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下 妹妹五河 第5章 琴里會(huì)議

子龍醒來時(shí)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間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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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看起來像是普通居室的房間。房間足夠?qū)挻?,卻也稍顯空曠,周圍除了熱水壺和床頭柜,就只有一尊歪歪斜斜沒靠緊墻壁的衣櫥。讓他意識(shí)到這里是病房的,不僅是倉(cāng)促布置的家具與自己受傷的記憶——還有一名趴在床邊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紅發(fā)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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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長(zhǎng)的雙馬尾胡亂鋪在床上,了無生氣的黑發(fā)帶像落葉一樣蔫著。從臉頰的輪廓便能輕易看出,少女正是貴為〈佛拉克西納斯〉司令的火之精靈——五河琴里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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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不想吵醒琴里,只是忍不住嘆了口氣。不料一口氣還沒嘆完,琴里便像觸電一樣瞬間抬起頭來,橡實(shí)般圓滾滾的眼珠直直向他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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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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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避無可避,子龍只好苦笑著輕喚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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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的雙眸瞬間冒出斗大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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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對(duì)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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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囁嚅著,仿佛綁錯(cuò)了發(fā)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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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不禁戲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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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道歉。你道什么歉?我還要謝你不殺之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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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對(duì)方這樣說話,琴里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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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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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亂地擦著眼眶,拼命想要壓抑住喉嚨,聲音卻怎么也止不住。愧疚、懊悔以及不可名狀的對(duì)自身的恐懼感,像鉗子一樣夾著她的心口,扼得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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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jiān)缫褯]了刺激她的心思。自己丟了一條左臂,要說完全沒有不滿是不可能的,但也僅此而已了,剛才那句話其實(shí)近似于調(diào)侃,讓她難堪一下便可,想不到引起這么大的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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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都沒哭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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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搖頭苦笑,伸出僅剩的右手拍了拍琴里的小腦袋。琴里使勁咬著嘴唇,過了一會(huì)才總算止住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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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吧?我是說,除了表面的傷口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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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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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琴里布滿血絲的雙眼,子龍知道她一定在這里守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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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了。我沒感覺到有多疼,只是有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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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說著便想坐起身來,卻突然感到一陣無力,上半身嘭的一聲砸在床上。琴里被嚇了一跳,連眼淚都停住了,趕緊撲過來察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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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這就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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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安慰地朝她笑笑,沒有要她攙扶,自己用右手支撐著坐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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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輕右重的感覺讓人很不習(xí)慣。子龍把背部靠在床頭,然后看向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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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有很多想問我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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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垂下眼簾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腦海里的問題堆積如山,但真到了說的時(shí)候,她還沒想好首先該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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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緩解緊張,琴里從口袋里摸出一支加倍佳,卻沒有急著扔進(jìn)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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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吃嗎?只有這一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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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一支都沒有,所以你別等我了,自己吃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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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樣的玩笑話,琴里終于逐漸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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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有點(diǎn)感謝加倍佳的心情,琴里總算找回了些做司令官的感覺,隨后開始發(f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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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你做出那種舉動(dòng)……是事先就計(jì)算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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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凝視著子龍那條空蕩蕩的袖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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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是,一半一半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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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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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皺起眉頭疑惑了一會(huì),不過很快便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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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解釋一下你那時(shí)候使用的能力,可以嗎?之前從沒見過你還有那種類型的能力,簡(jiǎn)直是……嗯,讓我有種『這是你本人嗎?』的感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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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選著盡可能婉轉(zhuǎn)的語(yǔ)句,小心而又期盼地注視著對(du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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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的沒錯(cuò),那的確不是我的天使原有的力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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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琴里意外的是,子龍竟然直接坦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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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再瞞著你們。我的治療能力,還有與『食時(shí)之城』對(duì)抗的領(lǐng)域性技能,都不是〈靈圣金剛〉原有的——而是來自另外一種體系的能力。不過我用這些技能的時(shí)候,所消耗的靈力還是一樣的,相當(dāng)于同一個(gè)能量源有不同的釋放形式。這樣說能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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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可不可以這樣說,你實(shí)際上持有兩種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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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應(yīng)該不能算是天使,因?yàn)殪`力都是儲(chǔ)存在〈靈圣金剛〉里面的。準(zhǔn)確的說,那更接近于一種功法,本身并沒有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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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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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就像佛經(jīng)一樣啊?我記得《西游記》里有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大概就是這種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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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不過我的這種叫做〈金剛經(jī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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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經(jīng)……等等,那不是佛教最高級(jí)的一部經(jīng)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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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琴里吃驚的模樣,子龍笑了笑,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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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你知道了嗎,〈拉塔托斯克〉為什么非要派我來跟你搭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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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恰好觸動(dòng)了琴里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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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gè)隱藏多時(shí)的猜測(cè)在她心中迅速明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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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說……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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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早有察覺了啊。沒錯(cuò),我的〈金剛經(jīng)〉可以抑制你的破壞沖動(dòng)。平時(shí)待在我附近的時(shí)候,你的感覺會(huì)比較輕松,容易平靜下來,也是同樣的道理。不然你以為你當(dāng)時(shí)為什么突然就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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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子龍想攤一攤手,可是已經(jīng)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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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到這里就是為了這一天……所以我不會(huì)怪你。天意如此,非你之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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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突然被激出了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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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會(huì)收回道歉的!不過……總之,謝謝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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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狠地咬著嘴唇,最終還是吐出一聲柔軟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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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微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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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急著道謝,等我再給你處理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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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之精靈閉上眼睛,莊嚴(yán)地豎起了僅剩的手掌。琴里也馬上端正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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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再次飄蕩而出,一片淡淡的金色在空氣中彌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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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比電波所濾過的,更令人心神安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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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幾分鐘,琴里才再次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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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吟誦的子龍已經(jīng)放下了右手,臉色竟然蒼白了不少。她看在眼里,心頭不禁劇震,卻不敢直接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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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感覺好了一些……你沒有勉強(qiáng)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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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不過以前都沒這么吃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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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破天荒地沒有說像是逞強(qiáng)的話。琴里趕緊給他端了杯溫水,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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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在勉強(qiáng)自己?jiǎn)幔∥視簳r(shí)還沒事,不用太過擔(dān)心。