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遠(yuǎn)眺當(dāng)年無處找 大難臨頭各自逃
明日的輪回,只感到那挫折和恐懼依舊。 不知已經(jīng)是第幾次,向晚那一顆躁動的心經(jīng)歷了這么長時間的磨難,堅(jiān)定、執(zhí)著、悲哀、小怒、厭煩以及恍惚,被這個“傷腦筋十二塊”的機(jī)關(guān)挑動著,各種情緒都沖刷了一遍,最后也只剩下了不可言說的疲倦。 原來,自向晚和丁婉仁來到臺下的最后一關(guān)后,局面就長久地僵持在了那里。 一開始,向晚還有些破題的動力,而后來,只剩下被那面空洞洞的墻蔑視的份了,每多試一次,都多重一點(diǎn)心理負(fù)擔(dān)。 “這根本解不出來的吧!”不知多久的消磨后,向晚郁悶地想著。接著嘆口氣,吃了些帶來東西,倚在墻上,然后倒頭呼呼睡去—而醒來又是無盡的掙扎與痛苦。 放棄?或許再掙扎一下會更好。但在命運(yùn)的神像前,如此低聲下氣地討,只為那一份微乎其微的心理安慰,真的,還有意義么? 萬般無奈下,向晚心中的積郁,在數(shù)日后的這一刻爆發(fā)了。她掐紅了一個指頭,只為著能使昏沉的自己保持有最后的清醒。接著她拿起了錘子,向著石塊砸了過去?!澳苡梦淞鉀Q的,靠什么頭腦呢?” 說來也怪。那個曾試過無數(shù)次都紋絲不動的石蓋,竟然緩緩?fù)赋隽藥卓|陽光。好像久旱后突如其來的幾滴甘露,叫人突然又有了動力。 其實(shí),在大多數(shù)困難面前,只要有決心與熾誠那都不叫什么事。但如若失了興趣,那便是一潰千里的衰退,一切努力都化作了自我懷疑的惘然。 好在世上里有許多難以輸越的艱險。卻同時也有著一些突如其來的莫名奇遇,能夠給人帶來轉(zhuǎn)機(jī),讓事情絕處逢生。 “能否敲開嚴(yán)絲合縫命運(yùn),尋逆轉(zhuǎn)乾坤良方?向晚想著,嘴里咬著丁婉仁從外邊拿來的干糧。大抵是在黑暗里待了太久,如此見到那一束微光,眼睛倒有些敏感的不適。她把這當(dāng)作重生的記號——只是生命跡象還很微弱罷了。 一下,兩下… 石蓋的縫一閉一合,來回拉扯著,人的心也隨之一明一暗。向晚沒有棄餒,接著敲下去。 十下,二十下… 石蓋的表面與金屬的鈍端相摩擦,原本有些溫潤的石頭因反復(fù)產(chǎn)生的擦痕而顯得有些模糊粗糙,剝開灰色的襯衣,露出了其淺白夾黑的內(nèi)里。 五十下,一百下,兩百下… 逐漸地,那石蓋被砸出了一個大坑與環(huán)繞的幾個小心槽,只是依然很堅(jiān)實(shí)。 五百下,一千下… 大約砸了兩個時辰,向晚的雙臂已經(jīng)麻木不堪了。身上的疼痛倒不要緊,只是對于嘉然的極度思念與長期禁閉產(chǎn)生的怨恨感,叫她脹紅了眼,此刻,她只想早些結(jié)束這該死的噩夢。 終于,不負(fù)有心人,在長久敲打后,那石蓋的邊沿被弄得七零八落,她解時—千千一合和了的棍一卡,“咚”的一聲,開了。 向晚拿起了那個她夢味以求的東西—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舊搪瓷碗,藍(lán)紋里鑲了點(diǎn)粉白的花邊。此刻,她注視著這只瓷碗,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腹中縱有千萬言語,卻是字也能敘出。“我早該這么做的。”她在心中悔道。 但不管怎么說,總算結(jié)束了,向晚極為珍惜地把小碗帶出了密室,走回到村子的空場上。這天是個好天氣,明朗的太陽熏得人眼恍恍,向晚揉臉頰,吸了一口久違的新鮮空氣。