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史提爾與茵蒂克絲走出了薄明座的劇場大廳，來到了原本似乎是賣票處的前廳中。

一名身穿漆黑修道服的少女走在兩人的前方。

她的年紀大約比茵蒂克絲還小一、兩歲。

頭發(fā)是偏紅的茶色，也就是所謂的紅發(fā)，綁成了許多條像鉛筆一樣細的辮子。

她的修道服袖子長到幾乎遮住了指尖，但是裙子卻短到大腿幾乎整個裸露出來。

仔細一看，裙擺下緣似乎有類似拉鏈的東西，看來裙子原本應(yīng)該是可拆卸式的長裙，只是下半段被拆掉而已。她看起來非常瘦，腰部甚至比消瘦的茵蒂克絲還要細。

她的身高跟茵蒂克絲差不多，但是腳上卻穿著高達三十公分的軟木質(zhì)厚底涼鞋，走路時會發(fā)出類似馬蹄般的噠噠聲。這種涼鞋名為「Chopine」，曾經(jīng)在十七世紀的意大利蔚為流行。

她是羅馬正教的修女。

自稱名叫雅妮絲·桑提斯。

「目前情況一片混亂。情報多到難以掌控，我們已經(jīng)搞不清楚奧索拉目前身在何方了。而且，《法之書》依然下落不明，這一點也讓我們感到很頭大?！?/p>

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是日本人，但雅妮絲卻以流暢的日語說話。

「剛剛我們趁天草式運送奧索拉的途中發(fā)動偷襲，雖然同伴之中有人成功救出了奧索拉，但是還沒來得及讓她跟總隊會合，又被天草式搶回去了。

于是我們再次將她奪回，但是馬上又被天草式的另一支部隊奪走……就這么不停地一來一往。

因為我們把索敵包圍網(wǎng)張設(shè)得太大了，導(dǎo)致整體人數(shù)眾多但每一小隊的人數(shù)卻不足，才給了天草式可乘之機。就在數(shù)次你爭我搶的過程中，原本是搶奪目標的奧索拉竟然消失了蹤影。」

雅妮絲的日語中夾雜著客氣的敬語及粗魯?shù)淖盅?。如果她的日語是在日本執(zhí)行任務(wù)時學會的，看來跟她說話的日本人，多半是刑警或偵探之流。

史提爾心里正如此想著，只見雅妮絲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自己，短裙微微揚起，露出了更多的雪白大腿。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啊，抱歉，我不是不會說英語，只是我的英語帶有很濃的意大利腔。