該被擔(dān)心的人是你……我就直接說了,為你的安全考慮,我們希望你能盡快接受封印。就看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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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還是不可避免地到來了。子龍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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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封印我的人就是真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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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cuò)喲,她的身體檢測(cè)出與士道相似的靈力儲(chǔ)存性!而且容量不多不少,恰好能儲(chǔ)存你的全部靈力!我一開始都不敢相信有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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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激動(dòng)地抓住床單,玫紅的雙眸閃閃發(f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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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就是命運(yùn)??!你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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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知道了,你冷靜一點(diǎn)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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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好不容易才熬過了琴里的興奮勁??磥砼陌素孕墓欢己軆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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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子龍已經(jīng)猜到自己在哪里,真那又身處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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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然和你一樣被關(guān)在這里,不封印肯定是不行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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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苦笑著掃了一眼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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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佛拉克西納斯〉用于收容未封印精靈的安全屋。他曾以特派員的身份觀摩過這里,對(duì)這間臥室的形狀大小有些印象,而已解除封印的琴里除了這個(gè)唯一的隔離區(qū),也不可能呆在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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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自己為什么也要被安置在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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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隱隱有了推測(cè),不過并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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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見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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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duì)琴里的追問,子龍既不點(diǎn)頭也不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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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那不能盡快來見我的話,請(qǐng)你代我轉(zhuǎn)告她——她可以隨意選擇自己覺得合適的時(shí)機(jī)完成封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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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完又復(fù)述了一遍,然后忍不住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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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huì)讓令音親口轉(zhuǎn)告的……你自己呢,沒有什么要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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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們這些人都別做傻事,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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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琴里漲紅的臉頰,子龍笑著搖了搖頭,算是答完了這個(g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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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現(xiàn)在該你說了。你今天來這里不會(huì)只是為了問我問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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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能察覺到她內(nèi)心深處的恐慌,于是開口鼓勵(l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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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你信得過我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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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不過的話,我也不會(huì)坐在這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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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打斷了子龍的話,也收起了自己心中的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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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五年前的事情,我在一場(chǎng)火災(zāi)中變成了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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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緩講述起了那段模糊不清、卻又無比重要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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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醫(yī)務(wù)室里接受檢查的時(shí)候,五河士道做了一個(gè)奇異的夢(m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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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自己出門給妹妹琴里買生日禮物,回來時(shí)卻發(fā)現(xiàn)自家所在的街道被燒成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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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親都在外工作,留下琴里一人看家。這個(gè)愛哭鬼一定害怕得連逃跑都不敢,正躲在哪里獨(dú)自哭泣——所以身為哥哥的士道必須馬上趕到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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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的是,當(dāng)士道跑到廢墟中央時(shí),琴里就癱倒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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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打扮卻出人意料。身上是具有修長(zhǎng)衣袖與下擺的和服,頭部長(zhǎng)著一對(duì)角,角上還綁著白色緞帶。身體周圍充斥著隨風(fēng)搖曳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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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如此,士道仍然奮力接近琴里,卻瞬間被她身邊的火焰擊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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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傷的劇痛從身體各處襲來,意識(shí)卻在漸漸遠(yuǎn)去,以至于士道連出聲安慰琴里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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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shí),出現(xiàn)在兄妹兩人面前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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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mèng)境就到此為止,士道則被一股爆炸般的頭痛拉回現(xiàn)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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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gè)身體都沒有任何外傷,看來剛才的確只是在做夢(mèng)。然而悶痛仍然一陣陣地從頭腦深處涌出,令士道呻吟了許久才緩過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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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香正趴在床邊流著口水,一副誰(shuí)來叫都不會(huì)醒的架勢(shì)。士道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忽然看見有人走進(jìn)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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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啊啊,你醒了嗎,小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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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士道君!什么嘛,你看起來很有精神呀!害我白白擔(dān)心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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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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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與令音、四糸乃和「四糸奈」分別打過招呼,然后把視線移回到令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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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令音,我為什么會(huì)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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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昨天和時(shí)崎狂三交戰(zhàn)之后,我們便將突然昏迷的你送到這里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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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據(jù)令音所說是在昨天——的血戰(zhàn)再次浮現(xiàn)在士道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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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回憶琴里的那副身姿就會(huì)讓他頭疼不已,但還有更多需要在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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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對(duì)了……!之……之后發(fā)生什么事了?十香只是在睡覺而已吧?她平安無事吧?還有琴里呢?那家伙……突然變成那樣……話說回來,她的樣子到底是……!還有子龍!他傷得那么重,沒有危險(xiǎn)吧?還有折紙……」
「……冷靜一點(diǎn),小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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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那怎么樣了?子龍的治療有效果吧?還有狂三,那家伙還活著吧?學(xué)校的大家也——」
士道突然說不出話來。準(zhǔn)確的說,是被迫停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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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榱钜舯ё◇@慌失措的士道的頭部,然后將他緊緊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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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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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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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聲哄勸的同時(shí),令音溫柔地?fù)崦康赖念^。而士道已經(jīng)被包裹頭部的溫暖觸感奪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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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呀……好……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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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糸乃面紅耳赤地捂著臉頰,從指縫間偷看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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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秒之后,士道拍著令音的手臂以示投降,后者這才放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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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下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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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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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來介紹一下情況吧。大家都平安無事。據(jù)我所知,并沒有人因此喪命,只是附近的醫(yī)院都處于大爆滿狀態(tài)。鳶一折紙被AST接走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自衛(wèi)隊(duì)附屬醫(yī)院??袢低党脕y逃跑了。真那在原來的病房接受治療。十香的狀態(tài)則是如你所見,明明自己也受傷了,卻還是執(zhí)意要照顧你,不過應(yīng)該只是累得睡著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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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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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令音的話,士道咬緊牙齒,握起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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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士道根本沒有解決任何事情。說是要拯救狂三,要拯救真那,最后卻一事無成。不僅讓狂三、子龍身負(fù)重傷,還將折紙、十香以及全校師生都牽扯進(jìn)來,而最后依舊沒有封印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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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糟糕的是,狂三和子龍都遭受了天使被重創(chuàng)的傷害。狂三或許能憑「四之彈」恢復(fù),但是子龍呢?他顯然救了狂三一命,為什么狂三不對(duì)他用「四之彈」……難道說,他的傷連時(shí)間之力都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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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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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懊悔地痛罵自己,用力捶打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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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經(jīng)盡力了。不需要太苛責(zé)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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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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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誰(shuí)都無法預(yù)料到狂三居然隱藏著那樣的能力。我們應(yīng)該慶幸沒有任何人因此而喪命。事情并不會(huì)就此落幕。如果你還想拯救狂三,就應(yīng)該將力氣留下來甩她一個(gè)耳光,再狠狠斥責(zé)她一頓才對(du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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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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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低頭喃喃著,忽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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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令音介紹的情況里,并沒有提到兩位關(guān)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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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音!