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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間道》電影官方小說:第五章

2023-07-02 03:05 作者:我是_彬彬  |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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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

? 一個烈日當(dāng)空的中午,在青松觀大殿上,一幫人正在進(jìn)行某種儀式。

鐘聲響徹寺廟,三門殿兩旁排列著數(shù)個面目猙獰的金剛神像,有的手持金剛杵,有的橫展雙臂,在努力扮演擁護(hù)佛法的角色。

一個中年男人正誠心站在祭壇前,雙手合十,高舉過頭,對著放在神枱上六個刻有名字的骨灰盅跪拜。男人年約四十,身高只有五尺二寸,挺著一個大肚子,看上去與在公園結(jié)伙下棋的百姓沒有差別,但只要看認(rèn)真一點(diǎn),一接觸到他的眼神,誰都會從心底產(chǎn)生一股莫名的畏懼。他叫韓琛,現(xiàn)在仍是尖沙咀區(qū)一個黑幫小頭目。

站在韓琛背后的,除了平日慣常跟他出入的幾個彪形大漢外,還有七個稚氣未消的少年,他們一字排開,默默在等候老大說話。

韓琛慢慢張開雙眼,回頭掃視身后的七個少年,微笑,然后從褲袋掏出一張支票,遞到弟弟掙爆手上。掙爆接過支票,恭敬地交給一個和尚。韓琛一生篤信佛學(xué)命理,同時深信命運(yùn)在自己掌握之中,每次來到青松觀,他都會毫不吝嗇地給寺院一筆可觀的香油錢。

韓琛緩緩走近少年,少年們不期然緊張起來,把本來已挺得高聳的胸膛再往前傾一點(diǎn)。

韓琛用平靜的語氣說:“五年前,屯門大興村,皇宮大酒樓門口的停車位開張大吉,我和一班兄弟雄心壯志,豈料開張不到半個月,平均每天給掃攤一點(diǎn)三次,一年內(nèi)死了六個兄弟?!彪m說語調(diào)平靜,但韓琛的聲音有著不怒而威的壓迫力。

這是少年們首次在這么近的距離聽老大講話,臉上難掩緊張神色,韓琛用攝人的眼神由左至右橫掃,最終停留在劉建明的臉上,因為他的眼神,比誰都搖擺不定。

十九歲的劉建明,在新發(fā)村長大,隨后搬往大興村,他與韓琛早有淵源,在韓琛加入黑社會前他們已見過面,當(dāng)時劉建明只有三歲,乳名小明。兩人之間沒有感情,但劉建明與韓琛的女人Mary卻關(guān)系密切,甚至可以說是有點(diǎn)曖昧,當(dāng)然,韓琛對此并不為意,畢竟在他眼中,劉建明只是個黃毛小子。

韓琛轉(zhuǎn)身向壇上的佛祖叩拜,大聲說道:“佛祖保佑!”然后回身向著少年字字鏗鏘地吐出他的命格:“我這條命稱作一將功成萬骨枯!”說罷韓琛搖動食指,“可是我不同意?!彼D一頓,繼續(xù)說:“我認(rèn)為出來行走江湖的,是生是死,該由自己決定?!?/p>

韓琛把聲線稍微放柔:“你們跟隨我的日子最短,身家最清白,以后的路怎樣走,由你們自己決定?!?/p>

聽到這里,劉建明偷偷看一眼神枱上的六個骨灰盅,這就是韓琛口中六個葬身停車位的兄弟吧,劉建明顯得更為猶豫。

劉建明在一年多前開始跟隨韓琛,動機(jī)與其他六個少年大相徑庭,其他人是為了求名逐利,而他,只是為了爭取留在心上人身邊。

韓琛再次瞪著劉建明,視線在他臉上逡巡,他從來沒好好看過劉建明的臉,頓感到有點(diǎn)詫異。

這人就是當(dāng)年在新發(fā)村的黃毛小子嗎?韓琛在心里盤算,現(xiàn)在的劉建明長得氣宇軒昂,雖說表現(xiàn)得膽怯,但從劉建明的眼眸中,他清楚看見幾分邪氣,以及一股隱隱透著的野心,韓琛相信,這正是他要找的材料

韓琛抿嘴滿意地笑,掙爆隨即捧出幾杯功夫茶,分配給各人。

“好!祝你們在警察部一帆風(fēng)順!”韓琛向眾少年舉杯,“干杯!各位阿Sir?!?/p>

劉建明拿著茶杯,心里忐忑不安,但他明白自己是騎虎難下,唯有狠狠舉杯,把茶一飲而盡。


同日,在黃竹坑警察訓(xùn)練學(xué)校的操場上,一班學(xué)警正以三行八列的排陣整齊地操練。

操場旁建筑物的樓底下站著兩個人,穿制服的是警校校長葉Sir,在他旁邊,身材魁梧、身穿白恤衫灰色西褲的,是重案組高級督察黃Sir。

“中排第三行的就是陳永仁?”黃Sir望著正在操練、袖章上打著27149號碼牌的學(xué)警問。

“不愧是黃Sir,看一眼檔案上的照片就認(rèn)出他?!比~Sir答道。

“往年你總會提供四五個學(xué)警給我揀選,為什么今年只有他一人?”黃Sir目不轉(zhuǎn)睛地眺望陳永仁。

“因為這小伙子的成績太出眾,是近幾年學(xué)校罕見的,而且他的條件非常符合你的要求,實在不需作他人之想。”葉Sir展露肯定的笑容。

黃Sir望望他,半信半疑。

一小時后,在校長室內(nèi),兩人正等候陳永仁來面試。

陳永仁立正行禮,葉Sir正在打出一個電話,用手勢示意他稍等。

“沒問題啦,十五號晚,到時見......呀,給我你家的電話號碼?!比~Sir一邊對著聽筒說話,一邊在活頁夾上寫下號碼,掛線,望著陳永仁。

“27149,你進(jìn)校多久了?”葉Sir問。

“二十個星期,Sir!”陳永仁朗聲答道。

“可以了,你先到外面待著?!比~Sir垂下頭說。

陳永仁一臉愕然,心想葉Sir召見他,就是為了問這個無聊問題嗎?他敬禮后走出校長室。

十分鐘后,他再次被召見。

“27149,還有七個星期你就畢業(yè),告訴我在這段期間你學(xué)了什么?”葉Sir問。

“學(xué)做一個好警察,Sir。”陳永仁高聲答道,坐在一旁的黃Sir聽罷不禁皺了皺眉。

“27149,十分鐘前你進(jìn)來,在我桌上放了多少個活頁夾?”葉Sir問。

“六個!四個米色放在左邊,一個紅色與一個白色放在右邊,Sir!”

“剛才我講電話,你聽到什么?”

陳永仁的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手指在腿側(cè)輕敲,動作就像在按電話鍵盤,陳永仁想說什么,又停住了。

“是否聽不清楚我的問題,是否要阿Sir重復(fù)一次?”葉Sir的聲音如雷貫耳,似乎有點(diǎn)動怒。

陳永仁趕忙答道,面容像有點(diǎn)為難:“剛才那個應(yīng)該是私人電話,談話內(nèi)容是個人隱私,Sir!”

“回答我!”

