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主任氣沖沖地走到教室外：“哪個哈媽批影響我上課……”

一根紳士杖搭在他的肩頭。

?

【“南柯”程序展開A型菜單】

【選定子項(xiàng)“調(diào)整NPC行動模式”】

?

門外的女人說：“回家睡覺?！笔分魅文驹G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出門外。

“咋回事？”少年心下一驚，史胖子怎么突然乖乖聽話。

那聲音的主人，一只腳已經(jīng)踏進(jìn)教室。

好一個風(fēng)流不羈的女郎。她有一頭耀眼如陽的金發(fā)，紅唇釋放著熊熊烈火，她的身材比A更顯尤物，她的胸部比D更勝一籌。一襲風(fēng)衣隨她的腳步獵獵舞動，無數(shù)機(jī)械儀表掛在她俊俏的大腿。

她一邊走，一邊朗聲高歌：

?

曾經(jīng)我以為大海是世界的盡頭

直到我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曾經(jīng)我以為藍(lán)天是世界的盡頭

直到我踏進(jìn)了空間站

曾經(jīng)我以為宇宙的最極處是世界的盡頭

直到我目睹了一個又一個新世界

?

在她身后跟了個小女孩，懷抱一臺機(jī)頂盒樣式的儀器。

小女孩一臉無語且無奈的神情，好像在說“隨她去吧，我已經(jīng)無所謂了”。

等等，少年定睛一看，那個小女孩為什么有老虎的耳朵和尾巴？我不記得有老虎種類的伊比路?。?/span>

女郎來到講臺中央，用手杖刮了下帽檐以示問候：“女士們先生們，鄙人乃粗莽騎士維多利亞，今日前來，但求共賞佳劇。”

“佳劇為何？相比《浮士德》尤添瑰麗，相比《奧德賽》愈顯跌宕。其冗長令人昏昏欲睡，其壯闊卻足千古共銘，名曰《以太與偉大的人類文明》?！?/span>

老虎女孩干咳了下：“請您先講正事……”

幾條明顯的黑線出現(xiàn)在女郎額前，于是乎，她打了個響指，粉筆便自動在黑板上肆意揮舞。

?

姓 ?名

維 ?多利亞

?

女郎摘下她靚麗的墨鏡，露出一雙明浩的雙眸。

“我是新來的語文老師，以后大家可以叫我維老師?！?/span>

新來的老師？外教來教語文？她到底什么來頭……臺下一片喧嘩，女郎卻毫不在意。

她又打了個響指。

教室在一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宇宙浩瀚的景色。深邃，而絢爛。

女郎微微一笑：“歡迎來到，這充滿奇跡的世界。”

她站在星河鋪就的道路上，用鞋尖和手杖敲出節(jié)奏，星星的光輝在她身后閃耀色彩。她扔掉禮帽，無數(shù)銀色的鴿子飛向宇宙。

女郎朝驚訝的人們問道：“諸位，何謂奇跡？”

?

天圓地方，是謂奇跡？

神造天地，是謂奇跡？

腦中城池，是謂奇跡？

非也，非也！

奇跡在于無常識之地方

而世間本無常識！

?

宇宙深處的回響仿佛爵士樂，悠悠飄蕩。

彗星立馬撲向恒星的懷抱，送上一記法式熱吻，濃烈的愛意炸得火光四溢。

太陽釋放出她耀眼的光芒，將整個星系變成她的舞池，行星們圍著他們的女王盡情跳舞。

而在遙遙的遠(yuǎn)方，銀河玩起他的憂郁藍(lán)調(diào)，他撥一下琴弦，星云就跟著閃動一次。

同學(xué)們都看呆了，這時女郎向上晃動她的手杖，仿佛一根魔術(shù)棒：“諸位定知曉這樣一般寶物……”

?

其誕生于天地初開之際

其燦若鉆石，明若晨曦

其曾價值連城，現(xiàn)身于歷史紛爭

其又曾遭遺忘，塵封于歲月灰埃

其猶如地上繁星，遍布于浩浩地球

其已成為，人類新的火炬

?

“以太！”少年搶答道。

“BINGO~”女郎眨了下媚眼，手杖一揮，盤旋的鴿子紛紛化為寶石，吸收天地間所有的光線，再綻放出斑斕的能量光芒。

每顆寶石，都宛如濃縮宇宙精華的奇點(diǎn)。

女郎站定于太虛之間，鏗鏘言道：

?

所謂奇跡，即是人類

夫黑暗也，人類之肉身

夫光明也，人類之靈魂

日月輝映之下

一奇?zhèn)ノ锓N屹立于地球之上

問天地間珍寶最璀璨者

非人類莫屬

?

所謂以太，人類之精神具象也

以太之歷史，即人類之歷史

以太之力量，即人類之力量

人類之于宇宙，猶航船之于海洋

以太之于人類，猶風(fēng)帆之于航船

天地之使命降于人類，此乃遠(yuǎn)航之信標(biāo)

故此，人類所向無敵

故此，人類撓而不滅

只因人類乃命運(yùn)之主宰，宇宙之主人！

?

