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高天原

? ? ? ?|1| 太古之音

? ?? ??“楚子航！開啟核動力系統(tǒng)！”愷撒的咆哮回蕩在座艙里，“密碼是……”

? ? ???此時此刻，唯一能拯救他們的就是核動力系統(tǒng)。他們就像是被凍在冰里的青蛙，要想破冰而出，需要無與倫比的暴力！

? ? ? ?核動力便是人類迄今能掌握的最大暴力，愷撒竭力回憶那個該死的密碼，那是一串?dāng)?shù)字，就在他的嘴邊，這個密碼是他自己設(shè)的，設(shè)置好了之后寫在那本遺失的工作手冊上，跟某個人的生日有關(guān)……但他記不清了。

? ? ? ?“已經(jīng)開啟了，但是沒有反應(yīng)，”楚子航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密碼是你的生日和諾諾的生日相加,太容易猜了?！?/p>

? ? ? ?愷撒猛地扭頭，楚子航的手將黃色的核動力閥門一拉到底。這家伙無愧殺胚之名，開啟核動力系統(tǒng)時完全沒有考慮日本列島的安危。但微型核反應(yīng)堆沒有響應(yīng)，屏幕上顯示溫度過低！深潛器外的溫度迅速地降低到零下20度，舷窗上出現(xiàn)漂亮的冰晶花紋，但那些美麗的花紋是致命的，那意味著冰正沿著深潛器表面生長！

? ? ???“呼叫摩尼亞赫號！回收安全索！拉我們出去！”愷撒對著耳麥大吼。

? ? ???沒有回答，耳機(jī)里傳來了令人驚恐的雜音，好像是源稚生在大喊，但聲音仿佛自遙遠(yuǎn)的世界盡頭傳來。準(zhǔn)確地說，好像在生死相隔的彼岸，成千上萬的源稚生對著他們大喊，千千萬萬的聲音疊加起來，像是地獄亡魂集體的尖叫，根本無法分辨。

? ? ? ?不，不對！源稚生在摩尼亞赫號上，那是安全位置，如果此刻真的是生死相隔……那么在地獄里的其實(shí)是他們這個三人組！

? ? ? ?愷撒狠狠地打了個寒戰(zhàn)，此刻他們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愷撒自己都不敢斷言。

? ? ? ?“尼伯龍根，”楚子航低聲說，“我們進(jìn)入了尼伯龍根！”

? ? ? ?“尼伯龍根？”愷撒一愣。

? ? ? ?三個人中只有他不曾去過尼伯龍根，那屬于龍族的禁忌之門沒對他開啟過，這讓他不禁有點(diǎn)遺憾。聽楚子航這么說，他的好奇心壓過了驚悸，趴在舷窗上往外看。

? ? ? ?“什么都沒有，只有降溫和結(jié)冰，這就是尼伯龍根？”愷撒沒有觀察到任何異樣，神話中的高天原廢墟依舊靜靜地沉睡在他們下方，前面是那艘巨大的破冰船殘骸，后面是地殼裂縫中熔巖涌動。

? ? ???“目前對尼伯龍根沒有斷言，”楚子航說，“到底是異度空間或者幻覺，誰也說不清，我所去過的尼伯龍根更像是人類世界的延伸?！?/p>

? ? ? ?“人類世界的延伸？”

? ? ? ?“很像人類世界，但又有本質(zhì)不同。比如北京地鐵里的尼伯龍根，后來我們找到了芬里厄隱藏的洞穴，那是一個廢棄的軍用列車倉庫，那個空間在現(xiàn)實(shí)中是存在的，但在尼伯龍根中它呈現(xiàn)出另一種狀態(tài)，會有龍王沉睡在月臺上?！背雍降吐曊f，“尼伯龍根是被修改過的人類世界，一個悖論的空間，處在現(xiàn)實(shí)和虛幻之間，如果你發(fā)現(xiàn)周圍有規(guī)則改變，那么就是尼伯龍根開啟了?！?/p>

? ? ? ?愷撒愣了一下：“沒太聽懂?！?/p>

? ? ? ?“言靈本質(zhì)上是改變規(guī)則的一種咒言，譬如君焰能改變物理規(guī)則強(qiáng)行提高領(lǐng)域內(nèi)的溫度，鐮鼬令你能控制領(lǐng)域內(nèi)的空氣波動。龍族的神秘能力就是改變物理規(guī)則，當(dāng)你進(jìn)入尼伯龍根時，就是進(jìn)入龍類的自建空間，其中必然有些規(guī)則是被修改了的?！背雍秸f，“譬如現(xiàn)在海水的溫度被修改了，這不是因?yàn)楹?，而是我們進(jìn)入了某個領(lǐng)域，其中的溫度被強(qiáng)行從200多度修改到零下20度！跟格陵蘭島冰海事件一模一樣，通訊中斷，溫度急劇降低，巨型未知生物活動?！?/p>

? ? ? ?“格陵蘭冰海的檔案是S級機(jī)密，你怎么會看過？”愷撒的眼神有些異樣。

? ? ? ?“我試著黑過學(xué)院的檔案庫，我還知道你也黑過。”楚子航面不改色。

? ? ? ?愷撒沉默了幾秒鐘，緩緩地吐出一口白氣：“是的，我也黑過，對于那件事，我很好奇。不過現(xiàn)在不是學(xué)術(shù)研討的時候，有什么辦法么？”

? ? ? ?“沒有?！背雍秸f，“我在等未知生物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為止一切都和格陵蘭冰海事件吻合，唯有那個未知生物還沒出現(xiàn)?！?/p>

? ? ? ?“然后呢？”

? ? ? ?“如果在未知生物把這東西撕開前外面的人還沒有找到救我們的辦法，我可以釋放‘君焰’?！背雍降卣f。

? ? ? ?“你準(zhǔn)備在水底把未知生物做成烤肉？”愷撒冷笑，“別妄想了，那未知生物必然是個龍類，即使你把君焰發(fā)揮到極致也不足以給它造成致命傷，何況還是在水里，水會抵消君焰的效果?！?/p>

? ? ? ?“我不需要把它做成烤肉，”楚子航看了一眼愷撒，“我只要釋放君焰，周圍水域的溫度會瞬間升高到3000度以上，那時候核反應(yīng)堆會被引爆，他吃下我們，等若吃下一枚微型核彈?！?/p>

? ? ? ?愷撒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平靜下來，嘴里帶起一絲蠻不在乎的笑，一如他平日里的囂張。

? ? ? ?他舒服地靠在座椅上，看著外面，“你知道么？原本我是很討厭跟你一起出任務(wù)的。”

? ? ? ?“看得出來，所以這一路上對我還算客氣是因?yàn)槟闶沁@次任務(wù)的專員，不想顯得太小氣對吧？”

? ? ? ?“嗯，”愷撒點(diǎn)點(diǎn)頭，“但這時候我忽然覺得跟你一起出任務(wù)也蠻好。”

? ? ? ?“蠻好？”

? ? ? ?“好比帶著一顆巨型手雷一起上戰(zhàn)場，至少你永遠(yuǎn)握著同歸于盡的權(quán)力。”愷撒低聲念誦著古老的音節(jié)。

? ? ? ?楚子航感覺到了周圍空氣的輕微震動，悄無聲息地，一個巨大的領(lǐng)域被釋放。

? ? ? ?言靈·鐮鼬。

? ? ? ?“在冰塊里也能釋放鐮鼬？”楚子航有些驚訝。

? ? ? ?“物理學(xué)上來說，固體也能傳遞音波，貝多芬失聰之后不是咬著木棍聽音么？木棍把音波傳入他的頭骨。鐮鼬控制的其實(shí)是音波而非空氣，所以對固體也有效?！睈鹑鼍o閉雙眼，“當(dāng)然這只是物理學(xué)上的解釋，我只是知道我能做到！”

