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樂/琳||清/三/K】天涯歌女(八)
上篇:

(筆者云:之前比較忙,拖了好久。然而我必不可能棄坑,雖然沒有人看,但至少還是會寫完的。第九篇已經(jīng)寫好了,這兩天發(fā)上來。第十篇也就是最終章應(yīng)該會盡量在416或者418之前發(fā)。)
八 (本段約12000字)
三三在臥室。
清歌輕輕地走進房間。三三聽到腳步聲,回頭望了一眼,看到是她,又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清歌走到她面前。三三目光呆滯,望向窗外,但好像又沒有在看著什么東西。
清歌在她面前坐下。兩人靜默無言。
乃琳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了,靠在門邊,皺著眉。
清歌深吸一口氣,下了決心,開了個頭:
“三三……最近外面有一些關(guān)于你的——呃——不太好的流言……”
三三用鼻子“哼”了一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目光卻始終沒有移動,也不看她。
“我知道?!?/p>
“啊?這……你從哪里知道……是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三三終于把目光轉(zhuǎn)了過來,笑著?!拔疫€要聽誰說嗎?外面早就已經(jīng)傳開了。你們別看那些消息,有的是人喜歡看。戲院的那些人這幾天一天到晚都在議論這個。你知道她們怎么叫我嗎?你知道那些觀眾現(xiàn)在怎么說嗎?他們叫我……叫我……”
她哽住了,說不下去,只是搖了搖頭,把頭低了下去。
清歌握住她的手。
“三三,那些消息我第一次看到時也很震驚。我……”
“你什么意思?”三三忽地又把頭揚起來,打斷她的話?!澳阋膊幌嘈盼沂前??要我自證清白是吧?行,你給我等著?!?/p>
話沒說完,霍地站起身來就要往門外沖。
“哎哎哎,這是干啥呀?”清歌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站在門口的乃琳冷不防被發(fā)現(xiàn)了,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
清歌拉住三三的手臂。
“別做傻事呀,好不好?”
三三又坐了下來,只不過表情上還帶著賭氣的樣子,嘴唇在顫抖著,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怎么會不相信你呢?就算這個世界上其他人全都是騙子,就算我懷疑其他所有人,也絕不會懷疑你。唯獨對你我是無條件信任的?!?/p>
三三不說話,清歌又接著說:“39年那會,你剛來我們這里時和我說的那些,我現(xiàn)在仍然相信。外面?zhèn)鞯牧餮裕覀儺?dāng)然知道是造謠中傷。不過我們也管不住別人的嘴巴,只能盡量做好自己了?!?/p>
她雙手捧住三三的臉:“三三,我知道這段時間對你來說是非常困難的。但我們——我和乃琳——永遠都會在背后支持你,這里永遠都會是你的家。無論你做出什么選擇、以后變成什么樣的人,我們都會一如既往地站在你背后。”
三三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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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拉先生給榮華劇院的王老板就三三的事打了一通電話。王老板因為最近的事也頗感困擾,在電話里大倒了一通苦水。珈樂是劇院的頭牌主打歌手,此前人氣頗高,也從未有過什么負面的傳言,沒想到這回也沒能逃過演藝界的宿命,而且一來就來了個大的。頭牌歌手深陷丑聞,劇院的營收也因此受到嚴重影響。
兩人感嘆了一番,也沒有什么好的解決方案,只是說了一件事:此后每逢珈樂的演出,貝拉會盡量出席觀賞,如果因故未能出席則由乃琳代行,總之要讓臺上的三三看到每次前排都有人支持她。王老板答應(yīng)留出一個前排座位——貝拉堅持要按原價支付票款,以表示對劇院的支持。劇院營收下滑嚴重,每賣出一張票都是實在的錢。
有的時候,清歌也會把票讓給乃琳,讓她代自己去看演出。其實并不是因為沒時間——乃琳或許比她更有發(fā)言權(quán)。只是看乃琳不常來看表演,就把自己的票讓給了她。
這一天,是乃琳坐在戲院臺下。她還依稀記得第一次來看三三表演的情況,只記得那時人很多,過道里都站滿了人。勝景不再,這幾次再來,觀眾席稀稀拉拉地沒有坐滿,甚至連前排都空出了幾個座位——不過這和前排座位票價比較高應(yīng)該也有關(guān)系,之前每次愿意花高價坐前排的都是固定的那幾個人,風(fēng)波一起,有不少就直接破防退坑了。
三三倒還是一如既往地賣力,看不出觀眾的減少令她有任何的沮喪,或許她真的是在把這份工作當(dāng)成是她的人生追求來干吧。
表演到一半,身旁坐著的一位突然起身。乃琳注意到旁邊的動靜,看他站了好一會兒,也不像是出去上洗手間的樣子,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只是想到可能會擋住后排觀眾。剛要起身勸阻,那人趁著節(jié)目之間的轉(zhuǎn)場空當(dāng),幾步?jīng)_向前,在臺下大吼一聲:
“三姐!”
