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子與哈金》:未盡的末路,盛放的花

上一期是由NanaMi先輩帶來的高畑勛老爺子的作品《歲月的童話》,讓我們在步履不停的回憶中體會歲月靜好、戀戀過往,吉卜力的陣陣清風(fēng)拂掠人心。

今天給大家?guī)淼姆瑒∧?,雖然也是一個愛情故事,但是可要轟轟烈烈得多,記得綁好安全帶哦——啊,摩托車上好像沒有。


1991年美國名導(dǎo)雷德利·斯科特執(zhí)導(dǎo)了一部驚世駭俗的、發(fā)表女性主義反抗宣言的電影《末路狂花》(Thelma & Louise),整個旅程從兩個閨蜜之間的散心旅游演變成了一條逃亡的不歸路。無獨有偶,2008年由山本沙代監(jiān)督的《道子與哈金》(Michiko & Hachin)也是以雙女主設(shè)定的公路片架構(gòu)講述一場半逃亡半追尋的、一往無前的旅程。在這部番里不僅有對《末路狂花》的致敬,更有對女性心理的細膩刻畫,閃爍著罕見的奇熠的光芒。今次就讓我們一睹道子與哈金的神采吧!

被上帝拋棄的上帝之城

故事發(fā)生在千年之交的巴西,越獄逃出的重犯道子(Michiko)為了尋找男友浩司(Hiroshi),找到了被偽善的神父收養(yǎng)的、自己的女兒哈娜(Hana,日文意為花兒),帶著她一起踏上了尋覓之旅,期間一邊逃離警察的追捕,一邊與昔日參涉的黑幫打交道找尋線索,最終二人的生命都因彼此而徹底改變了。

整部番劇非常像是《摩托日記》《中央車站》與《上帝之城》的結(jié)合體,滲透著濃郁的巴西風(fēng)味,帶我們領(lǐng)略南美大陸的風(fēng)土人情,無論是熾熱的太陽、茂密的雨林還是燦爛的霞光亦或是惹火的草裙舞女郎,都讓人的心忍不住為之歡欣鼓舞。山本是一位熱愛電影的監(jiān)督,在完成這部作品的企劃之前,她惡補了許多巴西電影,尤其是《上帝之城》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提起巴西,我們想到的一定是叢林、桑巴、嘉年華,熱情似火的足球王國,在基督石雕像的俯視與庇佑之下,盡顯生機與活力。然而在這狂歡的慶典之下,掩藏著的是不為人知的血腥與殘暴,貧民窟里黑幫火并時有發(fā)生,爭奪著毒品、槍械、地盤,人人自危而又人人施暴,如《上帝之城》中的臺詞所言,這里是“被上帝拋棄的上帝之城”。

山本說,《上帝之城》給她印象最深的,是這里的人都視人命如草菅,在我們眼中慘不忍睹的暴力暴行與暴斃,他們似乎都習(xí)以為常,他們并不以人逝去而感傷,個體的生命似乎無足輕重,他們就是以這樣殘酷的開朗生活著,因此他們的自由與迷狂才帶著別樣的魅力。在04年、05年山本相繼踏上了墨西哥和巴西的土地,萌生了以此為舞臺創(chuàng)作故事的想法。

這便是巴西這片土地所浸染的黑色血污,但巴西人民用自己對生命和自然的理解,創(chuàng)造出了迷人的音樂與舞蹈,在這陰晦的底色之上描繪出了獨特的綺麗絢爛。而本片的音樂制作人,正是我們所熟悉的音樂發(fā)燒友:渡邊信一郎,他的選曲品位是毋庸置疑的。密集緊湊的鼓點,柔順多情的吉他,悠遠深情的薩克斯,還有在空中搖曳的蕭笛與簧片,都讓我們仿佛置身于神秘多彩的南美大陸之上,盡情地享受著自然與人情的洗禮。