? ? ? ?此時此刻縱橫的冰絲已經(jīng)徹底地困住了的里雅斯特號，雖然還有海水在冰塊間流動，但還有幾分鐘就會徹底封凍，空氣閥門已經(jīng)失效，螺旋槳也不再轉(zhuǎn)動，低溫警報(bào)蜂鳴。他們成了一只被冰蜘蛛網(wǎng)住的獵物，但那只危險(xiǎn)的蜘蛛會從哪個方向爬過來吃掉他們呢？

? ? ? ?愷撒的領(lǐng)域進(jìn)一步擴(kuò)大，和海底接觸。在和酒德麻衣玩拔槍游戲的時候，他還只能在空氣中釋放鐮鼬，領(lǐng)域也僅能覆蓋英靈殿禮堂，但現(xiàn)在他的領(lǐng)域半徑已經(jīng)可以擴(kuò)展到大約120米。在120米的范圍內(nèi)他的聽覺堪比海豚，能夠捕捉到心跳，甚至利用回聲來判定領(lǐng)域內(nèi)物體的速度和方向，在大約1000米的范圍內(nèi)，他的聽覺也能有極大的增強(qiáng)。

? ? ? ?冰沒能困住那些蝙蝠般的黑影，鐮鼬們帶回的信息包括冰晶生長的聲音，海水從冰格中流過的聲音以及高天原廢墟上古老岑寂的鈴聲……那些看起來是青銅質(zhì)地的古老鈴鐺在青銅古殿上懸掛了也許有百萬年，仍未朽爛，隨著海流發(fā)出常人無法聽見的超聲波……

? ? ? ?太古的……音樂！

? ? ? ?是的，在鐮鼬的領(lǐng)域中，這座城市里的音樂復(fù)活了。在古老的時代，這座城市還在地面上的時候，萬千青銅鈴鐺便在風(fēng)里鳴響，匯聚成高遠(yuǎn)的音樂。

? ? ? ?愷撒一愣，心神瞬間游離。

? ? ? ?他是聲音的掌握者，一生中聽過無數(shù)種常人不可能聽到的自然音律。

? ? ? ?幼年時的春天，他常常連續(xù)幾個小時站在阿爾卑斯山山麓的草地上，仰望天空，露出白癡般的微笑。這種時候加圖索家的管家和仆役們就站在不遠(yuǎn)處竊竊私語說年幼的繼承人是否精神有什么問題，在他們看來這片山原雖然長著茂盛的蒲公英可還是單調(diào)得令人發(fā)瘋，難道小孩子不應(yīng)該喜歡熱鬧么？愷撒卻偏偏不熱衷于那些能發(fā)出歡快聲音的小玩具，反而對這片只有風(fēng)聲的草地感興趣。他們不知道在愷撒的耳朵里這片山原上滿是音樂，風(fēng)吹散了蒲公英，無數(shù)小傘在風(fēng)里旋轉(zhuǎn)，這種聲音被千百倍地放大后就像是用管風(fēng)琴演奏的教堂音樂，蒲公英小傘如唱詩班少女的青嫩聲音。萬千少女歌唱，整個山原就是這架看不見的管風(fēng)琴的共鳴腔，獨(dú)為一個人演奏！年幼的愷撒站在正中央聆聽這場盛大的演奏，比那些可笑的小玩具有意思多了。

? ? ? ?他每到一座城市都會站在高處去聽這座城市的聲音，有的城市如老人的歌唱，有的城市如少女在哭泣，有的城市甚至能發(fā)出魔鬼般的咆哮。但沒有一座城市發(fā)出高天原這樣的聲音，如此寂靜孤單，又如此平和悠然，仿佛僧侶獨(dú)立在塵世之外，悲憫地看著世界的變遷。

? ? ? ?讓人想到奈良月下佛塔的鐘聲。

? ? ? ?不可思議的畫面隨著那古老的樂聲侵入愷撒的腦海。那是平安時代的奈良月夜，寂靜的城市，白衣的年輕僧侶在河邊掬一捧清澈的河水，臉龐小小的少女在能映出人影的河邊走過，她的裙子上暈染著美好的楓葉和蝴蝶花，腰間插著一柄朱木折扇。游女的木屐滴滴答答，僧侶和少女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去，此刻他們的目光忽然相遇……僧侶手中的水濕了衣襟，游女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腰間的扇子，那是她定情的禮物，命中注定有一日她會把它交到自己丈夫的手中……

? ? ? ?“諾諾……”愷撒嘶啞地說。

? ? ? ?那是幻覺，少女的長發(fā)在月下流淌著動人心魄的紅，那是諾諾！

? ? ? ?這幅畫面活脫脫是愷撒和諾諾相遇的翻版，那時候愷撒在諾頓館的噴泉邊隨手掬水洗臉。陽光燦爛，穿著新校服的諾諾把手抄在衣兜里從林陰小道上走過，諾瑪?shù)穆曇艉鋈换厥幵谛@里，那是通知所有學(xué)院參加晚間的新生宴會。愷撒抬頭看見了諾諾，諾諾手中握著的不是朱木折扇而是……

? ? ? ?一支甜筒冰淇淋……她看向愷撒的眼神也不是這樣深情萬種，記憶中的真實(shí)版本是她完全無視了卡塞爾學(xué)院第一豪門貴公子愷撒·加圖索的英俊，舔著冰淇淋，用嫌棄的語氣說：“你褲子拉鏈開了?！?/p>

? ? ? ?該死！果然是褲子拉鏈開了，后來愷撒拒絕回憶他和諾諾的初見，就是因?yàn)檫@件事。

? ? ? ?記憶被修改了，以另一種形式出現(xiàn)在愷撒的腦海里，異常的真實(shí)。愷撒清楚地感覺到諾諾就是那個和服少女，自己就是那金發(fā)的羅馬僧侶，他跋涉千山萬水來到遙遠(yuǎn)的日本列島，遇見了命中注定的人。此刻月光下奈良城里的佛塔們緩緩地站了起來，古老的妖魔們顯現(xiàn)出巨大的身影，雙眼中燃燒著金色火焰，對著月光無聲地咆哮，他們在月下舞蹈，仿佛對這對年輕人施以祝福。

? ? ? ?好像是前世的記憶蘇醒那樣，愷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笑容。他開始相信自己曾經(jīng)就是那樣一個羅馬僧侶，而他和諾諾在漫長的歷史中曾不止一次地相遇，在世界的不同角落。

? ? ? ?如果愷撒是清醒的，他會發(fā)現(xiàn)這個畫面里有諸多錯誤，最顯然的是一個和尚不可能蓄一頭金發(fā)。

? ? ? ?但此刻現(xiàn)實(shí)和虛幻完美融合，他被拉進(jìn)了幻覺的深淵。

? ? ? ?|2| ?小惡魔

? ? ? ?路明非聽見了可怖的聲音，讓人想起春天來時千萬蚯蚓從泥土中鉆出來的聲音……8000米的深海里當(dāng)然不會有蚯蚓，那是什么東西從高天原的廢墟中鉆了出來！外面都是冰凌，路明非什么都看不見，只能根據(jù)聲音來判斷那些“蚯蚓”正在冰層中悠然地游動，越來越近……那些巨大的蚯蚓，體形有如錘頭鯊和霸王烏賊，冰凌正在它們的體重下層層崩碎。

