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那個人】食蜂操祈
即使是仿佛要融化大型購物商場外墻上密密麻麻、各色招牌看板的炎熱夏季,青少年的熱情仍然勝于其上。空氣膨脹變形的街道上,到處充斥著身穿展現(xiàn)個性便服的學(xué)生。
在三五成群的青少年學(xué)生之中,悠然邁步向前行走的少女顯得尤為亮眼。首先是假期卻穿著學(xué)校制服,稍微有點常識,大家都知道她身上夏季用針織毛衣搭配灰色百褶裙是名門常盤臺中學(xué)的標(biāo)識之一。沒錯,能進(jìn)入那間學(xué)院讀書的一定是家境殷勤的大小姐——從眾人身側(cè)、視線中走過的少女顯然不負(fù)眾望,不經(jīng)意散發(fā)出仿佛正浸染身周氛圍的高貴,誘人的香甜讓她踏過的每一寸地球表面都爭先恐后為她獻(xiàn)上忠誠。
松軟閃耀的順滑金發(fā),高級人偶般精致的五官,無論由哪個角度觀察都能看到柔和典雅微笑的臉龐,簡直就像那幅成列在博物館中的名畫被上帝看到后在人間再現(xiàn)的完美作品。
早就習(xí)慣了熱切矚目的食蜂操祈不疾不徐走在彌漫太陽灼熱的人行道上,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想法——趕緊找個有空調(diào)的店坐下,不然她就要變成一杯蜂蜜水了。
抬起頭,在她面前是自信挺起的一條坡道,如同將她期待的世界隔在遙不可及遠(yuǎn)方的障礙……走過去應(yīng)該就有能休息的店了吧。抱著望梅止渴的期待,食蜂催促體力不支的身體,往地獄般的坡道邁進(jìn)。就在此時,她耳邊傳來一聲慌亂的叫喊,沒等她再次抬高視線,一顆圓滾滾的熟透橙子經(jīng)由坡道的加速,氣勢洶洶撞向食蜂棕色的皮鞋。可能是起了對抗心理,她蹲下身子,輕松抓住逃跑途中的橘色橙子。
沒等食蜂嘴角勾起勝利的笑容,緊隨起義橘子的橘子大軍宛若潮水般相繼撲來,急促的腳步聲緊隨其后。
“……不幸啊!”
食蜂沒能第一時間用眼睛去確認(rèn),心臟猛地震顫,停跳了一拍。她抿緊櫻花色的唇瓣,火熱的空氣在身體中變得更加灼熱。
不會錯的……
沿著下坡追逐橘子的少年收住速度,總算是在食蜂面前停了下來。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嗎?”喘著粗氣的少年彎下腰察看食蜂的情況,他以為是突然滾落到面前的橘子導(dǎo)致少女驚慌失措,蹲在地上。
果然是他……
食蜂咬緊下唇,拼命眨動清澈的眼眸,將不由自主模糊目光的眼淚給吞回去……一定是因為盯著地面,重力導(dǎo)致的吧。
“那個……”
“我沒事,你不用去追橘子嗎?”食蜂仰起頭和刺猬頭的少年四目相對。一瞬間驚覺童話故事中扉頁的公主跨越次元出現(xiàn)在眼前的少年怔怔盯著食蜂看了好一會兒,卻并不知道深處無法掩蓋悲傷的眼瞳擁有者思緒萬千。
食蜂歪歪頭,問道:“都跑遠(yuǎn)了哦,要我?guī)湍阋黄饟靻幔俊?/p>
“麻煩你了……”少年沒做多想,下意識答道。他內(nèi)心深處渴望著能和少女多呆一會兒。“我叫上條當(dāng)麻?!?/p>
“請多指教,上條同學(xué)。”站起身往橘子的方向跑過去的少女轉(zhuǎn)頭綻放瑾花一樣純潔的笑容,蜂蜜般甜膩的香味沁入上條靈魂深處?!拔业拿质鞘撤洳倨怼!?/p>
可能是適才迷上少女姣好的面容和傲人的身材,不少路人自發(fā)加入幫忙撿橘子的工作,很快出逃的橘子們就一個不少回到了少年手里的購物袋中。
“謝謝,謝謝……”少年對每一個幫忙的人道謝,但每一個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身邊微笑的少女身上。
“都找到了嗎?”看人群散了,食蜂問。
“嗯……差不多了。”沒想到能找回來手里這么多,就算差幾個,上條也很欣慰了。
“謝謝你,要不是你幫忙,我今天恐怕一半都找不回來?!鄙蠗l最后對少女道謝。
食蜂擺擺手,歡愉心情驀然消失,巨大空虛的寂寞悲傷將心靈籠罩。他一定很快就會忘記吧。
“要是沒什么事的話……”食蜂本想就此分別離開,不知為何又被不舍占據(jù)了理性的位置,“上條同學(xué)接下來打算干什么?”
“我啊,我打算找個地方做暑假作業(yè)?!鄙蠗l嘆氣說道,“剛才有個人把我買的晚飯食材給撞翻了,賠給我一堆橘子,要是只抱著橘子回去,茵蒂克絲恐怕會……不對,一定相當(dāng)暴怒。”上條想到在宿舍里期盼吃肉的修女,腦殼就隱隱作痛?!俺梦疫€活著,趕緊把暑假作業(yè)完成。”
上條的話語十分悲壯,食蜂都不好意思追問茵蒂克絲是誰。
“我來幫忙吧。”食蜂自告奮勇。
“唉?食蜂同學(xué)是……”上條再次看向食蜂身上的制服確認(rèn),“……初中生吧?”