“葉Sir你在十五號晚有約會,地點(diǎn)不詳,你寫下的電話號碼是8357146?!?/p>

葉Sir聽見陳永仁巨細(xì)無遺的答案,非常滿意。

“還有,葉Sir打出的電話號碼應(yīng)該是3392051.”

葉Sir不禁愕然,回頭與黃Sir交換一個眼神,陳永仁的觀察力,比他想象中還要強(qiáng)好多倍。

這次輪到黃Sir開口:“咳!......你覺得我為人怎樣?”這是個引導(dǎo)性的問題,黃Sir的目的,是要看在缺乏資料的情況下,陳永仁會不會做出一廂情愿的揣測,這點(diǎn)對負(fù)責(zé)提供線報的臥底來說,尤其重要。

被黃Sir這突如其來的一問,陳永仁不明所以,因為這僅是他與黃Sir的首次見面:“Sorry Sir!不太清楚,可是阿Sir你今天出門應(yīng)該很匆忙,因為你穿錯了鴛鴦襪。”

黃Sir尷尬地望望自己的襪管,迅速把翹起的二郎腿放下,望望葉Sir。

葉Sir聽罷忍俊不禁,對陳永仁的表現(xiàn)非常滿意:“哈哈......27149,你先出去?!?/p>

“Yes Sir!”陳永仁敬禮后離開房間。

“怎么樣?還需要見其他學(xué)員嗎?”葉Sir趾高氣揚(yáng)地笑著說,攤開右手:“五百塊,多謝!”葉Sir與黃Sir打賭,說陳永仁可以看出他穿錯了鴛鴦襪。

“行了行了,下個月發(fā)工資再給你!”黃Sir無奈地脫襪,把事前與葉Sir交換的一只襪丟回給葉Sir。


第二天,黃Sir約了一個老朋友吃飯。

在偌大的重案組會議室中,黃Sir輕輕噎了口氣,他剛剛吃飽,在抽飯后煙。坐在他對面穿著短袖花恤衫的老朋友,仍在狼吞虎咽。

黃Sir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無感慨地說:“我還記得我第一個拘捕的犯人,那年是......”

“喂,又說這個故事?你煩不煩人?”韓琛把黃Sir的話打住。

“這個故事我跟你說過了嗎?”黃Sir半信半疑。

韓琛嗤笑一聲,把口中剩余的食物咽下,沒好氣地說:“不止一次?!?/p>

“不,這個故事還有下集,你聽我說?!秉SSir頓一頓:“我的師兄死了,那小子被判監(jiān),兩年前,我再遇見他,在富豪酒店。他不再是當(dāng)年蓬頭垢面的臭小子,他穿一套筆挺的西裝,手戴金表,好不光鮮,跟他同桌的,全是倪坤的手下。”

黃Sir吸一口煙:“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bǔ)路無尸骸!”說罷把香煙用力戳滅,“我已不太記得師兄的模樣,我只是后悔當(dāng)年沒把那六發(fā)子彈瞄準(zhǔn)那小子的頭發(fā)射。這個世界不應(yīng)該是這樣,做人不應(yīng)該是這樣。”

韓琛沒有答話,繼續(xù)埋頭咀嚼。

“阿琛,你來了尖沙咀多久?”

“快兩年了?!?/p>

“兩年來我都沒有拘捕過你,知道為什么嗎?”

韓琛抬頭笑了笑:“我長得夠英俊吧?”

“大概是?!秉SSir輕笑一聲,“其實我覺得你還像個人,如果尖沙咀是由你領(lǐng)頭,那我便輕松得多?!?/p>

說罷黃Sir定眼望著韓琛,韓琛睜眼仰視黃Sir良久,眼簾徐徐垂下,一笑。

“算了,六發(fā)子彈也殺不了那小子,你是個好人,不要胡思亂想?!?/p>

“嘿,今時今日你問我,我寧愿不做好人?!秉SSir繼續(xù)向韓琛暗示,今天他邀請韓琛來警局吃飯,顯然并非為了敘舊,其弦外之音,已隱約可見。

韓琛是個聰明人,怎會聽不懂:“黃Sir,我這條命是坤哥留下的,假若我?guī)湍銡⑺?,我就不是人了,我恐怕到時你也會看不起我?!?/p>

黃Sir面色一沉,羞愧中帶點(diǎn)憤怒,但旋即恢復(fù)平靜,夸張地笑著:“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不過,幫倪家的人辦事,不要只說義氣?!?/p>

韓琛放下筷子:“師傅說‘因果報應(yīng)總有時’,我怕我在最后幾年不能陪你吃飯嘛,好,要開工啦!”說完他站起來收拾飯盒。

黃Sir揮揮手,示意韓琛不用收拾:“這么快便開工,不用如此拼搏吧?!?/p>

“我們出來行走江湖,每天都是拿性命來搏,哪里像你?有時有些事情不用看得太緊,可以不干的,便歇著吧。”

說罷韓琛轉(zhuǎn)身離開,黃Sir叫了他一聲,欲言又止:“送你從后門走吧。”

韓琛不屑地笑了笑:“不用了,我習(xí)慣走正門。”他頓一頓,補(bǔ)上一句:“沒有條例說我們不可以跟警察做朋友的,是嗎?”

黃Sir一笑,目送韓琛離去,心里在暗自盤算。

韓琛走出西九龍警察總部,一輛寶藍(lán)色的奔馳房車正在等候他,韓琛坐到后排座位,用跟司機(jī)說話的語調(diào)說:“寶勒巷。”

坐在司機(jī)位置的不是別人,正是Mary。她望望后視鏡,不發(fā)一言地下了車,坐到副駕駛的位置,后排的韓琛露齒而笑,下車坐到司機(jī)位。

“寶勒巷?!盡ary重復(fù)韓琛的話,韓琛伸手去掐她的耳朵,兩人發(fā)出響亮的笑聲,開車離去。


7月14日

08:20a.m.

轉(zhuǎn)眼半個月,在夜幕低垂的彌敦道上,劉建明帶著茫然的眼神,默默向前行。

途徑一間表行,他在櫥窗前駐足,雙眼盯視柜內(nèi)的一只Rolex Airking,心想,假如把這只銀色手表戴在一個皮膚白皙的成熟女人腕上,該有多好看。

十分鐘后,劉建明走出表行,手上多了一個膠袋,他把鼻梁上的太陽鏡摘下,塞進(jìn)襟袋,轉(zhuǎn)身走到表行旁一幢舊樓的入口,掠過三個彪形大漢,爬上樓梯。

三樓,“香江曲藝社”門前樂韻飄揚(yáng),劉建明往里一看,只見樂師正在吹洞簫拉二胡,在廳中央,站著一對男女的背影,正在唱出哀怨的調(diào)子。從男人的身形與發(fā)式判斷,劉建明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為了確認(rèn),他喊出一個名字,同時舉起手中的膠袋。

“坤叔!”