作為拉美地區(qū)的代表,巴西也是一個以民族融混著稱的國家,與此相伴隨的便是文化的雜燴交融,參與了《混沌武士》制作的山本自然也很喜歡展現(xiàn)黑人、白人、黃種人共同生活的場景,這部番的豐富性和可看性就很有保障。事實上,用紅樹mangrove做象征、以“吸收世界文化養(yǎng)分為己用”的制作公司Manglobe,他們的許多作品都非常樂意與觀眾們分享文化,保有一份出眾的氣質(zhì)。
只有女性才能理解的心思

作為一名女監(jiān)督,山本沙代以女性向的番劇為人們所熟知,包括《魯邦三世~名為峰不二子的女人~》《冰上的尤里》,纖細靈動的畫風(fēng)配合細致入微的心理刻畫,這是許多男監(jiān)督很難企及的。山本沙代早年進入Madhouse開啟自己的動畫生涯,其間與許多后來備受矚目的動畫人都有過接觸,這也使得她首次監(jiān)督的作品《道子與哈金》在風(fēng)格上博采眾家之長,在總作監(jiān)清水洋伶俐颯爽的風(fēng)格之下,充分展現(xiàn)女性性感而又靈巧的形體,我們既可以看到Trigger的動勢與張力(如第18集的作監(jiān)堀剛史)也可以看到湯淺團隊的盡象極意(ED由湯淺親自擔(dān)任演出),電影藝術(shù)的浸淫還給了這部番俯拾即是的“電影感”,匹配轉(zhuǎn)場與蒙太奇段落還有電影致敬,這都是其他作品中很難見到的。



但真正讓山代脫穎而出的,還是她作為女性天生的敏感與細膩。舉例說來,第7集中道子面對Bruno的調(diào)情時,兩人眼神交匯時一閃而過的驚惶;

以頭發(fā)為線索貫穿的情絲,從被撩起到被剪斷;

斜角鏡頭和虛焦搖晃表現(xiàn)內(nèi)心的焦慮與恍惚;

如此巧妙的設(shè)計傳遞出的曖昧情愫,實在是惹人浮思揣想,再配上那首風(fēng)情萬種的吉他曲Desencanto(葡語意為失望),簡直有王家衛(wèi)《花樣年華》里Quizas Quizas Quizas的味道了。

雙女主的設(shè)定讓番劇的視角不自覺地帶有女性傾向,出場人物也是女性居多,不僅有女人還有女孩,因為女孩子的發(fā)育要先于男孩子,所以她們情竇初開的年紀也比男孩要早,往往呈現(xiàn)出一種與自己年齡不符的成熟。這部番中的女人對愛情常常自有一套獨到的理解,率性潑辣的道子對待認定的愛情專一而單純,第7集中的理發(fā)店女老板則是在享受著對男人的控制欲,第16集中的女博士在面對找上門的情殤時選擇放手卸下自己的包袱。

與道子是老相識的敦子(Atsuko),她作為警部一直在追捕道子,卻總是因為同情與昔日情誼一再放跑她。

敏感、任性、要強的情感動物,這部番所刻畫的女性群像,是豐富立體的,貼近現(xiàn)實的,在你讀懂了她們感情用事的原因之后,就會發(fā)出會心的微笑。

另外值得關(guān)注的一點是,這部番中有不少跨性別者的形象,比如第5集出現(xiàn)的人妖兄弟,第17集里的旦角梅鳳儀和他的兒子,實際上當哈娜在剪掉頭發(fā)之后她也一直被人認錯性別。這種性別的模糊是在嘗試打破人們固化的性別成見,男性也可以有陰柔溫良的一面,女性也可以有剛強堅韌的一面,這一點從道子與哈金騎上摩托車在延伸向前的公路上一路馳騁就開始傳達了。

