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李永欽的問題，成功讓虞淺沉默了兩秒。

　　她把目光從李永欽臉上移開，看向會議室窗外，語氣淡淡，卻很篤定：“看你臉上沾了東西?！?/p>

　　這是一種借口，是虞淺小時候和一個化妝師學(xué)的。

　　聽到這樣的話，很多人都會下意識地摸一下自己的臉，或者干脆去照鏡子。

　　哪怕照鏡子的人什么都沒看見，回來質(zhì)問時，也可以說，已經(jīng)掉了吧。

　　算是岔開話題的好辦法。

　　但李永欽沒有如虞淺的愿，他靠在椅子里，神情自若地忽然笑開了：“沒可能，你知道為了迎接你來會議室，我照了幾次鏡子么?！?/p>

　　他語氣里那種熟稔的調(diào)侃，讓虞淺愣了一下。

　　不過，總不能告訴他，你臉上沾了點綠吧？

　　“十哥！”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虞淺順著聲音看過去，李永欽那個小麥色皮膚的朋友正推門進來，看見她似乎有些詫異，向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邁進來：“虞淺在呢，正好，給彼得·潘老師的邀請函在我這兒，給?！?/p>

　　“謝謝?！?/p>

　　接過邀請函，虞淺起身，回眸時看見李永欽狀似不滿地看著他朋友。

　　行，知道不滿就好。

　　對綠了你的人，能有戒心，是好事兒。

　　“你們聊，沒什么事兒，我先走了?！?/p>

　　出門時聽見他那位朋友在和他說合作的事情：“昨天剛談的，你覺得怎么樣，要不要合作？”

　　原來他那位朋友，也是“Eleven”的工作人員。

　　李永欽連考慮都沒有，直接回答：“不合作，這個品牌方早期有過欺詐女模的事情——”

　　后面的話被會議室門夾斷，虞淺背對著會議室的方向，垂眸笑了笑。

　　時隔7年，雖然他性格上仍然有些揣測不透，但其實李永欽的確是長成了她最欣賞的那種男人，起碼，他尊重女性。

　　但李永欽也是個，被綠了的，可憐人。

　　虞淺邁進電梯時，摸出手機給彼得打電話，想著時間還早，可以帶彼得去餐廳喝一份醒酒湯。

　　彼得接電話的聲音令人意外地神清氣爽：“早啊虞淺?！?/p>

　　“醒酒了？”

　　他那邊很吵，在放音樂：“醒了醒了，多虧你的醒酒湯，我真的太感動了！”

　　“什么醒酒湯？”

　　“早晨酒店工作人員送來的，不是你叫的嗎？”

　　“不是，誰送的你都敢喝，小心有人投毒！”

　　虞淺皺眉，“你那邊好吵，音樂關(guān)一關(guān)。”

　　“不是你讓人送的？那可能就是酒店的人送的吧?！?/p>

　　彼得走近音響，虞淺這才聽清楚，里面在唱：

　　“翻越過前面山頂，和層層白云，綠光在哪里......”

　　“Green Light in My Life！”

　　《綠光》嗎？

　　虞淺木著臉說：“你還挺應(yīng)景?！?/p>

　　也是在掛斷電話走出“Eleven”的辦公樓，虞淺才忽然想到，她住的酒店雖然做事很周到，但也沒有周到到，會給前天晚上在餐廳喝多的客人送醒酒湯，而且是在不打電話詢問的前提下。

　　可是孫月又不在，知道彼得喝多的只有她。

　　還有偶然遇見他們、幫她送彼得回房間的李永欽。

　　會是他？

　　可是剛才在會議室，他對這件事，只字未提。

　　轉(zhuǎn)眼到了十月十日，虞淺要出發(fā)去概念秀的舉辦地點，熟悉會場、定妝、彩排。

　　“Eleven”準備了一輛7座商務(wù)車，彼得非常容易暈車，被安排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第二排有兩個座位，虞淺坐在其中一個座位上，戴上墨鏡。

　　沒想到的是，李永欽的女朋友也來了，在車子外面和李永欽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后拎著小背包上車來，路過虞淺時，還很熱情地同虞淺打了招呼。

　　然后來的是李永欽的那個朋友，聽他們對話的意思，那位朋友也要跟著去？

　　虞淺覺得她隔著墨鏡和車玻璃看李永欽，都覺得自己能看見一點綠。

　　那位朋友在車下面接電話時，李永欽弓著背鉆進車里，直接坐到了第二排的座位上，和虞淺隔著一條狹窄的過道。

　　車上一共七個座位，駕駛位是司機，副駕駛是彼得。

　　李永欽要是坐在這兒，那一會兒他那個朋友上來，和他女朋友坐？

　　這弟弟是不是有點傻？

　　“喝么？”李永欽擰開一瓶礦泉水，遞到虞淺面前。

　　好歹是她現(xiàn)在的上司。

　　還是應(yīng)該給點提醒的吧？

　　虞淺沒接水，身體前傾，壓低音量，聲音像是從牙根里擠出來的：“你不去和女朋友坐嗎？”

　　李永欽看上去有那么一點意外，眼睛瞇了瞇，也學(xué)著她，壓低聲音：“那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

　　不是他女朋友？

　　已經(jīng)分手了？

　　既然分手了，那就沒什么事兒了。

　　虞淺接過水，若無其事地道謝：“謝謝?！?/p>

　　李永欽倒也沒多說什么，只是靠回自己的椅子里，闔眼。

　　他思考時，下意識用食指的第二指側(cè)輕敲鼻梁。

　　虞淺沒再看他，她的助理孫月因為生病沒來，發(fā)了很多信息叮囑她。

　　站在車下接電話的那位李永欽的朋友，收了手機上車，司機忽然說：“沈總，沒人了吧，那我開車了？”