頭發(fā)花白,衣履光鮮,年近六十的男人轉(zhuǎn)身回望,劉建明不由分說,扣動扳機(jī),砰砰數(shù)聲,子彈穿過膠袋,射進(jìn)男人的頭顱與心臟。

劉建明轉(zhuǎn)身飛奔上樓梯,直上天臺,他急步走過已經(jīng)搭架在兩座大廈間的木板,從另一座大廈逃走。

下的士,劉建明走進(jìn)一條長長的小巷,小巷兩旁堆滿紙皮箱,紙皮箱上印有電視機(jī)的式樣,幾個赤膊的工人正在搬貨。

進(jìn)入大廈穿過貨倉,劉建明來到Mary的辦公室。房間中央放了一張厚墩墩的真皮沙發(fā),沙發(fā)前放置了幾組揚(yáng)聲器與擴(kuò)音機(jī),當(dāng)中一部古董音響亮著,散發(fā)出昏黃柔和的光線。

劉建明癱坐到沙發(fā)上,用懶洋洋的眼神望著面前的音響,對自己剛才殺了人,表現(xiàn)得毫不上心。

Mary瞥了劉建明一眼,繼續(xù)埋頭與工人點(diǎn)貨。

“今晚九點(diǎn)準(zhǔn)時上船,警察那邊打點(diǎn)了沒有?”

“已辦妥了,Mary姐。”工人答道。

Mary俯身從地上拾起一袋東西交給工人,劉建明在旁邊偷偷看著她,陶醉于她的一舉一動。

Mary把頭發(fā)束成髻,身穿間條恤衫,挽起衣袖,內(nèi)里一件黑色開領(lǐng)線衫。米色裙,褐色高跟鞋,打扮平實,卻難掩風(fēng)姿冶麗。

“兩瓶啤酒,記住幫我送給陳總?!盡ary叮囑工人。

工人接過后離開,Mary回顧劉建明,笑了笑,按動CD機(jī),坐到沙發(fā)上。

Mary撥弄一下額前的發(fā)絲:“這部美國古董機(jī),有人形容它高音甜、中音準(zhǔn)、低音勁,簡直胡說八道!十八萬元,你說在香港有幾個人負(fù)擔(dān)得起?”

是誰~在敲打我窗

是誰~在撩動琴弦......

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徐徐響起,音色醇和。

劉建明木訥地笑了笑,對Mary的話摸不著頭腦。

Mary繼續(xù)說:“負(fù)擔(dān)得起的人可能有一萬幾千個,但是愿意付出的可能只有幾十個,真正懂得欣賞,付出得值的,可能只一兩個。值不值得很難說,最重要的是心甘情愿。琛哥叫你混入警局,假若你不情愿,我可以跟琛哥商量,說到底,你是我的人。” Mary一邊說,一邊埋頭查閱進(jìn)貨單。

劉建明終于明白Mary的意思。得知Mary為自己的安全耽心,他甜在心頭,然而正因如此,他更不能示弱:“沒問題呀!”

Mary蹙起眉,關(guān)注地望著他:“真的沒問題嗎?”

“真的沒有?!?劉建明堅持,情不自禁地笑了。

Mary聳聳肩,不想把自己對劉建明的關(guān)切之情過分顯露,就煞有介事地解釋是自己誤會了:“我看你這陣子魂不附體的,還以為你不想干......” 她頓一頓,接著說:“這幾天風(fēng)聲緊,你先回屯門暫住,好好鍛煉身體,等待警察訓(xùn)練學(xué)校開學(xué)吧?!?/p>

劉建明點(diǎn)頭,側(cè)耳傾聽歌聲。

“很喜歡這首歌嗎?” Mary笑著問。

“是呀?!?/p>

Mary走到唱機(jī)旁,按鍵退出CD,并叮囑劉建明:“我給你的那筆錢,不要亂花呀?!?/p>

趁Mary背向自己,劉建明伸手進(jìn)口袋掏剛才買的Rolex Airking,手表就是用Mary給他的錢買的。

Mary坐下,遞上蔡琴的《出塞曲》(注1)CD:“送給你,不過用普通唱機(jī)聽效果差很遠(yuǎn),過幾年待你賺到錢,我?guī)湍阌嗁徱徊亢玫臄U(kuò)音機(jī)?!?/p>

劉建明看一眼CD,同時留意到在Mary的手腕上,戴了一只簇新的鉆石表,他一怔,趕快把手表塞回口袋。

Mary留意到劉建明的表情變化:“不要么?”

劉建明死死盯著Mary的腕表,一臉不悅:“琛哥送的?”

Mary揚(yáng)起臉,沉聲道:“不關(guān)你事?!?一會兒,她定眼望著劉建明,“還有,今天殺倪坤的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我不要琛哥知曉?!?/p>

“為什么?” 劉建明有點(diǎn)不高興。

Mary從煙包中抽出一支煙,點(diǎn)燃,深深吸一口,煙末像火球般發(fā)亮:“女人其實好簡單,只要男人好,我們干什么都可以,明白嗎?”

劉建明咬著嘴唇,眼神空洞,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

“你先走吧?!?/p>

劉建明走后,Mary仰坐在沙發(fā)上,再抽了一支煙。

望著裊裊上升的白煙,Mary想起兩年前的那件事,對于倪坤,她心中有愧。


8:30p.m.

尖沙咀某個停車場內(nèi),一個個子不高,梳著卷曲飛機(jī)頭,身穿花恤衫的流氓正被一條皮帶捆綁雙手,系在身后的鐵柱上。

流氓血流滿面,但仍掛著一臉堅毅的神情,他的名字叫傻強(qiáng)。

在傻強(qiáng)的左前方,停泊著一部本田思域,車門開著,一個年約十八歲的長發(fā)女子用手捂著嘴,神色慌張。站在傻強(qiáng)與女子之間的少年,不無緊張地喘著氣,雙眼死盯著傻強(qiáng),少年不是別人,是陳永仁。

“有什么大不了?人在江湖,不是人家宰你就是你反過來宰人家,算命的說我今天有血光之災(zāi),我早料到了!” 說罷他吐一口血水,不甘心地別過臉,“如果不是那幾位大陸表叔看得起我,不斷纏著我說:‘強(qiáng)哥強(qiáng)哥,今天有沒有奔馳坐呀?我哪會出來偷車?現(xiàn)在我早在中國城摟抱北姑,大快朵頤啦!還用說!” 傻強(qiáng)說得激動,血流得更厲害。

“那就別說啦!” 陳永仁兇巴巴地吼道。

傻強(qiáng)眨一眨眼:“喂,見我流這么多血,給我抽一口煙成嗎?”

陳永仁依然兇巴巴:“我不抽煙的?!?/p>

這時長發(fā)女子打開手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踏前兩步,把手袋遞給陳永仁,他朝內(nèi)一看,有一個紅白煙包。

陳永仁抬頭驚訝地看著女子,眼神好像在說:“看你外表斯斯文文,竟然是個吸煙的女人?!?女子把視線挪開,有點(diǎn)尷尬。

陳永仁抽出一支香煙,遞到傻強(qiáng)口邊。

“萬寶路?太嗆了?!鄙祻?qiáng)擠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陳永仁揚(yáng)起臉俯視他,傻強(qiáng)趕忙把香煙一口咬住,陳永仁幫他點(diǎn)燃。

女子見氣氛悄悄緩和下來,向陳永仁提議:“不如算了吧,我的車子又沒有損毀......” 說罷她欲搶回手袋,陳永仁一縮,用責(zé)備的眼神望著她。

傻強(qiáng)見女子畏縮,趁機(jī)插嘴,望著陳永仁說:“就是啰!我看你像個讀書人,沒必要把事情鬧大嘛!再說,你把我打成這個樣子,警察來到,肯定要控告你傷人,還有呀,除非你以后不踏足尖沙咀,我傻強(qiáng)——就是韓琛的頭馬迪路的頭馬,說過見你一次打你兩次,還用說?!”