女性視角給整個劇本帶來的是一種內(nèi)傾性的視角,這與整部番劇尋覓故人、喚醒記憶的主線是密不可分的。山本找到了腳本家宇治田隆史編撰全劇,在此之前一直活動在日劇的宇治田也是一個非常懂得女性心理的人,山本看了他不少作品,并從中選定了自己想要的道子的原型。雖則宇治田在此之前沒有接觸過動畫領(lǐng)域,但是山本在影視方面的專長,很好地化解了他的顧慮,使他能夠自由地創(chuàng)作。

鋪墊長久的心理描寫與交織來往的情感溝通,充斥著整部番劇,一路上道子與哈金兩人性格的磨合也成為了很重要的情感線索和人物弧光的來源,比如哈娜(Hana)對哈金(Hachin)這個名字是否接受就占了很長的一段篇幅,對名字的態(tài)度代表了她對道子的愛的態(tài)度。這種內(nèi)向的心理矛盾沖突,只有在女性敏銳復(fù)雜的心緒里才能醞釀出來。
越過麥高芬,向著更遠的未來

倉促開始的旅行,為尋找一個放不下的人解開盤桓已久的心結(jié),永遠掙不到錢的清貧生活——山本受渡邊的影響有多大可想而知,但是與渡邊想要做成單元劇尋歡作樂不同,《道子與哈金》從一開始線索就十分清晰,并且時刻穿插從不忘記,每一趟旅程的動機與結(jié)果都十分明了:第1集二人相遇,第2集補敘身世、確定目標,第5、6集將劇情線一一擺齊,多而不雜,有條不紊。

回憶從未斷絕,每到一處地方便勾起一次,不完整地迂回閃賺著,讓人不由得相信浩司究竟是何許好男人,能偏得道子如此癡情。

我們或許可以把浩司當做是一個“麥高芬”(MacGuffin),這是許多公路片都有的配置,指的是推展劇情向前發(fā)展的重要事物。這是人物敢于置性命與尊嚴于度外,真正想要獲得的東西,是推動他們不斷前進的最高動機,就像是《海賊王》中的onepiece一樣。那不知長相如何的、音信杳無的、行蹤罕見的浩司,就是道子與哈金的麥高芬,是她們愿意穿巡大半個南美洲只為尋得一個擁抱的男人。在道子心中他無可替代,他的氣質(zhì)獨一無二,他的相貌無人能及,與他戀愛、生活的感覺給予了她生命的意義,甚至在電視上聽到了他的死訊,道子也從來不會懷疑自己會找到浩司,相反,當她真正開始懷疑的時候,在她兇蠻外表下的脆弱、孤獨與無助便會頃刻涌出。

然而,正如希區(qū)柯克對麥高芬的解釋所言,“麥高芬是為了抓捕蘇格蘭山上的獅子而設(shè)的陷阱,可是蘇格蘭山上根本沒有獅子?!?/strong>也就是說,在很多時候,麥高芬僅僅是起到一個驅(qū)動作用,而它本身的意義并不重要,觀眾的注意力也在故事情節(jié)中漸漸移位,不再關(guān)注麥高芬了。

所以,經(jīng)歷了漫長的找尋,道子將浩司與哈金送上飛機,希望他們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自己則選擇回到監(jiān)獄把萬事做個了結(jié)。但很快,浩司便離開了哈金移情別戀,消失在了哈金和觀眾們的視野里。

雖然哈金失去了父親,但是她獲得了自己的人生,她成長為一個獨立而堅強的女性,不再軟弱地等待悲慘命運的支配,懂得奮起反抗、懂得執(zhí)著追尋,她組建了自己的家庭,自由而灑脫地生活著。而道子也在哈金身上,找尋到了自己新的依靠,決定承擔(dān)起自己的責(zé)任,不再為情所困,不再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給一個男人。

在那條霞光萬丈的公路上,她們迎接彼此,擁抱彼此。
她們將一直繼續(xù)人生的旅程。

今天的旅程就到這里啦。下一次是由笑哥帶來的推番,預(yù)告圖就在下方↓ 據(jù)說難度不算高哦,大家不妨來猜猜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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