“你還我珈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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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聲在安靜的劇院里回蕩,乃琳的臉上寫滿了錯愕,她看到臺上的三三愣在原地,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她意識到,這人是來砸場子的。她走上前,試圖勸阻,誰料那人看到有人來干預(yù),伸出雙手,想把她推開。
乃琳一個后退躲開他的手,轉(zhuǎn)身閃到了那人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膝蓋一頂,把他肩膀往下一壓,那人腿一彎,倒在地上。乃琳抓住他兩手手腕,反背到背后,用膝蓋壓著。
然而,她和這個高大的男性比起來,雖然靈活性略勝一籌,但力量上卻不及對方。那人趴在地上狠勁掙扎,乃琳感覺控制不住,便叫:“來人幫幫忙??!”
前排有幾個人站了起來,看樣子卻沒有上前的意思,只是站著不動。
那人奮力一掙,乃琳往后退了兩步,他馬上站起來,沖進人群,找不到了。
乃琳靠著舞臺的邊緣,剛想喘口氣,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觀眾已經(jīng)站起來了一片。
“三姐,你還我珈樂!”
“男盜女娼,生了個臭標志!”
叫罵聲此起彼伏。有人開始往臺上扔雜物。
乃琳轉(zhuǎn)過頭,對著還愣在臺上的三三大喊:
“傻孩子,快跑?。 ?/p>
三三如大夢初醒一般,匆匆忙忙和其他人跑回了后臺。
臺下的人看到表演者被罵退了,又開始竊竊私語。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剛剛是誰在帶節(jié)奏罵人?給我站出來!”
“對啊,打斷別人演出這種事本來就是非常不禮貌的?!庇腥藨?yīng)和。
乃琳嘆了口氣。
還好沒人認識她。她從劇場的人群擠了出來。出來后,第一件事情是去后臺的演員準備區(qū),三三就在那邊。
三三坐在椅子上,妝還沒有卸,臉上沒有什么表情,說不清是事發(fā)太突然、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還是對此根本已經(jīng)感到麻木。同臺的女生們都圍在她旁邊,看到有人來找她,就散開了。
“你沒事吧?”乃琳俯下身,端詳著她的臉。
“嘖,怎么只穿了這么點,你們平時表演都這樣嗎?天這么冷別凍著了?!彼撓伦约旱拈L風(fēng)衣,蓋在三三身上。
三三沒有回答她,表情仍是木然。
許久,她喃喃道: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別想這么多啦,”乃琳試圖勸解她?!斑@根本不是你的錯,讓所有人都滿意本來就是不可能的。況且你還是受害者,別再自責(zé)了?!?/p>
“乃琳姐,”三三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澳懿荒堋懿荒苈闊┠阋患∈隆?/p>
“怎么了?如果是我能夠做到的,一定會盡力給你做的?!?/p>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比行┲е嵛岬?。
“能不能請你……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訴清歌姐?”
“?。俊蹦肆章杂畜@訝。“可以那自然是可以,我保證不會告訴她的?!?/p>
“不過……我有點好奇,為什么你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呢?”她問三三。
“沒有啦……只是我看她一直以來這么關(guān)心我,不想讓她太操心而已。她這個人性子有點……急躁?!?/p>
“還真是。如果這事讓她知道了,肯定免不了又得大發(fā)一通牢騷?!蹦肆拯c了點頭。
三三用了好一會才平復(fù)情緒,同事基本都已經(jīng)走了。她匆匆換過衣服,在乃琳的陪同下離開劇院回家。乃琳把自己的風(fēng)衣外套給了她,自己只穿了一件毛衣。但十一月底上海的冬夜已經(jīng)十分寒冷,一件毛衣顯然不夠。
三三看她冷得發(fā)抖,問:“乃琳姐,天這么冷,這件衣服你還是拿去自己穿吧,我還行的?!?/p>
“不用了,你還是穿著吧,我不怕冷?!蹦肆展麛嗤妻o。
“要不這樣,這件衣服也挺大的,可以容得下我們兩個人。要不你也進來披著怎么樣?你說你不冷,那也正好給我暖一下?!比痔嶙h。
乃琳笑了。沒看出來,她還挺聰明的嘛,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好拒絕了?!昂冒??!?/p>
三三抬起右手,把大衣?lián)伍_了一點。剩余的空間剛好容得下一個人,乃琳低頭鉆了進去,右手接過大衣的領(lǐng)口,拉到胸前,三三抓著左邊領(lǐng)口的左手靠在一起。
兩人并排而行,身體緊靠著。乃琳在右邊,左手繞過三三的背后,搭在她的左腰上。冰涼的感覺讓三三打了個哆嗦,兩人相視一笑。手雖然都是一樣的冰涼,身體卻還是暖的,而且互相都能感受到。即使外面寒風(fēng)呼嘯,似乎也顯得沒有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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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家了,再過一兩個路口就是了。
突然,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一個人,跳到她們面前,大吼一聲:
“三姐,你還我珈樂!”