琴里呢?還有子龍,他們兩個(g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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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一邊撐起身子一邊急切地問道。令音一副「早就知道你要問這個(gè)」的樣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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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十香安放在床上之后,士道和四糸乃隨令音走出病房。一路上小四緊緊攙扶著士道,仿佛生怕他走不動(dòng)路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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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音并未前往艦橋,而是帶著兩人轉(zhuǎn)往另一個(gè)方向。七拐八拐地走了半晌,她在一扇堪比銀行金庫(kù)的厚重大門前停下腳步,接著進(jìn)入識(shí)別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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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官,村雨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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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緩緩打開,士道跟著令音進(jìn)入,隨即被里面的場(chǎng)景驚得雙眼發(fā)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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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gè)被玻璃墻分割成涇渭分明的兩段的空間。士道一行人所在的前半段就像科學(xué)狂人的實(shí)驗(yàn)室,密密麻麻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儀器、管子和電線。后半段則是一套普通風(fēng)格的公寓,只有左右兩個(gè)房間,房間里的景象透過玻璃墻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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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jiǎn)直就像是用于囚禁野獸、而野獸自身卻意識(shí)不到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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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門的左邊房間里坐著身穿常服的琴里,而右邊的病床上躺著面色蒼白的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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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是熟悉的模樣,子龍看起來也沒有生命危險(xiǎn)??吹竭@一幕的士道終于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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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聲音傳不到那邊。小士,接下來你得一個(gè)人過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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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音如此提醒道,然后帶著四糸乃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再次啟動(dòng)了驗(yàn)證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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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墻上的小門緩緩打開了。士道做了個(gè)深呼吸,邁步走進(jìn)琴里所在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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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不是士道嗎。你醒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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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停下喝茶的動(dòng)作,抬頭望向突然闖入的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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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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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不知為何感到有點(diǎn)難為情,只能拘謹(jǐn)?shù)嘏e起手來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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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無言地對(duì)視了一會(huì),最后琴里先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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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一直站在那邊,坐下來吧?不過如果你想當(dāng)個(gè)稻草人的話,我還是會(huì)為你加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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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嗯,說得也是吶?!?/p>
士道小心翼翼地坐在琴里對(duì)面的位置上。在這里能看到那扇原本透明的玻璃墻,此時(shí)卻變成了不透明的普通白色墻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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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張桌子,士道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了。盡管有堆積如山的問題,但是到了當(dāng)事人面前,他卻不知該從何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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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倒是毫無緊張之色,平靜地用一支小棒攪拌著奶茶——最后把小棒的另一端放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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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連那個(gè)也是加倍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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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啦,你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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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意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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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好不容易憋出來的氣勢(shì)被琴里一句話就撲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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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原本緊繃的情緒就這樣放松了不少。抱持著有點(diǎn)感謝加倍佳的心情,士道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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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你到底是誰(shu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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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士道可愛的妹妹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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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瞇起眼睛,俏皮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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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哪有夸自己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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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可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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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不否認(rèn)這一點(diǎ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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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妹妹像往常一樣對(duì)自己撒嬌,士道不禁露出寵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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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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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你是精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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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發(fā)問,仿佛害怕自己馬上就會(huì)后悔問出這個(g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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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如果我說不是的話,你會(huì)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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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聳了聳肩,如此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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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毫不猶豫地點(diǎn)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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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huì)。如果你說不是,我也會(huì)相信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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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認(rèn)真的嗎?舍棄親眼目睹的事實(shí)而去相信別人的片面之詞,這可不是明智之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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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相信可愛的妹妹所說的話,就算可以成為明智之人,也會(huì)喪失當(dāng)哥哥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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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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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將杯子放到托盤上面,一言不發(fā)地看向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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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數(shù)秒之后,她才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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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類唷。至少我是這么認(rèn)為的。不過事實(shí)似乎并非如此呢,因?yàn)閺挠^測(cè)裝置的顯示值來看,我已經(jīng)被判定為精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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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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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一時(shí)無法理解琴里的話。放在平常,琴里一定會(huì)說些尖酸刻薄的話來調(diào)侃他,不過她這次卻沒心思調(diào)侃,而是繼續(xù)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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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出生于五河家的人類。這點(diǎn)是毋庸置疑的。不過,就在五年前——我變成了精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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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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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驚訝得張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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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是來自被稱作「鄰界」的異空間的特殊災(zāi)害指定生命體——之前琴里和令音就是這么說的。當(dāng)然子龍是個(gè)例外,所以再出現(xiàn)生活在人類社會(huì)里的精靈,也不會(huì)讓士道感到奇怪。但子龍從一開始就是精靈了,那么琴里這話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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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呀?人類與精靈應(yīng)該是不同種族的生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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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主流觀點(diǎn)和你說的一樣,不過至今也沒有充分的證據(jù)呀。正確來說,我應(yīng)該是『擁有精靈之力的人類』,這種說法應(yīng)該更為恰當(dān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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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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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帶著懷疑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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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說的話并沒有可以反駁的地方,所謂的「不同種族」又該如何界定呢?精靈與人類之間的差異是否大到那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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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香、子龍、四糸乃、狂三、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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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五位士道所認(rèn)識(shí)的精靈來看,答案更趨向于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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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就琴里而言,士道或許擁有一件足以支持她的鐵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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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變成了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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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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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好像……知道……這件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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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句話,琴里頓時(shí)投來認(rèn)真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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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士道應(yīng)該完全不記得五年前發(fā)生火災(zāi)的事情——還有我變成精靈的事情才對(duì)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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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就算你這么說,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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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huì)笑你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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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不悅地抱起手臂,用眼神繼續(xù)催促著士道。