同時金屬摩擦聲起?；舨┦课磭L舒心，無人機的舉動就讓她更加驚慌。她已經(jīng)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了。

? ? ? “快！快跑！”

? ? ? 她抓住納夏的耳朵對他大喊，隨即一把推開他孱弱的身子，轉(zhuǎn)身朝無人機的方向沖去。

? ? ? ?“為什么？為什么要裝載武器！HW020不是只做偵察的用途嗎？！”

? ? ? ?在無人機所讀取的熱成像顯示中，一個體溫升高的男人身前擋著一個大幅揮手的女人。那個女人的喊聲也被無人機所采集，不一會兒，怪鳥停止了血紅色的吐息。

? ? ? ?“快走！”

? ? ? ?霍博士用夸張的肢體語言向男人傳遞危險的信號，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摩西”居然跑到了那個男人的懷里。男人將他抱起，隨后緩緩離去，進(jìn)入密林的陰影之前，“摩西”還回頭朝她喊著什么。

? ? ? 男人的背影落寞蒼老，他舍棄了手中的長矛，像戰(zhàn)爭中的失敗者一般離開了戰(zhàn)場。

? ? ? ?“原來如此，那個男人是摩西的父親啊......我早該想到的?！?/p>

? ? ? ?霍博士苦笑道，但面對冰冷的無人機，她則怒目而視。

? ? ? ?“馬奎爾艦長，你......”

? ? ?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博士。若不是你胸前佩戴著聯(lián)合國發(fā)展署的標(biāo)牌，HW020不會停手的。”

? ? ? 無人機的聲音冰冷而刺耳，像極了月夜下的狼嚎。

? ? （2020年圣誕節(jié)的新聞報道）

? ? ? ?紐約時間2020年12月24日20時15分，全球矚目的第一次接觸取得了圓滿成功。深居Alpha島的土著男孩“摩西”接受了來自文明世界的饋贈，他和聯(lián)合國發(fā)展署專員瑪麗·霍爾頓博士的牽手開啟了Alpha島邁向現(xiàn)代生活的大門，哈佛大學(xué)人類學(xué)教授喬治·柯爾評價這次接觸是：千年以來全球化社會最后的一塊拼圖。他將代表聯(lián)合國發(fā)展署在三天后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向我們披露這一神圣時刻的更多細(xì)節(jié)。

? ? ? ?與此同時，第一次接觸所引爆的轟動效應(yīng)也帶給了自由市場無限的商機。據(jù)悉，Netflix的一部講述霍博士與摩西的劇集《Prometheus of the Isle》已經(jīng)在籌備中，無數(shù)以第一次接觸的無人機圖像為背景的周邊產(chǎn)品也在今日登上了亞馬遜的貨架。

? ? ? ?善良的人們對摩西的到來充滿了期待，Twitter與Youtube上的用戶們發(fā)起了#MosesWelcomeToThePlanet#祝福接龍活動，遠(yuǎn)在英國的哈羅公學(xué)表示他們將為摩西提供破例入學(xué)的許可，在不久的將來，摩西不僅會成為第一位接觸文明社會的Alpha島民，還會是第一位享受高等教育的Alpha島民......

? ? ? ?并不是所有人都?xì)g迎摩西的來訪，在今日下午16時35份，約有一千人的游行隊伍橫穿時代廣場，他們要求公布1.26慘案的真相并讓Alpha島的島民受到現(xiàn)代法律的責(zé)罰......

? ? ? ?“人類學(xué)的宗旨是什么，僅僅是為了探尋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么？并不止如此。”

? ? ? “我并不想去探討高深的哲學(xué)理論，人類學(xué)終究是門實踐的學(xué)科，我們心懷質(zhì)樸而崇高的理想并為之奮斗終身，這不只關(guān)乎我們自己，更將推動社會的進(jìn)步?！?/p>

? ? ? “在我看來，人類學(xué)的三問應(yīng)該換一下：我是誰？我過去做了什么？我將來能做什么？”

? ? ? “我親愛的瑪麗，你是我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我希望你能帶著這三個問題去審視Alpha島上的人們。相信我，你一定能收獲良多。”

? ? ? ? ? ? ? ? ? ? ? ? ? ? ? ? ? ? ———喬治教授給霍博士的寄語

?