不是吧,還來?乃琳感覺有點累了。
她右腳向前一步,身體向左側(cè)過去,把愣住了的三三擋在自己背后。
她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潑在了外衣上面。管不了那么多了,三三沒事就行。
她的左半邊身子完全解放了出來,左腿順勢一掃,那人就摔倒在地,手里什么東西也掉在地上,哐當(dāng)一聲,聽起來像是金屬桶。
那人連滾帶爬地逃了,乃琳追了兩步,回頭看了看三三,嘆了口氣。
“還是回家吧。今天怎么凈給我整這種事情。”
“乃……乃琳,”三三被嚇得不輕,“你……沒事吧?”
“沒事,沒什么大問題。他們這點小把戲還傷不到我?!蹦肆蛰p輕地一笑?!暗故悄?,沒有被潑到吧?”
“沒有。”
“那就好。”
乃琳把大衣的后背貼到鼻子下面聞了聞。“應(yīng)該是油漆。問題不大?!?/p>
終于回到家了。清歌就坐在客廳,看到兩人回來,站了起來。
“回來啦,怎么搞的這么晚???”
她目光落在乃琳身上。“乃琳,你背后那一片紅的是什么東西?”
乃琳把外衣脫了下來,這才看到,大衣背后鮮紅的一片,在灰色的背景下極為顯眼。她嘆了口氣,略有無奈地笑了。
“沒什么,剛剛在樓下附近那邊被不知道什么人給潑了一通——看起來像是油漆。應(yīng)該是沖著三三去的,還好沒潑到她。其實我自己也沒被潑到,只是可惜了這件衣服了,油漆可洗不掉?!?/p>
她瞄了一眼三三。三三低著頭,給了她一個眼神,似乎是在求她不要再說了。
清歌緊皺著眉頭。
“什么叫‘沖著她去的’?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了嗎?看來我還是把這些人想得太好了?!?/p>
她轉(zhuǎn)向三三。
“三三,今天你在臺上沒有碰到什么不好的事吧?”
“沒……沒有?!比@得吞吞吐吐的。“就……還是老樣子啦。”
清歌點點頭。“那就好。其實這幾次我和乃琳去看你的演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怕出現(xiàn)什么突發(fā)狀況。要是今天沒人和你一起回來,天知道會發(fā)生什么?!?/p>
她突然憤憤不平起來,咬牙切齒的,“說真的,這種人就應(yīng)該送到監(jiān)獄里面呆著,在這禍害什么社會呢?!?/p>
“唉,現(xiàn)在時候也不早了,快去睡吧?!彼龑θ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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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畢,三三就回房間睡下了。
清歌則坐在客廳,一言不發(fā),沒有要一起去睡的意思。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乃琳也遲遲沒有去睡,只是在客廳來回踱步。兩個人沉默相對。
清歌開口了?!八裕裉焱砩先趧≡豪锏降装l(fā)生了什么?”
腳步停下了。“她不是說沒什么嗎?那就是沒發(fā)生什么呀?!?/p>
一聲冷笑?!斑€擱這打哈哈是吧?她瞞著我也就算了,連你也瞞著我?”
清歌把頭轉(zhuǎn)向旁邊?!皠偛拧褪悄銈兓貋碇啊趵习褰o我打過電話了。他說今天晚上的表演出了一些小事故——‘小事故’,哈哈——有幾個人進來搗亂,不過被趕出去了。說三三受到了一點小小的驚嚇,讓我回去好好安撫一下她?!?/p>
“說吧,當(dāng)時具體是個什么情況?”她又把頭轉(zhuǎn)了過來。
這下瞞不住了。乃琳不想面對她的目光,把頭移開了。
“也沒什么太嚴重的事情,就是有幾個人跑到里面來,喊了兩句罵人的話。本來看表演好好的,來了這么幾個搗亂的人,觀眾就都很不滿,就把這幾個人攆出去了。沒什么大問題,就是表演中間中斷了一小會而已?!彼噲D根據(jù)剛剛聽到的說法重新演繹。
“‘沒什么大問題’,好啊?!鼻甯枭斐鍪?,指著掛在門邊那件被潑了紅油漆的外衣,“這也叫‘沒什么大問題’,那什么才叫‘大問題’?”
乃琳皺起了眉頭?!坝惺裁丛捘憔椭闭f吧,這樣糾纏有意思嗎?”
“哎哎哎,究竟是誰有話不肯直說,遮遮掩掩的想要蒙混過關(guān)?”
乃琳不想再爭辯了,低頭沉默著。
清歌接著說:“再這樣下去,我們都保證不了她的安全。這次是潑油漆,下次會是什么?這是在拿她的生命冒險?!?/p>
“所以你想怎么辦?”乃琳又抬起頭。
清歌沒有說話,乃琳看著她的眼睛。
“你該不會是想要……”
清歌點了點頭?!澳肆眨?/p>
她從椅子里直起身,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被誰聽見,雖然這客廳里除了她們就再沒有別人了。
“該結(jié)束了。”
“這荒唐的一切,都應(yīng)該結(jié)束了?!?/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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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琳搖頭?!澳撬趺崔k?”