后者一邊搔著臉頰一邊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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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剛剛……我做了個(gè)夢(m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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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mèng)?什么夢(mè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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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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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簡(jiǎn)單地把夢(mèng)境描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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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后,琴里微微羞紅了臉頰,把頭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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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雖然我想對(duì)一邊哭泣一邊不斷呼喚哥哥這點(diǎn)提出異議……不過大致上還算與我的記憶相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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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托腮做思考狀,突然豎起了手里的加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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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因?yàn)槲覐氖康滥抢锶』仂`力,所以記憶經(jīng)由線路流入你的腦海中?亦或是這個(gè)舉動(dòng)本身喚醒了士道的記憶?嗯……不管原因是哪一個(gè),都讓我相當(dāng)感興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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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顧自地頻頻點(diǎn)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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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陷入自己的世界啦。比起這件事情,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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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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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五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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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duì)士道的追問,琴里卻一臉茫然地?fù)u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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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情……我?guī)缀醪挥浀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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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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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雖然隱隱約約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詳細(xì)的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我只記得『自己變成了精靈』這個(gè)事實(shí),不過我始終想不起來原因?yàn)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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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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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想被忘記妹妹變成精靈的哥哥這么說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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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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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頓時(shí)無言以對(duì)。不過琴里并未追加嘲諷,而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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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哎,你說得也對(duì)啦。普通人應(yīng)該不會(huì)忘記這么重要的事情。士道的話倒是另當(dāng)別論,但是我怎么可能會(huì)忘記顛覆自身存在的關(guān)鍵事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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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什么叫『另當(dāng)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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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待在一起的兩個(gè)人同時(shí)失去了記憶——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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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無視了士道的抗議,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嚴(yán)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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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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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來說,或許是有人消除了我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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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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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gè)令人反感的猜測(cè),士道不禁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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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除記憶并不是不可能的,用顯現(xiàn)裝置就能做到;也有可能,這個(gè)「有人」是一名實(shí)力高深莫測(cè)的精靈。那么做這種事情的是誰(shuí)?出于什么目的?好意還是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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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百思不得其解的士道,琴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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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這只是一種揣測(cè)而已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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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感覺冷汗已經(jīng)浸濕了衣服,因?yàn)榍倮锏倪@種揣測(cè)真實(shí)感太強(qiáng)。不過要求證的話只能從長(zhǎng)計(jì)議,于是他換到下一個(g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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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在那之后你就回歸正常生活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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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不記得了嗎?當(dāng)然是因?yàn)槭康婪庥×宋业牧α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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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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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發(fā)出錯(cuò)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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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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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cuò)。昨天我不是說過嗎?要你『暫時(shí)還給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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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昨天與靈裝琴里相見的經(jīng)歷,士道的頭痛再次從腦海深處噴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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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那段記憶不僅是莫名遺失了——似乎還被加上了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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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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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琴里的聲音,士道移開扶額的手?jǐn)[了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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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你繼續(xù)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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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士道封印力量之后,〈拉塔托斯克〉就發(fā)現(xiàn)我了。接下來我就得知了精靈的存在,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發(fā)生在這個(gè)世界背后的事情——所以我決定要拯救精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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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士道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僅僅十四歲的琴里會(huì)成為〈拉塔托斯克〉的高級(jí)干部。那個(gè)司令官的位置,實(shí)際上是給火之精靈的;而士道的再生能力也正來源于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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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不過話說回來,你似乎相當(dāng)習(xí)慣戰(zhàn)斗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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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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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露出有點(diǎn)復(fù)雜的笑容,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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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椤蛱焓俏疫@五年來第一次使用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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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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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是士道可愛的妹妹喲。在戰(zhàn)斗的事情上,我遠(yuǎn)遠(yuǎn)不像子龍和十香那樣老練,畢竟我沒有遭遇過圍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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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吐了吐小舌頭,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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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雖然接受過使用模擬裝置的訓(xùn)練,但在這場(chǎng)戰(zhàn)斗之前是完全沒有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可言的……不過呢,化身為精靈以后,身體就像是熟知戰(zhàn)斗方式般地動(dòng)了起來,真是嚇了我一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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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么,將空間震相互抵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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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其實(shí)是孤注一擲啦。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子龍毀掉狂三和天宮市吧?幸好令音的計(jì)算沒錯(cuò),恰好把狂三的空間震抵消了,不過我可不想再來一遍呀。再說了,如果是子龍那種規(guī)模的空間震的話,那我也只有逃跑的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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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聽得冷汗直流,下意識(shí)地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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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一招就把他打成了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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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若無其事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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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過了半晌,她才滿面愁容地輕啟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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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盡管這么說可能也于事無補(bǔ),但是……如果有后悔藥的話,無論多貴我都會(huì)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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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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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站過來一下,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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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一時(shí)摸不著頭腦,但為了避免刺激到琴里還是乖乖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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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間,琴里往士道的腹部用力揍了一拳。士道的身體彎成了大蝦米,痛苦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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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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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說過吧?我有對(duì)你說過『趕快逃跑』、『再過一會(huì)你會(huì)輕易就丟掉性命』這些話吧?到頭來你卻突然跑到我面前!居然敢跑到〈灼爛殲鬼〉的前面……!還好有人拼著性命把你推開,否則就算我恢復(fù)意識(shí)也來不及了,你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是焦炭了唷……!而且還讓狂三趁機(jī)逃跑了!喂,你有在聽我講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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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有在聽……我有在聽,所以別再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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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勉強(qiáng)從地上爬起來回到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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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對(duì)于不聽話的狗,就只能親手調(diào)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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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余怒未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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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原本想要回嘴,卻將話收了回去。