? ? ???不能用“它們”來指代了，那些是比人類擁有更高智慧的生命，就算不卑躬屈膝地稱呼它們“陛下”或者“神”，也該用“他們”這樣人性化的代詞。

? ? ? ?他們蘇醒了，這古老的廢墟……是龍巢么？

? ? ? ?愷撒居然沒有發(fā)出警報(bào)，水密艙里靜得讓人心悸。

? ? ? ?“喂喂……喂喂！”路明非小聲說，面孔抽搐心臟幾乎停跳。

? ? ? ?無人回答。

? ? ? ?路明非猛地扭頭，愷撒和楚子航都靜靜地坐著，神色安詳，面帶一絲微笑。

? ? ? ?路明非推了推楚子航，又推了推愷撒。依然沒有人回應(yīng)他，那兩個家伙分明睜著眼睛，卻又像是睡著了。

? ? ? ?水密艙里的燈忽然都熄滅了，屏幕也黑了下去，溫度低到電力系統(tǒng)也停止運(yùn)轉(zhuǎn)了，舷窗外照進(jìn)來的光不再是熔巖的金色，而是幽幽的藍(lán)，照得愷撒和楚子航的皮膚慘白如蠟，如同兩具微笑的木乃伊。路明非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捏緊了，他意識到麻煩遠(yuǎn)比他想象的還大，正如楚子航所說，他們必然是進(jìn)入了某個尼伯龍根，這里的規(guī)則被修改了，只剩下他一個活人！

? ? ? ?他聞到了死亡的味道，如此清晰，和在北囘京地下鐵中聞到的氣味一模一樣。 一雙靈巧的手忽然按在他的肩上，賣力地幫他按簭摩起肩井穴來。

? ? ? ?“唉呀客人你的肩膀這么硬，一定是經(jīng)常伏案工作，啊不，是伏案游戲?qū)Σ粚?？這樣對頸椎很不好的哦，要經(jīng)常來做做理療，惠顧我的生意保證你的健康，我們一起天天向上！”真是油嘴滑舌的按摩師。 他的按摩手法雖然巧妙，可出現(xiàn)的時機(jī)不太合適，路明非尖叫著蹦起來，腦袋撞在上方的顯示器上：“鬼??！”

? ? ? ?“哪里有鬼在8000米深海活動？除非是腳上綁塊石頭被丟進(jìn)海里的海盜。是我啦，誠信第一客戶至上的靈魂交易員，你最值得信賴的人生伙伴，你生命中永遠(yuǎn)的保險(xiǎn)索?！卑茨焽?yán)肅認(rèn)真地說。 路明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扭過頭，看見一張諂媚微笑的小臉。

? ? ? ?路鳴澤。

? ? ? ?小魔鬼今天穿著一套黑色小夜禮服，胸口塞著白色的飾巾，戴著新潮的陶瓷領(lǐng)結(jié)，小臉上居然還架了一副黑框的平光鏡，分頭梳得油光水滑，一副資深股票經(jīng)紀(jì)人的模樣。這一身沒什么不妥，可在水下8000米穿這一身出場，跟赤裸的路明非相對，就不由得讓人懷疑他是存心的。

? ? ? ?路鳴澤拍拍手，把自己輕松地“摔”進(jìn)座椅里，“剛才還在威尼斯參加一個聚會，感覺到你出事就趕過來了，你看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p>

? ? ? ?“滾！”路明非說，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路鳴澤出場的瞬間，他微微松了口氣。

? ? ? ?在生命都變成禁區(qū)水下8000米深處，魔鬼都能算作你的老鄉(xiāng)了，總比獨(dú)自等死來得強(qiáng)。

? ? ? ?水密艙里不見愷撒和楚子航，路鳴澤坐了愷撒的座椅。楚子航的座椅上放著他脫下來的潛水服，長刀斜靠在旁邊，愷撒的雪茄放在操作臺上，還帶著余溫，好像這倆家伙不久前還在這里，只是忽然尿急，就脫光光結(jié)伴出去撒尿了。

? ? ? ?“你叫不醒他們的，就算你把他們的胳膊砍下來也沒用，他們連疼痛都感覺不到?！甭辐Q澤懶懶地說，“他們深陷在幻覺里了，高天原的音樂能直接侵入意識，愷撒居然還釋放了鐮鼬，那只會增加幻覺的深度?！?/p>

? ? ? ?“什么音樂？”路明非豎起耳朵，只聽見那些“未知生物”在冰層中游動的聲音，叫人頭皮發(fā)麻。

? ?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 ? ? ?路鳴澤覺察了他的不適，皺了皺眉，豎起手，瞥了一眼舷窗外，仿佛那里站著他的保鏢：“退下！”

? ? ? ?一瞬間世界就安靜下來了，片刻之后，又傳來悉悉索索的微聲，越來越遠(yuǎn)，那些巨大的生物正遠(yuǎn)離的里雅斯特號。

? ? ? ?因?yàn)槁辐Q澤的命令。

? ? ? ?路明非已經(jīng)不覺得新奇了，這小魔鬼不是第一次展現(xiàn)那股凌駕世間一切的、皇帝般的威嚴(yán)，也許只有在他面前，小魔鬼才會卑躬屈膝擺出保險(xiǎn)推銷員的諂媚嘴臉。

? ? ? ?“那些音樂怎么能侵入你的意識呢？”路鳴澤微笑，“你的意識那是銅墻鐵壁??！”

? ? ? ?“我這么拽？”路明非有口無心地說。

? ? ? ?“是說你是個死腦筋啦，”路鳴澤嘆氣，“你不覺得自己其實(shí)很犟么？你看起來是個弱受，但真正認(rèn)定的事情，沒人能更改，甚至賭上命你也要找回場子。你是亡命之徒?！?/p>

? ? ? ?“龍怕亡命之徒么？”

? ? ? ?“老話說鬼也怕惡人啦?！?/p>

? ? ? ?“你才惡人！你們?nèi)叶紣喝?！”路明非惡狠狠地吐槽?/p>

? ? ? ?“喂喂，你是我哥哥誒……”小魔鬼善意地提醒。

? ? ? ?“我可沒認(rèn)過你！”路明非哼哼，“到底這個鬼地方是怎么回事？什么鬼音樂？”

? ? ? ?“高天原是龍類城市，這個你們已經(jīng)猜到了。你們一定很詫異于這個城市經(jīng)過了上百萬年而不腐朽，尤其是在海中，海水的腐蝕性可是淡水的幾百倍?！甭辐Q澤說，“其實(shí)你們看見的，并不是存在于現(xiàn)在的高天原?！?/p>

? ? ? ?路明非一愣：“你說我們……穿梭時空了？”

? ? ? ?路鳴澤搖頭：“你們沒有穿梭時空，你們進(jìn)入了尼伯龍根。這個尼伯龍根中被改變的規(guī)則之一是時間，這里的時間流動比外面要慢很多，因此還殘留著龍類統(tǒng)治世界時的模樣?！?/p>

? ? ? ?“我們什么時候進(jìn)入尼伯龍根的？”路明非問。

? ? ? ?進(jìn)入北京地下鐵的尼伯龍根時，他看見青色的霧氣涌來，洗過的地方都變成70年代老地鐵站的模樣，但在下潛過程中，他沒有感覺到什么異樣。

? ? ? ?“你們看到鯊魚、霸王烏賊和鬼齒龍蝰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進(jìn)入尼伯龍根了，那些物種在生物學(xué)上已經(jīng)滅絕了幾十萬年，就像鐮鼬一樣，只能存在于尼伯龍根中?！甭辐Q澤說，“而每個尼伯龍根，都可以看成是一個巨大的煉金領(lǐng)域。高天原的領(lǐng)域之大，半徑大約3公里，它在龍族的歷史上，曾是輝煌的古都。建筑上不同的青銅鈴會發(fā)出不同頻率的聲波，這些聲波匯聚起來，如同千百萬人同時吟唱。”

? ? ? ?“吟唱……龍文？”路明非明白了。

? ? ? ?“是的，是這些青銅鈴在維持煉金領(lǐng)域，代替它們沉睡在這座城市中的主人。”路鳴澤輕輕打了個響指。

? ? ? ?|3|幻境

? ?? ??“10！”嘶啞的聲音打破了死寂。

? ? ???路明非一愣，那好像是愷撒的聲音。而水密艙中根本沒有愷撒。

? ? ? ?“9！”那個聲音在倒計(jì)時，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極度失真。但這一次路明非聽清了，那絕對是愷撒的聲音！