“怎么辦?不行就我養(yǎng)她。我雖然沒什么錢,養(yǎng)她還是足夠的。更別說她是我妻子,我就算沒錢了,砸鍋賣鐵,也得養(yǎng)她一輩子?!?/p>
“不是說這個,我說的是你想讓她怎么放下呢?我看她是真心愛這行的,每天從早到晚不是在表演就是在練習(xí),你有什么辦法去說服她停下來呢?我看不太行吧?!?/p>
“管不了那么多了,也來不及了?!鼻甯枰矒u頭?!八@個人犟得很,我可說服不了她。只能直接來,我找個時間和王老板談一下,讓她不要再上臺了。至少把這段時間熬過去再說?!?/p>
“所以你這是打算直接越過她跟她老板談后面的安排?那她的想法就被忽略了是嗎?”
“那要不你告訴我,還有什么其他的方法?”清歌往后一靠,頭歪著。
乃琳搖了搖頭?!拔抑皇怯X得你應(yīng)該尊重一下她自己的想法。她可不是你的孩子,必須聽你的話。你整天動不動就說什么養(yǎng)她的,別把自己也給騙了?!?/p>
“有區(qū)別嗎?以她那腦子,能想到這件事背后有多陰險有多惡劣嗎?她能考慮到那些后果嗎?她只會一個勁唱歌,唱歌,唱歌,唱出了個什么?嗓子唱壞了,身體垮掉了,要不是當(dāng)時我們強迫她休息,鬼知道她現(xiàn)在會變成什么樣子。更何況那次只是她自己的身體問題,這次的情況嚴重得多。這就是你所謂‘她自己的想法’,你要由著她去嗎?”清歌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乃琳示意她小點聲。
“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一個獨立的人,這當(dāng)然沒錯?!彼噲D平復(fù)自己的語氣。“但同時,她也非常天真,非常倔,做事不考慮后果,太輕易相信別人——她太善良了,在如今這個世道上只有被欺負的份。她這樣一個人,遇上這么個事情,完全讓她去自主決定該怎么辦,難道不是強人所難嗎?”
“況且,乃琳,你可別忘了,她是我妻子,我有責(zé)任去保護她的安全——何況這事不但關(guān)系到她的安全,還有我的,還有你的安全。這本來應(yīng)該是我們的責(zé)任,你又說什么她‘個人選擇’,推到她的頭上。這根本就是不負責(zé)任。唉,雖然你不是我,但這些感情都是共通的——你自己沒有親人嗎?我看你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
說到一半,她看到乃琳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目光令她有點想要逃避。她沒有再說下去。
沉默了一會,乃琳把視線移開,說:
“你很愛她,這我當(dāng)然理解。誰又沒有一個愛的人呢?恐怕也只有我這種這么冷漠的人才沒有吧,呵?!蹦肆盏脑捴袔е敕肿猿?,卻并不讓人感到輕松?!拔抑皇窍胩嵝涯?,愛本身就應(yīng)該以尊重對方的自主性為前提。好,就算你認為她不夠成熟、不夠理智,像個小孩一樣,需要你作為‘父母’去約束她、教導(dǎo)她。但就算是父母對孩子的愛,也應(yīng)該是平等的。這一點應(yīng)該不用我多說了吧?你父親當(dāng)時都做了些什么安排,你應(yīng)該很清楚吧?怎么才過了幾年——十年,還不到十年——你自己卻又變成了你曾經(jīng)痛恨的樣子呢?”
她瞄了一眼清歌。清歌面色通紅,表情說不清是氣憤還是羞辱——也可能是被自己那一番話激的。
“如果你這樣完全不顧她的想法,以一個‘為她好’的名義把這一切強加在她身上,就是你確實沒有惡意,確實是為了她的利益著想,她又會怎么想呢?怕不是只會讓她心有怨氣吧,認為你毀了她的事業(yè)?!?/p>
清歌忍不住了。“我毀了她的事業(yè)?我可是在救她,救她的命!難道你也跟她一樣不明事理,不明白現(xiàn)在是什么一個情況嗎?我自己爛命一條,但我不能讓她死,你想死別帶上她——別帶上我們!”她越說越激動,也站了起來。
乃琳舉起雙手,“行了行了,不跟你爭這個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說也沒意思。你既然聽不進去,那就算了?!?/p>
清歌前一秒還怒氣沖沖,后一秒就如同泄了氣一般,跌回了沙發(fā)里面。
許久,她緩緩擠出一句話,聲音非常微弱。
“乃琳,”
“‘這些殘暴的歡愉,必將以殘暴結(jié)局?!?/strong>
乃琳已經(jīng)轉(zhuǎn)身準備上樓,回過頭來看著她。
“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這一切的結(jié)局會見分曉的?!?/p>
說完,沒有再看陷在沙發(fā)里的清歌,徑自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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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冬至,下午五點多,天已經(jīng)半黑了。
三三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三人正在吃晚飯。自從她開始在劇院工作以來,家里晚飯的時間就提前到了五點半,之后她就會前往劇院,為八點鐘開始的表演作準備。
只不過,今天的氣氛略有不同尋常——準確來說,桌上有一個人神色局促。
清歌偷偷地觀察著三三的神情,飯也沒心思吃。被觀察的對象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觀察,當(dāng)然也沒有什么異樣的神色——畢竟她對發(fā)生了什么還一無所知。乃琳倒是也不露聲色,雖則她早已知情,可能是看自己的反對無效,決定不再摻和了。算了,管她呢。
清歌忍不住開口了:
“三三啊,你最近在劇院那邊怎么樣啊?”
