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fēng)/架空歷史/女王S】西江 月重九 02 【蓮生淤泥里,這世上還有好人等他遇見么】

西江月重九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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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方顯灰蒙,日頭露臉一半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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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被一乘轎子從南巷宮墻夾道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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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門外,家仆馬車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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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回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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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餓了,先去吃碗餛飩再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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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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韁繩帶動,馬蹄嘚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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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中墊子放的厚,趙西江身上裹著皇帝給的袍子和斗篷,身子陷在軟墊里,隨著馬車搖晃,混混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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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多久,肚皮咕咕,將人從閉眼叫做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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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傍晚前皇詔入府,晚飯吃了一半就隨內(nèi)官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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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下棋,受受氣,又看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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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在語燕閣里,半宿不給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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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皇帝上朝,馮力士倒是著人安排了燕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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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著那黏糊糊,白花花的富貴粥,趙西江是一點(diǎn)胃口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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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甚至還有些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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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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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忘卻餓滋味,只怪那些橫七豎八的亂事生的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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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閑知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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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子在自己馬車,才是真的身心放松,人有了空閑,肚皮的鼓終于能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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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英,到哪兒了,快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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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喚作英英的正是趕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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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挫敦實(shí),像橋柱樣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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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再歇會兒,快啦,咱們已經(jīng)上到長生街,再又倆彎兒就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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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子里的人沒了話,趕車的英英鞭子加勁兒啪啪,卻都是打在拴馬的車杠上,沒有一鞭落在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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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耳朵被聲音刺激,嘚嘚聲也連了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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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頂掛著的趙字木牌,晃動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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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剛歷兵變,今早街面比往常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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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出來,過禁河,哨崗巡查較往日都多。但見了馬車上趙字木牌,倒是沒一個敢查,連盤問都省,遠(yuǎn)遠(yuǎn)見著,就是拉桿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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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城范圍,街道仍是兵勇不少。戴盔的,配甲的,巡邏隊伍,砸門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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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馬車在長街或緩或急,行來往去,見者退避,暢通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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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出長生街,入了甜水道,這就進(jìn)了下城區(qū),大兵身影總算少了些,晨起出來活動的百姓倒是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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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歸那句話,城頭變幻大王旗,百姓所圖只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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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肉餛飩的布旗迎風(fēng)擺。三張高桌,兩排長條矮桌,一個熱氣騰騰爐灶,肉湯香氣直飄到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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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英將馬車拴在拐彎楊樹下,扶著主子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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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不同往日,城里氣氛緊張,所以攤子上占桌吃餛飩的客人寥寥,大多都是附近住的百姓拎著瓦罐盆碗,排隊買了回自家安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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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兩個到了攤前,就見矮桌具空,倒是高桌一處有個獨(dú)客,那吸溜聲強(qiáng)烈說明餛飩啊…湯是燙的,肉餡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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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碗鮮肉餛飩,碼子我們自己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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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英高聲喊,那邊老板笑著說聲知道啦,您隨意坐。說完,又低頭催促兒子加柴添火。六七歲的娃子,干的格外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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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聲辨人,那頭吃餛飩的瘦子住嘴扭頭,本來就沒多少的眼睛,一笑更是縮成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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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他鄉(xiāng)遇故知,這個巧啊,小趙王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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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也是笑,邁腿走向前。英英步幅比主子更大,先頭過去將凳子掃干凈,又拉扯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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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的,大畫師打算給本王來個兩眼淚千行的戲碼不成,呵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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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款款落座,眼睛望向?qū)γ嫒送肜?。辣椒面放的,湯水像染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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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娘啊,清早起就吃這樣重,呵,日子定是紅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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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被稱呼曼娘的男人依舊瞇縫眼,但卻是做了個矯情嗔怪模樣,道:
‘ 小趙王爺,看您,大庭廣眾,就別叫人家小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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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從筷子籠里隨意取了雙筷子,以懷中白帕擦拭。
‘ 不叫小名,難道還喚你大名。呵呵,這我要叫出口,早飯可就吃不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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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曼娘低頭喝湯,然后道:
‘ 咱這大名也是有講究的,我史姓一族歷代從文,不說累宦可也是沒離開過皇城根。這字還是祖父從九書仙部里摘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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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瑤池?zé)熖@藹,玄女踏至來。祖父搖的蠟丸,打開正好是個九,所以就給我選了這帶著仙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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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至大人,你碗里落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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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托盤來的英英打斷男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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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眉尖動了動,對手下道:
‘ 說了多少回,吃飯時候,不許叫他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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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忘了,下次準(zhǔn)不再叫了。主子,不要辣椒蔥花,多多香菜脆豆,您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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撂下給趙西江的餛飩,英英抱著自己的往鄰座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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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趙西江慢條斯理,勺子動一動,筷子動一動,嘴里半塊餛飩不嚼個幾十下不下肚模樣。對頭史曼娘不以為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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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抱碗呼嚕,湯汁喝的快爽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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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的也太慢,看的我都想替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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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可不必,這點(diǎn)事本王還能自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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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對門八十高壽的老家翁,也就您這么個吃法。有這功夫,我能替您吃下兩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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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勺子,趙西江從袖中又取塊帕子擦嘴。放下時看著對面人,道:
‘ 所以,吃的慢活的久,你可要當(dāng)心了,曼娘,吃快死快,嫂夫人又是個精神矍鑠的,若不守寡帶了孩子前行一步,保不齊哪位得媳婦附贈娃,一步到位,人福齊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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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曼娘被這話硬生生擠出個嗝來。
‘ 清早出門老鴰叫,果然沒好事?;丶胰ノ揖桶阉C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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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笑而不語,專心低頭慢慢悠悠吃餛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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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灶那邊勢頭足,出碗速度加快,排隊取餛飩的隊伍見了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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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忙父親的小孩在老板督促下,往水盆涮涮手,身上抹干凈,就去將灶頭放著的已經(jīng)裝好餛飩的瓦罐提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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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大官人,您的罐子裝好了。統(tǒng)共二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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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瓦罐,還挺燙手。史曼娘笑著去揉那孩子頭頂:
‘ 小五真能干,沒了你啊,你家阿爹可得忙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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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夸真不真心說不好,可他是真一點(diǎn)掏錢想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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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對著趙西江笑的開花。
‘ 相逢不如偶遇,見面既是有緣。小趙王爺,您家大業(yè)大,我這小小畫師俸祿微薄。王爺獨(dú)苗一支,睡金山躺銀海,剪個小拇指甲蓋都夠滿城野狗吃肉骨頭撐到死。咱啊上有老下有小,媳婦吃穿孩子上學(xué),一枚銅板恨不能掰做三瓣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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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你的吧,帳我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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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就等您這句,活菩薩,大善人,嘿嘿…小五,聽見啦,跟他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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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了句告辭,史曼娘拎著他的餛飩瓦罐,走步幾乎是半個小跑,仿若生怕誰反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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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目光從逃跑的背影移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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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已經(jīng)停下筷子,自錢袋隨意摸出個銀錠撂在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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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著銀錠,拿住掂量,小五說了句稍待,便回灶邊找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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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老板親自過來,道:
‘ 貴人,咱們小本買賣,找不開您這么多,能否勞煩您再看看,有沒有小額些的,連上那位大兄弟,你們統(tǒng)共也就四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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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趙西江沒說話,老板又道:
‘ 這樣,今日若不方便,就先給您賒著,改日得空叫您府里給送來也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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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桌英英見狀就往懷里抓撓。他五短身材,上下結(jié)實(shí),尤其剛才停靠馬車,搬抬大石擋車輪如同拔雞毛,可是叫周圍看見的嘖嘖。餛飩老板雖忙碌,卻也沒耽誤這出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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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知眼前不好惹,老板生怕自己話錯引的人家要抄家伙,連不迭改口賠笑道:
‘ 算了算了,也沒多少錢,您二位吃的好就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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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英英手里多出個錢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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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抽繩往外倒,手心里點(diǎn)撥,三頭二十念叨三五遍才數(shù)清:
‘ 只有二十五,不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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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瞥他:
?‘ 拿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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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主子語氣不滿,英英收錢,落座吃飯,流程走的一氣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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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了頭,趙西江對父子二人道:
‘ 多余的就算幫跑走那位掛賬,不用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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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大喜,老板忙著道謝,然后帶了滿心慶幸回去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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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小五的孩子蹦跳走開,可以聽見他在灶頭與父親說:
‘ 史大官人每次添的碼子,都是旁人五六倍,湯頭也要過三碗,這次可算回本了吧,阿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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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添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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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爹,今天能給我買糖片么,月頭你就應(yīng)了,這都快月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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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給你娘買藥,月底有的余下,再吃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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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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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對話傳入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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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地記憶倒退,趙西江腦海中也生出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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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乃君子器,藏鞘潛鋒,出匣騰云。鋼鋒穿日,白刃劈浪。掃六合,諸侯西。男兒大志,攘夷安邦,仗劍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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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孩兒已將《千字》《瓊林》《聲律》都讀完,夫子要開始講史。