如果是跟別國的人說英語，我倒不是很在意，但你們是英國人，我實在不敢在說道地英語的人面前班門弄斧?！?/p>

史提爾顯得并不以為意，他搖晃著嘴邊的香煙說道：

「不用拘泥這種小事，不然我們改說意大利語也可以?！?/p>

「請別說意大利語。我要是聽到帶了濃厚英國腔的意大利語，恐怕會笑得沒辦法專心工作。

像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使用日語這種互相能溝通的外語吧。

大家都用不習慣的語言說話，才不容易吵架?！?/p>

雅妮絲的厚底涼鞋，繼續(xù)發(fā)出馬蹄般的噠噠聲。

這番話雖然聽起來有道理，但如果按照這個邏輯，那么當她遇到日本人的時候，打算用什么話來溝通？史提爾不禁為她擔起無謂的心。

何況，如果不用該國的母語跟該國的人說話，那又為什么要學該國的母語？

茵蒂克絲從剛剛到現(xiàn)在一直保持沉默，一句話也沒說。

史提爾往不悅地嘟起嘴不發(fā)一語的茵蒂克絲瞄了一眼，接著再次將視線移回雅妮絲身上，開口說道：

「這么說來，難道從你們手中將《法之書》及奧索拉·阿奎納搶走的天草式，對你們而言確實是一股具有威脅性的勢力？」

「你的言下之意，想說的是『號稱世界最大教派的羅馬正教真是中看不中用』，對吧？

老實說，對這一點我們無可辯駁。以人數(shù)及武裝來看，我們確實占上風，但是他們卻占了地利的優(yōu)勢。畢竟日本是他們的地盤。

被一個人數(shù)比我們少的組織搞得焦頭爛額，實在讓人很不甘心，但我不得不說，他們確實很強?！?/p>

「……這么看來，他們是不會輕易屈服了?！?/p>

史提爾的聲音之中帶了點失望。

「展現(xiàn)力量差距之后說服敵人投降」是最快且最和平的解決方式。

但如今看來對手擁有拒絕進行交涉的實力，一場拉鋸戰(zhàn)不可避免。

與天草式之間的戰(zhàn)斗過程拖得越長，神裂出手干預(yù)的危險性越高。

這也意味著，恐怕必須舍棄所有仁慈之心，在神裂掌握狀況前以閃電戰(zhàn)術(shù)將天草式一口氣擊垮，才能夠順利完成任務(wù)。

羅馬正教的目的是奪回《法之書》及奧索拉·阿奎納，而不是殲滅天草式。

只要達成了目的，羅馬正教應(yīng)該就會抽身。

接下來，只要想辦法讓天草式失去戰(zhàn)意就行了。

「我對日本的十字教歷史并不了解，你知道天草式的人擅長使用什么樣的術(shù)式嗎？根據(jù)敵人的擅長手法，或許我可以事先準備一些搜索或防御用的魔法陣及護符?！?/p>

史提爾雖然經(jīng)常與原本屬于天草式成員之一的神裂共同作戰(zhàn)，但卻不打算根據(jù)神裂所使用的術(shù)式來進行分析。

因為神裂是世界上不到二十人的「圣人」之一。就算解析成功，身為凡人的史提爾也無法加以利用。就好比任何人都不會想拿長度只有五十公分的尺，來測量太陽與地球之間的距離。

對于神父的這個問題，雅妮絲似乎有些難以回答。

「老實說……我們也還沒有正確掌握天草式的術(shù)式。

既然是源自于圣方濟各的耶穌會，應(yīng)該也是羅馬正教的分支之一才對，但是他們受到日本及中國的影響實在太大，跟羅馬正教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

（圣方濟各：Francisco deXavier，是第一個將基督教傳人日本的傳教士）

聽了這番話，史提爾并未責怪雅妮絲。這些人這兩天才跟天草式交手，就能察覺天草式的術(shù)式中夾雜佛教及日本神道的系統(tǒng)，已經(jīng)算是分析力相當強了。

史提爾將視線從雅妮絲身上移向茵蒂克絲，征詢她的意見。

知識量超過常人一萬倍以上的茵蒂克絲，此時正是發(fā)揮實力的時候。

純白的修女好整以暇地開口說道：

「天草式的特征就在于『隱密性』，因為他們的本質(zhì)是企圖掩人耳目的十字教徒。

他們將十字教的教義徹底隱藏在佛教及日本神道中，并且把儀式及術(shù)式轉(zhuǎn)化為各種打招呼動作、飲食等日常生活的言行舉止。

他們隱藏了所有的痕跡，讓外人幾乎看不出來天草式的存在。所以，天草式不使用任何咒文或魔法陣。他們使用鍋碗瓢盆、菜刀、浴室、棉被、洗澡、哼歌……

等乍看之下相當平凡的物品或動作來發(fā)動魔法。所以，就算是再高明的魔法師走進了天草式的儀式現(xiàn)場，恐怕也會被蒙在鼓里。

因為，那看起來就只是很平凡的廚房或浴室而已。」

史提爾搖晃著嘴邊的香煙，說道：

「這么說來，這是一群擅長利用偶像理論的專家了。嗯，看來他們拿手的應(yīng)該是遠距離狙擊而不是近距離格斗戰(zhàn)。希望他們沒有像葛利果圣歌隊那種大規(guī)模的術(shù)式。」

「不，天草式在鎖國時期就開始積極引入外國文化，他們將古今中外的各種劍術(shù)加以融合，發(fā)展出了獨特的格斗技術(shù)。不管是日本刀還是西洋雙手大劍，他們都有辦法運用自如?！?/p>