? ?李博士并不想再度邁過腳下的門檻，但他更難預(yù)料的事此次離開喬治教授的房門，他被迫帶走一個沉痛的事實。

? ? ?“李......這是大氣浮標(biāo)發(fā)送過來的結(jié)果，Alpha中央火山周圍的讀數(shù)很.......不，極為可怖。它隨時有可能爆發(fā)，而當(dāng)這座超級火山爆發(fā)的時候，它有可能摧毀島上的一切。如果我們不采取措施，Alpha島的原住民絕無可能幸免?！?/p>

? ? ?“哦......哦不，瑪麗......”

? ? ?“我們必須把他們救出來———所有人。我已經(jīng)通知馬奎爾艦長去組織此次救援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只是想說......對不起......”

? ? ? 喬治教授的歉意被李博士拋諸腦后，他渾渾噩噩地開車行進(jìn)在霧蒙蒙的風(fēng)雪中，停車后進(jìn)了家門口的“Hoozy”酒館喝了兩杯威士忌，最終借著虛熱的醉意打開電腦，發(fā)起了與馬奎爾艦長的視頻通話。

? ? ? ?馬奎爾很快接受了通話邀請，良好的網(wǎng)絡(luò)狀況在李博士眼里如同當(dāng)頭一棒———這意味著馬奎爾的船只離Alpha島尚遠(yuǎn)。這名瘦削的軍人依舊一副假笑的模樣，李博士賭定他嘴角的咧扯下正恨得牙根癢癢。

? ? ? “您好，李博士。那么晚了都還沒睡么？請問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么？”

? ? ? “梅森，你知道Alpha火山要爆發(fā)了嗎？我們得趕緊把瑪麗救回來。”

? ? ? “請別用名字稱呼我，李博士，我們之間沒那么熟。這件事聯(lián)合國已經(jīng)通知我了，我們將于明日從塔希提島出發(fā)前往560海里之外的Alpha島?！?/p>

? ? ? “好的......好的，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會給你一份報告，其中會寫到救援Alpha部族時與之有關(guān)的注意事項，尤其是摩西，他必須得安全無恙。”

? ? ? ?畫面中馬奎爾將軍的笑容霎時收緊，他以一種吃了苦膽的表情接著說道：

? ? ? ?“還有他們？不......你誤會了李博士。我只收到了一紙命令：救援霍博士。”

? ? ? ?“不應(yīng)該呀？這怎么回事？”

? ? ?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兩項指令分別發(fā)出，但我這里還沒收到第二項而已。這種信息差的情況時有發(fā)生，畢竟......”

? ? ? 馬奎爾亮出了鮮紅的牙齦說道：

? ? ? “約瑟夫那時候，我所處的艦隊什么命令都沒收到。當(dāng)我的哥哥被Alpha島上的人類兄弟們當(dāng)作豬玀一樣分食的時候，為了保護島上的生態(tài)，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科學(xué)家們可從未給過我任何的命令?！?/p>

? ? ? “馬奎爾，聽著，對不起。但這是他們的習(xí)俗，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文明社會的熏染，我們不能以我們的規(guī)則去要求他們。我為約瑟夫感到遺憾，這真的只是一場誤解......”

? ? ? “是啊———誤解，多么正派的回答！告訴我，人類學(xué)家，你們真的寧愿圍觀你身邊的朋友、愛人化作魔鬼肚中的美餐，也要把這些十惡不赦的禽獸當(dāng)作你們的同胞么？”

? ? ? ?“他們不是魔鬼，我們才是入侵者。馬奎爾，我跟你是一條心！我一開始就不想去干涉他們的生活，是喬治一直......”

? ? ? “好好好，沒事的。我謹(jǐn)遵命令，霍博士會回到你的身邊的?！?/p>

? ? ? 馬奎爾拾回了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 ? ? “就當(dāng)看在約瑟夫的面子上。”?

