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劍錄 第二章

新婚之夜新娘逃婚?這還了得,影裂谷傾時人聲四沸,眾人議論紛紛。
虎道全四大隨扈之一的瓜抓生一把攥起眾多慌張家丁中的一人,怒目圓瞪叱喝道:“嚷嚷什么,趕緊隨我找下山去!”說著瓜抓生一揚手,亂成一團的眾家丁忽然整齊劃一地分為三隊,隨著瓜抓生外出尋找虎大小姐。
在后院的陳鶯音和李久節(jié)也楞了半晌,尤其是李久節(jié),原來他還以為只有自己不滿意包辦婚姻呢,沒想到虎大小姐比他更上一層樓,直接付諸于行動。
“哈哈哈哈,這下可真有意思,節(jié)兒,你還不跟我走嗎?”陳鶯音緩過了神,仰天大笑,“你的新娘子可是都不要你了已經(jīng)。”
“你——你可別瞎說,我干嘛要跟你走?。?/span>”李久節(jié)臉紅。
“哎呀,臭小子,師姐現(xiàn)在要和你私奔啊,怎么那么婆媽!”陳鶯音也是又羞又氣,一張美人臉紅撲撲地也是可愛。
其實要說李久節(jié)心里真正愛的女人,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確定。
望著面前臉蛋紅彤彤、為了愛情甚至可以懟人跑路的陳鶯音師姐,李久節(jié)的表情卻是冷漠還有迷惘。此刻他手里還握著妓女小青的肚兜,想來生命里幾年來大部分時間和餉賞都花在了這個風月婊身上,詩詞歌賦都為了她才取刻苦掌握的,對對子對上了才能一起喝一杯茶,吃一塊月餅,賞同一面月亮。要是共度春宵,更是要下贏一盤棋方可。也不知道小青下海之前家里是不是開棋社的,李久節(jié)每次去帶著棋譜開卷考都贏不了她,叫了幾年春,竟然連一次小青的手都沒摸過。
關鍵是,杭州煙花柳巷幾乎都知道小青的馭榻招式冠絕群芳,這哪是練家子陳鶯音會的武功?同樣是六塊腹肌,對涉世未深的李久節(jié)來說,小青的腰腹力量要比陳鶯音的殺傷力大太多。
李久節(jié)真正心懷想往的,與其說是和小青花前月下吟詩作對的假斯文,倒不如是期待燈滅燭熄后的真比試。李久節(jié)現(xiàn)在就算是開了腦洞里的任督二脈,也永遠想象不到小青會做出些什么樣的事,這也早就不是李久節(jié)理性半徑能夠涵蓋的了。
但是除了對小青沒完沒了地花這些風月冤枉錢,李久節(jié)卻絲毫不留戀這種煙柳場所里的其他庸脂俗粉。比起來和“輪椅上的大明”一起去肅清江湖,針對邪教魔王虎道全的江湖統(tǒng)戰(zhàn)操練顯然更讓李久節(jié)專心。大義上,筆墨矯情無病呻吟根本就不能撼動他的一些道德原則。
名字就說的很清楚了,李久節(jié)是個很糾結,很矛盾的青少年。
小青本是皮肉生意人,卻也不是沒有對這位武裝少俠動過芳心,可無奈自己定的規(guī)矩真的很高,除非王侯將相或是江南才子,其他人是永遠進不了她的閨房的。小青知道李久節(jié)為了自己,把自己收保護費攢下來的幫派基金都留著嫖娼用了,可是每每到了門口,卻又因為自幼習武缺乏全民基礎教育而無法通過自己的試煉,因此還不惜時間教他琴棋書畫,甚至還準許他帶著棋譜開卷和自己對弈,這些女孩子心中的細膩點滴,怕是李久節(jié)不能參透罷。
武林在展開對虎道全江湖追殺之前,李久節(jié)來見小青最后一面。小青覺得這次李久節(jié)必將傾力剿匪,甚至博上性命,心中想留低他過夜,可是李久節(jié)這棋下的實在是臭。小青不方便破了規(guī)矩,塌了牌坊,便將自己的肚兜贈與有情郎,盼望李久節(jié)有朝一日有命回來,陪她下完這最后一盤棋。
還有一個客觀因素讓李久節(jié)對小青望而卻步的就是,陳鶯音的存在。她是眾人眼中可望不可即的美人,冷艷且不可捉摸,但是唯獨對李久節(jié)特別好。這種獨特的優(yōu)越感,讓李久節(jié)特別享受。
可是隨著陳鶯音年齡的增長,她對李久節(jié)的需要也不僅僅是一個師弟小白臉那么簡單。自打影裂谷的婚約送到蕭山派的那天起,陳鶯音就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李久節(jié)這個眼中的小師弟,已然成長為一名瀟灑不羈的少俠。蕭山劍法屬他舞地最好,刃宗的要訣領悟地最透徹,文佐期早年苦苦試煉的流暢進攻地打法,其哲學思想完美地在李久節(jié)的劍法上表現(xiàn)了出來。
更別提白崖隘一戰(zhàn),整個江湖都知道最后是李久節(jié)VS虎道全,雖然是敗了,可他畢竟只有18歲。這種潛力股,作為師姐的陳鶯音看在眼里,不用說那是有多歡喜了。However, 雖然李久節(jié)劍法不賴,可一直與蕭山派整體節(jié)奏不合拍,除了文佐期看在眼里懂在心里,其他人都認為他是個花花架子,內功膚淺,還留戀花柳之地,很是不屑。
陳鶯音不說,可是當素色的蕭山派制服變成了影裂谷女婿的那身大袍子,陳鶯音意識到自己多年的小師弟就要離她而去了。此時想的最多的,就是希望新娘是自己。
她抓著李久節(jié)的手,眼神特別堅定,她相信,好吧,她原因相信李久節(jié)會和她走。
“師弟,你又不愛她,你在這作什么作???”陳鶯音溫柔地責問。
李久節(jié)當然不愛這素未謀面的妻子?;⑴踔僚c小青和陳鶯音比較的資格都沒有。這個問題的答案,兩人都非常清楚。
陳鶯音看李久節(jié)又發(fā)呆,運力使出蕭山捏風手掐住李久節(jié)的腕筋,又問:“走。不。走。哇?”