因?yàn)樗l(fā)現(xiàn)了一件更令人在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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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你剛剛有說『恢復(fù)意識(shí)』這句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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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的印象非常深刻,那個(gè)殘暴的精靈形態(tài)的琴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原來的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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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的眉毛狠狠抽動(dòng)了一下。沉默幾秒鐘后,她像是死心般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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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shí)說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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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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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從士道身上取回精靈力量之后的那一整天……我時(shí)常會(huì)忍不住想要破壞東西,甚至想要?dú)⑷恕眢w完全不聽使喚?,F(xiàn)在暫時(shí)算是控制住了……不過,那個(gè)時(shí)候的我的確打算殺死狂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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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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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shí)是因?yàn)樽育埻蝗患ぐl(fā)出了那種凈化能力,所以我才能恢復(fù)正常。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我倒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感激你……要不是你突然犯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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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自嘲地苦笑著,緩緩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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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已經(jīng)顧不上回應(yīng),太多重大的情報(bào)正亂哄哄地沖撞著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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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替妹妹道歉,士道又多了一件要感謝子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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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害怕。因?yàn)槲彝耆恢雷约簳?huì)做出什么事情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雖然沒有留下記憶,但是在五年前,我可能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說不定。也就是說,在沒有留下記憶的那段過去里,暗藏著殺死某人的可能性。如果真是那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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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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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要趕跑恐懼般地,琴里搖了搖頭,不打算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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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忘了吧。真不像是我會(huì)說出口的話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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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但是……你的精靈力量會(huì)繼續(xù)停留在你身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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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cuò),否則我就不會(huì)被囚禁在這個(gè)戒備森嚴(yán)的隔離區(q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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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抬頭環(huán)顧房間。雖然從里面看起來是間舒適的居室,但是看過外側(cè)的士道完全不覺得這里有舒適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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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十香的力量在逆流之后,不是會(huì)自動(dòng)回到我身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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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槟媪鞯绞闵砩系撵`力的量不大,所以只要她的精神狀態(tài)穩(wěn)定下來,那點(diǎn)靈力就會(huì)經(jīng)由線路自然而然地回到士道身上。但是我的情況與她不一樣——我從士道的身上取回了近乎百分之百的力量吶。這樣是無法自動(dòng)恢復(f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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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么,該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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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努力想要擠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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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覺得他這副模樣相當(dāng)滑稽。琴里一邊苦笑一邊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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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唯一的方法只有再次封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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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再次封印……?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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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用說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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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說完這句話之后,將加倍佳從嘴里抽出來,然后迅速指向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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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讓我迷戀上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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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的大腦頓時(sh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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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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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十香與四糸乃的情況相同唷。能封印精靈力量的,只有那個(gè)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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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也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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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士道的心中當(dāng)即就有答案了。封印精靈的方法只有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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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對(duì)待十香和四糸乃的時(shí)候都是這樣。與精靈約會(huì),提升好感度,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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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琴里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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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連自己都覺得這么想很失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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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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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又想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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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子龍現(xiàn)在和你一樣被關(guān)在這里,所以他應(yīng)該也需要被封印吧?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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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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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吶,士道……!明明正在討論我的事情,你卻在從那種角度想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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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抑皇请S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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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如夢(mèng)初醒地拼命解釋,然而琴里已經(jīng)像點(diǎn)燃的爆竹一樣不停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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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哪!士道!好惡心!真想不到你居然是用那么惡心的眼光看著子龍的!不行,我得提醒我的特派員,必須離你遠(yuǎn)點(diǎn)!還有真那!還有十香和四糸乃!你就以變態(tài)的身份孤苦終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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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邊轉(zhuǎn)圈邊跺腳,不顧一切地大呼小叫起來。士道慌忙試圖捂住琴里的嘴,結(jié)果被一拳放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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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zhǔn)靠近我!變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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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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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再次像蝦米一樣痛苦掙扎起來。這回比上回還要痛苦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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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明明說過自己是例外的——所以為什么要多此一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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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說了……只是問問而已……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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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冷不丁顫抖了一下,因?yàn)榍倮锿蝗恢刂氐刈谝巫由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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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臂碰到了桌上的茶杯。裝滿奶茶的陶制器皿掉在地上,瞬間發(fā)出碎裂的響聲,一大灘奶茶就這樣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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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琴里?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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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很快回過神來。剛才的琴里顯然不是因?yàn)樯鷼獠抛龀瞿切﹦?dòng)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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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垂下雙眼大口呼吸,同時(shí)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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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事……別在意?!?/p>
沒有給士道追問的機(jī)會(huì),她挪開視線繼續(xù)說道:
「子龍的封印者是真那,真那也只能封印他這唯一一位精靈……所以以后不要再問這種蠢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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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那?!想不到啊,居然會(huì)是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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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yàn)樗湍闶怯H兄妹吧。好了,我有點(diǎn)累了,今天就到這里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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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琴里突然發(fā)出的逐客令,士道不禁有些發(fā)愣,但還想再爭(zhēng)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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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能進(jìn)去看看子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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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是〈佛拉克西納斯〉的司令官,有權(quán)決定我的艦員的會(huì)客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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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以不容分說的架勢(shì)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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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jiān)诰幹粕虾孟癫⒉浑`屬于你吧……士道如此腹誹著,卻不敢作聲。自家妹妹大人的情況并不太妙,這時(shí)最好不要違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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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shí),房門那邊又傳來另一道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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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士。抱歉,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請(qǐng)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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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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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和琴里都需要休息。好了,快一點(diǎn)出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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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令音的說話聲,琴里也輕輕點(diǎn)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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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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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話都說到這個(gè)地步,也只能乖乖照辦了。士道老老實(shí)實(shí)地穿過房門,在四糸乃的陪伴下離開。