三三在埋頭吃飯,回了一句:
“挺好的?!?/p>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又補充。
“哦,是這樣的?!鼻甯枭钗豢跉?,“前幾天王老板打電話給我,說你在劇院那邊最近碰上了一點小風(fēng)波,讓我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所以就想了解一下最近的情況?!?/p>
“沒什么……真的,那些都是……一點小問題而已,沒事的。我很好的?!?/p>
“其實呢……上周的那些事情,他也大概跟我說過了。我們都認為……”
“沒你想的那么嚴重,真的!只是幾個人在搞事情而已,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一點事都沒有?!比驍?。
清歌舉起手示意她停下,三三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表情還略有不甘。
“我和他都覺得,這段時間或許不太適合去拋頭露面,如果再這么做下去甚至可能會有危險,畢竟我們又不是什么炙手可熱別人不敢惹的權(quán)貴。我們當(dāng)然會盡我們的全力確保你的安全,但兩三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更不用說敵在暗我在明……”
“所以……”
“所以什么?”三三非常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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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的想法是,你最好還是不要再上臺了——至少是短時間內(nèi),把這段時間熬過去再說,以后還來日方長呢。他也認同這一點,畢竟他們也想要避風(fēng)頭——誰會不想呢?所以呢……”
“一句話說就是,你今晚不用再去了,以后暫時應(yīng)該也不需要再去了。”
清歌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后看向乃琳。她不太敢直視三三的眼睛,只是用余光打量她的表情。
三三皺著眉頭,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輕輕搖著頭。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你騙人……”
“我干嘛要騙你呢?我和他們在電話里都已經(jīng)說好了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劇院外面看看嘛,這個時候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貼出公告了,別人應(yīng)該都知道了?!?/p>
“去就去?!比淹胪郎仙厦嬉环?,立馬起身,就要往門口走去。
“哎哎哎,別那么急啊?,F(xiàn)在這么出去不安全,至少也得戴個墨鏡、帽子什么的,我去拿一下,你先別急。”清歌也匆忙站起身。
“哦對了,乃琳,剩下來的這些飯菜我們應(yīng)該不會再吃了,你就吃了吧?!迸R出門,她朝著還坐在飯桌旁邊的乃琳喊。
她聽到乃琳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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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三三在前面走得飛快。平時一向走在前面的清歌,此刻卻在后面跟得力不從心。是她老了嗎?可她今年才三十歲啊。
她試圖與三三搭話。三三忙著趕路,只是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兩句。
還沒到劇院門口,遠遠的就能看到那邊圍了一大群人。三三一個勁地想往里面擠,清歌拉住她,隨便找了一個從里面擠出來的人,問他:
“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這么多人圍在這里,是在干什么啊?”
“你們還不知道嗎?”那人指了指身后的劇院,“榮華劇院的頭牌女歌手珈樂宣布‘休眠’了——就是停止演出的意思。”
完全不出預(yù)料,但清歌仍然做出一副驚奇的樣子:“天哪!太可惜了……有說是什么原因嗎?”
“公告上面說是因為身體原因,”那人說?!安贿^我猜應(yīng)該是和最近的風(fēng)波有關(guān)——你們應(yīng)該聽說過的,最近有很多關(guān)于她和他們家的報道,怎么說呢——關(guān)系比較混亂吧??赡軇≡阂灿X得把她留下來會敗了自己的名聲,就把她給開掉了。”
這倒是清歌沒有料想到的。明明說好的是“身體原因”,怎么又整出這么多幺蛾子?還是說,他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這么認為了?
她只感到內(nèi)心隱隱作怕。還好走之前讓三三和自己都戴了墨鏡,沒人認出她們。說來好笑,她特意沒有把假胡子貼上去——做回自己,別人反而認不出來。
三三還在奮力試圖擠進去,似乎沒注意剛才那人說了什么。算了,讓她去吧。清歌沒再死死地把她拉在自己旁邊,兩人混入人群,往中間擠過去。
劇院的大門旁邊,往日放演出海報的地方,現(xiàn)在貼了一張公告。白紙黑字,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
“各位尊敬的觀眾:見信佳!
