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辮九文之他會說話著呢?、?/h1>

第八篇辮九文之他會說話著呢?、?/p>
要說這寒琉閣,張云雷可有著自己的一套規(guī)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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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琉閣對于外人來說,就是青樓妓館,養(yǎng)著一些個長相清秀、能彈會唱的小倌,供京城里各路有此雅致的富家公子賞玩。
但是對于寒琉閣里的小倌來說,這里就是他們的家。
說道這兒,您就得覺得不對勁了,誰拿青樓當(dāng)家?。?/p>
您還甭說,張云雷就能做到。
寒琉閣里的小倌,在進這個大門前,都是張云雷去乞丐窩里撿來的,明面上告訴人家撿去干嘛,愿不愿意,不打不罵不買不搶。
行里難得的清白生意。
若是小倌愿意賣身,張云雷也不攔著,只收富家公子進門點水牌兒的錢,再給各人的小費,張云雷便讓他們自己留著,攢著贖身也好,買件衣服也罷,他便不再管了;若是不愿賣身,那張云雷就教他彈琴唱曲,也能在這兒過活,而這位張老板,更有本事把你清白身子保住了。
當(dāng)然,就算是這樣,架不住也有起初愿意而后反悔的、立了牌坊后來又食髓知味的、被人贖了去轉(zhuǎn)頭回來活不下去的,甚至還有那大老遠投奔來了的。
張云雷一概全收。能把青樓做成這樣,還不得罪官家行里,張老板是京城獨一份的!
而且他剛剛掌管寒琉閣的時候,才十五歲,如今也才十八九。
其實,張云雷從來就不指著那些個小倌賺錢大富大貴,只是給這些個苦命人一個活路和暖和窩罷了,畢竟每天晚上的兩場京戲才是張云雷正經(jīng)的收入。
孟鶴堂看著眼前十來歲的小人,想起來自己剛剛被張云雷撿著的時候,他記得那時候自己也十來歲,但是比眼前這個小孩兒年歲要大,也比張云雷的歲數(shù)大。
那一句“哥哥你是受人欺負了嗎?”直接讓他掉下淚來。
張云雷從不吝嗇他的善心,也從不吝嗇他的狠心。
在孟鶴堂進到寒琉閣的第二月,他就聽到了消息,當(dāng)初那個欺負他的富家公子已經(jīng)被人絕了子嗣。
京城哪個沒成年的小子敢這么干?
他被張云雷安排到東廂房,不進寒琉閣的前院,只在后院走動,這樣的消息自然是張云雷放出來的。那個時候,他便決定把自己心底的秘密,告訴這位幾乎和自己同歲的張老板。
“你說的美人可是張云雷?”孟鶴堂收了收自己回憶從前的心神,笑盈盈的問面前流著鼻涕的楊九郎。
“誰是張云雷?”楊九郎又沾了沾水,吸溜著鼻涕。
“呵!這個傻弟弟!”孟鶴堂沏了杯茶,遞給楊九郎,輕聲笑罵了一句張云雷,領(lǐng)個孩子回來卻忘了告訴人家自己叫什么。
“嗬!合著跑到你這兒來了!”就在孟鶴堂拿著手帕子給楊九郎擤鼻涕的時候,張云雷撩了大褂跨進東廂房的院門坎。
“你還說嘴呢!領(lǐng)個孩子回來不告訴人家自己叫什么,人家就一直問我美人、美人,我一猜就是你!”孟鶴堂從屋里拿出兩件小孩子的衣服來,一看料子花樣就是現(xiàn)下時興的,“想來你那沒有小孩子衣服,這是我新做的,給他吧。話說你怎么牽回來個…你……”孟鶴堂把衣裳遞給張云雷,嘴里的話掩飾了一遍又一遍,他知道楊九郎能聽見。
張云雷顯然沒把孟鶴堂的話當(dāng)回事兒,“周家剛下了聘禮,你這孩子的衣服都做下了,挺勤快?。∧惴判?,嫁妝寒琉閣一樣不少都給你預(yù)備下,我再單給你一份,定不讓你到了周家難堪。至于九郎……”張云雷看了看躲在孟鶴堂身后偷偷摘花的小孩兒,“我自有打算,但是前院我是不會讓他去的。能養(yǎng)你一個,我就能再養(yǎng)一個他,放心吧!”
張云雷拍了拍孟鶴堂的肩,讓他放心,踏實等著自己的婚期,又沖楊九郎招招手,招呼他和自己一道回房。
楊九郎是個懂規(guī)矩的,臨出門前,還沖孟鶴堂拱拱手,惹得孟鶴堂不住的歡喜。
張云雷一面抱著九郎往自己臥房走去,一面摸索著小孩兒剛剛給自己帶上的兩朵花,小肉手一拍張云雷的臉,愣是把他臉上藏著的肉拍了出來。
“唔唔唔,吧唧!”小孩兒大概覺得美人配花,好看,就這么在張云雷臉上親了一口,倒嚇得這個見過大世面的張老板,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咳咳,問了你一大圈,倒忘了告訴你,我叫張云雷,是這里的老板,剛剛你也看見了,心里也知道我做的是什么生意,當(dāng)然,我說過不會讓你去前院,就一定不會,這點你放心。不愿意回家呢,就在我這住著,等你愿意了,我……我再送你回去就是?!?/p>
張云雷往屏風(fēng)后面搬了個浴桶,又把廚房剛燒好的熱水叫人搬來了兩桶,一邊說,一邊把楊九郎身上的臟衣服脫下來,抱著已經(jīng)光溜溜的小孩兒塞進浴桶里。
“嗚嗚嗚嗚!”