走之前他偶然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原本透明的玻璃墻被不透明的白色完全掩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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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監(jiān)控中的士道走遠(yuǎn),琴里一下子撇開屏幕,急忙朝著令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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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情況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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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兩天的時(shí)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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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兩天?。磕阏f的是子龍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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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人都只剩下最后兩天了,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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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令音陰郁的話語(yǔ),琴里跌坐在椅子上,滿臉的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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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子龍的事情,她讓令音查的是有沒有能讓他恢復(fù)的辦法。至于她自己則是怎樣都好,她有充足的心理準(zhǔn)備,況且只要子龍能使用靈力,她便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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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壞的事態(tài)還是發(f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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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讓你去查怎么治好他嗎?怎么突然變成『只剩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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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快要發(fā)瘋的琴里,令音語(yǔ)氣沉重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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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們的推測(cè)一樣,子龍的天使〈靈圣金剛〉確實(shí)受到了重創(chuàng)。不僅是無法維持靈裝,而是比預(yù)想中更加嚴(yán)重的傷害——他的靈結(jié)晶出現(xiàn)了破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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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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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反復(fù)檢查,的確就是這樣。由于靈結(jié)晶的破損,他的靈力無法繼續(xù)儲(chǔ)存在靈結(jié)晶內(nèi),正在以越來越快的速率流失……當(dāng)靈力完全流失的時(shí)候,靈結(jié)晶就會(huì)因?yàn)闆]有靈力維持而崩壞。按照現(xiàn)在的情況計(jì)算……最多只能再維持兩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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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失神地重復(fù)著令音的話,只覺眼前一片天旋地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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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繼續(xù)聽你自己的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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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無力地?cái)[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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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說了。不超過兩天,你就會(huì)無法承擔(dān)自身靈力對(duì)精神的影響……這還是在子龍盡全力為你壓制的前提下。目前暫時(shí)可以用藥物輔助以代替一部分他的作用,但是如果金之精靈不在了,光靠人類的藥物是無法應(yīng)付精靈的病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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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這么做!給我加大服藥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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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突然大聲吼道,嘶鳴般的聲音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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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再讓他為我們冒險(xiǎn)了,哪怕只剩下最后兩天……讓你轉(zhuǎn)告真那的話帶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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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令音點(diǎn)了點(diǎn)頭,琴里立即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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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馬上見到真那!趕快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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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一點(diǎn),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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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音緊緊拉住琴里的手,不讓她就這樣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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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子龍要我們帶給真那的話嗎?他希望真那選擇她自己覺得合適的時(shí)機(jī),而不是為了救他而勉強(qiáng)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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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哪知道他自己只剩下兩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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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應(yīng)該是知道的。像他那樣可靠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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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頓時(shí)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著令音此時(shí)略顯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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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感覺令音似乎相當(dāng)熟悉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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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琴里面前,這至少是她第二次把子龍叫做「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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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個(gè)人建議,在封印的事情上還是應(yīng)該以當(dāng)事人的意見為重。而且,我們也理應(yīng)信任子龍,他什么時(shí)候讓大家失望過呢?退一步說,就算他的計(jì)算失誤,他也會(huì)爭(zhēng)取只有自己受傷的結(jié)局……就像昨天的戰(zhàn)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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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才正是我所擔(dān)心的??!不止是我,士道他們也不會(huì)接受那種結(jié)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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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要看真那的選擇了。當(dāng)然,還有小士。最好的結(jié)局是你們兩人都在兩天之內(nèi)接受封印,那樣的話他的靈結(jié)晶能自動(dòng)修復(fù),而你也不用再擔(dān)心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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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令音的這番話,琴里終于稍微安心下來,重新坐回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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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香和四糸乃知道這件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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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有告訴她們。不過,精靈能夠察覺到附近其他精靈的靈力變化,尤其是十香,她和子龍是親生姐弟……所以恐怕瞞不過她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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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瞞著士道!還有真那……不,她還是算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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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疲憊地閉上眼睛,開始整理頭腦中一團(tuán)亂麻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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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士道那邊,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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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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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音起身去了子龍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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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分鐘后,當(dāng)令音經(jīng)由琴里的房間準(zhǔn)備離開隔離區(qū)時(shí),琴里已經(jīng)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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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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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音輕柔地將琴里抱到小床上,替她攏好了被子。
?

第二天上午,士道受〈佛拉克西納斯〉艦員們的邀請(qǐng),來到空中艦上參加旨在攻略琴里的作戰(zhàn)會(huì)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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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項(xiàng)邀請(qǐng)是頭天晚上由來到家中的令音傳達(dá)的。雖然士道試圖追問有關(guān)子龍傷情的消息,但令音并未回答,而是向他介紹了琴里目前的危急處境。得知此事的士道一夜未眠,次日一早便匆匆趕到艦上。
?
懸著一條空袖筒的子龍?jiān)诔隹谔幱邮康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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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你會(huì)來這么早,大家都各就各位了?!?/p>
?
子龍率先向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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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老友略帶虛弱的神色,士道不禁心生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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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那個(gè),我替琴里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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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說這個(gè),跟我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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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用右手扶起想要鞠躬的士道,然后帶著他向艦體中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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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二人經(jīng)過真那和四糸乃的宿舍門口,兩位住戶卻都不在那里。士道想起昨晚令音來通知他的時(shí)候十香也恰好不在,剛想開口詢問,便聽子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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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到大姐的宿舍玩去了。她們比你想的還要懂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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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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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那在休息,其他人都在艦橋里?!?/p>
?
子龍如此說著,卻未曾停下腳步。士道只好快步追了上去,趁勢(shì)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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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直沒能來看望你……你真的沒事嗎?我可以自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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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guān)系。我雖然丟了一只手,但也還沒到走不得路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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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如此回答,算是收下了士道的關(guān)心。
?
一分鐘之后,子龍帶著士道走進(jìn)自己的辦公室。窗邊的辦公桌上擺著兩臺(tái)小型終端,子龍招呼士道落座,隨后把其中一臺(tái)交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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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能看到艦橋的實(shí)時(shí)監(jiān)控,還有選擇題的操作界面。今天這個(gè)會(huì)議就跟以往他們指導(dǎo)你的時(shí)候一樣,算是一次攻略琴里的模擬吧。」
?
聽完子龍的介紹,士道大致明白了這次攻略會(huì)議的內(nèi)容。緊接著士道想問為什么不直接去艦橋,但隨即按捺住疑惑,把注意力放到面前的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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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認(rèn)出了令音,后者坐在距離空蕩蕩的艦長(zhǎng)席比較近的位置。其他六名艦員各司其職,無不神情嚴(yán)肅地盯著自己的操作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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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仿佛大幕拉開一般,坐在最前面的金發(fā)男人霍然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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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齊了吧,各位。關(guān)于這起緊急事件,將由我——副司令神無月恭平,代替司令來主持這場(chǎng)會(huì)議。士道君,感謝您能花時(shí)間參與這場(chǎng)會(huì)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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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是當(dāng)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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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龍示意了一下,士道低頭對(duì)著麥克風(fēng)說道。
?
「好的,我們直接切入主題吧。有些人在以前就明白司令的身體狀況了,有些人則是通過這次的事件才初次得知實(shí)情……雖然每個(gè)人的狀況不盡相同,但是希望各位能全力協(xié)助。今天的主要議題是擬定兩天后司令與士道的約會(huì)計(jì)劃。請(qǐng)大家互相介紹各自帶來的情報(bào),讓司令能度過從心底里感到愉悅的一天?!?/p>
?
說完這段話之后,神無月環(huán)視一圈正襟危坐的同僚們——然后吸了一大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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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別太靠近擴(kuò)音器?!?/p>
?
「啊?好的……」
?
突然被子龍?zhí)嵝眩康啦唤獾厣陨园杨^移開。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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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各位!親愛的〈佛拉克西納斯〉精英成員們!這件事情對(duì)于我們敬愛的女神而言非常重要!現(xiàn)在是我們報(bào)答恩情的時(shí)刻!司令!五河琴里司令!正需要我們的幫助!你們有沒有足以承擔(dān)此事的氣概!」
?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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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無月以宏亮的聲音吶喊。接著,坐在圓桌旁的船員們像跟唱似地齊聲大叫。驚人的巨響在墻壁上轟出幾次回音,然后余威不減地敲進(jìn)士道的鼓膜。
?