傻強(qiáng)出言恐嚇,陳永仁更加怒不可遏,一手把他叼著的香煙拔掉。

這時,幾部房車同時駛到,陸啟昌與眾警員下車。

陸啟昌一見傻強(qiáng),回頭盯著陳永仁,露出責(zé)怪的神情。

傻強(qiáng)頓時大叫大嚷:“阿Sir,我流血流了半句鐘,趕快召喚救護(hù)車,吩咐醫(yī)院預(yù)備500cc的O型血!”

“O什么?你這么愛說話,待會兒回O記(注2),我和你慢慢聊?!?陸啟昌單手撐著腰說。

“什么?我只是偷了一部Civic罷了,要到O記落案?”傻強(qiáng)憤憤不平地說。

警員上前替傻強(qiáng)解開皮帶,傻強(qiáng)繼續(xù)喋喋不休:“喂,這位阿Sir你小心點(diǎn)呀,我慢性坐骨神經(jīng)痛。別碰我的尾椎骨。喂!誰占我便宜?阿Sir,你不是非禮我吧?!”

傻強(qiáng)胡言亂語,陸啟昌懶得理會,他把陳永仁拉到一旁,瞪他一眼,轉(zhuǎn)過臉,再望他:“很好啊,我教了你近半年,早知你夠勇猛,可是還有一個月你才畢業(yè)呀......假如你可以畢業(yè)的話,” 他頓一頓,“你當(dāng)自己已經(jīng)是皇家香港警察呀?”

陳永仁不作聲,陸啟昌指著后方說:“就算你真的當(dāng)了警察,也不可以這樣,這叫做濫用私刑!”

陳永仁騷著頭,陸啟昌嘆一口大氣,幫他整理一下歪了的西裝領(lǐng)口,臉上徐徐泛起微笑?!安贿^傻強(qiáng)這猴崽子的確犯賤?!?/p>

陳永仁抿嘴而笑,陸啟昌示意他上車,陳永仁看著手中的袋子,回去找女子,女子惶恐地接過,與女警上車,陳永仁傻傻地跟她揮手作別。

這時已被押進(jìn)警車的傻強(qiáng)指著陳永仁,再次大叫大嚷:“??!你們假公濟(jì)私,為何不鎖他?”

警員令他閉嘴,警車啟動,傻強(qiáng)在車廂內(nèi)伸出中指,被警員拍打腦殼,他哎哎叫痛。

這時,陳永仁腰間的傳呼機(jī)響起,一看:“爸爸出事送院?!?他皺起眉頭。


9:20p.m

督查會宴會廳內(nèi)衣香鬢影,宴會還未開席。這晚的主人翁葉Sir正站在一群人面前,他們用手掩住扣在胸前的警察證,陳永仁則站在眾人背后,手放額前,葉Sir不斷窺看他舉起的手指數(shù)目。

“17402、8903、10289、6142......” 葉Sir從左至右,一一說出眼前幾個駐守警校警員的編號。

? 陸啟昌拍手稱贊:“我就說葉Sir記憶力驚人,十年銀雞頭(注3),所有警員的號碼都念得出來?!?他轉(zhuǎn)過臉向警員說:“喂,愿賭服輸?!?/p>

其中一個警員抱怨道:“真是人老精鬼老靈(注4)?!?/p>

壽星公葉Sir立刻作出反應(yīng):“喂,什么人鬼老靈,我死了嗎?今天才剛剛四十二歲?!?/p>

眾人散去后,葉Sir望著陸啟昌,表情有點(diǎn)迷惑:“喂,我們這樣算不算行騙?”

陸啟昌嗤笑:“什么行騙?你的記憶力素來最好,我叫27149幫把手只是以防萬一吧!今晚這幾桌酒席不便宜呀?!?/p>

“唉,人老了,記憶力衰退嘍?!?葉Sir望向陳永仁,“哪能夠與你們年輕的相比?!?/p>

“老什么?才四十二歲,喝一杯吧,生日快樂!” 陸啟昌舉杯說。

“快樂?唉,在警校坐了十年,多見樹木少見人,你們這班小子,畢業(yè)后一個個無影無蹤,不是每年搞搞壽宴,想見你們都難?!?/p>

“什么話!我不是進(jìn)警校陪了你一年嗎?”

“是呀,上星期一復(fù)職,便不知所蹤嘍!”

“葉Sir,不如向署長申請,叫他調(diào)你出來?!?/p>

葉Sir揚(yáng)一揚(yáng)手,示意別白費(fèi)心機(jī):“問題不在署長身上,麻麻煩煩的是那班鬼佬,不過要等到九七年他們回老家,我都四十八歲了!算了吧,我寧愿專心一意,多訓(xùn)練幾個好警察?!?他呷一口香檳,看著陸啟昌與陳永仁:“是你們的世界嘍,瞧你們兩個氣宇軒昂,別說上《警訊》,被挑選出來做紙板警察的模特兒也夠資格,到時假若你們還有點(diǎn)良心,一人給我?guī)装賶K養(yǎng)老,我下半生便無憂啰!來,27149,干杯!”

陳永仁自出娘胎就失去父親,從沒有長者跟他說過類似的話,他感觸良多,對葉Sir與陸Sir的照顧心里感激,正要舉杯,傳呼機(jī)再次響起,他趕忙把它按停。

陸啟昌睨了他一眼:“響了一整晚,女朋友呀?還不回機(jī)?”

陳永仁靦腆地笑,與葉Sir碰杯,豈料用力過猛,竟然把高腳杯敲碎了。

陸啟昌盯著他,他神不守舍地說:“不好意思,我上廁所。”

陳永仁往大門走去,陸啟昌正要告訴他走錯方向,宴會廳內(nèi)突然鈴聲四起,傳呼機(jī)聲、手提電話聲此起彼伏,陸啟昌深知不妙,接聽電話,頓時呆住。

“不好意思葉Sir,出了亂子,要帶手下先走?!?/p>

陸啟昌率領(lǐng)十幾個伙計離開宴會廳,飛奔到停車場,只見在暗處一角,陳永仁正在推撞某人。

“你們先上車?!?吩咐過手下后,陸啟昌急步朝陳永仁走去,赫然發(fā)現(xiàn)站在陳永仁身邊的兩個人,是倪坤的次子倪永孝與他的頭馬羅雞。

“你來找我干嘛?那個老頭與我毫無瓜葛,滾呀!” 走近的陸啟昌聽見陳永仁對兩人喝道。

陸啟昌指著倪永孝說:“喂,阿孝你干嘛?這個時候還在找麻煩?”

倪永孝不慌不忙:“陸Sir,爸爸生前吩咐過,他老人家一過身,便要盡快通知所有子女。不好意思,打擾了?!?說罷倪永孝示意羅雞離開,駕車絕塵而去。

陸啟昌大惑不解,想了想,驚愕地盯著陳永仁:“你不是姓陳嗎?”