今晚的表演安排暫停,是為了向各位宣布一則消息。我們非常遺憾地得知。團隊成員珈樂近期由于身體原因,將不得不從今天起無限期停止所有表演事務(wù),進入休眠狀態(tài)。但停止并不意味著切割,珈樂將永遠是團隊的一員,我們也衷心祝愿她如有一天身體恢復(fù),能夠再度回到舞臺上來。事發(fā)倉促,無法提前通知各位,我們深表歉意?!?/p>
清歌感到,自己的手被松開了。
回家的路上,仍然是三三走在前面,清歌在后面試圖跟上。兩人一路無言。清歌知道三三應(yīng)該是在生她的氣,也不敢再去搭話。
到家了,乃琳坐在客廳,看到兩人回來,站了起來?!盎貋砝??”
三三沒有接話,徑自上了樓。跟在身后的清歌朝乃琳尷尬地笑了笑。
樓上響起一聲“砰”的關(guān)門聲。乃琳搖了搖頭。
“毫不意外,真的,一點都不出意料。你當(dāng)初打電話給那個王老板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么一天?!?/p>
“事后諸葛亮,有意思嗎?或者您又有何高見呢?”清歌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也對,反正都木已成舟了,還不如好好想想該怎么去安慰她。畢竟她這個樣子你應(yīng)該有主要責(zé)任吧?本來的動機是想保護她免遭傷害,結(jié)果采取的手段卻反而再次傷害了她……”
“傷害?”清歌打斷她的話。“我和那些人能一樣嗎?肆無忌憚地打探他人隱私,捏造謠言引導(dǎo)輿論攻擊他人,去傷害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我和他們能一樣嗎?”
“那她為什么不和你說話呢?”
清歌一下子泄了氣。
“唉……她太沖動了?,F(xiàn)在是氣頭上,等明天這股氣過去了,應(yīng)該就好了吧……”
“但愿如此吧?!?/p>
清歌走到臥室門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三三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只不過沒有睡,兩只眼睛睜著。借著光能看到,臉上有淚水流過的痕跡。
“還在生我的氣嗎?”清歌的笑容中帶著窘迫。她在床邊坐了下來。
“這次的確是我太專橫了,沒有事先和你談一談。我當(dāng)時考慮的是,這事如果再拖下去的話,很難預(yù)測外面那些人會做出什么舉動。而現(xiàn)在這樣,我直接和王老板去商量,倒是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風(fēng)險,但確實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p>
“唉,世間安得兩全法……”她嘆了口氣?!耙粋€是讓你一個人去承受生命危險,一個是保護你的安全,但是罵名讓我來背。所以我最后還是選擇了后者?!?/p>
“你肯定覺得我在給自己辯解,對吧?”她看了一眼躺在旁邊的三三。三三還是那副樣子,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
“也對,你現(xiàn)在是在氣頭上,我不應(yīng)該奢求你能完全理解我的想法。就權(quán)當(dāng)是我向你說明我是怎么想的吧,最起碼說出來也會好受一點,至于理解與否那都是后話了。你也是,有什么話就說吧,別再生悶氣了?!?/p>
沒有回應(yīng)。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相對。
許久,清歌嘆了口氣,站起來,稍作洗漱,就睡下了。
三三就躺在她旁邊,還在盯著天花板。清歌背向著她。她只感到心里仍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堵,即使把話說了出來好像也無濟于事。思緒雜亂,難以入睡,又不敢翻過身,向著她那邊。就這樣折騰到后半夜,終于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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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被外面的喧嘩吵醒。
三三已經(jīng)坐了起來。她的頭發(fā)亂作一團,眼睛里布滿了血絲,看起來整個眼睛都是發(fā)紅的,不知道整晚有沒有睡著過,看上去尤為可怕。
“三三,你這是怎么了?你睡了嗎?你不會一晚上都沒睡吧?”
清歌又望向窗外:“下面那些人吵吵嚷嚷的,到底在喊什么呢?”
“他們在喊我回去呢?!比K于開口說話了,聲音顫抖著。
“什么玩意……”清歌走到窗前。
樓下院子外面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圍了一大群人,有的手里還舉著牌子。
“三姐,還我珈樂!”人群這么喊著。
清歌回頭看了一眼鐘,才剛剛八點。這么早,這群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匆忙跑出房間,臨頭還不忘叮囑三三:“好好睡一覺吧,別想著這些了。我們會幫你處理的?!?/p>
乃琳已經(jīng)坐在客廳里了,看起來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乃琳?”
“嗯?”