張云雷第一次聽見小孩兒嗓子里發(fā)聲,雖然只是嗚嗚咽咽的兩聲,但是他憑借著從小到大唱戲的經(jīng)驗,知道他這嗓子沒徹底廢,若是調(diào)養(yǎng)的好,還是能說出話的。
“你想說什么?別著急,慢慢來?!睆堅评淄爬缮砩狭昧诵┧?,又補了一句讓他安心,“我都聽著呢?!?/p>
“嗚嗚~”小孩兒搖了搖頭,又指了指門,覺得張云雷沒有聽懂,急切的拿手拍著水面,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張云雷新?lián)Q的褂子。
“別急別急別急,你是說……不回家?”張云雷忙把九郎的手壓住了,又試探的猜了一下他的想要說的話。
“嗚嗚!”九郎重重的點了點頭。
“為什么呢?”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又是一陣急切的比劃,張云雷實在看不懂他想要說什么,只好不再問,專心的給小孩兒洗澡。
肉嘟嘟,白嫩嫩……嘿嘿嘿~
張云雷給了自己一巴掌,唉,要是想要吃奶團子,還得再等兩年?。?/p>
換了新衣服,雖然沒有原先的衣服輕軟,但是身邊有美人陪著,九郎睡得也安穩(wěn)。
等床邊上的蠟燭被張云雷熄了有一陣子了,奶團子輕輕的從張云雷身邊爬起來,惦著腳尖從里屋的臥房走到書房,點起兩根蠟燭,鋪開了宣紙,就著白天的一點點墨汁,不知道在寫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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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兒,寫什么呢?”張云雷睡眠淺,這還是以前他學(xué)戲的時候養(yǎng)成的習(xí)慣,奶團子的動靜足以讓他清醒,看著小孩兒并沒有去前院,而是往書房去了,他也松了口氣,便沒有著急往過去,想等等看這個小孩兒會寫什么。
“嗚嗚嗚!”楊九郎涮了筆,將寫的好幾張宣紙遞給張云雷。
張云雷就著蠟燭光,才看清楚上面寫著的字。
像是小孩兒的一個生平簡介。
楊九郎是京城外城靠北的一家商人之子,家里兄弟三人,他為老幺,母親是商人正室,但由于長子不是正室所出,又因為嫡子是個啞巴,遭到商人和妾室的打壓,心內(nèi)郁結(jié)而亡。而九郎自幼喪母,父親也不護著他,由著外人欺負,這回趁著父親外出,妾室誣陷他偷了鐲子,趕他出門。
張云雷只是略略的看了兩眼,便見了許多的不公,更不用提后面那兩頁還沒看的了。
楊九郎坐在凳子上,宣紙遮住了張云雷的臉,他看不見,只蔫蔫的垂著頭,心里想著張云雷會不會也不同情他,甚至像那些人一樣把他掃地出門,可翻回頭來又想著從自己見到他,張云雷只是一味的好心,是不是他和那些人會有所不同?
他當(dāng)然和那些人有所不同!
張云雷將一打子紙往身后一扔,唰唰的聲音讓小孩兒的頭垂得更低了。
“別怕。以后我護著你。”張云雷蹲下來,跪在凳子前面,伸手抱住了坐在凳子上,可憐巴巴的小孩兒,暗黃色的燭光照的他肉嘟嘟的小臉兒沒了往日的可愛,全是可憐。
“唔唔唔唔唔唔……”小孩兒啞,嗓子里發(fā)出的哭音兒全都燜在胸口,抽抽搭搭的讓張云雷緊了緊抱著他的手。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小孩兒一聽要送他回家,就各種不樂意。
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小孩兒不愿意他問自己家里的事情。
他終于知道那塊藏在口袋的里點心是怎么回事。
他從來沒見過富貴人家里,可以和他們這些人相比的苦命人。
孟鶴堂是一個,眼前的楊九郎也是一個。
“別哭了,乖。以后,這就是你家。我護著你,我護著你,我護著你……”
像是安慰,更是承諾。
“九郎,我這里可不能白讓你住?!?/p>
“唔?”小孩兒自幼便在府中長大,連稱銀錠子的星都不識得,更別提要付什么租子了。
“住一天就得親我一口?!睆堅评啄罅四缶爬傻男∨帜?,想著自己小時候不會也這么胖吧。
“唔唔唔~”小孩兒臉一紅,埋在張云雷懷里嘻嘻嘻的一笑,再抬頭的時候,一本正經(jīng)的搖了搖頭。
“那你說怎么辦呢?”
注:專欄頭圖來源楊九郎微博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