陳永仁一臉?biāo)阑?,默然不語。

陳永仁是倪坤的兒子,不言而喻,陸啟昌緊皺眉頭:“我這晚什么都沒聽見,明天我再跟你談?!?/p>

陸啟昌轉(zhuǎn)身離開,陳永仁站在黑暗中愣怔。

待陸啟昌走遠(yuǎn),陳永仁忍不住大聲嘶叫,眼有淚光。

他悲憤交集,一方面為了倪坤的死而傷心,一方面身世被揭穿,他知道自己當(dāng)警察無望了。


9:55p.m.

西九龍總部brie fing room 內(nèi),黃Sir正在向重案組警員講解行動。

“今天是十四號,四大幫會交款給倪家的日子,倪坤一死,他們一定乘機(jī)發(fā)難,情報科已接獲線報,四大幫會頭目國華、甘地、黑鬼、文拯剛到了尖沙咀‘炭爐火鍋店’。聽好!A、B隊負(fù)責(zé)到火鍋店監(jiān)視,C隊負(fù)責(zé)......”


10:00p.m.

炭爐燒得正紅,炭火在噼啪作響。

火鍋店外,停了數(shù)輛名貴房車,眾保鏢環(huán)視四周,虎視眈眈。

火鍋店內(nèi),四大幫會頭目談笑風(fēng)生,各忙各的。國華往瓦爐中加炭,甘地往豉油中加辣椒,黑鬼拿遙控器在選臺,文拯將牛肉從碟中撥進(jìn)熱湯。

“喂,動筷子動筷子?!?文拯嚷著說。

“牛肉很嫩啊,是不是本地貨?” 甘地邊咀嚼牛肉邊說。

“ 湯都要溢出來啦,還看電視!” 國華抱怨。

“坤叔死了,看看電視新聞有沒有報道嘛!” 黑鬼轉(zhuǎn)身放下遙控器,拿起筷子往湯里夾。

“你以為‘無線’會替他做回顧特輯呀?” 文拯冷笑。

眾人哄堂大笑。

“文拯......老實說,是不是你干的?” 黑鬼不高興,回敬他一句。

“你也知道我的口快,假如是我干的,你們怎么會沒聽到?懷疑我還不如問問他倆吧!” 文拯把視線落在國華臉上。

“這家伙,坤叔死的時候,我剛從澳門回來,人不在香港,倪家會不會冤枉我?” 國華把眼睛瞪得斗大,也弄不清他是信口開河還是真的害怕。

“怕什么?倪家大少永忠是醫(yī)生,二女嫁了人,幼子永義是個二世祖,只剩下一個做會計的三子倪永孝幫坤叔管賬,他們?nèi)绻^分,我們有大條道理反咬一口!”甘地咬牙切齒說。

國華擠眉弄眼,輕佻地掃視三人:“不過,今天是十四號,我們要交款給倪家啊!”

甘地性格火爆,首先發(fā)難:“我們在尖沙咀多久便供奉了倪家多久,多年前我們狗咬狗骨,就只管給倪家做供奉人?,F(xiàn)在,我們四個應(yīng)該商量商量了......” 甘地一邊說著,一邊掃視大家的面孔:“是時候了吧?!?/p>

大家面面相覷,沉默半晌,文拯先發(fā)言:“這樣吧,輩分最小的是我,不好開口的話也讓我先說吧。這個月開始,倪家的款我不交了,三位老大,你們怎么說?”

? 三人看著文拯輕輕一笑,看起來傻傻憨憨卻最老謀深算的黑鬼開口:“來吧,先喝一杯!”


10:10p.m.

倪家眾人坐在古色古香的書房內(nèi),為倪坤的死善后。

所謂善后,環(huán)繞的都是“公事”上的問題,雖然倪坤剛剛?cè)ナ?,但眾人并不顯得太多憂傷,也許是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吧。

剛才守衛(wèi)在“香江曲藝社”樓下的三個保鏢,木無表情地站在一旁,頭垂得很低。

“你們?nèi)齻€廢物,還敢回來?” 幼子倪永義對著保鏢怒吼,但從他的聲音中,卻聽不出一絲痛心,相反,像有點(diǎn)雀躍。

“是我們失職,沒保護(hù)好坤叔,少爺和小姐們要如何處置我們,我們?nèi)齻€都心甘情愿?!?站在三人中間,頭發(fā)已有點(diǎn)發(fā)白的保鏢說道。

“好啊,那就剖腹吧!哎,你們懂得剖腹嗎?我看過一部黑道電影,幾十個保鏢一起剖腹,場面很壯觀呀!” 倪永義越說越興奮。

“永義你別胡鬧好嗎?” 大哥倪永忠忍受不了,責(zé)怪永義。

二家姐看著三弟倪永孝,像在等待他說話,倪永孝清一清喉嚨,聲線柔弱地說:“他們?nèi)烁税职诌@么多年,一向盡忠職守,爸爸在明殺手在暗,也很難怪罪他們?!?倪永孝頓了頓,他的舉止慢條斯理,有點(diǎn)娘娘腔,何況此時此刻,我們正需要可以信任的人留在身邊,我看就算了吧?!?/p>

幼子倪永義攤攤手,完全沒打算跟二哥爭辯,在四個兄弟姐妹中,倪坤生前最不疼愛的就是終日游手好閑的倪永義,故此對他來說,父親去世像是不痛不癢,他關(guān)心的,只是家道的興衰:“呀!國華、黑鬼、甘地、文拯四個老奸巨猾,你猜這時他們在想什么呢?”

“嘿,他們幾個早就想脫離倪家,看來沖突在所難免?!?大哥倪永忠說。

站在一旁的三叔,用手擦拭著口琴:“外頭流言四起,說四大幫會結(jié)集了眾多人在尖沙咀各處,區(qū)內(nèi)的警察全部取消休假,嚴(yán)陣以待?!?/p>

“那怎么辦?看來四個老奸巨猾不會再交款給我們了?!?倪永義慌張地說。

二家姐感慨地說:“還是阿琛講義氣,他剛才主動打電話給媽媽,表明以后照常交款。”

眾人沉默半晌。

倪永孝揚(yáng)起臉仰望天花板,感觸良多:“爸爸經(jīng)常說人在江湖,不會永遠(yuǎn)是順境,逆境總有一天會來臨,我們順境了這么多年,也算托福!” 他頓一頓,“我們姓倪,爺爺替爸爸取名單字一個坤,你們知道有什么意思嗎?乾端坤倪,意思是指天地間的征兆。爸爸為我們四個男丁取名忠孝仁義,就是爺爺替他取的名對上下聯(lián):乾端坤倪,忠孝仁義?!?/p>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只有三叔在默默點(diǎn)頭。

倪永孝望向二家姐:“媽媽可好?”

她點(diǎn)點(diǎn)頭:“沒什么,媽媽睡了,只吩咐我記住要帶幾包‘三五’去殮房給爸爸?!?/p>

倪永孝聽罷,摘下金絲眼鏡,輕輕挽起西裝外套。

羅雞知道倪永孝想外出,企圖阻止:“倪生,外頭兵荒馬亂......”

倪永孝抿嘴一笑:“我出去買幾包煙給爸爸?!?說罷望向一直站著的三個保鏢,“你們跟我去?!?/p>

眾人面面相覷,永孝用一貫的慢條斯理的語調(diào)說:“放心,我很快就回來?!?/p>


10:45p.m.