? ? ? ?距離上一次與當(dāng)?shù)鼐用竦膭×覜_突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之后不知是不是出于對霍博士英勇行為的報答，霍博士并沒有遇到更多麻煩———有時候，她甚至還會收取摩西帶來的饋贈，那些都是Alpha島的特產(chǎn)蔬果，還有一些香味濃烈的野山椒。

? ? ? ?“當(dāng)?shù)氐木用裰饾u對我放下了戒備，我們之間的交流從單向變?yōu)榱穗p向。然而還是僅局限于摩西一人。”

?

? ? ? 霍博士在電腦日志中寫道。?

? ? ? 閑暇之余，她會去探索島上其他隱秘的角落，而她的的確確有了許多令人震驚的發(fā)現(xiàn)。在摩西的引導(dǎo)下，她走進(jìn)了一片神秘的巨石塔群，這些高塔之上規(guī)整、繁復(fù)的花紋顯然不是Alpha島民能夠達(dá)到的水準(zhǔn)。

? ? ? “種種跡象表明Alpha島上曾出現(xiàn)過高度發(fā)達(dá)的文明，但他們又去了哪里？ 現(xiàn)在，這些舊時代的文明遺跡被當(dāng)?shù)氐膷u民視作圣地?！?/p>

? ? ? ?霍博士還發(fā)現(xiàn)了二十年前探索者所遺留的衣物，這些布料被撕得稀爛，但拼起來后還能認(rèn)出是千禧年的登山衣流行款。他們的水壺被埋在土里，有的水壺中塞著染血的照片，照片因為裝在無法被當(dāng)?shù)厝似茐牡娜萜骼锼蕴舆^一劫。她心懷悲痛地為遇難者們立起了墓碑，為她引路的摩西則不解地?fù)u晃著腦袋。

? ? ? ?“在Alpha島上似乎沒有將死去之人土葬的習(xí)俗。根據(jù)我的猜測，他們很可能將死去的祖先當(dāng)成祭品食用，以此來表現(xiàn)自己與祖先同在。食人在Alpha島的現(xiàn)存文化中并非一種有悖倫理的行為，他們有自己的規(guī)則?！?/p>

? ? ? 最近，霍博士主要為營地附近沸騰的泉水苦惱。她曾去過火山周圍的森林，那里的樹木大量枯萎，鳥群的尸體散落滿地?；舨┦啃睦锴宄@一切都是火山爆發(fā)的前兆，她在郵件中一再強調(diào)救援的同時尊重Alpha島民習(xí)俗的重要性，而她所收到的最近一封回件是關(guān)于軍艦即將到達(dá)的通知。

? ? ? ?這是一個寂靜的黃昏，霍博士放下了她的工作來到營地北側(cè)的一座小山丘上。在她眼前，輝煌的晚霞綿延不斷，日光的長河直落千尺，雨林秀美，山巒疊翠，但風(fēng)聲噓唏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末日前的景象。

? ? ? 突然，她聽到了身后慌慌張張的腳步聲，原來是摩西。霍博士笑了笑，像往常一樣給摩西一塊小巧的座毯讓她坐下，摩西站在她面前欲言又止，霍博士調(diào)皮地向他豎起了一根手指，隨后是第二根，第三根。她數(shù)著：

? ? ?“Lat、Buca、Sasa、Qumee......”?

? ? （一、二、三、四）

? ? ?這是她向摩西學(xué)習(xí)的數(shù)字說法，要是在前幾天，摩西肯定會咯咯亂笑學(xué)她拍手，今天卻與以往不同。

? ? ?“Gee La Cacobodoman，Gee La Cacobodoman Suts Kamama.”

? ? ?（是世界末日，奶奶說世界末日要來了！）

? ? ? 摩西嚎啕大哭指向火山，霍博士擔(dān)憂地向后望了一眼，她還是強裝鎮(zhèn)定抱住了摩西，以母親的語氣安慰道：

? ? ? “會沒事的，外面的人們已經(jīng)來接你們了。想象一下，摩西，你將來到一個充滿奇跡的世界。你一定會像外面的孩子一樣，健康茁壯地成長！”

? ? ? ?摩西努力地掙扎，他臉上的驚恐沒有消退哪怕一分。他的語速越來越快：

? ? ? “Gee Autukun Mayak le Autukun Fasa Noon La Cacobodoman Suts Kamama. Luba Lyue Suts Aka.”