“你的剛才的視線有點不健全哦?!笔撤浼傺b嗔怒。
上條連忙想要解釋,卻因為想不出合適的詞語,急得滿頭大汗。
食蜂撲哧笑出來,“哈哈哈,別看不起常盤臺的學(xué)生哦,區(qū)區(qū)高中生的暑假作業(yè)而已?!?/p>
“哦……那麻煩你了……”
涼爽的樹蔭剛好將甜品店外的桌子遮蓋住,食蜂半躺在椅子上伸長雙腿,享受夏日中美好的部分。
“那個,食蜂同學(xué),你歇得差不多了吧……”上條小心翼翼看向食蜂問道。因為食蜂提出要幫他完成暑假作業(yè),他狠狠心請她吃了一份甜點??墒浅酝曛蟮氖撤渫耆珱]有想要腦力運動一下,消耗糖分的打算。
“別那么不解風(fēng)情啊,上條同學(xué)?!笔撤涮鹧燮ぃ谏蠗l困惑之際,她一口氣拉近距離,手臂撐在白色的桌面上,雙手捧著柔軟的臉頰提問:“上條同學(xué)有女朋友嗎?”
“我這種人怎么可能……”上條嚇了一跳,想要后撤,身體卻如同釘在了現(xiàn)在的角度上一動不動。“……女朋友什么的……”明明只要平?;卮鹁秃昧?,為什么會如此慌張不安呢?
“是嗎?我還以為上條同學(xué)這么溫柔,鐵定有女朋友呢?!笔撤湟桓薄拔也恍拧钡谋砬?,接著問道:“那喜歡的人呢?上條同學(xué)有喜歡的人嗎?”
見食蜂再次逼近,上條唯有挺直上身往后仰,“那食蜂同學(xué)呢?你有喜……”
“有哦。我有喜歡的人。”
上條嘗試反擊,卻被食蜂打斷。
心臟忽然刺痛……不,非常的疼痛——就算現(xiàn)在立刻抱頭痛哭都緩解不了一丁點痛楚。
——疲于安撫心臟的兩人沒有心思察覺對方顫抖的睫毛,僵住的表情,欲言又止的苦澀……這些顯而易見又竭力隱藏的變化。
少年在想:啊,原來她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我沒有……我剛才想要做什么呢?
少女在想:他馬上就會忘記, 現(xiàn)在說什么都無所謂吧。告訴他,我喜歡的人的就是你。向他告白,對他撒嬌,牽起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向他索吻,對他做出更加能傳達(dá)此刻在她胸口處灼灼燃燒的火熱行為……反正他不會記住。我為什么要猶豫呢?
少年沒有問。
少女得不到答案,灼熱便已經(jīng)褪去。
“可是啊……”食蜂收回前傾的上身,仰頭望向枝繁葉茂中搖擺的金色光芒,“那個人,我得不到?!?/p>
“……不會吧,怎么會有人不喜歡食蜂同學(xué)呢?”
那我可以嗎?上條在心中大聲吶喊。
“我想他應(yīng)該不是不喜歡我……只是稍微有點遲鈍,有點……健忘。”食蜂依然抬頭看著微風(fēng)中互相拍打問好的樹葉。
恐怕我敵不過食蜂同學(xué)心中的人。
上條試著深呼吸,卻變成了嘆氣。恰好食蜂的目光瞧了過來。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懂得食蜂同學(xué)的心意。”上條肯定地說道。
于是,食蜂臉上漾起了上條希望此刻永恒的溫和笑容。
“……既然上條同學(xué)相信的話,我就一起期盼吧?!?/p>
“我是能實現(xiàn)愿望的許愿樹嗎?”上條吐槽。
“許愿樹是什么?”
“呃……我忘了?!?/p>
“……上條同學(xué)還真是健忘呢。”
夏日的午后,食蜂和上條坐在常青樹下開懷大笑,宛若世間所有的煩惱都不能再打擾他們。
上條當(dāng)麻悠悠醒來,太陽灼熱的溫度早已將狹小的房間中煮的如同蒸籠一樣。他從地板上爬起來打開通往陽臺的玻璃門,清涼的微風(fēng)拂在臉上,簡直就像是迷失在沙漠中得到一杯冰水。
大腦轉(zhuǎn)動起來,對前一天最后的記憶是:銀發(fā)修女將他的腦殼當(dāng)作肉類的替代品,將他的意識給吃掉了。
“不幸啊……”
上條低聲喃喃。昨天他在路上失去了晚飯的重要素材,換來了一堆橘子,然后……然后?
上條回頭看向房間,矮桌上攤著他未完成的暑假作業(yè)。昨天已經(jīng)完成那么多了嗎?抱著疑惑走近桌子,輕風(fēng)翻動的書頁中彌漫出濃郁的蜂蜜香甜。
——昨天我……確實遇到了……
“上條同學(xué),我的名字是食蜂操祈?!?/p>
“嗯,我記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