? ? ? ?路鳴澤微微皺眉，“以他的血統(tǒng)居然能從高天原的音樂中掙扎出來？加圖索家還真是培養(yǎng)出了令人驚奇的后代?！?/p>

? ? ? ?“8！”愷撒的聲音還在繼續(xù)，聲音嘶啞破裂，好像是一只蠶蛾正撕咬著繭要脫出來。

? ? ? ?空氣被劇烈地?cái)_動，就像盛夏中滾燙的柏油路面上熱氣裊裊升騰，連路鳴澤的臉也模糊起來。

? ? ? ?一個暴力的領(lǐng)域正被釋放，領(lǐng)域內(nèi)空氣燥熱，連深潛器外的堅(jiān)冰都開始融化，只一瞬間椅子就熱得坐不住了，再這么下去這椅子大概會被烤化了黏在屁股上。

? ? ? ?君焰！路明非訝異，在路明非所知的言靈中唯有楚子航的君焰能制造出這樣的高熱空間。

? ? ? ?“真有意思?！甭辐Q澤輕聲說，“你的朋友們都是瘋子啊哥哥，他們不僅能對抗高天原的音樂，還準(zhǔn)備和這座龍族古都同歸于盡呢，你只剩下幾秒鐘的生命了，交易么？”

? ? ? ?“7！”愷撒大吼，“路明非！路明非！閥門！閥門！”

? ? ? ?在那個真實(shí)的空間里，愷撒正在呼喚他，聲音居然能夠透入這個夢境般的空間，干擾到他和路鳴澤的對話。愷撒說的應(yīng)該是那個核動力閥門，剛才楚子航把那個閥門復(fù)位了，如果想引爆核反應(yīng)堆，需要再次拉下閥門，把冷卻用的鎘棒抽出來，否則君焰也沒用。

? ? ???“要跟朋友們一起死么？”路鳴澤的臉微微扭曲，“哥哥，告訴我答案，選擇你的朋友們，還是選擇我。他們能給你的是一次深海核爆中轟轟烈烈的死亡，我能給你的是永恒的生命和一切。”

? ? ? ?“6！路明非！控制閥門！控制閥門！”愷撒咆哮。

? ? ? ?他在呼叫隊(duì)友。他們做好了一切的準(zhǔn)備，愷撒在倒計(jì)時，倒計(jì)時結(jié)束時所有的黑影都會聚集到的里雅斯特號周圍，君焰將爆發(fā)，高熱足以引燃核反應(yīng)堆，前提是同時路明非把閥門拉下……他們把這個光榮使命交給了路明非，連同希望。

? ? ? ?想像一下，拉下閥門，核爆的幾億度高溫在海底蔓延開來，狂暴的沖擊波席卷龍族古都，巨量的海水瞬間蒸發(fā)甚至變成離子態(tài)，暴漲的水蒸氣也許會激起海嘯把東京灣里的巨輪都給掀翻，那些殘存的龍類骨骸居然還想啃他們，嘿嘿，做夢！在核爆的中心區(qū)，他們瞬間就會被氣化！他們視人類為奴仆和螻蟻，但在滅世的偉力面前，大家一塊完蛋！

? ? ? ?想著還蠻帶感的，好像二戰(zhàn)的遠(yuǎn)東戰(zhàn)場上，你手里玩著一顆手雷走進(jìn)駐扎了整整一個排日軍的防空洞，還叼著煙。你微笑著說各位太君我哈腰鍋砸一馬死，然后摘煙就點(diǎn)雷，絲毫不帶猶豫的。

? ? ? ?因?yàn)閴虮玖税?，牛逼爆了啊，你了無畏懼。

? ? ? ?這就是所謂的亡命之徒。

? ? ? ?“哥哥，”路鳴澤臉上寫滿了悲傷，“無論我為你做什么，我始終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愿意相信的人么？或許……即便世界毀滅，生命絕盡，在一切的廢墟上只剩你和我相對，你依然會警覺地看著我，手中握著打開保險(xiǎn)的槍？”

? ? ? ?路明非猛地按住額頭，腦顱深處隱隱透出了劇痛，高速閃動的畫面侵占了他的腦海，好像是掙扎著蘇醒的記憶，又像是這些年看過的動畫片的拼圖。各種不可思議的畫面，有些是曾在幻覺中見過的，譬如他和路鳴澤坐在盛夏的花壇邊，天上下著雨，他們共同把一件衣服撐起在頭頂擋雨；又譬如古老的教堂深處，這個男孩被神圣的長槍扎在十字架上，他沿著長長的紅毯走到十字架前，輕輕撫摸男孩濕漉漉的頭發(fā)；也有些是他不曾見的，譬如化為廢墟的城市，鐘樓倒塌在月光下，碎石嶙峋，他和路鳴澤拉著手在空無一人的街頭走過，手中各自提著打開保險(xiǎn)的槍……

? ? ? ?這些畫面至為荒誕卻又真實(shí)得令人恐懼，路明非能回憶起每個細(xì)節(jié)，甚至剌死路鳴澤的圣槍上那行希伯來文的家族銘文！那些不是幻想，而是……記憶！

? ? ? ?在每個荒蕪的世界里，只有他和路鳴澤，當(dāng)這個世界上只剩下魔鬼時，你會和魔鬼相依為命么？

? ? ? ?“6！”愷撒的聲音。

? ? ? ?“哥哥……”路鳴澤嘆息。

? ? ? ?“滾出去！”路明非大吼。

? ? ? ?路鳴澤愣住了，悲傷的表情表情僵硬在臉上。路明非緩緩地抬起頭來，眼角抽搐，直直地瞪著他，神色有些猙獰。

? ? ? ?“你是虛擬出來的?！甭访鞣且蛔忠活D地說。

? ? ? ?“我們每次見面不都是這樣么？”路鳴澤的神色有些怪異。

? ? ? ?“不，你是虛擬出來的！”路明非說，“你不是路鳴澤，你是高天原的音樂虛擬出來的！你篡改了我的記憶，但是鐘樓那一幕中你露馬腳了，那座鐘樓是《吸血鬼獵人D》里的鐘，你把它篡改成了廢墟里的鐘！”

? ? ? ?路明非忽然從楚子航的座椅旁拔刀剌向路鳴澤。刀鋒劃破空氣帶著尖嘯，這都拜卡塞爾學(xué)院的體能課所賜，如今他也是能臥推150磅的人了！

? ? ? ?路鳴澤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捏住了刀身。路明非只覺得自己的力量仿佛沿著刀身被抽走了，原本聲勢很不錯的一擊被路鳴澤以兩根手指就止住了……

? ? ? ?當(dāng)然，如果面前坐著是真·路鳴澤，那毫不奇怪，真·路鳴澤無所不能，可這家伙分明是假的?。≈皇歉咛煸囊魳分圃斐龅幕糜X！

? ? ? ?路鳴澤輕輕一拍，把長刀拍落，閃電般地?fù)浣访鞣恰?/p>

? ? ? ?他大力地?fù)肀访鞣?，拍打路明非的后背，滿臉開心，“不愧是我的哥哥?。∵@種愚蠢的伎倆怎么能糊弄你呢？”

? ? ? ?“你……”路明非呆住了。

? ? ? ?確實(shí)是路鳴澤，真·路鳴澤！此刻這個男孩湊得這么近，路明非能清晰地聞到他的味道，不是香水味也不是腳臭，而是記憶中某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味道，千絲萬縷跟往事關(guān)聯(lián)。

? ? ? ?剛才他那么堅(jiān)決地判定路鳴澤為幻覺，有三個原因，一是路鳴澤引發(fā)的幻覺強(qiáng)到不能稱之為幻覺的地步了，簡直就是另一重真實(shí)世界，從未有東西有透入，居然會被愷撒的聲音干擾；二是那座倒塌的鐘樓，出自《吸血鬼獵人D》那經(jīng)典的哥特風(fēng)片頭，他路明非這么多年宅男不是白當(dāng)?shù)?，他甚至能記住全體美少女戰(zhàn)士的三圍！想在動漫領(lǐng)域欺騙一只宅男的記憶，那簡直是對全世界宅男的侮辱；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證據(jù)，就是偽的路鳴澤身上沒有這種熟悉的味道。