那個女郎將手杖指向穹宇的最頂端，看起來就像人類的使者，仿佛一種神秘的光輝在她的周身閃耀。

冥冥之中，少年回想起在他家的樓下不斷重復(fù)的廣播：

?

打造以太新文明城市，構(gòu)建人類幸福家園——

打造以太新文明城市，構(gòu)建人類幸福家園——

打造以太新文明城市，構(gòu)建人類幸福家園……

?

少年又想起在那輛充溢油灰味的桑塔納里，男人用帶著無比希望的語氣對他說的話：

?

曉朋，這個世界正變得越來越好啊

我預(yù)感有一天，仇恨的人們會變得相親相愛，不幸的人們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這一天總會來的

?

還有在茫茫黑暗的深處，不斷徘徊在他耳畔的嚀語：

?

所謂“人”其實(shí)是一種夜行動物，我們更多的時候漫步在黑暗之中

但是啊，無論這黑暗多么可怕、無盡得令人絕望，都要知道一直有一束光陪伴著你

你要做的就是不去害怕觸摸它

?

少年情不自禁地這樣問道：“光，究竟在哪呢？”

其他的同學(xué)全部消失，宇宙中只有少年和目光灼灼的女郎。

女郎回答道：“光，就是奇跡。”

少年感受著在蒼涼的宇宙空間里，孤獨(dú)而緩慢的時間流動，他說：

“可是，人類實(shí)在是太渺小了。”

女郎輕輕笑道：

“渺小正是人類力量的源泉?！?/span>

女郎走上前去，她鮮艷的金發(fā)在身后飄搖，她與少年四目相對：

“人類的偉大，在于人類能夠選擇。”

“無論遇到怎樣無盡巨大的黑暗，都能在最后選擇光明?！?/span>

她伸出右手，攤開手掌，里面是一枚老舊的懷表。

女郎帶著貓一樣令人玩味的笑容：

“那么，你會在最后選擇光明嗎？”

少年接過那枚懷表。表盤裂開一角，時針已經(jīng)停止轉(zhuǎn)動。

女郎說：“這是你的父親給你的禮物。”

“我的父親？”

她的微笑瀟灑且神秘，正如她身后的宇宙。

“他是我的朋友，那個老頑固讓我來做你的老師。”

女郎的右手褪去光學(xué)偽裝，變?yōu)闄C(jī)械義肢，丑陋的腐蝕痕跡遍布每一寸表皮。

“至于這只手，則是我的‘選擇’?！?/span>

然后，女郎用義肢的指尖，點(diǎn)住少年的嘴唇。

她明浩如寶石的雙眸。

“黎曉朋，你一直在一個夢里?！?/span>

“醒來吧?！?/span>

……

以太是一種能與人的精神產(chǎn)生相互影響的特殊礦石……

其與大腦內(nèi)微量氪元素產(chǎn)生共鳴效應(yīng)，繼而釋放能量輻射……

這樣的共鳴效應(yīng)是現(xiàn)代以太科學(xué)的基礎(chǔ)原理……

……

少年睜開眼睛。

那個和他隔著一道壁障的女生，正坐在他的同桌，專心致志地書寫筆記。她的雙眸清澈如水，手臂卻像牽線木偶。

他身后的王浩仍在睡夢中。

……

胡國棟，請回答問題……

大天空時代的歷史背景，背……

大天空時代，是15世紀(jì)飛行船技術(shù)顯著進(jìn)步后，世界各文明頻繁交流的重要?dú)v史時期……

……

到頭來，什么也沒有改變。

少年再一次閉上眼睛，他的腦海中出現(xiàn)一個房間，那里除了灰暗，沒有別的顏色；那里除了寂靜，沒有別的聲音。磚瓦旁的枯草伴著灰塵。

少年睜開眼睛，一成不變的教室映入眼簾，他開始觀察四周的動靜。層層疊疊的書本組成一座座小山，塑料書箱占滿課桌間的過道；周末作業(yè)排列在黑板的左側(cè)，課程表排列在黑板的右側(cè)。

老師在講課，學(xué)生在聽課，電風(fēng)扇在旋轉(zhuǎn)。

少年的胸口感受到一股歇斯底里的憤怒，在教室里，像雨水滴入灰色的海。這憤怒很快煙消云散。

他轉(zhuǎn)而看向窗外的城市。遠(yuǎn)處的街道有車輛來往，距離上班高峰期已過去三十分鐘，樓下正傳來嘈密的讀書聲。整座城市正有序地運(yùn)轉(zhuǎn)著，不會因?yàn)橐粋€人的悲傷而變快，也不會因?yàn)橐粋€人的痛苦而變慢。

如果一只鳥兒飛上天際，它的嘶叫一定會淹沒在層層的陰霾中，直到最后只剩風(fēng)聲。

然后，少年攤開手，發(fā)現(xiàn)那枚又破又舊的懷表，正靜靜躺在他的掌心。

到底哪一邊才是夢呢？少年問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