緊接著,她是向了在外頭等候多時的丁婉仁。 “今日是第幾日了?”見面的第一件事,向晚便詢問道,唯恐誤了時機(jī)。 “離我們接到賈公子的任務(wù)動身時,已有二十一日。”丁婉仁回答。 真沒想到,對于解謎的高度專注讓人丟了時間感知,竟然已經(jīng)過去那么多時候了。 二十一日說多不多,也就半個多月,——可說少也不少了,其間可以發(fā)生很多變故,所以依舊時下很要緊。 “唉,快去轉(zhuǎn)告賈興堂…”向晚拿著糖瓷碗,沒等說完,便倒了下去,丁婉仁連拖帶背地,把她送回了家。 可向晚回到家后,便大病了一場,因?yàn)樯搅掷镂孟x叢生,加之暗室里陰暗潮濕,所以染上了瘧疾,只叫人不住發(fā)抖打顫。在這樣難受而嚴(yán)寒的日子里,向晚對于過往是愈發(fā)懷念:她多么想在被窩里緊緊摟住嘉然以獲得些體溫的熱量??!盡管還有養(yǎng)母牛氏在家操持,但是缺少那個身影,總令人心里空蕩。 看到向晚這個樣子,牛氏自然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像兒時一樣,拖著逐漸僵沉的身軀,不斷安撫著她。 就這樣,她懷著憂郁和無奈的情緒,躺在床上過了一整個冬天。 …… 唐人有云:到了那三月三,長安水邊多麗人,楊花落,誰人態(tài)濃意遠(yuǎn),秀羅衣裳照暮春??山衲甑娜氯?,早已不同于往日了。南明的淮河防線戰(zhàn)況一度惡化,清軍已然瀕臨徐州,而南明朝廷的統(tǒng)信又過低,這時節(jié)甚至于長江中游的守將左良玉都要謀反,以分一波利益。內(nèi)憂外患之下,也只得拆東墻補(bǔ)西墻,四處調(diào)兵來緩和局面。 某日夜里朝中,兵長上報(bào)緊急戰(zhàn)況。 “他們大約有多少軍隊(duì)?”兵部尚書馬士英問。 “大約二萬九千人吧?!? “嗷~二萬九啊,我還以為九萬二呢……不必管他?!贝蟮质墙鼇硖幚硎聞?wù)過多,精神壓力太大,腦子有些犯迷糊,自以為四鎮(zhèn)長官總計(jì)十萬兵力在守,馬士英不以為然地說到。 “可是,清軍的實(shí)力閣老可不是不知啊,先前順軍打下的整個中原都被韃子輕而易舉奪取了啊?!? “沒事,如今整個淮河防線早有排布,四鎮(zhèn)長官驍勇善戰(zhàn),均為我朝能臣,反正一時半會清軍是打不到京都來的?!? 兵長也不好說什么,只得沉著臉退下了。 天亮之后,馬士英迷迷糊糊地從椅子上醒過來,回想著昨晚的事: “他昨天說了什么來著?哎呀,清軍推得這么快么!我還以為至少也還得幾個月呢…”他急急忙忙地站了起來。細(xì)細(xì)重新研究了公文,并向皇帝稟告了情況。 一向荒淫的弘光帝這時間也不再有多少的閑情逸致了 ,放下了酒杯,聽候命運(yùn)安排。 這個皇帝無能是無能,但也顯然算不上東林黨口頭中添油加醋后描繪得那么昏庸,在臨死前做的也只不過是混吃等死而已。相較前文爭藩時所寫的那位“賢王”朱常淓,弘光帝不在被俘后大肆為清庭犒兵買馬,還是要好了一個檔次的。 (在《桃花扇》里,弘光和馬士英作為亡國的罪魁禍?zhǔn)?,被涂成白臉角色,受盡了后人的指控與譴責(zé)。誠然,危機(jī)時刻下,身居高位卻無所作為,并不是一件毫無過錯的事——但是顯然,根本的過錯并不在他們。 另外,雖然這個馬士英在執(zhí)政一年中庸庸碌碌,賣官鬻爵,但在明末以來官場所形成的糜爛氛圍中,這樣的官僚似乎也并不值得過度批評——況且人家怎么說好歹也是殉國而死的。 那么誰是叛徒? 馬士英,仍忠臣也!