? ? ? ?這種神奇的嗅覺就像你游歷過整個世界后回到家，踏進(jìn)家門的那一刻，你聞見撲面而來的味道，全身上下每個細(xì)胞都放松下來。你清楚自己到家了，可以休息了。

? ? ???難道真的這魔鬼曾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么？而自己那么悲傷地去看他，撫摸他的頭，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 ? ? ?雖然一切細(xì)節(jié)都那么逼真，但是路明非有絕對把握說他沒跟路鳴澤在那座城市的廢墟中走過，說不出來原因，就是100%確定……

? ? ? ?換而言之，除了那一幕……其他都是真實(shí)的！

? ? ? ?“這個版本是真的。”路鳴澤指指自己，“保真，還包郵吶親。”

? ? ? ?“親你妹！”路明非大怒，“你早就在旁邊看著呢是吧？你個孫子你玩我呢是吧？”

? ? ? ?真·路鳴澤把兩個幻境做了無縫銜接，前面的一截是高天原的音樂虛擬出來的，現(xiàn)在的則是路鳴澤引發(fā)的，在路明非醒悟過來的瞬間，切換完成，沒有絲毫征兆。

? ? ? ?但仍舊有些東西不一樣了，譬如在這個幻覺中愷撒的聲音消失了，連帶著外面那些黑影在冰里游動的聲音也消失了。

? ? ? ?“要是你能分辨出那是幻覺，說明哥哥你對真正的我記憶很深，我就比較高興嘛?！甭辐Q澤笑嘻嘻地，“你沒看電影里兄弟感情總是經(jīng)過某些挑戰(zhàn)才能煥發(fā)出光芒！如果你真的沒法分辨也不要緊，最后關(guān)頭我會出馬幫你搞定的，頂多是有些遺憾。”

? ? ? ?“屁嘞！廢話少說，現(xiàn)在深潛器就要核爆了！”路明非急得眼睛都紅了。

? ? ? ?“沒事兒沒事兒，我暫停了時間?！甭辐Q澤輕描淡寫地?fù)]揮手。

? ? ? ?果然正版就是不一樣，那盜版貨各種作態(tài)，不斷提醒你時間不多了，無非想要交易個靈魂，正版貨暫停時間跟玩兒似的。

? ? ? ?“好好，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路明非松了口氣。

? ? ? ?“哦，真實(shí)情況其實(shí)盜版貨已經(jīng)都告訴你了?！甭辐Q澤聳聳肩，“龍族古都啦、煉金領(lǐng)域啦、龍類尸體啦，都是真的?，F(xiàn)在的里雅斯特號被凍在冰層里，高天原里面沉睡著龍類的尸體，它們是低階的龍類，跟你見過的鐮鼬骨骸一樣不能算作完整的龍類，死亡后它們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還能保持活性很多年，但是已經(jīng)不能思考了，只是按照本能行動，簡單地說就是龍類僵尸。它們正靠近你們，很大群，一千來只?！?/p>

? ? ? ?“我靠！一千來只？那它們的本能是什么？”路明非雖有必死的覺悟了，但聽得這個數(shù)量還是頭皮發(fā)麻。

? ? ? ?“把一切活著的東西毀掉什么的?！?/p>

? ? ? ?“我靠！那不就是全天下所有僵尸的愿望么？身為龍類難道不能推陳出新么？”

? ? ? ?“缺啥想啥，這是沒辦法的事，”路鳴澤撓撓頭，“僵尸缺生命，就特想生命唄，龍類人類都一樣。”

? ? ? ?路明非撫額。

? ? ? ?“你們有救的?！甭辐Q澤說，“小事情?！?/p>

? ? ? ?“小事情個屁，當(dāng)然有救，跟你交易對不對？”路明非賭氣似的說，“可是老子不樂意！”

? ? ? ?“不不，別把我想得跟那個盜版貨一樣，死乞白賴地要跟人交易，跟個保險(xiǎn)推銷員似的，我很高端的。”路鳴澤挺胸，“我這次回饋客戶，免費(fèi)的?！?/p>

? ? ? ?路明非心說你其實(shí)跟保險(xiǎn)推銷員也沒啥區(qū)別，翻翻白眼兒，“不信！你肚里又滾什么壞水兒呢？”

? ? ? ?路鳴澤很無辜地?fù)u頭，“真心沒壞水兒，哥哥，你沒有發(fā)現(xiàn)你兩次跟我交易都不是為了救自己么？”

? ? ? ?路明非一愣。“第一次你給了諾諾，第二次你給了楚子航……嘖嘖……居然給了個男人，”路鳴澤吧嗒著嘴，“沒有一次是為了自己活命。你是不會為了活命跟我交易的，我早就知道，所以拿活命來逼你沒用。要是你愿意為了自己跟我交易，”他微妙地笑了，“一次我就能拿走你的整個靈魂?！?/p>

? ? ? ?“喂喂！以前可沒說過這事兒！”路明非吃了一驚。

? ? ? ?“說過的，”路鳴澤笑，“當(dāng)你愿意為了自己跟我交易，那只能是你絕望的時候。你一旦絕望，契約就生效，不一定要完成四次交易?！?/p>

? ? ? ?“我那么舍己為人？高尚到只有絕望了才會為了自己跟你交易？”路明非抗議，“以后你不要叫我哥哥了，就叫我雷鋒吧！”

? ? ? ?路鳴澤齜牙咧嘴地笑，滿臉“這就是事實(shí)你傲嬌也是沒用的”的表情。

? ? ? ?“切回你所謂的‘正常維度’之后，不要聽愷撒的拉下閥門把深潛器炸了，事情遠(yuǎn)沒到那一步?！甭辐Q澤等路明非安靜下來了，才慢悠悠地說，“聽見敲門聲，就是你們上浮的時間到了。你們的電池動力還有56%，足夠用了，但氧氣儲存最多只夠你們用15分鐘了，你們必須全速上浮，臨近海面的時候會因?yàn)閴毫E減，你們血液里會產(chǎn)生氣泡，運(yùn)氣不好的話會堵塞血管，極端狀況下可能導(dǎo)致猝死，這時候不妨試試你的專屬言靈?！?/p>

? ? ? ?“我的專屬言靈？”路明非一愣心說我還有這種高級的東西。

? ? ? ?“不要死，”路鳴澤緩緩地說，“就像我的幻影對你所說的，你太眷戀生命，因此這種言靈是你專屬的，不需要和我交易便能使用，也不是作弊密碼。這也是你的權(quán)與力。”

? ? ? ?“這什么權(quán)與力?。俊甭访鞣钦f，“哭喊著你不要死啊求求你不要死??！跟韓劇似的！”

? ? ? ?“不，不是哀求，而是命令！”路鳴澤凝視著路明非的眼睛，“你在下命令，使用這條言靈的時候你要直視那人的眼睛。你是在命令這個生靈繼續(xù)活下去，他身體里哪怕只剩下一絲生命力都會被激活，他不敢違背你的命令，只能全力求生。使用這條言靈你能在極端的危險(xiǎn)中把人的全部生命力喚醒，雖然不是進(jìn)攻性的言靈，但每個工會里都要有幾個強(qiáng)力的奶對不對？”

? ? ???“我活到20歲才知道自己他媽的是個天賦牧師！”路明非捂臉。（“魔獸世界”里組隊(duì)下副本，隊(duì)伍里總得有牧師、德魯伊或者薩滿這類職業(yè)的選手加血救命，一律加尊號“奶媽”，簡稱“奶”）。

? ? ? ?“任何王都能剝奪生命，相比起來，賜予生命才是更大的權(quán)能，那簡直不是王的權(quán)能了，”路鳴澤在路明非肩上猛地推了一把，“而是神的！”