「……文武雙全？真是麻煩?！?/p>

史提爾懊惱地說道。

此時不知不覺被排擠到討論圈之外的雅妮絲，只能不甘心地以腳尖輕踢著地板。每踢一下，超短的迷你裙就會微微翻起，而且發(fā)出頗為滑稽的啪啪聲響。

叼著香煙的神父，轉(zhuǎn)過頭來對著雅妮絲說道：

「對了，能不能詳細告訴我《法之書》及奧索拉·阿奎納的搜索范圍？我們也不能閑著。告訴我，我們該從何處找起？」

「啊，搜索的工作由我們來做就行了?！?/p>

突然回到了討論圈之中，雅妮絲顯得有些慌張，她趕緊站直了身子說道：

「人海戰(zhàn)術(shù)是我們的拿手好戲。如今我們擁有兩百五十名同伴，就算再增加一、兩個人也沒有太大意義。而且，不同的命令系統(tǒng)可能反而會造成混亂。」

「……那又何必把我們找來？」

史提爾微蹙眉頭問道。雅妮絲揚起了嘴角，說道：

「很簡單，有些地方我們無法搜索，需要你們的幫忙。」

「什么地方？日本可沒有直接接受英國清教管理的教堂。只有我們才能搜索的地方，頂多只有英國大使館而已?！?/p>

「不，我指的是學園都市?！?/p>

雅妮絲舉起手掌擺了擺，說道，

「奧索拉只要躲進學園都市，天草式就抓不到她了。這并非不可能，不是嗎？

不，或者應(yīng)該說比較難抓到。所以，我希望能透過你們，與學園都市取得聯(lián)絡(luò)。

我們羅馬正教與學園都市并無交情，所以有些麻煩?！?/p>

「原來如此……不過，既然是這么回事，你應(yīng)該早點告訴我才對，這樣我就可以省了不少麻煩?！?/p>

由茵蒂克絲暫居在學園都市內(nèi)這件事可以明白，學園都市與英國清教之間有某種程度的交情。

當然這所謂的「邦交」其實意義并不大，但是「沒有邦交」的羅馬正教，如果透過「有邦交」的英國清教與學園都市聯(lián)系，畢竟還是比較不容易引起波瀾。

「……話說回來，如果奧索拉真的逃進學園都市，事情就更復(fù)雜了?！?/p>

「這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希望我們的奧索拉還沒有慌亂到失去這最基本的判斷力?？偠灾?，你們必須花多少時間才能與學園都市取得聯(lián)系，確定奧索拉有沒有在學園都市里面？」

「這件事可沒辦法靠一通電話就解決。

我得先聯(lián)絡(luò)圣喬治大教堂，然后再透過圣喬治大教堂與學園都市取得聯(lián)系……

就算當成緊急事件處理，恐怕也得花個七到十分鐘。

如果想獲得學園都市的入侵許可，那就更麻煩了。

當然就技術(shù)上而言，暗中闖入也不是做不到，但是站在官方的立場，最好還是盡量避免這么做?！?/p>

「總之請你先進行確認，越快越好……」

話說到一半，雅妮絲的動作突然僵住了。

沿著她的視線望去，發(fā)現(xiàn)她正在看著前廳邊緣的大門口。

這個劇院入口相當大，有五扇對開式的玻璃門。

「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

史提爾的話才問到一半，連他也僵住了。

「嗯？」

最后是茵蒂克絲沿著兩人的視線望去。

在玻璃嚴的另一端，有塊鋪著柏油的空地，似乎原本是停車場。

雖然劇院很大，但是空地卻小得異常。頑強的雜草從堅硬的柏油縫隙中冒出來，除此之外空地上什么都沒有……然而這塊什么都沒有的停車場遺跡上，如今卻出現(xiàn)了兩道影子。