警察沖鋒車停在尖沙咀東部某商場對面避車處,前面停了兩輛重案組私家車,警員吩咐下車,監(jiān)視對街的火鍋店?;疱伒晖馔A巳v私家車,站在車旁的幾個彪形大漢無視警員的監(jiān)視,神態(tài)自若,黃Sir與軍裝警長正在沖鋒車前交談。

陸啟昌的車駛過來停下,下車走向黃Sir。

黃Sir望著氣喘如牛的他,打趣地說:“很趕時間么?”

陸啟昌不高興:“什么話?你又不是不知道葉Sir今晚擺壽酒,我已盡快趕來了?!?他頓一頓,“說來奇怪,干嘛你今晚不來?”

黃Sir側(cè)一側(cè)頭,表情有點(diǎn)不自然:“我今晚值班嘛!哎,別說這些,收到情報,倪永孝的車正朝尖沙咀駛來,黑鬼、甘地、文拯、國華九成已達(dá)成共識,從今晚起不交款給倪家了。四大幫會的人馬蓄勢以待,倪家那邊也開始調(diào)動人手,所有夜場都高度戒備?!?/p>

陸啟昌眺望火鍋店,語調(diào)中充滿疑惑:“倪永孝真的會來和四人交涉嗎?”

“不知道,已派了人跟蹤他,” 黃Sir看一眼手表,“尖沙咀沒多大,先在這里Standby,有需要再出發(fā)?!?/p>

話剛說完,黃Sir的對講機(jī)響起:“黃Sir,倪永孝的車剛抵達(dá)東英大廈?!?/p>

黃Sir詫異:“東英大廈?”

陸啟昌的神情同樣驚訝:“倪永孝這個時候到國華的財務(wù)公司干嘛?”

兩人回過身,通知各人出發(fā)。

車廂內(nèi),陸啟昌問黃Sir:“你打算怎么做?”

“你認(rèn)為呢?” 黃Sir反問。

“倒不如叫他們五個出來談?wù)劇!?/p>

“談什么?四人老早就不服倪家,你認(rèn)為他們會錯過這個大好機(jī)會嗎?”

陸啟昌沉默半晌:“蛇無頭不行,倪家只剩下書生婦孺......喂!韓琛呢?他不是該出來護(hù)主的嗎?”

黃Sir緩緩把臉轉(zhuǎn)向前方,望向遠(yuǎn)處,像滿懷心事:“韓琛是個聰明人,應(yīng)該懂得看風(fēng)頭火勢,不會硬撐?!?/p>

警車抵達(dá)東英大廈,大廈外停泊了倪永孝的勞斯萊斯。陸啟昌正要下車,黃Sir搭著他肩膀。

“等四大幫會辦完事后,我們才出來收拾殘局。” 黃sir眼神堅定地說。

陸啟昌不無驚訝地回望黃Sir:“你是想做黃雀還是漁人?”

黃Sir聳聳肩,笑了笑。

“可是一開戰(zhàn),便會死很多人?!?他說。

黃Sir伸手進(jìn)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副紙牌:“抽一張。”

這是兩人慣常用來解決爭議的方法,陸啟昌自然明白:“斗大還是斗???”

“斗大?!?黃Sir說。

陸啟昌先抽,抽了一張葵扇K。

黃Sir笑著一抽,是葵扇A。

“過了這晚,這區(qū)便天下太平,自相殘殺的全是壞人,死不足惜。啟昌,我倆搭檔這么多年,撐我一次!”

陸啟昌苦笑,兩人相視而笑。

大廈內(nèi),升降機(jī)門在七樓打開,倪永孝走出,朝財務(wù)公司走去。

因為客路特殊,這是一間營業(yè)至凌晨一點(diǎn)的財務(wù)公司,站在接待處的國華手下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倪永孝與羅雞。

與此同時,在火鍋店內(nèi),四大頭目仍在大快朵頤。

門外,兩輛黑色房車剛剛駛至,車門打開,下車的人個子不高,身形渾圓,穿著短袖花恤衫的男人。他神色輕松地獨(dú)自走入火鍋店,四大頭目立刻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這時他的手提電話響起,電話里的是他的女人,他轉(zhuǎn)身面向街外。

“老公,你今晚陪不陪我吃宵夜?” 女人說。

“今天有大事發(fā)生,要遲一點(diǎn)回家,你先睡?!?男人說。

“嗯,不要緊,” 女人笑著說,“男人以事業(yè)為重,老公,我一定支持你?!?/p>

掛了線,男人轉(zhuǎn)身向眾人笑了笑,從旁邊的桌子上取過碗筷,自顧自在文拯與黑鬼間的空凳坐下,為自己斟一杯酒,灼肥牛肉。

四人頓時沉默下來,半晌,國華首先開口:“阿琛,如果你是來吃東西的,我們非常歡迎,其他的,過了今晚再說?!?/p>

韓琛瞧了他一眼,抿嘴笑著:“好呀?!?/p>

店外,韓琛的人與四大幫會的人視線已率先交鋒,只等上頭一聲令下,劍拔弩張的形勢將觸發(fā)為浴血戰(zhàn)。

店內(nèi),手提電話的鈴聲響起,國華接聽,皺眉蹙眼:“他到公司干嘛?” 一會兒,國華繼續(xù)說:“我跟他沒話說,叫他滾吧?!?/p>

“阿頭,你非跟倪生談?wù)劜豢??!?聽筒另一端傳來國華頭馬阿祥的聲音,聲線有點(diǎn)顫抖。

財務(wù)公司內(nèi),倪永孝依然文質(zhì)彬彬,他坐在阿祥身旁,像是胸有成竹。

火鍋店內(nèi),國華面容變得緊張,其余三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只有韓琛自顧自在吃著象拔蚌。

“阿孝,有何貴干呀?” 國華粗聲粗氣地說。

倪永孝則低聲細(xì)氣:“華哥,你在澳門開辦的那個賭場,我與政府已打通關(guān)系,有興趣就大家一起玩?!?/p>

國華動了一下嘴角,假惺惺地說:“哎,坤叔去世了,我也沒心情了?!?/p>

“說的也是,你去澳門又不只為了做生意,你與甘地老婆投緣嗎?” 倪永孝看著桌上國華與甘地老婆的纏綿照片說,然后慢慢放下電話。

國華驚愕,虛怯地瞄了甘地一眼,強(qiáng)忍著怒火。

倪永孝點(diǎn)燃香煙,遞給阿祥,阿祥試圖叼著,但嘴唇顫抖得太厲害,香煙掉到地上,濺起火花?!澳呱刹豢梢詭乙粔K兒離開......” 阿祥哀求著說。

國華把電話掛上,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把杯子用力拍下,眼神閃爍地向眾人說:“不好意思,澳門的賭廳我不可以放手,先走了?!?/p>

甘地等望著國華離去,百思不得其解。

韓琛露出笑容,下了幾片牛肉到鍋中。


11:25p.m.

東英大廈門外,黃Sir等人仍在車上監(jiān)視。

幾部房車風(fēng)馳駛至,車上眾人下車,陸啟昌愣怔:“阿黃,韓琛的人來了!”