? ? ? ?|4| 海底的敲門聲

? ?? ??路明非腳下一滑摔在座椅里，腦海里模糊了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返回所謂的“正常維度”。

? ? ???“5！”愷撒嘶啞地吼。

???? ??水密艙里熱得能在地板上煎雞蛋，楚子航赤裸的身體上紅色和黑色的花紋交替出現(xiàn)。他爆了血，急速純化的血統(tǒng)把“君焰”的效果提升，此刻的楚子航已經(jīng)是顆隨時會爆炸的高爆炸彈了。隨著溫度上升，深潛器的各系統(tǒng)都開始恢復(fù)，儀表臺重新亮起，顯示器顯示數(shù)據(jù)電腦在啟動中，管道壓力上升，螺旋槳震動，核動力閥門上的紅燈閃動，警報(bào)聲刺耳。

? ? ? ?只剩幾秒鐘了，深潛器外那些龍類的僵尸越來越密集，逐步融化的冰層中，它們數(shù)十米長的身影無聲地游動，有些半個身體都已經(jīng)腐朽，看起來就像是博物館里的恐龍骨架，但眼中閃爍著金色的殘焰，它們的牙齒是透明的，冰晶般美麗。

? ? ? ?整個冰層都在震動，那是一個極大的物體正在鉆透冰層靠近深潛器。那一定是這群龍類僵尸中最龐大也最尊貴的，這些靠著神經(jīng)本能運(yùn)動的龍類服從那巨大的家伙，就像群蟻服從蟻后那樣。當(dāng)那個大東西到達(dá)的時候，毀滅他們這三個生命的盛大儀式就會開始。

? ? ? ?愷撒等的也是這一刻。他擔(dān)心距離太遠(yuǎn)，龍類身體的強(qiáng)度之高他們曾經(jīng)見識過，風(fēng)暴魚雷正面貫穿都不死。而的里雅斯特號上裝載的畢竟只是小型反應(yīng)堆，威力距離正宗核彈有不小的差距。

? ? ? ?“4！閥門！閥門！”愷撒說。

? ? ? ?路明非下意識地抓住滾燙的核動力閥門，痛得差點(diǎn)慘叫出聲。

? ? ? ?“3！閥門！路明非！”愷撒又說，不比在“路鳴澤的維度”里，現(xiàn)在的每一秒都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 ? ? ?“我靠！我抓住了！”路明非伸手到砸開的玻璃罩里，熟練地輸入密碼。

? ? ? ?諾諾的生日嘛，連楚子航都知道，他怎么會不記得？此時此刻那個小巫女在干什么？跟蘇茜一起逛街買東西么？他們就要英勇地自爆了，她會不會忽然心里不安，扭頭呆呆地看著日本海的方向，那悲念傳來的方向，可隔著幾千公里，她看見的只是天空盡頭的白鳥飛過。

? ? ? ?有點(diǎn)帶感啊，路明非浮現(xiàn)聯(lián)翩。

? ? ? ?最好路鳴澤說的是真的，這樣驚心動魄后還有happy ending，那就完美了。路明非豎著耳朵，期待著拯救他們的敲門聲……他忽然愣住了，稍等稍等，剛才忽略了這一節(jié)，海底8000米深，誰來敲門？除了龍類只有溺水的死鬼了吧？

? ? ? ?路鳴澤是搞笑吧？

? ? ? ?“2!路明非！閥門！楚子航！君焰！”愷撒嘶啞地吼。

? ? ? ?“老大你……”路明非一愣。

? ? ? ?他迅速地瞟了一眼愷撒和楚子航，愣住了。

? ? ? ?愷撒和楚子航都是閉著眼睛的，他們?nèi)耘f在睡眠狀態(tài)中。但他們的皮膚表面能看見青色血管狂蛇般跳動，心跳速度上升到每分鐘400次以上，整個身體都在變化，骨節(jié)變粗，皮膚鱗片化，顏面骨暴突。準(zhǔn)確的說，他們正掙扎著要打碎困住自己的夢境，他們的眼睛在眼皮下飛快地轉(zhuǎn)動，面部肌肉跳動，一時流露出幸福的笑容，一時顯露出掙扎和憤怒的表情。

? ? ? ?眼下他們的一切動作都是出自掙扎于夢境深處的自我意識，為了對抗夢境強(qiáng)化的自我意識，他們都選擇了爆血。

? ? ? ?人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才能從天堂般的幸福感中掙扎出來？

? ? ? ?路明非一愣，說起來他掙扎出幻覺倒是不怎么難，那個偽·路鳴澤露出了好大的狐貍尾巴……可又說起來……為什么他的夢境會是和路鳴澤在深潛器里聊天？那有任何幸福感可言么？別開玩笑了好么？連跟一個魔鬼在寂靜無人的深海中聊天都覺得幸福，那這人的人生該有多渣多悲慘??！他路明非心中天堂生活分明是在仕蘭中學(xué)作威作福啊，建立龐大的后宮啊，后宮里還得分為不同的小組，蘇曉檣是女王受小組的組長，柳淼淼是公主受小組的組長，陳雯雯那自然是文藝受組的組長……但這所有的受都比不上那個絕世的攻啊……在蘇曉檣幫他寫作業(yè)，趙孟華幫他擦皮鞋，陳雯雯幫他做午餐，柳淼淼彈琴給他聽的午后，他和那個絕世的傲嬌攻在女廁所相遇，目光中電火花閃爍，傲嬌攻諾諾當(dāng)著他的全體后宮發(fā)表了“從今天起路明非是我的了”的宣言！

? ? ? ?那才是天堂對不對？

? ? ? ?或者說，其實(shí)在他心底最深處……那個小魔鬼才是他唯一握著的幸福？就像那個小魔鬼說的，他才是自己不離不棄的盟友和共犯？

? ? ? ?想不清楚了，那巨大的黑影已經(jīng)逼近的里雅斯特號了，它的體長可能超過100米，只剩肋骨的腹腔中……游動著蜂群般的鬼齒龍蝰！

? ? ? ?“1！”愷撒的聲音忽然壓低了。

? ? ? ?路明非壓緊了閥門，沒辦法了，要是真的聽不到敲門聲，也就只有往下拉了。和兩位高帥富一起完蛋，捎帶著上千龍類僵尸，他這輩子也算值了。他路明非有什么啊，爛命一條，人家高帥富都這么光棍，他怕什么？光腳不怕穿鞋的，李嘉圖·M·路的人生一窮二白輸?shù)闷穑?/p>

? ? ? ?他左手抄起楚子航的長刀，右手抓緊閥門，咬緊牙關(guān)！

? ? ? ?有部電影叫《幸福來敲門》……他媽的人生在世總會聽見自己那扇門被敲響，可敲門的不總是幸福，咬緊牙關(guān)開門吧！無論門外的是天使還是魔鬼，因?yàn)槿松褪悄羌]人能躲過去的事?。?/p>

? ? ? ?“0！”愷撒震吼。

? ? ? ?舷窗外光芒刺眼，如千百盞燈在同一瞬間被點(diǎn)燃，那是龍類僵尸的眼睛。它們殘存的生命肆無忌憚地燃燒，疊加起來的領(lǐng)域壓入水密艙，無窮無盡的龍威能瞬間把正常人類的精神摧毀。那個巨大的黑影從頭頂正上方逼近了的里雅斯特號，它只?？莨堑拈L尾螺旋著攪動海水，上面的骨刺把堅(jiān)冰掃開，透明的長牙如彎曲的水晶長矛！