那是兩個人影。

「啊，是當麻?！?/p>

茵蒂克絲說出了熟悉的少年的名字。

「奧……奧索拉·阿奎納？」

雅妮絲說出了走在少年旁的那個身穿漆黑修道服的少女的名字。

被叫出名字的這兩個人，還沒有看見站在薄明座內(nèi)的魔法師們。

６

稍微把時間往回拉。

雖然是較為陰涼的傍晚時分，但在夏天徒步行走三公里這樣的行為，所帶來的疲勞還是遠超越上條的想像。

（仔……仔細想想，今天的體育課及一堆事情就已經(jīng)快把我累死了……）

將錢包遺忘在宿舍內(nèi)的上條，當然只能靠雙腳移動。

值得一提的是，走在他旁邊的黑衣修女大姐姐竟然也是身無分文。

真不曉得她原本打算用什么方法搭公車。

總而言之，上條就這樣在酷熱的九月走了三公里的路，汗流浹背、精疲力竭地來到了薄明座門口。

「請問……修女小姐，天氣這么熱，你穿著黑色的長袖衣服，為什么還能笑得那么開心，而且一滴汗也沒流？」

「這個嘛，跟心靈的傷痛比起來，肉體的痛苦是微不足道的?！?/p>

「……你這個被虐狂修女。」

「請問，我們還要走多久才會到公車招呼站？」

「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忘記公車的事??！我不是說過要帶你去見英國清教的人嗎？

該不會我剛剛說的那些話，都被你左耳進右耳出了吧？」

「啊，恕我冒昧，您流了好多汗水呢?！?/p>

「可惡！話題跳來跳去，跟你真難溝通！」

「別動別動，我現(xiàn)在幫您擦一擦。」

「咦？什么？等等……」

修女突然從袖子中取出了一條手帕，在上條的臉上擦了起來。

明明只是手帕，卻綴著看起來相當高級的蕾絲邊，觸感溫暖，而且還帶了點淡淡的玫瑰香氣。

上條想逃開，卻被修女以超乎想像的力氣緊緊按住了頭。

「好了好了，擦好啰?！?/p>

修女綻放出光芒萬丈的笑容，看著上條。

「……呃，謝謝。」

上條拖著疲累的身子走進了薄明座遺址內(nèi)。

薄明座的建筑從遠處就看得出相當巨大，但是正面的停車場卻異常狹小，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員工專用停車場。

或許是因為這里鄰近車站，而且旁邊就有立體停車場的關(guān)系吧，雖然整個薄明座區(qū)域都被大約兩公尺高的金屬板及鐵條圍了起來，但是作業(yè)員用出入口已經(jīng)被強行打開（地上可以看見極粗的鎖鏈及南京大鎖）。

狹窄的停車場內(nèi)沒有任何大型建筑機械。建筑物的墻壁沒有被人用噴漆涂鴉，玻璃也沒被打破。或許是買主已經(jīng)確定了，所以有人定期維護建筑物吧。

走近一看，薄明座是座比體育館還要大一些的建筑物，形狀是方方正正的四角形。

或許是想要模仿某座知名的劇院，也或許只是懶得在建筑設(shè)計上玩花樣。

（外面這么熱，他們應(yīng)該在里面吧？）

上條朝著薄明座的入口處望去。這是一個相當大的出入口，并排著五扇對開式的玻璃門。

出入口并沒有用木板之類的東西封住，所以一點也不像廢墟，反而像是暫停營業(yè)。

正當上條如此想著的時候，并排在一起的五扇玻璃門之一被打開了。

「咦？」

上條不禁喊了出來。

從建筑物內(nèi)走出來的三個人中，有兩個人是上條相當熟悉的。那就是茵蒂克絲與史提爾。

最后一個是比茵蒂克絲看起來還要年幼的少女，上條過去從來沒有見過。

她身上穿著的黑色修道服，跟在公車招呼站遇到的修女所穿的修道服一模一樣。

但是這名少女將裙子拉鏈以下的部位拿掉了，所以下半身變成了超短的迷你裙。

視線繼續(xù)往下移，又發(fā)現(xiàn)她竟然穿著高達三十公分的木制涼鞋。

茵蒂克絲一看見上條就問道：

「當麻，你是在哪邊遇到那個修女的？」

「……劈頭就是這句話？

說真的，我才想問站在你旁邊的那個兇惡神父，為什么要大費周章地跟我玩這種綁架游戲？

我想要問問看，為什么我必須在這種大熱天，走了整整三公里的路到這里來！

我真的很想知道理由！」

上條大吼道。史提爾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說道：

「怎么，原來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是我在騙你了？我把你叫到這里來，是希望你能幫我們找一個人。