您何時教孩兒習(x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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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待父王這趟戰(zhàn)事回來,就教阿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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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可是能不用木劍么,我喜歡父王的罡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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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父王的罡風(fēng)早晚是阿九的,不過要等等,等著我家小阿九從這里,長到這里,罡風(fēng)就隨阿九拿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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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父親立在鳳凰木前,指著樹身上刻紋,笑容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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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欺負(fù)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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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家阿九哪里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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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雖小,也知樹會長的道理。我長他也長,如何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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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那時笑的格外開心。他說:
‘ 我家阿九真是聰明,來,父王告訴你…樹木十年成才,百年尚不算老齡。可過了五十年的便不再長個頭,只闊胸懷。咱家凰木百年不只,它的個子呀,是不能再長嘍,唯有擴(kuò)散根脈,發(fā)展枝丫。就如同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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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兵痞聲音將眼眶發(fā)熱的趙西江從回憶中拉回現(xiàn)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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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臺外,三五著甲的士兵正在驅(qū)趕買餛飩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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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吃餛飩,滾,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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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知道吃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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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餛飩的,立馬盛出二十碗,給我們將軍和隊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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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那邊坐著的,還吃,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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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英英站了起來,挺身擋在趙西江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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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穿戴應(yīng)是個伍長,也正是他領(lǐng)頭驅(qū)趕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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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冬瓜,怎么,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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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伍長說就算了,偏偏還伸出一個指頭要點(diǎn)英英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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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冬瓜二字時,趙西江暗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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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人人有短處,也有禁忌。他家英英自幼學(xué)武,師傅嚴(yán)苛,還窮。師徒倆光棍住在會稽山林,自己開片田買來種子都是好種的瓜種,長勢出來后,三畝地,東南西北除了西瓜沒種,余下仨瓜耕種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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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二十年的山中歲月,英英徹底吃成了個瓜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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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鮑參翅肚神仙美味,可在富貴人家日日吃食也就尋常。同樣的,十幾年東南北瓜吃下來,英英也吃的見瓜想吐,聞瓜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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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guī)煾蹈F有窮志氣,教徒弟都是踏實(shí)做人,不好高騖遠(yuǎn),不避自身缺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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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趙西江知道,那兵痞說矮沒關(guān)系,但用冬瓜形容就有大問題。英英會不高興,至于不高興的結(jié)果么,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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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嗷嗚,指頭瞬間被擰斷的人在地上痛呼。另外幾個也都灰頭土臉各自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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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吶,反賊!’
一聲招呼,引來其他兵士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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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英英正要同另一老鼠眼的大兵再干一架時,有人出聲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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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都眼瞎了,不看看這是誰,你們也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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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們紛紛退讓,一位身材壯碩臉上帶疤的軍頭跨步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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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陳用吉見過王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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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和筷子撂定,趙西江略略打眼看向來人。眼睛小,臉盤大,脖子粗,身如柱。全身上下并無多少吸睛處,唯獨(dú)那鼻子,骨架高昂,鼻頭寬泛,若按相論,是個有宦命格,且頗具伎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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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鼻配上那對正滾珠似打轉(zhuǎn)小眼,趙西江知,自己看的不出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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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身上甲,是城防營的…參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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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用吉邊軍出身,參與過與北周那邊幾場摩擦戰(zhàn)事后,也算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想著家里老子娘和幾個兄弟姊妹,覺得這條命不能輕舍。花出多年家當(dāng),左右騰挪托轉(zhuǎn)人情,才從邊地掉入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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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頭是在步兵大營,可巧一日夜里喝花酒,遇到夜巷中遭劫的城防營中衛(wèi)長。順手搭救,兩個由此認(rèn)識。經(jīng)了這層關(guān)系,終是徹底脫了小兵,成為城防營中小官。只可惜那位貴人衛(wèi)長命不長,夜路劫道時有人救,夜路醉酒落河卻無人聞。他死的早,陳用吉活的長,不但長,還混上了參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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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這位是個有眼見,會投奔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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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陳用吉對趙西江,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所以能認(rèn)出,先是因為瞧著了樹下拴著的馬車上,趙字掛牌。接著被打鬧吸引來時,一眼認(rèn)出趙西江的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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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年剛?cè)氩杰姶鬆I,曾有幸趕上皇帝微服。雖不能得見天顏,但天子穿的墨蘭暗繡莽紋的斗篷背影可給他瞧進(jìn)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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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再見,立時就分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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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連系那架車馬,還有趙王與陛下傳出各種私密。陳用吉沒需多久,便有所料。而當(dāng)這位御前近人抬眼與他說話,心底即感嘆著,天地間怎就生的出這樣面皮。同時又因被貴人關(guān)注,而有些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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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王爺,下官城防下三營,左一營參將,陳用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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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更鄭重自我介紹,也是希望被趙西江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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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用你吉祥么,呵呵,名字不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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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王爺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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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人剛才說,老百姓只知道吃,叫人滾,兇的很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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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還在笑,陳用吉卻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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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橫眉,瞪向那邊已經(jīng)從地上給人扶起的伍長,不用猜也知道是他,一來陳用吉對自己手下人了解,二來則是他傷比別人都慘。必然是嘴欠最快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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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巴掌補(bǔ)的快狠準(zhǔn)。