那些自詡清高,忠貞不渝卻姑息養(yǎng)奸的小團(tuán)體才是不忠之臣,才是一國之巨蠹?。? …… 卻說向晚在家中歇息了好些時日,聽得門外鞭炮龍獅都把弄了幾個月,到了第二年的春天才勉強(qiáng)能站起來走幾步。只聽得外邊的人都在議論著今年的局勢,當(dāng)然,其中虛假成分占比很高,畢竟戰(zhàn)況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講的。 而關(guān)于尋找嘉然的事,也都交付給了丁婉仁和幾個朋友去做。也不知道賈興堂拿到了寶物之后做了些什么。 那么趁著這個時間,讓我們再來聽個故事。 要說這年景,不光是清軍在不斷進(jìn)取南下,就是這殘明的內(nèi)部,也有不少令人感慨、啼笑皆非的矛盾。 江南大陸上的正常邏輯的故事都講得差不多了,那這次咱們就把視角換一換,來看到浙江沿海的一個不太正常的小島上。 小島今年受了氣旋影響,天干物燥,收成不好,造成了一定情況的饑荒。可這地方又與世隔絕,基本都是靠著自給自足的,少有外來的援助。 大災(zāi)之年,卻說這島小小的地皮上卻有個知名的貪官,卻還在自顧自地吃吃喝喝,絲毫不顧外邊要死要活的動靜。 關(guān)鍵這個官員自恃有能,還哪壺不開提哪壺,時常捧一碗稀飯,到街頭的大小已經(jīng)基本已經(jīng)空了的餐館里去坐。更令人眼紅的是,大家都看見那白潤的米粥里還總放一塊紅涼涼腌入味的肉脖作為佐餐。 “大災(zāi)之年,還吃這些,過分了奧?!边B他朋友都看不下去了。 “啊,奧,這,這可不是什么好肉,是我朋友地里的田鼠的肉,上次我去他家里看的時候,他們說吃得惡心,還剩了幾只沒人要就給了我,我為了節(jié)約糧食還是自己煎起來,又封了一小壇子的?!蹦枪賳T瞇起眼睛,不無得意地說,似乎還對自己的勤儉節(jié)約很自豪。 其實(shí)說實(shí)話,這肉好不好的倒無所謂,但要說這一碗米粥的價格,卻就值得上平日里一整頓美味佳肴吃的了。 要就說起平日里民眾派代表去他辦公場所前問:“可施糧否?” 他總是一成不變地答曰:“明日放粥?!? 可明日復(fù)明日,明日何其多。人都餓得皮包骨了,還不見得放一粒米。當(dāng)然也不是完全不放——事實(shí)上都是他捧著粥,到大街上逗狗一樣地吃幾口,灑幾口,餓急了的小伙子甚至?xí)粨矶蠐屇屈c(diǎn)大多都是米湯。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先人的詞句就這么被百姓們傳唱起來。 “你,你,你這個壞東西,只管你自己快活的好主意,別人的死活你是不管滴!”更有甚者,嘴巴比較笨,就直接不隱晦地開罵。 真是那:“社稷殘丘虛紫袍,肥頭圓肚鼠目囂,可憐泱泱泥污人,徒向先梓哭嚎啕”了。 好說歹說,那官員似乎也找回了些良心,在某日宣布了開倉,送出去了幾十袋米。 幾家先領(lǐng)到米的,興沖沖地跑回家就要開鍋,結(jié)果開袋一看——全是爛掉的陳米,惡心得連讓人捉幾粒稍微好點(diǎn)的米出來的欲望都沒有。 “這樣下去不行的,咱就算不被餓死也得被氣死?!边@日,幾個青年人聚在盤算著怎么搞掉這個怨種貪官。 “可是…你又不能直接沖上去打一通,還得要有個名分吧。” “這……要啥名分啊” “古人常言,出師有名,咱要學(xué)那古書里的,興義師,伐無道?!? “這叫什么玩意,你說咱這鳥不拉屎的地頭有啥好戰(zhàn)的,合著這里就那么幾個小官,不就可以直接斗毆么。咱一人上去打一拳,看誰敢攔!” “年輕人不要太氣盛!”突然一個老成一點(diǎn)的人拍案說道。 “不氣盛還叫年輕人么?”那氣盛的小伙也更重地拍案而起。 “都別吵了!來,我有個好主意!”又一個沉悶的聲音說道。 “什么?” “為這官員擺一天宴?!? “嘛!我們都不夠吃的,還邀請他這廝?”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古有漢楚二王共赴鴻門宴,今天咱們也可以搞個翻版的小宴?!? 幾個人緊緊湊在一起,咬著耳朵說了段悄悄話,不知具體內(nèi)容。反正不知怎的,幾天后,還真就把那官員請到一個館子里來了。理由很簡單:促進(jìn)官民溝通,順便帶幾個朋友和居民吃吃飯。 而破天荒的是,這會官員也是“下血本”了,這天夜里,叫人提來了好幾石的米和菜。自己則輕裝上陣,緩緩一路踱步過來,只看見這店后廚飄起了久違的炊煙。 “哎呦,今兒齊全,難得難得。”那官員看見大災(zāi)之年所難得的熱鬧廚房,不由得感慨道。 “嗨呀,您是咱的父母官,勞務(wù)繁忙,應(yīng)該的?!钡觊L擠出笑意迎道。 “哈哈,不辛苦不辛苦,我這人不大擺架子,就愛與你們小民打成一片?!蹦枪倜娌桓男牟惶卣f道,和他的行為一對比,這話不禁令人作嘔。 只見他從店門口一路走進(jìn)來,看著店內(nèi)幾個面黃肌瘦的人,忙忙碌碌地擦著許久不用的桌椅。最后他在一處位置坐了下來,吃了些東西墊墊肚子。 “老爺,這里還有絕活于您過目,還請移步上間?!钡觊L帶路道。 二人來到了閣樓上面,店長緩緩拉下一塊布幕,原來這里還有一個小戲臺?!斑@位就是咱的角了,小店沒什么出色節(jié)目,只好微微獻(xiàn)丑助興了?!钡觊L拉來了一個穿布衫的小伙,說道。 “來,你給爺表演一個?!惫賳T笑盈盈地看著那小伙。 于是那人整理了下衣服,走到臺上,開始把一大疊碗舉過頭頂,顫顫巍巍地晃蕩起來 那官就這樣看著表演,小酌了幾杯陳年老酒。 喝到有點(diǎn)醺然之時,樓下眾人已經(jīng)安排完了晚上的工作,只剩下二樓的燈火還亮著。 突然,只聽得清脆的幾聲響,原來是摔碗為號。 還沒等那官員反應(yīng)過來,兩個大漢拿著一個大麻袋從后邊鉆了出來,來勢洶洶。他在醉里反應(yīng)不急,動作慢了些,被抓住了衣袖。 但和預(yù)料中不同,那官員也不是毫無縛雞之力的士人,一個起跳,躲過了猛的一撲,從椅子上起身,跳到了閣樓的邊角上。 他的這一節(jié)奏打亂了計(jì)劃,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所措。 兩個大漢看著情況不好,感覺突擊行動就要失敗,情急之下,抽了二樓地板上的幾根木條,那官員只好抱著柱子,死死地扒在上邊。 “哈”,一個大漢又是飛身一踹,震得地板不住地顫抖,那官員的手力不支,從二樓的地板洞里掉了下去。 好巧不巧,這塊正是后廚的燒火間,放著一大桶明早上預(yù)備喝的粥,他撲通地就掉入了進(jìn)去。 于是那貪官在滾燙的大粥碗里掙扎著,卻因?yàn)橥氡谡沉耸烀?,十分黏滑,手扒拉著,可死活爬出不來,只好被無盡的熾熱包裹著,米湯流得渾身都是,直把層皮燙脫了下來。 預(yù)備懲戒官員的幾人,原來沒想到這茬,只是讓他長個記性,只是見如今情況不好,就立馬跑路了,撂下那貪官一人浸泡在熱粥里。 待到約莫四更時分,早起的店小二,自覺地醒來,預(yù)備第二日的接待,一路跑去叫喚傭人,結(jié)果一到后廚就被一具半死不活的懸浮物給嚇了一跳,叫上了幾個人一起拿了梯子,把那官員從粥里撈了出來。 …… 至于后面呢,那官員的肉身就在外邊這么晾了半個時辰,幾個人湊過來一看——呀!沒氣了。 