「什……什么啊?!」
?
士道驚慌失措地叫著,不過神無月當(dāng)然是聽不見的。
?
「你們想被司令夸獎(jiǎng)嗎!」
?
「想!」
?
「你們想看到司令的笑容嗎!」
?
「想!」
?
「你們想讓司令命令自己趴在地上,然后被她用鞋跟猛踢要害部位嗎!」
?
「想……咦?」
?
這一點(diǎn)似乎無法贏得大家的贊同。神無月干咳了一聲,繼續(xù)煽動(dòng)道:
?
「就是現(xiàn)在!我們要表現(xiàn)出自己的愛意!歌頌?zāi)莻€(gè)崇高的名諱吧!」
?
「KO?TO?RI!KO?TO?RI!L?O?V?E?KO?TO?RI!」
?
整個(gè)艦橋陷入完完全全的狂熱。已經(jīng)與投票和討論無關(guān),現(xiàn)場(chǎng)看起來簡(jiǎn)直就像是一場(chǎng)偶像明星的應(yīng)援大會(huì)。
?
「很好!那么開始報(bào)告吧!我們要完成司令的希望、司令的愿望!我們要讓司令害羞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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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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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yīng)了神無月的呼喚后,艦員們開始以驚人的手速翻找準(zhǔn)備好的一切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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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過了半天才消除掉耳朵里的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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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剛那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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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妹妹的人氣呀。你這個(gè)做哥哥的開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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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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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一邊擦著臉頰的汗珠,一邊含糊地回應(yīng)。
?
這時(shí)的艦橋上,第一位積極的艦員已經(jīng)舉起了手。這人一副頭發(fā)斑白的老成模樣,士道大致記得,這就是綽號(hào)〈社長(zhǎng)〉的干本。
?
「副司令!我想發(fā)言!」
?
「很好,允許你發(fā)言!」
?
「是!無論如何,送禮是最基本的方法!在清楚對(duì)方喜好的情況下,與未知的精靈相比,我們反而更能掌握送禮的重點(diǎn)!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司令最喜愛的寶物就是加倍佳呀!如果我們能做出原創(chuàng)口味并且將它獻(xiàn)給司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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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NONO!太膚淺了!你認(rèn)為以我們這種程度的知識(shí),有辦法超越司令對(duì)于加倍佳的愛嗎!請(qǐng)你注意!對(duì)方最為摯愛的事物,便是最難以贈(zèng)送的禮物?。 ?/p>
?
「非……非常抱歉!」
?
「下一個(gè)!」
?
「——是!」
?
配合神無月的號(hào)令,另一名船員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圓眼鏡為其特征,正是〈穿越次元者〉中津川。
?
「根據(jù)司令的國(guó)中同學(xué)?早乙女加奈的情報(bào),司令最近似乎相當(dāng)沉迷于手機(jī)APP的養(yǎng)育小豬游戲——」
?
「等等,你是從哪里獲得這個(gè)情報(bào)的!」
?
士道大叫的聲音穿過電波回蕩在艦橋中。于是中津川臉上浮現(xiàn)一個(gè)大大的微笑,朝著攝像頭豎起手指:
?
「別擔(dān)心!我有付出相當(dāng)高額的封口費(fèi),而且為了不讓〈拉塔托斯克〉的存在曝光,我有認(rèn)真扮演好『想跟小琴里交往的變態(tài)跟蹤狂』這個(gè)角色!」
?
「那是什么角色??!」
?
「哈啊……哈啊……喂、喂,小妹妹,剛剛跟你走在一起的女孩是你的朋友吧……?我……我會(huì)給你零用錢的,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關(guān)于那女孩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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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糟糕啊啊??!話說回來,意思是加奈同學(xué)將朋友的情報(bào)賣給你這個(gè)家伙了嗎!」
?
「她似乎是因?yàn)槟赣H生病,所以急需用錢。苦惱了好久,最后才做出這個(gè)決定?,F(xiàn)在還會(huì)因?yàn)楹蠡诙鴾I灑枕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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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加奈同學(xué)!我不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p>
?
士道抱頭呻吟,而子龍保持著始終如一的笑容。
?
緊接著,第三位艦員——〈迅速進(jìn)入倦怠期〉川越也舉起了手。
?
「副司令,接下來我想發(fā)言。」
?