禁書目錄是把你誘出來的餌。對了，這件事的現(xiàn)場負責人，是這位羅馬正教的雅妮絲·桑提斯修女?！?/p>

史提爾隨性地以香煙的前端，指向那個穿著厚底涼鞋的少女。

少女朝著上條低頭鞠躬，口中說道：

「你……你好?！?/p>

或許經(jīng)過事先的調(diào)查，她知道日本人習慣對別人鞠躬點頭，但是看她把腰彎得那么低，簡直像飯店服務(wù)生一樣。

談話對象突然變成了一個陌生人，讓上條感到有點驚慌失措。

雖然內(nèi)心正在怒火中燒，但總不能對第一次見面的人發(fā)飆。

史提爾此時仿佛想對慌了手腳的上條乘勝追擊般，接著說道：

「真不好意思，我可沒時間聽你說那些蠢話。

我剛剛說過了，把你叫到這里來的目的，是希望你幫忙找一個人。

如今雖然已經(jīng)有兩百五十名人手在四處尋找，但是卻毫無消息。

這件事情相當急迫，關(guān)系到人命的安危，所以我希望你能夠盡速提供協(xié)助?！?/p>

「沒時間聽我說蠢話！你這家伙，跑來找我?guī)兔?，還一副那么臭屁的口氣！

混蛋，到底是什么事？為什么關(guān)系到人命安危？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

而且老實說，我這個魔法外行人哪有什么找人的能力！

把這么重大的任務(wù)交給一個高中生，這樣好嗎？」

「嗯，你不用想那么多，只要把你身邊那個修女交給我們就行了。」

「什么？」

上條瞪大了雙眼。史提爾不耐煩地吐著香煙的煙霧，說道，

「你身邊那個修女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她的名字是奧索拉·阿奎納。辛苦你了，感謝你的幫忙。上條當麻，你可以回去了?！?/p>

「……喂喂，用綁架當借口把我拐出來，逼我拿著來歷不明的外出許可證離開學園都市，在將近四十度的大太陽下走了三公里，現(xiàn)在又叫我回去？」

上條低著頭喃喃說道。

「我不是跟你道謝過了嗎？怎么，難不成你想要我請你吃刨冰？」

上條當麻低著頭，把牙齒咬得嘎嘎作響。

茵蒂克絲則臉色蒼白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啪的一聲，上條的太陽穴附近響起了某種東西斷裂的聲音。

「一直到今天為止，我總是以為我跟你雖然個性不合，但應(yīng)該還可以交個朋友。

真的，我原本真的這么想！但是，現(xiàn)在我改變想法了！」

「別跟我說那些廢話，快把奧索拉交給雅妮絲。難不成你的意思是要我?guī)湍闩徘布拍?/p>

很可惜，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因為那太惡心了?！?/p>

就連怒氣沖沖說出來的話，也遭到了無情的輕視。

上條當麻突然仿佛像是耗盡了所有能量一般，整個人癱在地上。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今天已經(jīng)沒有煮晚餐的力氣了！