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這事情過后,卻沒有人去追究,反而倒是剩下的幾個小吏在沒了淫威的逼迫后,爽快地給百姓開了倉。大抵是這官員臭名昭著,實(shí)在太招仇恨了,連他的同僚都直呼咎由自取。只可惜白白浪費(fèi)了一大鍋粥。 “都是接觸太多粥導(dǎo)致的?!睍r人有評。 可想而知,這么一個小島都能鬧出這樣的矛盾,那么其他地方更不用說了。 回到我們的江南大陸上,就像前文所言,賈府那段塵封的過往,終究還是被揭開了,只不過,揭開的過程十分詭異——或者甚至可以說令人捧腹。 正當(dāng)向晚在病痛中時,賈府這邊可炸開了鍋。 起因是一個路人在牛肉面店鋪里開玩笑時,又無意間提起了“勇敢牛?!钡墓适?,剛巧大家在這年景過得不快,索性想著找點(diǎn)樂子玩玩,于是乎,就有了下面的對話: “誒,你們有誰敢再去賈府門口表演一下那個牛氏的經(jīng)典動作么?”一個嘴碎的白面小生開玩笑道。 “哎呀,那都多久的事了還搬出來說。有沒有點(diǎn)新意。” “時間久點(diǎn)又怎么了?朱文公的理學(xué)不都四五百年了么?我們不照樣還在讀么…” “呃呃。就胡扯?!? “你們莫不是怕了吧,來,誰敢去,賞他十兩銀子!”白面小生爽快地說道。 桌子前眾人面面相覷。 “去就去,有什么不敢的?!币粋€最近失了業(yè)的漢子大聲嚷嚷著,“不過,得加錢!” “那就一百兩!” “好,一言為定。”那漢子倒是干脆利落,說干就干,在店里借了鍋和錘子就預(yù)備著往外趕。不一會,就到了賈府外院的前面。 漢子清了清嗓子,預(yù)備開始做戲。 “好的,兄弟們,全體目光向我看齊!”漢子把雙手舉過頭頂,向著路邊的眾人呼告著: “看我看我,我宣布個事——我是個牛批!” 說罷,用雙手猛力敲擊著鍋和錘子。 莫名其妙的路人看著那癡狂的舉動,不禁停下來尋思起緣由。 “勇敢牛牛,不怕困難!沒毛病奧。”漢子接著說道,并把敲擊的幅度變得愈發(fā)劇烈。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震得幾十丈?nèi)的人耳朵不住得嗡嗡響,而樹上逐漸發(fā)黃的葉子,也不住地隨著聲波搖動著。 “咋了兄弟?”一個坐馬車的人看到了此情此景,忍不住好奇,下了馬車,前來詢問。誰想,那漢子腦子靈光一閃,直接放下鍋錘,飛奔向了那人車前的兩匹馬,拙劣地撞了上去,然后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呀,腰子都給我創(chuàng)掉了,要么賠我五百文錢,要么賠我五百寶鈔!”那漢子剛想到了些掙錢的點(diǎn)子,便逢場作戲,立馬開始了浮夸的表演。 “你給我滾犢子!上我這來敲竹杠了?!? “我走不了,給我摔漏油了都??禳c(diǎn),賠錢!” “你再這樣我叫人了奧?!? “你叫,你叫,我不怕?lián)u人。” 那個被訛詐的路人立馬向著賈府內(nèi)院吼了起來。賈家仆人聞聲趕了出來。 “這是怎么了這是?”仆人問道。 “這個人在你們老爺家門前敲鍋和錘子,我看得好奇,就前來詢問——哪知這個人真的是無理取鬧,過來訛我錢財(cái)!還請你們大老爺做主!”路人回答。 大抵神經(jīng)過于敏感謹(jǐn)慎了,一聽到鍋和錘子, 把這個來搞怪的人當(dāng)做了揭賈府底的義士了,所以幾個人立馬進(jìn)入了警戒狀態(tài)。不一會,把家里長輩也請了出來。 “誰指示你來的?”賈父厲聲問道。 “哈?我是自己要來的?!睗h子滿不在乎地回答。 “快說實(shí)話,不然打斷你的腿。”一旁一個小廝拿來了棒子,恐嚇道。 “好啊,來啊。