「很好,我相當(dāng)期待你的意見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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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首先,請(qǐng)看看這個(gè)。這是5月2日當(dāng)天的影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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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后,川越操作手邊的控制臺(tái)。設(shè)置在中央的大屏幕開始播放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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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坐在艦長(zhǎng)席的位置上,看起來像是剛完成了某項(xiàng)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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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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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伸了個(gè)懶腰,然后一邊用手按摩肩膀一邊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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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好累。真想偶爾去洗個(gè)溫泉放松一下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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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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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這段影像,一眾艦員紛紛為之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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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溫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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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萬確,乃司令親口所說。因此,以下是我的提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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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越將熒幕影像切換成復(fù)古風(fēng)格的溫泉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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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您獻(xiàn)上悠閑的一時(shí)片刻。洗滌身心疲勞,在洋溢放松感的氛圍中休養(yǎng)生息——月見原溫泉四天三夜之旅!我相信從地底涌出的天然溫泉一定能療愈司令那疲勞的身體與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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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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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僅如此。這個(gè)溫泉,雖然有時(shí)間限制——但是有混?。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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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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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員們?cè)俅螄W然。川越隨即以驚人的氣勢(shì)迅速高舉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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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司令與士道最后一次一起洗澡的時(shí)間,是五年三個(gè)月零四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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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么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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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盡管大聲驚叫,卻還是被川越完全忽視了。后者以熱情的語(yǔ)調(diào)繼續(xù)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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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平常是不會(huì)意識(shí)到男女有別的兄妹關(guān)系,不過,相隔許久的共同入浴將會(huì)讓士道察覺到妹妹意外的成長(zhǎng);司令也會(huì)對(duì)哥哥的身體產(chǎn)生不可思議的感覺……!不受理性控制的劇烈心跳……在不經(jīng)意的肌膚接觸下,開始意識(shí)到對(duì)方的兩人……!當(dāng)然,我們將會(huì)派出比平時(shí)多出好幾倍的攝影機(jī)來記錄下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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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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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員們劇烈地騷動(dòng)了起來。除令音外的三名女性艦員不知為何聚在一起,興奮地喘著氣,一看就是心懷叵測(c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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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迎接最后的夜晚??鞓返臅r(shí)刻終將翻開新的篇章。這個(gè)時(shí)候,司令將鼓起勇氣說:『……哼,今天可以陪你一起睡唷?!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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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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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員們像開水里掙扎的游魚般扭動(dòng)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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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牽起對(duì)方的手,不知不覺身軀重疊在一起。接下來,嘴唇終于也碰觸在一起!啊??!可喜可賀呀!司令!可喜可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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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越用手搗住雙眼。仔細(xì)一看,他已經(jīng)開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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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只川越。除了令音以外,坐在圓桌旁的所有船員們都感動(dòng)到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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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司令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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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請(qǐng)你一定要讓她幸?!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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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喔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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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多雙熱切濕潤(rùn)的眼睛隔著屏幕的注視下,感到無所適從的士道搔了搔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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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即使你們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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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回答得這么曖昧!你這樣算是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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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cuò)!請(qǐng)你負(fù)起責(zé)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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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員們似乎都以琴里的長(zhǎng)輩自居,可就是沒人提到「士道是琴里的哥哥」這個(gè)基本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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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像是要制止這個(gè)場(chǎng)面般,神無月響亮地拍了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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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真是個(gè)好提議呀!授予你圣琴里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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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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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越夸張地做出作揖的姿勢(shì),然后低下頭來。士道看著眼前這幅景象,轉(zhuǎn)頭朝子龍小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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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圣琴里勛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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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無月那廝用琴里的照片自制的胸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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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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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下,喝杯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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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取下紙杯朝水壺走去。士道下意識(shí)想說「我自己來吧」,結(jié)果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子龍很自然地抬起壺身,倒了一杯穩(wěn)穩(wěn)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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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你知道了嗎,我為什么不直接帶你去艦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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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那還真是謝謝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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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苦笑著拱手。艦橋里的這種氣氛實(shí)在不是一時(shí)半會(huì)能夠適應(yīng)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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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謝。他們搞這種事情的時(shí)候,我都是不大參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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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暫時(shí)關(guān)掉了士道的麥克風(fēng),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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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見,其實(shí)我一般不會(huì)管這艘空中艦上的事情,除了戰(zhàn)斗方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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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指了指自己,子龍如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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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yàn)榫幹撇辉谶@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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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shí)際上〈佛拉克西納斯〉的成員都很信服子龍,這是士道多次見識(shí)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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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yán)格的說也可以這樣解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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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往椅背上一靠,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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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因?yàn)椴粔蜃儜B(tài),而與他們這幫人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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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奈而好笑地?fù)u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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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倒是深以為然地點(diǎn)頭贊同。這么久以來,士道飽受攻略團(tuán)瞎指揮之苦,要不是子龍暗中幫他解圍,現(xiàn)在他與十香和四糸乃的關(guān)系不知道會(huì)變成什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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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士道這次趕時(shí)間來到空中艦上,另一個(gè)目的就是探望子龍和真那,然后再以哥哥的身份與真那聊一聊。昨晚得知真那的封印者身份之后,士道仔細(xì)想了很久,也愿意給兩人做助攻,于是決定親自來為子龍當(dāng)個(gè)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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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本來我昨晚應(yīng)該跟令音一起去找你聊聊的,但是很抱歉,我直到今天早上才醒來。所以借著現(xiàn)在的機(jī)會(huì),我想簡(jiǎn)單地跟你說幾句,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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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又是子龍率先開口。士道連忙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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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guān)系,你不用這么客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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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進(jìn)入正題吧。現(xiàn)在你心里肯定非常緊張,比之前的幾次都要緊張,對(du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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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淡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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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感覺自己沒有否認(rèn)的理由,只得點(diǎn)頭承認(r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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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理解。相處多年的妹妹突然變成了必須攻略的對(duì)象,而且兩天搞不定就要家破人亡,這種事情換誰(shuí)都會(huì)覺得難做。就你而言,你一沒有退縮,二沒有起色心,憑這兩點(diǎn)就當(dāng)?shù)闷鹨宦暫媚凶恿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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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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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苦笑著連連搖頭。子龍的話姑且算是稱贊,但總讓他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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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琴里雖不是親兄妹,實(shí)際上與親兄妹無異。所以這其實(shí)算是你們的家事,按理我是不該多嘴的——不過我還是想以一個(gè)局外人的立場(chǎng),稍微點(diǎn)撥你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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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看了看坐得筆直的士道,悠悠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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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琴里不是你的妹妹,親妹義妹都不是。那你還會(huì)這么緊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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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會(hu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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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就在這里啊。這就是你的顧慮所在。當(dāng)然了,你的顧慮我們都能理解,而且也是確實(shí)值得尊敬的。但是,琴里不僅是你的妹妹——她還是一位精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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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的喉嚨頓時(shí)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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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作為一個(gè)精靈,琴里和十香她們又有什么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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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里的情況很可能不是個(gè)例,今后或許還會(huì)出現(xiàn)。你試想一下,一個(gè)普通人,過著普普通通的日子,突然獲得了過于強(qiáng)大的力量,結(jié)果成為被全世界追殺的目標(biāo)……這種苦難和我們?nèi)齻€(gè)的經(jīng)歷相比,你覺得哪邊更難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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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無法給出一個(gè)確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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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承受著普通人所無法想象的遭遇,連本就以精靈身份示人的精靈都不堪重負(fù)。當(dāng)琴里一邊提心吊膽地接受庇護(hù),一邊不得不對(duì)哥哥隱瞞自己的時(shí)候,那該是一種怎樣痛苦的孤獨(d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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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之前所說,每一位精靈都過得十分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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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你忘掉這層兄妹關(guān)系。我想說的是,如果你能從對(duì)待一位精靈的角度來看待琴里,或許能讓你減輕很多負(fù)擔(d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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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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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站起身來,莊重地朝子龍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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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念著自己險(xiǎn)些忘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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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妹妹在哭泣,身為哥哥就必須趕到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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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不需要我多說了。你去艦橋上坐吧,我先休息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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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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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道昂首挺胸走向艦橋,準(zhǔn)備迎接這一場(chǎng)超高難度的攻略作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