? ? ? ?絕美的撲擊，至兇的殺機(jī)，便如巨鷹撲擊入海去獵殺一條魚！

? ? ? ?路明非就要忍不住壓下閥門的瞬間，“撲撲”兩聲。

? ? ? ?路明非滿心死里逃生的歡喜，二話不說，松開閥門，跟揮棒擊球的棒球手似的，連劍帶鞘敲在楚子航腦袋，還帶旋轉(zhuǎn)。要是不給面癱師兄狠狠一擊，他就會在夢中強(qiáng)行壓爆“君焰”，雖然比不上核爆的威力，不過把他們?nèi)齻€烤熟不是問題，連帶著沒準(zhǔn)連深潛器都能融化掉。

? ? ? ?路明非自己都忍不住為這漂亮的一擊叫好，覺得自己要是練練去打美國棒球職業(yè)聯(lián)賽，說不定也是一枚強(qiáng)棒！

? ? ? ?面癱師兄不愧是超“A”級的血統(tǒng)，雖然沒有醒來，但頸骨自然彎曲把所受的力量消解掉了，夢囈般的吟誦聲斷絕，領(lǐng)域收縮。路明非上去摸了摸楚子航的后腦，好大一個包。

? ? ???就算工傷吧，路明非四下張望，想看有什么奇跡會發(fā)生……

? ? ? ?舷窗外有一只素白的手！

? ? ? ?真是只漂亮的手，手指修長得不學(xué)鋼琴都可惜了，從纖細(xì)的手腕到修剪完美的指甲，完美無瑕，居然還戴著一只戒指。如果此時醒著的不是路明非而是愷撒，他會認(rèn)出那是梵克雅寶旗下的Tellus，白金底座的中間鑲嵌著近乎完美的哥倫比亞祖母綠，重量達(dá)到10.98克，被細(xì)碎的黃寶石、綠寶石、橘色石榴石和沙弗萊石包圍，就像綠色的露珠滑動在金色的草原上，雄獅趴在草間，鬃毛黃金版閃爍。

? ? ? ?要是在酒會上遇到戴著這樣一枚戒指的女性，愷撒無疑會為對方的審美所傾倒，端起兩杯香檳上去攀談……但是在路明非的眼里，什么美感什么品味，這場面根本就跟貞子要從電視機(jī)里爬出來似的！

? ? ? ?“別爬出來別爬出來！”路明非心里默念。

? ? ? ?鬼知道那只手下面連著什么，要說是個身材火辣的美女路明非絕對不信，沒準(zhǔn)連著一條章魚什么的。

? ? ? ?那只手在舷窗上寫起字來了，一筆一劃，漂亮的中文書法。

? ? ? ?“把他們抱起來?！?/p>

? ? ? ?路明非以為自己看錯了?！八麄儭睙o疑是指愷撒和楚子航，姑且不論把這倆貨抱起來有什么用，但就這件事本身來說也很有執(zhí)行難度。愷撒的體重達(dá)到80公斤，楚子航身材略消瘦些，也有75公斤重，瘦肉總比肥肉沉，這倆家伙強(qiáng)勁有力的肌肉不是擺設(shè)。

? ? ? ?同時抱起愷撒和楚子航，等若同時抱起十桶純凈水……路明非記得江湖上什么好漢的絕招是“霸王舉鼎”來著。

? ? ? ?問題是他這霸王只有區(qū)區(qū)63公斤。

? ? ? ?“把他們抱起來，不要接觸地面?。。　蹦侵皇钟忠淮螘鴮?，這次特意用了三個感嘆號強(qiáng)調(diào)。

? ? ? ?“接觸地面？”路明非一愣。

? ? ? ?他蹲下去按住水密艙的地面，感覺到地面在微微震動，有種奇妙的韻律感。他明白了，的里雅斯特號幾乎完全由金屬構(gòu)成，這東西是個完美的共振腔，青銅鈴發(fā)出的聲音經(jīng)過海水傳導(dǎo)到深潛器的表面后產(chǎn)生了共振，效果暴增，因此爆血的愷撒和楚子航也無法從夢境中掙脫。就跟貝多芬咬著木棍聽音樂的道理一樣，只要站在地面上，高天原的音樂便沿著腿骨傳入腦顱，坐在硬塑料的座椅上，音樂便順著脊椎傳入腦顱。

? ? ? ?要讓這倆貨醒來的唯一辦法是阻隔震動，路明非是目前唯一對那震動絕緣的東西。

? ? ? ?所以……一次性抱起十桶純凈水？

? ? ? ?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雙腳扎馬，發(fā)一聲“嗨”，左肩擔(dān)著楚子航，右肩擔(dān)著愷撒，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 ? ???還是得虧卡塞爾學(xué)院的體能課，否則他這腰都得斷了。

? ? ? ?三個男人皮肉相貼，這時候就比出差距來了。愷撒的皮膚有種德克薩斯沙漠的熱度和粗糙感，楚子航那是堪稱“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的好漢一條。

? ? ? ?立刻就有了效果，楚子航和愷撒幾乎是同時睜開了眼睛。不愧是新一代血統(tǒng)最優(yōu)秀的混血種，醒來后愷撒和楚子航同時弓腰試圖坐起，海藍(lán)色的眼睛和黃金瞳都極盡凌厲地四下掃視，要分辨目前的狀況。愷撒還有一個伸手到枕頭下模槍的動作，這家伙莫非以為自己在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里醒來？

? ? ? ?下一刻獅心會會長和學(xué)生會主席各自捂住頭，痛得眼角抽搐。

? ? ? ?他們的腦袋撞在了一起。

? ? ? ?“別動別動！”路明非大喊，這一動彈差點(diǎn)毀了他的馬步。

? ? ? ?“別動！堅(jiān)持?。　蹦莻z家伙同時說。

? ? ? ?一瞬間他們就弄清了狀況，顯然路明非不會閑極無聊在生死關(guān)頭拿他們練肌肉，結(jié)合剛才古怪的音樂聲和夢境，楚子航和愷撒幾乎在同時推出了結(jié)論，在物理學(xué)和言靈兩方面他們都比路明非專業(yè)太多。

? ? ? ?“倒車和排水”，那只素白的手在舷窗上留下這一行字后消失了。

? ? ? ?只有路明非能看到，愷撒和楚子航的目光都很不方便……他倆現(xiàn)在被路明非兩肩分別挑著，路明非就像是獵到了獐子的獵戶，高高興興地把獐子扛在肩上回家……準(zhǔn)確地說是獵到了兩只狗熊。

? ? ? ?“倒車！”路明非大聲說，“誰會倒車？”

? ? ? ?“倒車？”愷撒說，“是指螺旋槳系統(tǒng)反轉(zhuǎn)么？這個太容易了，不過你得把我挪到操作臺前才行?！?/p>

? ? ???“那誰會排水？”

? ? ? ?“是說釋放壓縮空氣擠出海水？”楚子航說，“我對壓力系統(tǒng)已經(jīng)摸得很熟了?！?/p>

? ? ? ?“好，那我往操作臺那邊挪挪，你倆辛苦點(diǎn)搞定倒車和排水的事兒?！甭访鞣钦f。

? ? ? ?“奇怪，那些東西在遠(yuǎn)離！”愷撒說著把深潛器的檔位扳到倒車，開始調(diào)整電流和壓力。

? ? ? ?他沒敢在釋放“鐮鼬”，但是聽覺仍舊比常人敏銳。他在夢境中一直感覺著那些東西的逼近，只是如被“魘”住那樣不能掙脫。此刻原本緊緊圍繞著的里雅斯特號的黑影們正聚集起來往一個方向后撤，連同那個巨大的東西，它們似乎覺察到了某種危險(xiǎn)。但堅(jiān)厚的冰層在限制著它們的速度，它們顯得異常急躁。

? ? ? ?“開始排水?！背雍秸f，“在剛才君焰在作用下水箱里的冰融化了，排水進(jìn)行得很順利。但是在冰層中我們是不能上浮的，冰太厚了，我們被卡死在里面了。”