“哎喲哎喲哎喲走走走走走師姐斷了斷了。”
正當兩人膝蓋彎曲,雙雙準備跳出墻頭時,突然傳來一聲厲喝:“蕭山弟子聽令!”
兩人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同門大師兄葛克書正在后花園帶隊集合。眾人一齊看著正在翻墻頭的陳鶯音和李久節(jié),表情冷漠。
“師妹,”葛克書一臉嫌棄“你和這個廢物去哪里啊?”
“啊,師兄!”陳鶯音心中叫苦,自己從小就被葛克書單戀且糾纏,因此總是管李久節(jié)叫廢物。“哎呀,我和九師弟不是準備出去找虎丫頭嘛。”
“放肆!還找借口,師父放話了,讓我們蕭山弟子協(xié)同影裂谷的人一同尋找。”葛克書雖然滿臉妒意,但卻也算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別翻墻了,快和廢物過來出去找人啦。”
李久節(jié)跳下墻頭,腦門上的新郎官帽還遮住了眼。
葛克書身旁的排行老三的公孫鯰問:“可是師兄啊,怎么找啊我們都沒見過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到處喊虎大小姐啊?”
葛克書不屑一顧:“我們就是去做做樣子嘛,虎大小姐就虎大小姐了。”說完指了指李久節(jié):“但是你要喊’新娘子’!”
李久節(jié)連忙擺手:“這可不行啊師兄,都還沒拜堂,別人會說我是個傻子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難道你不是嗎?我們走!”葛克書一行人轉身離開。李久節(jié)一臉不情愿地跟走隊尾。
路經(jīng)前廳大堂時,虎道全當著眾人的面突然一把抓住李久節(jié)的肩膀:“姑爺,你留下。”
文佐期見狀也說:“節(jié)兒,你就留在你岳父大人身邊吧,如今這個場面,還是安撫下廣大英雄豪杰的情緒比較好。”
虎道全捏著李久節(jié)后頸,一手怒拍桌案,面對眾多江湖好漢大喊:“我虎道全的女兒,不逃婚還像話嗎???你們都給我繼續(xù)吃繼續(xù)喝!”
賓客多被這氣勢給震懾住,又看看被虎道全拎住脖子的李久節(jié),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那可不是!虎谷主的虎女,焉能輕易嫁給無名小兒?”
“此逃婚之舉,堪稱大才啊,哪像某些無名小輩,就等著吃軟飯!”
“我說也是呢,江湖名門正派眾多,影裂谷的大小姐,哪能這么輕易就嫁給雞賊小輩!”
起哄聲此起彼伏讓文佐期和李久節(jié)羞愧不堪。輪椅上的大明這時候才看到了座位旁邊虎道全那骨子里不屑。原來此時虎道全是想向武林豪杰宣布,我蕭山派是靠著他們影裂谷才有如今的江湖地位。
面對這一邊倒的議論,虎道全絲毫無作為,放佛就在借眾人之口藐視蕭山派。
李久節(jié)本來并非沽名釣譽之輩,此時絕不能容忍別人指桑罵槐地侮辱他師父,雙手握拳骨頭錚地嗡嗡直響。
虎道全此時慢慢舉起手來,大家逐漸安靜,他說:“諸位賞面光臨小女大婚,虎某感激不盡,但是你們如此這般說低我的親家,是不是有欠考量?。吭趺凑f,這女婿也是將我逼至崖頂?shù)氖捝骄抛又话 ?/span>”
“哼!”賓客中傳來不屑之聲,兩人從座位上站起。
文佐期定睛一看,這不就是長安鄭家?guī)X嶺主,鄭安和其公子鄭能亮。
“虎兄,”鄭安作揖“你這么說就不夠意思了,我長安鄭家?guī)X與你影裂谷向來世交,我也多次提親,可你總是避而不談,今次婚事,我鄭安就是看不上這蕭山小派,也難怪虎女婚逃,令您蒙羞??!”
虎道全哈哈大笑:“鄭兄你言重了,長安鄭家?guī)X銅拳威震萬野,就連我虎道全也敬畏三分,令公子一表人才,將來也要繼承家?guī)X,虎女品性刁蠻,怕是給你們少主添麻煩啊。”
鄭安旁邊的鄭能亮高大威猛器宇軒昂,向前一步抱拳:
“虎伯伯此言差矣,我如此優(yōu)秀全天下也只有令嬡能配得上,再次當著天下英雄的面,還請虎伯伯重新考慮令嬡的終身大事,托付給對的人。和我們鄭家?guī)X聯(lián)姻,這樣也是為了影裂谷的未來著想??!”
眾人嘩然,小聲議論。
虎道全側臉對著文佐期一笑:“文兄,莫怪,我的朋友就是這么囂張啊。”
文佐期強掩怒意,保持著微笑。
李久節(jié)抬著頭,把遮住眼的相公帽往邊上甩了甩,漏出一條眼縫對著鄭家父子二人說:
“那新郎官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