　　“沒人了，開吧。”

　　沈總？

　　還是個總？

　　那位沈總走到后排，和坐在后面的女人說：“苒苒，吃蘋果嗎？”

　　得到肯定答案后，就開始摸出一把水果刀，咔咔——咔咔——削起蘋果來。

　　虞淺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哪里誤會了。

　　她給孫月發(fā)信息，問“Eleven”有幾個老板？

　　孫月秒回：

　　【兩個！你和李總比較熟，不過沈總說他會給你送彼得的入場邀請函，你應(yīng)該見過了吧？】

　　【好像聽說沈總女朋友也和你們一起過去，他們是高中同學(xué)，感情很好，羨慕，嚶！】

　　【哦對了淺，李總很少插手公司的小事兒，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和李總說的，你可以找沈總，他很自來熟的?！?/p>

　　【我也好想去，我會好好養(yǎng)病的！等我！】

　　【拍了美美的定妝照片之后可以發(fā)給我看嘛，啾咪！】

　　這姑娘可能是生病在家憋壞了，信息一條一條地發(fā)過來。

　　虞淺越看臉上表情越淡。

　　身后的女人，自始至終都不是李永欽的女友？

　　坐在前排的彼得回頭想找虞淺說話，回眸，正好看見坐在同一排的虞淺和李永欽。

　　因為窗外陽光晃眼，兩人都帶著墨鏡靠在椅子里，不知道各自在想什么，動作出奇地一致，都在用食指指側(cè)，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鼻梁。

　　......這CP感。

　　彼得猛地轉(zhuǎn)回身，想起九月虞淺回帝都時，在電話里說遇見了一個熟人。

　　一個撩過，但沒在一起的弟弟？

　　那天帝都市區(qū)內(nèi)有些堵車，車子進了三環(huán)就開始走走停停，終于到入住的酒店時，已經(jīng)是晚飯時間。

　　概念秀的主設(shè)計師是不食晚餐的，虞淺需要先去見見他，所以沒有和“Eleven”的人一起吃飯。

　　主設(shè)計師是很瘦，年紀比彼得更大一些，叫安谷。

　　最早虞淺和安谷合作還是她十幾歲的時候，后面有過幾次合作都很順利，所以虞淺進門時，安谷給了虞淺一個擁抱。

　　他說：“淺，我在做這場秀的設(shè)計時，常常想起你，但你母親去世后我無法聯(lián)系到你，和‘Eleven’談合作時聽說你在，我太開心了。”

　　虞淺做模特太久太久，很多工作只是工作，她并不喜歡，而有些工作是享受，是一種共鳴，就像同安谷的合作一樣。

　　他們坐在一起，不知不覺聊到深夜。

　　安谷看了眼時間，11:07。

　　他才驚覺時間已晚，而虞淺還沒用過晚餐。

　　安谷說著抱歉，把虞淺送出酒店里的臨時工作室，揮手告別時，說很期待明天的合作。

　　這間酒店比虞淺住的那家還大一些，走廊里不算明亮的燈一直延伸到盡頭，兩側(cè)墻壁上很有藝術(shù)性地放了復(fù)刻的油畫，像中世紀的歐洲。

　　其實這酒店整體風(fēng)格和當下流行的不太一樣。

　　連門房間門鎖都不是電子鎖，是用黃銅鑰匙開的那種。

　　虞淺沿著長廊走到電梯間，到了相應(yīng)的樓層之后才想起，自己只記住了房間號碼，并沒有和“Eleven”的工作人員領(lǐng)鑰匙。

　　也許應(yīng)該會把鑰匙交給彼得？

　　她這樣想著，自光線略顯幽暗的走廊里抬眸，卻看見屬于她的那間房是開著門的。

　　泛黃的燈光從門里泄出來，安靜落在地毯上。

　　虞淺走過去，發(fā)現(xiàn)房間客廳里的椅子上坐著李永欽。

　　他的手機和手表都放在桌子上，一只胳膊搭在桌面上，額頭抵在胳膊上，看上去已經(jīng)睡著了。

　　但還沒等虞淺走進去，趴在桌子上的人動了。

　　他瞇著眼睛適應(yīng)了一下燈光，然后緩緩直起身，拎起他的手表瞧了眼時間，不滿地“嘖”了一聲：“姓安的老頭可真能聊?！?/p>

　　虞淺淡聲說：“他一直都這樣?！?/p>

　　李永欽沒再回應(yīng)，從兜里掏出一把黃銅鑰匙放在桌面上，然后戴好手表，把手機放進褲子口袋。

　　出門前，他交代說：“紙袋里是飯，廚房有微波爐，你熱一下再吃，有什么事情叫我，我住你隔壁，你吃吧，我先回房了?！?/p>

　　他這幾句話自然得，好像他們之間并沒有隔開7年，一直熟識，一直如以前一樣。

　　虞淺也因此沒說話。

　　倒是李永欽，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提醒她：“哦對了，這酒店很老了，隔音不怎么好。”

　　虞淺覺得這是個沒什么營養(yǎng)的提醒，她一個人住這屋，又不會發(fā)出什么奇怪的聲音。

　　說完，李永欽走出去，幫她關(guān)了門。

　　沒過多久，隔壁突然傳來“咚咚咚”三聲，用食指輕叩墻壁的聲音。

　　好像在說，你看，我沒說錯吧，這墻確實不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