茵蒂克絲，今天的晚餐就吃最簡單的外帶豬肉便當吧?！?/p>

「當麻！不行！」

食欲少女急忙大喊。

上條充耳不聞，轉(zhuǎn)頭對著身穿漆黑修道服的修女大姐姐奧索拉·阿奎納說道：

「……對了，你不是說你正在被追殺嗎？那件事跟這些人在找你有關(guān)嗎？總而言之，現(xiàn)在你跟同伴會合了，應(yīng)該不要緊了吧？」

聽到上條的話，奧索拉不知為何突然全身抖了一下。

感覺起來似乎是想要壓抑住驚嚇卻沒有成功，因而產(chǎn)生的微微顫動。

上條見狀，內(nèi)心感到頗為狐疑。然而奧索拉的視線并非看著上條，而是看著史提爾等人。

此時史提爾閉起了一只眼睛，慢條斯理地說道：

「嗯，你不用感到不安。任務(wù)完成之后，我們英國清教就會立即撤退。當然，像你這樣對不同勢力人物提心吊膽的反應(yīng)是正確的?！?/p>

在局外人上條的眼中，這些人都是「教會成員」或是「魔法世界的居民」。

但是，事實上這些人之間還分成了羅馬、英國等各種不同派系，甚至可能互相仇視。

正當上條如此想著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陣巨大而低沉的男人聲音：

「那可不行，這樣就想接收奧索拉，可沒那么簡單。」

這聲音竟然是從上條的頭頂上方傳來的。上條等人同時抬頭望向天空，只見大約七公尺高的天空上，飄著一顆約壘球大小的紙氣球。

紙氣球表層的薄紙片不斷顫動，發(fā)出了剛剛那個男人的聲音。

「奧索拉·阿奎納，相信你自己應(yīng)該最清楚。與其回到羅馬正教，倒不如與我們在一起，你才能過更有意義的人生。」

下一個瞬間——

突然響起「唰」的一聲刺耳聲響，上條與奧索拉之間的地面上彈出了一柄長劍的劍身。

上條等人的注意力原本都被轉(zhuǎn)移到頭頂上方，所以都被腳底下的這變化嚇了一跳。

接下來，又是唰唰兩聲，彈出了兩柄劍身。三柄劍將奧索拉包圍在中間。

彈出來的劍就好像鯊魚背鰭劃過水面一樣，在地面上一直線滑行。三柄劍一下子就以奧索拉為中心，切割出了一個邊長約兩公尺的正三角形。

「啊啊——」

感覺腳下失去了支撐的奧索拉帶著三分的恐懼與七分的迷惘喊了起來。

但是，在她的聲音還沒有明確地轉(zhuǎn)變?yōu)榧饨新曇郧?，她的身體已經(jīng)跟正三角形的柏油地面，一起跌入了黑暗深淵之中。

「天草式！」

雅妮絲大喊伸出了手，但已經(jīng)太遲了，奧索拉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被黑暗所吞噬。

上條急忙奔向三角洞穴邊緣，懊惱地咂了個嘴。

「下水道……？」

頭頂上的紙氣球發(fā)出了略帶興奮但依然簡潔有力的聲音：

「我就知道只要跟著羅馬正教的指揮官，不管奧索拉·阿奎納逃到哪里或是被誰抓住，最后都會被帶到這里來。在地底下躲藏了這么久，終于有代價了！」

上條完全無法掌握情況。

他不知道躲在下水道里的人是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奧索拉會被擄走。

他只知道一件事。

這個家伙突然出現(xiàn)，憑借尖銳的利刃擄走了一個人。而且根據(jù)這個家伙所說的話來判斷，這并不是突發(fā)性的事件，而是經(jīng)過事先預(yù)謀的計劃，這家伙一直在等著時機的到來。

「該死！」

上條從正三角形的洞穴中往下望。里頭太過黑暗，無法掌握遠近，但似乎不是太深。

上條于是決定跳入洞中。

「等一下！不行，當麻！」

就在茵蒂克絲急忙大喊的那一瞬間。

忽然間，黑暗之中閃過了數(shù)十道刀光。

反射了微弱夕陽光芒的無數(shù)利刃在下水道內(nèi)蠢蠢移動，橙色的淡淡光芒隱隱照出潛藏在地下之人的輪廓。

這副情景就好像是山賊們手持生銹的刀子或斧頭，躲藏在狹窄山道旁的草叢中，屏住氣息靜靜等待著獵物上門。

濃濃的殺氣凝聚成一股熱風，從洞穴中噴出，直接沖擊上條的臉龐。上條一瞬間感到全身僵硬，動彈不得。史提爾來到上條身旁，取出四張畫著符文的卡片，丟在自己的周圍地板上。

「吾手有炎，其形為劍，其職斷罪——！」

史提爾嘴里喊著，并以手指將香煙往正上方彈去。

香煙的軌跡劃出一道橘紅色的線條，下一個瞬間，橘紅色的線條又化成一把火焰之劍。

剛誕生的強力光芒，將下水道內(nèi)照得一清二楚。

史提爾抓著炎劍奮力往下?lián)]……但是揮到一半，動作便停止了。

炎劍光芒映照下的下水道深處，一個人也沒有。

原本擠滿下水道內(nèi)的黑色人影，似乎都隨著黑暗的退縮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不見手持利刃的人影，也看不見落入洞中的奧索拉。

就好像躲在堤岸洞穴內(nèi)的海蟑螂被嚇得一哄而散，霎時間便溜得干干凈凈。

飄浮在眾人頭頂上的紙氣球緩緩下降。

紙氣球逐漸落入了正三角形的洞穴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試圖阻止它。

「該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條恨恨地說道：

「喂，你給我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我跟你說明，那誰來跟我說明？」

史提爾·馬格努斯不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