“外面那些人……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p>
“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不知道?!蹦肆昭鲱^看著天花板?!皠倓偞螂娫捊o警察了,他們也沒什么辦法,說人太多了,不能強來,只能慢慢引導(dǎo)。呵,‘慢慢引導(dǎo)’,引導(dǎo)到現(xiàn)在一個人影都沒見著?!?/p>
“那……我們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
“怎么做?自求多福吧,看他們什么時候自己散了?!?/p>
“嘖。”清歌眉頭緊鎖。
“我出去叫他們走?!彼嶙h。
“別去。”乃琳很少這樣直白地阻止?!艾F(xiàn)在外面群情激憤,你去就是活靶子、送人頭。那些人要真動起手來,夠你喝一壺的。”
“唉,”清歌嘆了口氣,“也對,我們?nèi)藬?shù)上也是劣勢。這幫人不講道理,真要打起來麻煩就大了?!?/p>
“本來以為不在公眾視野里拋頭露面就沒問題,沒想到這幫人得寸進尺,好像我們做什么都是錯的一樣?!彼藓薜卣f。
快九點了,聚集的人群絲毫沒有要散去的意思。院子的門鎖上了,他們進不來,當(dāng)然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不過還好,只是喊口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似乎他們也不想鬧得太大。
幾人被堵在家里,上班肯定是去不了了。
“我去給老賈打個電話?!贝糇嗽S久的清歌終于起身。
“喂?我是貝拉,麻煩幫我接一下總編輯老賈……喂,老賈?你們那邊現(xiàn)在還好嗎?……”
不知道電話里說了什么,她的表情突然凝重起來。
“找了警察嗎?”她問。
聽到這句話,乃琳也把視線轉(zhuǎn)了過來?!鞍l(fā)生什么事了?”她問。
清歌沒回答她,只是繼續(xù)聽著電話。
“唉,現(xiàn)在是這樣的。我們這邊也出大事了。今天一大早就有一大群人圍在我們樓下院子外邊搞事,還喊什么口號,報了警也說管不了。所以看起來我和乃琳應(yīng)該暫時是出不去了,只能麻煩你今天暫時代勞一下了……什么動機?那還不是因為前陣子《太陽報》那篇造謠的文章。造你的謠,最后你卻還得自證清白,關(guān)鍵是很多人還就信這一套,唉……總之這段時間大家都注意一下安全吧?!?/p>
剛放下電話,乃琳就問:“報社那邊發(fā)生什么事了?”
“說今天早上到報社,發(fā)現(xiàn)大門被人潑了紅油漆,還寫了幾個大字。哼,我一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報了警,說是會調(diào)查這件事,但是沒有事發(fā)當(dāng)時的記錄,所以很可能調(diào)查不出什么結(jié)果。是不是聽起來很熟悉?哈哈,怎么成了這個樣子?!?/p>
背后有腳步聲,她回過頭。三三從樓上下來了。
“三三?你剛剛睡了嗎,怎么這么快就下來了?”
三三沒有回答,眼神似乎有些渙散,嘴里好像還在小聲念叨著什么。
“你說什么?”
三三站住了,望向她們。
“他們都是喜歡我的觀眾,在叫我回去呢。只要我跟他們回去,回到臺上去接著唱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p>
“你在想什么呀!”清歌驚叫起來?!八麄兡切┤烁揪筒幌矚g你,不但不喜歡,而且還非常恨你。他們認為是你害的他們不能繼續(xù)看表演,你要是出去他們還不得把你生吞活剝了?別傻了!”
“我害的他們不能繼續(xù)看珈樂唱歌……因為我就是珈樂……他們不能失去珈樂,他們不能沒有我……”三三仿佛中了咒一般,嘴里念叨著,又開始往門口走去。
“哎,你這是干什么——喂!”清歌匆忙起身,死死地拉住她。
“快給我站??!你不要命啦?”
乃琳也站了起來:“三三,我看你狀態(tài)有點不太好,可能是昨晚睡得太少了,要不還是回去躺躺吧?!?/p>
兩人推推搡搡,把三三扶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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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開始有不少拿著照相機或者記事本的人出現(xiàn)在聚集的人群外圍,看起來應(yīng)該是記者。
“您好,我們是《環(huán)滬時報》的記者,請問您愿意接受我們一個簡短的采訪嗎?主要是關(guān)于今天在這發(fā)生的事情?!彼麄兤渲械囊粏T逮住人群中的一個。
“請問你們是為什么目的而聚集在這里的呢?”
“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之前《太陽報》那篇報道,我們看了都覺得很憤怒——既震驚又憤怒,想不到大家都熱愛的這樣一位明星,背地里居然是這么個樣子。雖然我們喜歡的從來都是舞臺上的那個珈樂,而不是現(xiàn)實中的什么人。但這事一出,珈樂的形象就被她給毀了,再去看表演、聽到她的聲音,只會想起那些丑陋的現(xiàn)實,這也是我們對三姐格外憤怒的原因。”
“明白。那現(xiàn)在珈樂中止演出了,這件事似乎也應(yīng)該告一段落了,為什么我看在場各位的情緒反而好像更激烈了呢?”