我該說的說完了?!睗h子也是真不怕事,往那地上一坐,那架勢,貌似誰也搬不動。 “你有什么目的?” “沒有,我真沒有。” “你要多少錢盡管拿去,少上這里發(fā)癲?!? “我掙了一百萬,一千萬,一個億——十億!我賺了全大明人民所有的錢!” 那漢子開始裝瘋賣傻,說起了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廢話。 “巴子的,真的有病?!辟Z家的仆人罵道。 也正是覆水難收,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時間,賈府門口已經(jīng)圍過來一大幫人了。 更糟糕的是,原本那些就愛玩鬧的牛批,一聽到這聲響,條件反射般地興奮起來。而那個不明事理的小牛批貝繼辛,從別人口中得知了鬧劇,趁著今天這么千載難逢的機(jī)會,也預(yù)備著拉上幾個小伙伴來湊熱鬧。 “勇敢牛牛,不怕困難!”只見外圈一群小孩子也圍了過來。 “你到底有多少幫手?說!” “沒有幫手。”漢子若無其事地回答。 “他們是不是你帶過來的?”賈父指著外邊街道上那些聞風(fēng)而來人,說道。 “不是啊,我不知道那些人。我就是…” 那漢子也是真不怕洪水滔天,就一個勁地傻愣愣地回答。但是有些好事者則不那么認(rèn)為。 “當(dāng)年的舊賬還沒算清呢!晃悠悠的一條人命你們有誰還記得?”忽然有人喊了起來。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下就使人群炸開了鍋,沉睡的記憶被幾個知曉往事的前輩喚醒了過來。 “誒呀,那么多年了,要變天了么…” “話說這事情還會有結(jié)果么。” “真是的,膽子那么大,不長記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著,各抒其志。 “住口!”賈家的十幾個打手抄起一些放著的棍棒刀槍,預(yù)備來控制局面。 可是局面已經(jīng)不可控制了,假戲被做了真,幾個不要命的義士沖在人群前面,持續(xù)叨叨著“殺人償命”的話語。而抱著玩梗心態(tài)的那些人,則只能看著瘋狂的舉動而無言以對,他們根本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只見猛地一刺,那幾個義士的胸膛就被穿插了進(jìn)去,飛血四濺,昏死過去。而鬧事的漢子這時候也嚇破了膽,雖說他不怕事,但是看今日這般是真的鬧大了,愣愣地坐在原地,見那幾個義士被捅了方才想起來危險,趁眾人大亂沒空顧及這邊,摸起身來逃了去。但是可以肯定的,他作為鬧事之首,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一時間,地面上都是血液灰塵與木金碎屑攪和在一起的色彩。憤慨聲,哀嚎聲,悉索聲,揉成一團(tuán),分辨不清。 可憐的幾個圍在前邊的路人,只是多好奇了些,也被當(dāng)了鬧事的牛批,受到了無差別的一頓攻擊。 那密不透風(fēng)的人群立馬散了開來。像是被隕石砸中的獸群,四處奔逃。 …… 而此時,賈興堂公子正淡定地坐在內(nèi)屋里,手捏著丁婉仁交付的那個糖瓷碗,在自己的思緒里不知暢游了多久。望著天邊逐漸落下的一輪紅日,自言自語著: “終究是要來了么,哼。唉,它會是什么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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