? ? ?（奶奶說是怪人和怪鳥導(dǎo)致了世界末日，爸爸要來把你獻(xiàn)祭了?。?/p>

? ? ? ?霍博士無法理解摩西的語言，她猜測摩西只是被末日的傳說嚇到了而已。盡管如此，霍博士還是為摩西落下了眼淚，她眼前的孩子多么瘦小、雖然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但她知道這孩子有一顆熱忱的心。

? ? ? ?“不用再擔(dān)心了，不用再害怕了?？梢缘脑?，把我當(dāng)成你的母親吧，對不起......讓你們在這座島上孤獨了太久太久......”

? ? ? ?霍博士潸然淚下，全然不知在島上人煙最密集的地方，一場戰(zhàn)斗正在上演。??

? ? ? ?為了這次復(fù)仇，馬奎爾艦長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許久。他帶領(lǐng)著最精英的作戰(zhàn)小隊奔赴小島，以迅雷般的攻勢襲擊了島上的村落。在這次行動中，馬奎爾特意下了一道命令：

? ? ? ? “只許麻醉，不許殺人。”

? ? ? ?島民的長矛怎能與現(xiàn)代槍械抗衡？在他們進(jìn)行人血祭祀的中途，四年飛來的麻醉彈頭精準(zhǔn)地?fù)糁辛怂麄兊暮箢i，許多人連聲音都未發(fā)出就因生效的藥劑躺到在地。

? ? ? ?關(guān)于這道奇怪的命令，馬奎爾艦長有自己的考量。遠(yuǎn)洋無人機已鎖定霍博士與摩西的位置，但馬奎爾并不著急。他找到了霍博士挖下的墳?zāi)共⑾铝顚⒛寡ㄅ匍_。面對撣去塵土拼放整齊的七件衣服，他泫然欲泣。

? ? ? 在這七件衣服中有一件紅格子襯衣屬于他的哥哥約瑟夫，二十年前約瑟夫穿著這件襯衫向他道別的景象近在眼前，而現(xiàn)在，只有他一人知曉這件衣衫所承載的背影。

? ? ? ?“哥哥......大家......這么多年，我們終于可以回家了！”?

? ? ? ?馬奎爾敬下軍禮，他讓隊員將衣服和水壺裝進(jìn)了戰(zhàn)術(shù)背包里，隨后陰沉著臉踏上了尋找霍博士的旅途。

? ? ? 他們很快尋見了霍博士的身影，當(dāng)霍博士發(fā)現(xiàn)馬奎爾的時候，她首先注意到的是馬奎爾手中的特制槍械。

? ? ? ?“退后！摩西！”

? ? ? ?霍博士充滿敵意，她認(rèn)出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咳嗽聲與無人機中傳出的相一致，他就是將武器對準(zhǔn)島民的“暴徒”。

? ? ? ?“您好，我是“安德森號”航空母艦的馬奎爾艦長，我們接受聯(lián)合國發(fā)展署的命令前來援救您。”

? ? ? 馬奎爾機械性的問候禮節(jié)讓霍博士惡心，摩西好奇地探出頭沒一會兒，霍博士邊將他再度護在身后：

? ? ? “馬奎爾艦長，我記得您應(yīng)該還有撤離島民的任務(wù)吧？請您告訴我，島民們呢？”

? ? ? “咦？”

? ? ? 他故意夸張地拖了長音：

? ? ? “我收到的只有救您的命令呀，可能情報出了什么錯漏吧？”

? ? ?“那現(xiàn)在你收到了下一個命令了，救援島民，快！”

? ? 霍博士強忍憤怒咬牙說道。

? ? “不，您還無權(quán)對我發(fā)號施令。如果您想要救援這些島民，就讓發(fā)展署再擬一道指令吧！可惜現(xiàn)在沒有這個時間了！當(dāng)然，如果您想帶上摩西作為您的寵物也行呀！”

? ? ?“啪！”