‘ 居六,你小子說的吧,平日怎么教你們的,咱軍人,外要守土衛(wèi)疆,內(nèi)則保護(hù)百姓。百姓怎么啦,百姓不是人,不吃不喝能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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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打的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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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參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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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給人家道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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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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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看著兵將們唱大戲,笑著打出個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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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鬧哄哄的,飯都吃沒味了,英英,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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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伍長居六正滿臉痛苦的告罪,齜牙咧嘴稱贊武藝。沒想高手名字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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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手,您叫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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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英雄的英,英俊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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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英…第二個英是哪個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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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人怎的這樣笨,英雄的英,英俊的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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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英…哦,明白了,英英啊!好名字,英雄,英俊,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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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用吉主動走前,招呼手下幫忙抬走車擋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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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車邊,見這人諂媚模樣,趙西江卻忽地住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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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大伙兒像是累了一宿,你們在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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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王爺,昨兒竟陵君王伏法,可他手下大將,養(yǎng)子胡牟跑了。咱們負(fù)責(zé)抓捕,一夜忙碌,東奔西走,還是無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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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點(diǎn)點(diǎn)頭,漫不經(jīng)心的做出驚訝狀:
‘ 哦,是么,這樣還能跑出去,一晚上走出多少里,何必勞累城防營,怎的不叫外頭步兵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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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shí)則昨夜在語燕閣,早已知曉此事。趙西江自然也知道,胡牟沒有出城,尚在京中躲藏。所以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自己目的,而故意拋出錯誤提問,引人往他擺好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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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陳用吉上道。
‘ 城門關(guān)閉至今未開,那廝絕逃不出去,就是不知會在哪兒躲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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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作勢要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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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用吉忙殷勤給掀開簾子,可卻見人進(jìn)去車中又探出頭。
‘ 用吉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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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稱呼引的陳用吉心熱,忙湊著道:
‘ 下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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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摩挲兩指,玩笑似的道:
‘ 御史臺郭大人告老,本打著今日出城歸鄉(xiāng),看樣子怕得耽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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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用吉心眼狂轉(zhuǎn),下意識想著莫非是讓自己通融,給郭大人開城門??勺约河植皇鞘爻情T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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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人的夫人,是兩年前續(xù)弦,禮部侍郎嚴(yán)侍郎嫡出幼女。與郭大人差了二十多歲,老夫少妻,美滿團(tuán)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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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話題從郭大人忽地轉(zhuǎn)到他小媳婦,陳用吉感到詫異,甚至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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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西江動了動背后的軟墊,覺得姿勢舒服了,才又繼續(xù)。
‘ 兩年前若你在城防營,就該聽說過,嚴(yán)侍郎小女的那樁花邊事,她可是被表兄正妻,抓的正著,且是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否則,花兒般女孩怎就嫁做老人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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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用吉恍惚間茅塞頓開,兩年前他就是在城防營,這樁新鮮自然也知道。而那位偷歡表兄,不正是如今在逃的胡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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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明白,多謝王爺提點(diǎ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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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zhuǎn)念間,想到郭大人,陳用吉不由又道:
‘ 可畢竟是捕風(fēng)捉影,萬一人不在郭府,只怕郭大人不依不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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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趙西江笑的聲音輕輕的。
‘ 你是四品參將,他為退了官帽的前三品官?,F(xiàn)管還要怕縣官么,笑話。再說,京官三年,油水撈全。收拾細(xì)軟,預(yù)備返鄉(xiāng)的京官,不怕查的,能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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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車簾徹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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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住馬車背影,陳用吉心頭來回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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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與他沒交情,提點(diǎn)的話照理輪不到。可那連番言語,細(xì)想就是暗示他往郭家上門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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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中,道出郭夫人,點(diǎn)中郭大人。這是要他陳用吉做快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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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用吉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這把刀,他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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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年也三十幾,南梁本就重文,又是京中,到了參將這份上,再想往上提升,若無軍功,沒人提攜,難比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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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屆布衣,花錢走路子終究有限。而似趙西江這般貴人,于他就是井里魚看天上鳥,這輩子都無法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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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了今日機(jī)遇,成與不成,總要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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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召集下屬,除了那個幾個被英英打的夸張的,其余都跟他排開隊伍,往御史郭論府宅去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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