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包廂就在電梯廳斜對角。

　　

　　里頭依然聊得熱火朝天，似乎有兩個資歷老些的同事在起哄，要老許多喝兩杯。

　　

　　隔著一道門，月初霖聽著里面的動靜，正要推門進去，卻被一道聲音叫住。

　　

　　“初霖。”周琦浩不知什么時候也從包廂里出來了，正站在相鄰的一間空包廂門口看著她。

　　

　　“怎么？”月初霖伸在門把上的手頓了下，沒立刻擰開，也沒收回，站在原地挑眉問他。

　　

　　周琦浩進公司才一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HR部門的績效主管，按照職務(wù)級別看，雖然不是直系，也算月初霖的上司。

　　

　　但她一直清楚周琦浩的心思，對這種行為深為不齒，因此態(tài)度算不上太好。

　　

　　周琦浩似乎不介意她的態(tài)度，只慢慢走近，在靠近包廂門之前停下來，恰好能避免自己的聲音被里面聽見。

　　

　　“剛才在大廳里，許媛說話不注意，我替她給你道歉，你別跟她計較?！?/p>

　　

　　月初霖聽了這話只覺好笑，干脆收回手，轉(zhuǎn)身直接面對他，似笑非笑，道：“原來周主管對女朋友這么好啊。”

　　

　　周琦浩皺了皺眉，臉上有點掛不住。

　　

　　包廂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許媛站在門口，看到相對而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兩個人，眼神立刻變得警惕起來。

　　

　　她狠狠瞪一眼月初霖，伸手把周琦浩拉進去，嘴里埋怨：“你干什么去了，這么長時間，害我都要去找你了……”

　　

　　月初霖冷冷看著兩個人，沒急著進去，而是轉(zhuǎn)頭又看向斜后方的電梯廳。

　　

　　被明亮燈光照得金碧輝煌的空間里，早已空無一人。

　　

　　**

　　

　　一頓飯吃得冗長不已，到十點多才散。

　　

　　老許最終還是被灌醉了，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被兩個男同事左右扶著，才不至于摔倒。

　　

　　身為領(lǐng)導(dǎo)，安排好每一個下屬是他最后的堅持。

　　

　　“好了，我數(shù)數(shù)……行，你們差不多了，趕緊回去吧，到家了在群里吱個聲。”老許一手扶著車門，搖搖晃晃站著不肯坐進去，代駕悠悠閑閑開始計時。

　　

　　“初霖，你怎么走？”

　　

　　其他人，帶家屬的，開車的，結(jié)伴打車的，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就剩月初霖。

　　

　　她笑了笑，把老許推進車里，替他關(guān)上門：“組長別擔(dān)心，我沒喝什么酒，而且就住在附近，走回去不過七八分鐘?！?/p>

　　

　　“哦，那行，注意安全?！?/p>

　　

　　車開走了，其他同事也陸續(xù)離開。

　　

　　和最后一個走的王珊珊道別后，月初霖站在路邊，看著夜晚的城市。

　　

　　夜晚十點的馬路上已經(jīng)沒有太多車輛和行人了，唯有由遠及近的輝煌燈火，讓這座國際大都市煥發(fā)出比白日更迷人幽邃的神采。

　　

　　她拎著包，轉(zhuǎn)身沿著馬路朝家的方向走去。

　　

　　高跟鞋踩在堅硬的地面上，噠噠響著，頭頂?shù)穆窡粽盏糜白右粫r拖長，一時縮短，一時只有一個，一時又有兩三個。

　　

　　接著，影子觸到一只黑色男士皮鞋的前端，再接著，就被踩住了。

　　

　　她腳步頓住，抬頭望去。

　　

　　路邊停著一輛低調(diào)的黑色奔馳SUV，鐘辰樂正靠在一旁。

　　

　　頭頂?shù)穆窡魹⑾禄椟S的光，照得雪白的襯衫泛起一層象牙色。

　　

　　白日里扣得一絲不茍的領(lǐng)口已經(jīng)解開了兩顆扣子，衣領(lǐng)微微敞開，在脖頸和鎖骨處投下灰黑的暗影。

　　

　　看樣子，已經(jīng)在這兒等了很久。

　　

　　隔著一條窄窄綠化帶的主路上，時不時有加足馬力呼嘯而過的車。

　　

　　他站直身子，走近一步，臉上照舊沒什么表情，嗓音卻透著一絲沙啞：“結(jié)束了？”

　　

　　月初霖沒說話，將視線移開，準(zhǔn)備繞過他繼續(xù)往前走。

　　

　　可他沒給她機會，仗著身高優(yōu)勢，往旁邊稍稍挪動一小步，就成功擋住她的去路。

　　

　　“鐘總?！彼黄韧Ｏ?，望過去的眼神透著直白的嘲意，“不是‘不記得’我嗎？”

　　

　　剛才一場不愉快，現(xiàn)在她實在不想和他多說。

　　

　　鐘辰樂皺眉，道：“現(xiàn)在記得了?！鳖D了頓，又說，“是你說的，裝不認識的好。”

　　

　　月初霖被他這種小肚雞腸的行為氣得直想笑。

　　

　　“這么記仇啊？現(xiàn)在呢，解氣了嗎？”

　　

　　她仰著頭的時候，一雙眼睛里盛滿光澤，濕潤的，淋淋的，張張合合的紅唇太過飽滿，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各種瑰麗豐美的意象。