黃Sir眉頭深鎖,只見韓琛的手下迪路輕蔑地掃視一眼警方的車隊,從容不迫地抽著煙。

這時,倪永孝與國華的手下阿祥雙雙走出,黃Sir驚訝,迪路走前兩步,與倪永孝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朝倪永孝的勞斯萊斯走去。

與此同時,倪永孝向著迪路的黑色房車走去,上車。

陸啟昌愕然望向黃Sir,黃Sir正在撥電話。

“阿琛,你干什么?” 黃Sir怒吼。

聽筒傳來韓琛的聲音:“對不起,今晚我和你沒話說?!?電話隨即掛上。

陸啟昌拿起對講機(jī)通知駐守在各點(diǎn)的警員:“倪永孝與迪路對換了車,A隊在漆咸道Standby,我們尾隨!阿黃......”

這時黃Sir正在聽另一個電話,電話中的是他的線人,黃Sir臉色一沉,掛線,對陸啟昌說道:“他們換車并非單純?yōu)榱孙@示友好立場,迪路的車上有玄機(jī),快追!”

漆咸道上,幾輛警車在路上飛馳,只見倪永孝剛才登上的房車已停泊在路邊。

陸啟昌上前往車內(nèi)望,倪永孝已不見蹤影。

“阿孝呢?” 他問。

坐在司機(jī)位的保鏢答道:“孝哥說想下車散散步?!?/p>

陸啟昌回頭對手下說:“通知電臺,這區(qū)的所有巡警留意倪永孝,全部人跟我來。”

眾警員正要開步走,黃Sir在后面大嚷,手中握著電話:“Hold住,倪永孝正前往甘地的卡拉OK場?!?/p>

眾人折返上車,車上,黃SIr繼續(xù)講電話:“我不要聽廢話,我要知道倪永孝干了什么,何以國華的手下阿祥會跟他走?還有,韓琛是否明擺著要撐倪永孝......國華交了款我知道,你抓緊點(diǎn)調(diào)查行嗎?”

黃Sir怒氣沖沖地掛線,陸啟昌在旁發(fā)問:“你在倪家有線人?”

黃Sir敷衍地點(diǎn)點(diǎn)頭。

“阿孝上樓不到十分鐘便收拾了國華,假若韓琛是真心撐阿孝,四大幫會要發(fā)難便不容易了。” 陸啟昌說。

黃Sir錯愕:“什么意思?”

陸啟昌望一眼黃Sir:“聽說,倪坤為了防范四大幫會,一直派韓琛探查四人見不得光的秘密,國華輕易就范,我想和這不無關(guān)系?!?/p>

黃Sir沉默半晌:“以夷制夷?”

陸啟昌點(diǎn)頭:“逐一擊破?!?/p>

黃Sir抿抿嘴:“只要把甘地也收伏,四大幫會二對二,加上韓琛,倪永孝便勝券在握。”

可是,甘地做事一向十分審慎,他會有什么把柄給阿孝抓???” 陸啟昌疑問。

黃Sir瞇縫眼睛:“我的線人說,倪永孝剛剛?cè)〉昧藘r值幾百萬的白粉出來。” 警車到達(dá)卡拉OK夜總會對面,倪永孝與羅雞在行人道上剛剛走到,羅雞提著一個皮箱。

這時,迪路的車隊也趕到。


黃Sir喊道:“不可以給倪永孝上樓!” 說罷也率眾下車,迪路等人同時下車,擋住警方去路。

“干嘛?黑社會封路?!” 陸啟昌對著迪路大喝。

迪路笑容可掬,不發(fā)一言,陸啟昌二話不說,一巴掌打到迪路面頰。氣氛緊張,迪路的手下一擁而上,人數(shù)比起警員多出三四倍,迪路伸手制止,依然笑容可掬,陸啟昌再一掌打去,黑幫人馬怒目相對,有些悄悄把手伸進(jìn)西裝,準(zhǔn)備隨時拔槍。

? 稍一耽誤,倪永孝與羅雞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11:50p.m.

火鍋店內(nèi)手提電話響起,這次接聽的是甘地。

“倪生,國華他為何交款我不理會,總之我跟你就沒有商量?!?甘地兇巴巴地說。

倪永孝在夜總會貴賓房坐下,對著話筒說:“我沒打算跟你商量,麻煩你叫黑鬼聽一聽?!?/p>

甘地把電話遞給黑鬼,黑鬼一臉愕然,甘地說:“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在我的地方打電話給你?!?/p>

黑鬼接過電話,堅定地說:“阿孝,我跟你也沒商量余地?!?/p>

倪永孝不慌不忙:“我知道你和甘地感情很好,早先你們一起走私那批四號仔,不幸給人打劫,每人不見了幾百萬是嗎?別擔(dān)心!” 他看一眼羅雞手中的皮箱,“那批貨,我幸運(yùn)地在你的貨艙內(nèi)找到,現(xiàn)在就在我手里,不如我替你交給甘地的手下好嗎?”


11:55p.m.

火鍋店內(nèi),只剩下韓琛、文拯和甘地,文拯轉(zhuǎn)動了一下眼珠子,先說話:“尖沙咀五幫人,黑鬼、國華交了款,再加琛哥,三對二,這里面輩份最小的是我,沒有選擇余地,先走!”

甘地眼巴巴看著文拯離開,只余下他與韓琛兩人。

韓琛盯著甘地,甘地以眼還眼,不一會兒,眼神動搖,嘆了口氣,撥電話回公司,吩咐手下交款。

韓琛替甘地斟酒:“吃吧,牛肉很嫩?!?/p>

甘地看他一眼,歪起嘴巴:“不吃了,沒胃口。”

韓琛訕笑:“哇,你們叫了這么多牛肉,我一個人哪里吃得下?你不是胃口最好的嗎?不要浪費(fèi),吃吧?!?/p>

說罷韓琛看一眼手表,時針分針剛好重疊,日歷顯示徐徐轉(zhuǎn)動,七月十五日。

他滿意地笑了笑。


在七月十四日之前,尖沙咀是倪家的天下,進(jìn)入七月十五日,依然是。

卡拉OK夜總會門外,迪路的電話響起,響了一下便停了。

他依然笑容可掬,揚(yáng)起右手,側(cè)過身,站在后邊的手下如紅海般左右退開。黃Sir與陸啟昌既憤且怒,率眾闖進(jìn)夜總會。

持牌人笑瞇瞇地出來接待:“黃Sir,倪生吩咐我向你們說一聲,他去吃宵夜了。”

黃Sir大怒,一手抓起持牌人,陸啟昌阻止:“去面檔找他們吧。”

十分鐘后,警車到達(dá)面檔,倪永孝和羅雞等人正在吃面,黃Sir和陸啟昌上前,正想有所行動,瞄了一眼桌面,放著剛才羅雞手握的皮箱,打開皮箱,里面只有幾本雜志。

陸啟昌把視線從皮箱轉(zhuǎn)移到羅雞臉上,羅雞抬頭凝視他,默不作聲。

倪永孝沒理會兩人,繼續(xù)吃面,黃Sir臉色一沉。

“倪生,這么有興致呀?深夜來這里吃面?” 黃Sir說。

倪永孝用紙巾抹一下嘴角:“有興致也好沒興致也好,這么多年來,爸爸在收工后都喜歡來這里吃宵夜,今天我辦完事,就來了。”

黃Sir冷嘲熱諷:“看來這個位置以后就是你坐了,辛苦你了?!?/p>

倪永孝想起昨晚才與爸爸來過這里吃面,而現(xiàn)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與爸爸過不去的條子警察,溫文爾雅的他也開始沉不住氣:“你們今晚勞師動眾,卻什么也辦不成,我哪比得上你們辛苦?!”