? ? ?一記耳光扇在了馬奎爾臉上。當(dāng)然，憑霍博士的力氣，這下只能算是溫柔的撫摸。

? ? “你難道沒有人性———”

? ? “先生們，請你們將霍博士送回小艇，霍博士，得罪了?！?/p>

? ? ? 馬奎爾說著，反手用槍托打在了霍博士的后頸上?；舨┦炕秀遍g跪倒，在她意識最后的影像中，模糊的摩西正呼喊著什么：

? ? ? “Ban！”

? ? ?（不要！）

? ? ? 一聲槍響，馬奎爾在地上打下一顆彈坑———他身上配備的可是荷槍實彈。摩西被嚇得呆若木雞， 不只是因為這平地而起的炸雷，還有馬奎爾狼一樣的眼神。

? ? ?“想跟就跟來吧，小子。”?

? ? ? 作戰(zhàn)部隊用可折疊擔(dān)架抬著霍博士昏厥的軀體回到了來時的小艇邊。此時，小島的天際已被染得昏黃，由遠(yuǎn)及近，響徹林霄的轟鳴動地而來，那是神山最后的警告。

? ? ?“艦長，我們該怎么處理那個叫摩西的孩子。要讓他跟其他人?一樣嗎？”

? ? ? “不用了，讓他自己選擇，他可以跟我們走?！?/p>

? ? ? “可是艦長，你不是很恨Alpha島上的島民么？為什么要把他們麻醉，還要讓這個小孩上我們的小艇？直接將他們擊斃不是更好么？”

? ? ? ?馬奎爾并不理會，他抽出一根煙點起火苗，嘬了一口回味許久，這才緩緩說道：

? ? ? “我們不是他們，我們是人......或許他們也是。我突然覺得李博士說的有點道理，他們本就不該被我們發(fā)現(xiàn)，若是真靜靜地繁衍，靜靜地滅亡，像我們這次來島上看見的那些石柱的主人一樣，對他們來說未嘗不是幸事。”

? ? ?在小艇遠(yuǎn)離海岸的前一刻，馬奎爾再度望向獨自蹣跚的摩西，他叫嚷著什么“Aka”、“Ama”之類無法理解的詞匯，孱弱的身影后方只有驚慌失措的亂云彷徨。他跌倒數(shù)次，又爬起數(shù)次，面對他，馬奎爾的內(nèi)心做出了劇烈的斗爭。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延小艇起航的時間，目的就是想給這個代號名為摩西的男孩最后一次機會。

? ? ?摩西......或許該稱呼他為納夏，在他耳邊回蕩的除了滾滾巖漿的悶響，還有父親和母親真誠的呼喚。不知出于何種意想不到的原因，當(dāng)族人的血脈寄托于他僅僅方寸之間的腳步時，他最終......

? ?

? ? ?最終選擇了退后。

? ? ?他返回頭去，而諾亞方舟已經(jīng)起航?；野档挠炅种校粋€孤獨的小男孩無助地尋找著他的家人，多可惜呀！他曾是這個古老種族離現(xiàn)代社會最近的一員，他本可以成為啟明的先知，但這偉大的愿景終究沒有實現(xiàn)。

? ? ?看啊，末日降臨了。

? ? ?憤怒的炬火震裂蒼穹，擎天的黑云掏出了裂紋之中的一片混沌，隨之而來的是四散的火石，如地獄軍團的流矢屠戮著仰望高山的一切生命，喧囂的波動在一瞬間壓垮了成片的林木，裹挾而來的燥熱灼盡了島上的最后一抹綠色，連同遞減的逆向海浪一道，將人類堅實的方舟徹底推向了海洋的彼岸。

? ? ?沒有人親眼見證摩西的死去，他早在火山灰噴發(fā)前就消失在了最后的樹蔭下。他可能是這個部族最后死去的個體，他的死亡也可能是最痛苦的。邪惡的戲劇到了終幕，一場舉世矚目的圍觀也就此告終。

? ? ? 塵歸塵、土歸土，一切偏見與理解皆被火焰洗凈。他們終結(jié)于此，就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

全文共10973字

2022.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