? ? ? ?“能用君焰融化更多的冰么？”愷撒問。

? ? ? ?“君焰是難以控制的言靈，”楚子航說，“作比喻的話，它不像火焰噴射器，而是炸彈?！?/p>

? ? ? ?“兩位哥你們能節(jié)約時間少用修辭方法么？”路明非艱難地喘氣兒，“就是說我們這艘破船還沒給凍裂？還能用？我們多年前的那張舊船票還能登上這破船？”

? ? ? ?“吐槽也算修辭吧？”楚子航說，“但你說得沒錯，還能用！”

? ? ?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愷撒問。

? ? ? ?“等?！甭访鞣菬o可奈何地說。

? ? ?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總之是一個奇跡，一個被路鳴澤許諾的奇跡。路鳴澤一生中許諾他的奇跡迄今為止都兌現(xiàn)了，但他們現(xiàn)在如同被一座冰山封住了，冰層厚達(dá)數(shù)百米，當(dāng)年泰坦尼克號就是撞在這樣一座冰山上沉海。如果說泰坦尼克號是一條巨鯨，的里雅斯特號只是條小黃魚而已。這個奇跡如何發(fā)生路明非想破腦袋也想不出。

? ? ? ?但毫無疑問什么事正在發(fā)生，否則那些黑影也不會匆忙遠(yuǎn)離這個區(qū)域。

? ? ? ?見鬼！路明非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連龍類僵尸都要避開的區(qū)域……大概不會是什么適宜生存的好地方吧？

? ? ? ?這個念頭還未結(jié)束，他看見火焰般的顏色映在了舷窗上！

? ? ? ?|5| ??巫女與神域

? ?? ??摩尼亞赫號的探照燈掃過海面，漆黑的海上，小船隨著漲潮的浪起伏，穿著巫女服的女孩跪坐在船艙里，長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

? ? ???一大一小兩艘船船頭相對，沒有動力的小船被海浪推著向摩尼亞赫號而去，風(fēng)很大，小船的速度越來越快，幾分鐘后也許會在摩尼亞赫號堅(jiān)硬的船首上撞碎，但少女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前方那巨大的船影。她漠無表情地看向天空中的某個角落，如果不是烏云遮擋，那該是月亮的方位。

? ? ???摩尼亞赫號收起鐵錨，啟動了燃?xì)廨啓C(jī)，功率巨大的推進(jìn)系統(tǒng)開動，這套改裝過的動力系統(tǒng)可以讓這艘大船在海面上飆出60節(jié)的極速，打開隱藏的水翼時它的速度甚至能達(dá)到140節(jié)，那時候它根本就是一柄擦著水面斬過的快刀，普通的魚雷都無法命中它，因?yàn)樗俣忍臁?/p>

? ? ? ?它不是前進(jìn)，而是后退，螺旋槳在反轉(zhuǎn)，緩緩?fù)撕笠员荛_小船。

? ? ? ?這種感覺極其詭異，便如一只黑色的豹子和一只白兔在密林中相遇，短暫的僵持后，后退的不是白兔，而是黑豹。摩尼亞赫號退到了半海里之外，把原先的位置讓給了小船，從這個位置垂直往下8000米，就是的里雅斯特號深潛器。

? ? ? ?音樂響起，空靈的女聲清唱，琉璃般脆凈。

? ? ? ?巫女從袖子里摸出手機(jī)。粉色的女孩機(jī)，大屏幕，還貼著輕松熊的貼紙，委實(shí)不是一臺適合巫女的手機(jī)。個性鈴更叫人摸不著頭腦，是部動畫的主題曲。2011年新番《罪惡王冠》，主題曲エウテルペ，演唱者Chelly：

? ? ? ?盛開的野花啊，請你一定告訴我，

? ? ? ?人為什么要互相傷害互相爭斗？

? ? ? ?靜靜開放的花啊，你在那能看到什么？

? ? ? ?人為什么就是不能互相原諒呢？

? ? ? ?雨過后，夏天變藍(lán)，

? ? ? ?融為一體，

? ? ? ?在輕輕搖曳的我面前一言不發(fā)

? ? ? ?日漸枯萎時，你有什么想法？

? ? ? ?用那無言的葉，傳達(dá)著愛；

? ? ? ?在夏日離別，微風(fēng)蕩漾，兩相重疊

? ? ? ?為了證明曾經(jīng)生存過，我放聲歌唱

? ? ? ?為了無名的友人。

? ? ? ?意思含混不明，卻悲傷得像一首挽歌。

? ? ? ?巫女非常耐心地等鈴聲響完才打開手機(jī)，放在耳邊。

? ? ? ?“你已到達(dá)指定位置，那群僵尸靠近海面時候你應(yīng)該可以感覺到，”電話里的男聲低沉?！澳恪畬徟小瘯r的余波會殃及我們，我們現(xiàn)在要撤到十五海里以外。耗時大約15分鐘，請?jiān)?5分鐘后發(fā)動審判，拜托了。”

? ? ???巫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知道打電話的人就在不遠(yuǎn)處的探照燈后看著她。

? ? ? ?“那么繪梨衣，東京見?！?/p>

? ? ? ?巫女仍不回答，合上手機(jī)，把它拋入海中。

? ? ? ?摩尼亞赫號的燃?xì)廨啓C(jī)開足了加力，高速地撤離這片海域，留下白色的航跡。一條黑色的繩索從船上拋了下來，那是一根納米技術(shù)的金屬纜繩，的里雅斯特號的安全索。

? ? ? ?古代日本海邊有一種被稱作“海女”的女孩，她們善于潛水，深海的大珠只有她們才能采集到。她們下潛的時候常常會在腰間系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交給船上的親人。如果她們在海底遇到危險(xiǎn)，就只有靠這根繩子救命，至少能收回她們的尸體，所以繩子只能握在親人的手里。有時候她們也會把繩子交給自己的丈夫，海女的丈夫們說，如果你厭倦了你的妻子，就帶她去遙遠(yuǎn)的海域采珠，然后把繩子扔在水里就好了……

? ? ? ?水底的三個二貨此刻絕不可能想到母船已經(jīng)跟他們“離婚”了，他們即便擺脫冰層也必須由安全鎖拉著高速上浮，螺旋槳系統(tǒng)是無法把他們推到海面的，壓力系統(tǒng)也不行，何況他們的氧氣已經(jīng)不夠了。

? ? ? ?海面空曠，只留下這么一艘小船，波濤起伏，似乎隨時能把小船掀翻，今夜的大海中蘊(yùn)藏著極大的不安，仿佛海底那些躁動的龍群要一涌而出。

? ? ? ?巫女伸手輕輕地按在海面上，就像撫摸一只暴躁的貓似的。

? ? ? ?頃刻間海面平靜下來，準(zhǔn)確地說一切都平靜下來，包括空氣，剛才海面上還是凄厲的風(fēng)嘯聲，此刻風(fēng)懶懶得好似就要睡去。根本無須下錨，小船準(zhǔn)確地停在了預(yù)定位置。

? ? ? ?巫女有節(jié)奏地拍著掌，不可思議的事發(fā)生了，天空中的烏云坍塌了一角，恰好是月下的一角，清寂的月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細(xì)碎，海面如一塊表面有著細(xì)密紋路的銀錠那樣。海面溫度越來越低，跳蕩的銀色波光漸漸凝固......幾分鐘后，以巫女和小船為中心，半徑3海里的海面上，一層薄冰形成。

? ? ? ?世界寂靜得如同一場夢境，一起都沉睡了，包括月光，包括海浪。

? ? ? ?能行動的只有巫女，她挽起袖子，露出纖細(xì)玲瓏的手腕。

? ? ? ?如果曼施坦因或者施耐德在場，他們的世界觀會被顛覆，他們自信是很了解神秘世界的人，歷史上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以用龍族、煉金技術(shù)和言靈來解釋。但此刻的一切似乎已經(jīng)超越了煉金或者言靈的范疇，臻至新的領(lǐng)域。

? ? ? ?無上權(quán)能的領(lǐng)域......人類的語言中，描述那種領(lǐng)域的詞語大概是......神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