　　

　　他忍不住走近一步，低頭凝視她。

　　

　　高大的身影遮住大半燈光，一片濃重的陰影恰好將她籠罩其中。

　　

　　白皙的肌膚在幽暗的光線里依然瑩瑩似雪，水汪汪的眼也未曾黯淡。

　　

　　他抬手靠近，想撫上一縷堆疊在她肩頸邊的長發(fā)。

　　

　　可指尖觸碰的那一刻，她忽然扭頭避開，往后退了一步。

　　

　　手上撲了空，他慢慢放下，臉色倏地冷下去。

　　

　　“如果我記仇，你現(xiàn)在就不會過得這么好了?！?/p>

　　

　　“是嗎。”

　　

　　月初霖語氣涼涼，細長的五指插進濃密長發(fā)間，往后一捋。

　　

　　“那我還得感謝鐘總?！?/p>

　　

　　話被她堵死，鐘辰樂的臉色更冷了，盯著她的眼神也變得壓抑。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鐘辰樂再度攔住她的去路，有些心煩意亂，“你那么多同事呢？怎么不一起，讓你一個人走？”

　　

　　月初霖拎著包的手緊了緊，眼神變得不善：“你什么意思？”

　　

　　她百分之百確定，剛才在路邊，她的同事們?nèi)齼蓛山Y(jié)伴而行的情形，他都看到了。

　　

　　只有她形單影只。

　　

　　其實她和大多同事的關(guān)系并不僵，只是有時習(xí)慣了獨來獨往。

　　

　　可習(xí)慣是一回事，被人當(dāng)面提是另一回事。

　　

　　“他們防著你?！辩姵綐废袷窍肫鹆耸裁矗抗獗鶝鋈绲?，“怕你勾引男人？”

　　

　　月初霖深吸一口氣，一時氣極，反而平靜起來。

　　

　　她臉色緩和下來，豐盈紅唇邊噙了朵輕浮的笑：“也許吧。怎么，覺得我會勾引人？”

　　

　　細高跟一步一步朝前，噠，噠噠，噠。

　　

　　“鐘總是不是也被我勾引了？”

　　

　　鐘辰樂眼神晦暗不明，緊抿著唇不答話。

　　

　　“不說話？那我就當(dāng)默認了?！痹鲁趿匮杆僬紦?jù)上風(fēng)，單手支著下頜，細長的指尖在臉頰邊輕點，笑得意味深長，“也對，否則鐘總當(dāng)初也不會跟我(up)(bed)?！?/p>

　　

　　鐘辰樂額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他扯了扯領(lǐng)口，壓抑道：“你就這么耐不住寂寞？”

　　

　　月初霖覺得心口被飛快地刺了一下，可隨即又變得坦然起來：“是啊，為什么人要忍耐寂寞？我沒偷沒搶，做什么都是你情我愿，有什么錯？”

　　

　　鐘辰樂不說話，一雙眼睛憤怒地盯著她。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轉(zhuǎn)身就走。

　　

　　這一次，他沒再阻攔，只是在原地瞪著他的背影。

　　

　　路上越來越靜，往來的車輛少了，酒店門口也已經(jīng)沒了其他客人的影子，唯有高跟鞋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傳來車門重重關(guān)上的聲音，緊接著，發(fā)動機啟動，黑色SUV呼嘯而過。

　　

　　月初霖腳步?jīng)]停，更沒回頭，只仰望著深邃的夜空——灰蒙蒙的，沒有星星，只有一輪模糊弦月，像被一只手抹得墨漬暈開了。

　　

　　她沒回家，給李楷燦打個電話，叫了輛車，往一家不算陌生的夜店去了。

　　

　　**

　　

　　迷離的燈光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變幻不定，閃得人眼花繚亂。

　　

　　李楷燦也不蹦迪了，陪著月初霖坐在卡座里喝酒。

　　

　　“怎么了？一副受了傷害的可憐樣?！?/p>

　　

　　月初霖搖搖頭，又喝了一大口加了冰塊的酒，感受著腹中由冰涼逐漸變得火辣辣。

　　

　　“沒什么，就是最近遇到了一個人，有些心煩?！?/p>

　　

　　李楷燦詫異：“誰？上回你也這么說。”

　　

　　月初霖沒再說下去，不想承認是被鐘辰樂剛才那幾句沒輕沒重的話惹到。

　　

　　她的確耐不住寂寞，一點也沒錯。

　　

　　人生太過漫長，半數(shù)時間在黑夜里，而她孑然一身，這一具軀殼，再找不出和這個世界有連結(jié)的部分。

　　

　　她不停地放縱自己，不過是想用這種方式感知自己的存在罷了。

　　

　　感情已經(jīng)干涸成沙漠，只好靠肉|體進行短暫連結(jié)。

　　

　　像一陣一陣的電流，刺激她的神經(jīng)，使她不至于消極頹敗下去。

　　

　　但有時心里的這股荒蕪感，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

　　

　　就像現(xiàn)在，她空虛得快抓狂，卻怎么也提不起任何興致。

　　

　　李楷燦皺眉，借著紅紅綠綠的燈光仔細打量她，得出結(jié)論：“霖霖，你可能需要一場愛情的滋潤。”

　　

　　月初霖沖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一口氣喝光杯子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