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雙眼，看到鐵灰色的天空，沒有半點云朵，太陽慘敗凄涼，早已喪失昔日的溫暖與光芒。耳邊響起淅瀝雨聲，隱約可以聽到人們陸續(xù)發(fā)出的哀悼聲和哭泣聲。他望向四周，他們都穿著黑色的西服，撐著黑色雨傘，泥土濺到他們的褲腳和皮鞋，變得骯臟無比。他們的眼里沒有光芒，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是沒有電的機(jī)械人一樣。

????????自己也在人群當(dāng)中，他突然有一種重獲新生，或是被天命之子的感覺。所有人都圍在一個大坑周邊，里面躺著長方體木箱子，像是農(nóng)民心急制造出來的粗糙品。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塊外表坑坑洼洼的石碑，有他的腰部那么高。他蹲下身子，伸手撫摸石碑，仔細(xì)看著上面的字。

????????“***之墓，****年**月**日-****年**月**日?！?br>

????????僅能看清的字寥寥無幾，貌似刻制墓碑的人并沒有太用心，摸上去也無法辨認(rèn)到底是什么字。從掌心感受到的冰涼令他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墜落冰淵，與他一同掉落的，還有白骨——躺在木箱子里的死者。

????????坑里傳來一聲聲慘叫。他們不受控制地向前傾斜，掉進(jìn)大坑。他突然發(fā)現(xiàn)坑里的木箱子消失不見，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是無底洞。

????????周邊的人肉眼可見的減少，他們接二連三地掉進(jìn)坑里，消失不見。闖入耳邊的聲音悄然撥動他內(nèi)心深處的心弦，他感受到一種難以壓抑的情緒正在醞釀，但沒等他吶喊，那份情緒便自行消散，仿佛不存在一樣。

????????他眨了眨眼，有些錯愕，現(xiàn)在只剩下他一人。耳邊的雨聲變得嘈雜凌亂，人們的哀悼聲消失得無影無蹤，太陽不知何時離開，留下鐵灰色天空，整個世界的顏色變得單調(diào)，黑白分明。

????????石碑表面變得光滑，足以照出他的模樣。他在短短幾秒內(nèi)幻想出無數(shù)張自己的面孔，可當(dāng)他蹲下身子，注視著石碑時，看到的卻只有奇形怪狀的臉。五官無時不刻地發(fā)生變化，即便撫摸自己的臉頰，可肌膚之間感受到的詭異蠕動仍讓他感到詫異。

????????他的身體向前傾斜，像是被人推了一樣，直直墜入大坑。呼嘯風(fēng)聲傳遞至耳邊，寒氣撲面而來，令他不寒而栗。他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背后漆黑無比，大坑已經(jīng)消失不見，就仿佛根本不存在。

????????當(dāng)他再次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排又一排座椅，由上往下呈階梯式排列。頭頂劃過一束光芒，照到面前的屏幕上，出現(xiàn)刺眼的雪花屏，與此同時房間內(nèi)響起雪花屏獨有的聲音，他捂住耳朵，那道聲音令他頭痛。

????????“你終于醒了?！?br>

????????那是一道空靈，虛無縹緲的聲音，在腦海里徘徊。他愣了神，左顧右盼，注意到坐在自己旁邊的一位男性。

????????他和自己一樣，五官無時不刻在發(fā)生變化，這讓他莫名感到親近，“你好?！?br>

????????“嗯，你好?！彼麖奈鞣诖锾统鰺熀痛蚧饳C(jī)，點燃后叼在嘴里，伴隨著嘴的變化，煙也在緩緩移動。他能聞到徘徊在男性身邊的煙味，他并不喜歡這個味道。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來的嗎？”他吐出一口煙氣，又用鼻子吸進(jìn)了一點，咳嗽幾聲，“我是掉進(jìn)一個大坑，然后就到了這里?！?br>

????????“我也是?！彼p手交叉，坐立不安，“這里讓我難以冷靜。”

????????“無視掉那個吵得惹人嫌的聲音就行。”他夾起嘴里的煙，指向屏幕，抖了抖，“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這里的，或許我們已經(jīng)死了，這里是死后的世界，既然那樣，我們來這里合情合理?！?br>

????????“那躺在坑里的木箱子是怎么回事？死人又死了一遍？”

????????“好問題，我不知道?！?br>

????????他狠吸一口煙，直至燃到煙蒂，他才彈飛垃圾，然后又點燃一根，若無其事地抽著，“說來也怪，我忘記了很多東西，但唯獨沒有忘卻一件事，我相信你也一樣?！?br>

????????“沒錯?！彼⑽Ⅻc頭，“是煩惱?！?br>

????????“終于有共同話題了?！彼鲁鲆豢跓熑Γ瑢︼h在空中的作品洋洋得意：“既然如此，我們先來說一下自己的煩惱吧?！?br>

????????“行?！?br>

????????“我呢，特別擅長某一種東西，但也很平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然而現(xiàn)在，我卻喪失了那樣?xùn)|西?！彼鹱约旱碾p手，無奈一笑：“我失去了對那些東西的感覺，我無法感受到那些存在，這也讓我變得不擅長，不知從何做起?！?br>

????????他深吸一口煙，長舒口氣：“到你了。”

????????他回憶片刻，微微點頭：“我喪失了熱情，獲得了死人才會有的死氣，我不知道該如何讓自己興奮起來，我感覺自己不曾活著。沒人記得我，我也不會顧及他們，或許你說得對，我已經(jīng)死了。”

????????“哦，那還真是可憐。”他打了個哈哈，第二根煙很快就剩了個煙蒂。

????????雪花屏和聲音突然消失，整個房間僅有一束微弱的光芒，屏幕也泛起些許光亮。他們望向?qū)Ψ?，最后又把視線落在屏幕上。此時屏幕突然出現(xiàn)新的畫面。

????????熙熙攘攘的街道，廣闊無垠的天空，美好的世界。他又拿起一根煙，思考片刻后搖了搖頭，把煙收進(jìn)兜里。

????????另一個人則是靜靜地看著屏幕，只是靜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