“我不知道別人怎么想的,但就我自己來說,雖然之前出了那么大的風(fēng)波,但如果能聽到她在臺上唱歌,我還是會去聽的。娛樂嘛,不就是圖一樂嘛,可以暫時拋開現(xiàn)實中的各種雜務(wù)。況且剛剛也說了,我喜歡的是珈樂,又不是三姐。三姐有這么多黑料,沒關(guān)系,珈樂沒有就行,只要不特地去想背后那個人就行了。但是,誰知道,她搞出了這么大的風(fēng)波之后,不但沒有出來負責(zé),而且一個字都沒說過就輕飄飄地跑了。沒有劇院這個平臺,沒有觀眾的支持,她什么也不是,可她居然跑了,跑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我們再也見不到她了!珈樂死了!這個不要臉的臭標志殺死了珈樂!”
“好的好的,明白了,別太激動了。您來之前有和別人共同商量過嗎,還是自己自發(fā)過來的?”
“昨天下午,本來和幾個朋友打算去看表演,到劇院門口看到那個公告以后,感覺好像天都要塌了一樣。當(dāng)時跟朋友聊了一下,一開始大家感覺都差不多,到后面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人還沒出來道歉呢,怎么就跑路了?晚上回去以后,接到老趙的電話——他一向有點關(guān)系的,”——指了指旁邊的人——“說,有不少觀眾意見都很大,想找她要個說法,最后就定下了今天來這里。我大概早上八點到的,這邊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
“嗯,明白了。那您想要借此達到什么目的呢?”
“這個嘛……我其實沒有仔細想過,只是看大家都說要來,我也跟著來了。我看他們喊了這么久——差不多兩小時吧——對面連個影子都見不著,感覺這樣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當(dāng)然如果他們能出來回應(yīng)一下,那當(dāng)然最好了,但是我感覺很難?!?/p>
“嗯,好的,非常感謝您這次接受我們的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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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午,人群才逐漸散去了。清歌走到門前,看著院子里一片狼藉的雜物,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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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敵方的滲透破壞日益嚴重,很多同志都失聯(lián)了。據(jù)我們線人的說法,有不少同志已經(jīng)不幸犧牲,還有一些仍然杳無音訊,很可能也已經(jīng)被捕了?!?/p>
劉組長神色嚴峻?!八赃@次把各位同志叫過來,主要是關(guān)于撤退的問題。我們在上海這邊減員嚴重,剩余人手已經(jīng)無法正常運作了,再待下去也是白送。我和上面聯(lián)系過了,他們也贊同我的看法,說是會盡快安排撤退到后方。不過這事不歸我管——畢竟我現(xiàn)在也自身難?!綍r候會有同志單獨聯(lián)系你們。應(yīng)該是在這個月之內(nèi)。”
“有個問題,劉組長?!崩鐾颈硎井愖h?!跋裎覀冞@樣,已經(jīng)在上海這邊工作了這么久,有自己的生活,如果就這樣匆忙撤出,一定會引起敵方的懷疑。這些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我們的親友——和我們關(guān)系接近的人,他們想必會受到滋擾,那誰又來保證他們的安全?”
“沒辦法呀,畢竟我們資源有限,這個實在是力所不能及了?!眲⒔M長把一直戴著的帽子摘了下來?!案蛇@行的都是朝不保夕的,有一點猶疑都可能是致命的。有些人和事,只能狠下心來割舍掉了?!?/p>
“就這樣吧,”他看著站在周圍的同志們,上次見面時還有十幾個人,現(xiàn)在只剩屈指可數(shù)的三四個了。
“這也應(yīng)該是我最后一次在這和各位見面了。組織感謝大家這么多年以來的貢獻。相信終有一天我們能夠在一個新的世界中,在陽光下再會?!?/p>
昆侖剛要隨其他人一起離開,卻被叫住了。
“昆侖同志,你剛剛提出留在上海的親友怎么辦的問題——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這方面的顧慮?組織可能會希望了解一下?!?/p>
“哦,沒什么的,”昆侖故意表現(xiàn)得不在意?!爸皇恰幸恍┎坏貌槐Wo的人呢?!?/p>
“感謝組織的關(guān)照?!彼a充。
劉組長眉頭一皺:“恕我冒昧……是有孩子了嗎?”
昆侖被逗笑了:“那倒不是,只是合住的朋友而已。”
劉組長若有所思地點頭。“可以理解的,畢竟人也不是石頭,不可能那么鐵石心腸,何況還是和自己一同生活的人。”
“唉,昆侖同志,你父親是我們的老前輩,一位真正的革命烈士,但我們卻拿不出多余的資源來幫助你。實在相當(dāng)慚愧。”
他話鋒一轉(zhuǎn):“但是我還是得勸你一句,不要過度為一些兒女情長所困,以致蒙蔽了雙眼——不是在批評你,我知道你一向是非常清醒,非常理智的人。但是有的時候,該狠心的還是得狠下心去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我們是干這行的呢?”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啊,”他感嘆。
昆侖笑了:“劉組長,還有什么別的要交代嗎?”
“就這樣吧,多保重了。”
“謝謝,你也是?!?/span>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