黃SIR聞言,雙眼冒火,正要說些什么魯莽話,陸啟昌開口:“今晚不錯呀,阿孝,最好以后都是這樣,我們不想看見有事發(fā)生?!?/p>

倪永孝低頭一笑,也不說話。

黃Sir看見倪永孝藐視的態(tài)度,怒火中燒:“我可不是這樣想的,我想開香檳慶祝!”

倪永孝倏然站起,一臉驚恐:“你說什么?”

“我 說 倪 坤 死 了,我 想開—香—檳—慶—祝!” 黃Sir歪著頭,睜大眼睛抿嘴而笑。

倪永孝狠狠瞪著黃Sir,他發(fā)怒了:“你是不是想我向你開一槍?”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韓琛的車子剛剛駛到,手拿幾盒“三個五”香煙下車,急忙走到眾人中間,擠出笑臉:“兩位阿Sir,今晚倪家已經(jīng)少了個人,你們還想怎么樣?”

黃Sir瞪著韓琛,用指頭按了他的胸口一下,韓琛以平靜的目光回望他,眼神像隱隱透著審察的意味。奇怪地,黃Sir的眼珠子好像有所怯懦地顫動了一下,轉(zhuǎn)過臉,與陸啟昌等回到警車,離開。

倪永孝接過香煙,拆開,抽出三支,點(diǎn)燃。

“爸爸往日就在這里開字花檔(注5),一元幾角的小生意,做到今天,在尖沙咀無人不知。今天我會好好記住,爸爸的命,我知道遲早有人要還!爸爸,干杯......”

倪永孝先喝了一口,再向地下祭酒。韓琛、羅雞,與早就圍坐在鄰座的韓琛手下一同站起,向倪坤祭酒致意。

眾人朝天高舉酒杯,面檔老板看著此情此景,也和老朋友干一杯。

一切辦妥,韓琛坐在車廂中眼望霓虹夜里的尖沙咀,感觸良多。

兩年前,倪坤屈尊降駕到屯門找他,原因,直到今天他依然感到茫然費(fèi)解,但無論如何,倪坤對他恩重如山,這個他不會忘記。

記得在他初到尖沙咀時,受盡了多少同門的奚落,四大幫會中人的刁難,假如沒有倪坤在明在暗的幫助、提攜,他知道自己早已性命不保。

有些感覺,是無法解釋的,韓琛不知道倪坤的真心是如何看待自己,但他對倪坤的確有一份感情,一份像父與子的感情。

? 韓琛用掌心擦拭一下眼睛,拿起電話撥給Mary。

“老婆,吵醒你了嗎?” 韓琛溫柔地說。

“不,我還在公司?!?Mary的聲線有點(diǎn)緊張。

“做到這么晚?” 他頓一頓,“剛才說話不方便,你聽到倪坤的死訊了嗎?”

“唔,聽到了,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沒事了,黑鬼他們四個想造反,現(xiàn)在都平息了。”

“那么阿孝呢?”

“沒事的,只要我在一天,倪家的江山都不會有事?!?/p>

Mary握緊聽筒,沉默不語。

“喂?!”

Mary如夢初醒:“沒事就好,老公,我回家等你?!?/p>

Mary掛上電話,心里郁悶難消,她嘆了一口氣,把文件收拾好,對著鏡子補(bǔ)一補(bǔ)妝,關(guān)上燈,離去。

黃Sir回到住所,從冰柜中拿出啤酒,拉開,灌下,不到一分鐘,整罐啤酒就喝光了。黃Sir把罐子掐凹,視線不經(jīng)意地移落到掛在墻上的一幅字畫。

字畫是幾年前韓琛送給他的,上面用草書寫上“一切法須要無我”七個大字,在旁的小字這樣寫著——

“若復(fù)有人,心不著相,知一切法無我,時時忍,事事忍,堅持耐久,忍之又忍,以至忍而忘忍,無我始得矣?!?/p>

不看怒氣填胸,一看怒發(fā)沖冠,黃Sir決意要盡快鏟除倪永孝,他拿起電話,撥給葉Sir。

電話響了很久,葉Sir聲音沙啞:“誰呀?”

“葉Sir,阿黃,麻煩你明天就把陳永仁革走?!?黃Sir著急地說。

葉Sir半夢半醒,良久才懂得反應(yīng):“拜托!現(xiàn)在幾點(diǎn)???”

“對不起?!?黃Sir沉吟片刻,“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p>

“算了吧,你已經(jīng)把我吵醒了,” 他頓一頓,“不是說好兩星期后才動手的嗎?與今天的事情有關(guān)?”

“嗯。”

“那好,你總有你的理由,明天你來找我,一起吃午飯吧?!?/p>

“嗯?!?黃Sir正要掛線,突然想起:“葉Sir!”

“怎么了?”

“生日快樂!”

葉Sir笑了笑:“這家伙!”


教室內(nèi),陳永仁立正站在黑板前,葉Sir挨在桌邊,看著操場上一群學(xué)警操練而過。

“做警察一定要生世清白,27149,雖然你姓陳,這么多年來沒有和倪家的人來往,可是你的父親是倪坤,你還是犯了虛報個人資料的校規(guī)。” 葉Sir垂下眼簾,心里感到對陳永仁有所虧欠。

半個月前,在挑選陳永仁給黃Sir面試時,葉Sir是以伯樂遇上千里馬的心態(tài)去想,沒料到此時此刻,他卻泛起一種親手把陳永仁送進(jìn)火坑的內(nèi)疚感覺。他咬一咬牙,硬著心腸把話說完:“27149,我必須革走你。”

聽罷陳永仁鼻子一酸,眼睛通紅,葉Sir垂下頭,不忍看他,他深深吸一口空氣:“不過在你走之前,我想你見一個人,在這里等著。”

說罷葉Sir走出課室,一會兒,黃Sir走進(jìn):“還希望做警察嗎?” 黃Sir直截了當(dāng)問。

陳永仁一臉狐疑,生硬地點(diǎn)了一下頭。

黃Sir點(diǎn)燃一支香煙,吸一口:“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p>

陳永仁想了想:“我想做好人,Sir!”

黃Sir盯著陳永仁半晌,別過臉點(diǎn)了幾下頭,把煙吐出:“要做警察,除了做我的幫手,你沒有其他選擇?!?/p>

陳永仁皺一皺眉,猜測黃Sir的意思,見他在課室內(nèi)抽煙的樣子,他突然有了頭緒,心頭一怔。

黃Sir察視陳永仁的表情變化,問:“你怕黑嗎?”

陳永仁咬一咬唇,反問:“因為我是倪永孝的弟弟嗎?”

“假若有需要,你會親手拘捕他嗎?” 黃Sir再反問。

一陣沉默,在陳永仁腦海中,浮現(xiàn)出母親臨終時的面孔,他揚(yáng)聲說:“我會,Sir!”

黃Sir像是松了一口氣,把煙頭捻滅:“27149,你現(xiàn)在被警校革走,由今日開始,你在警察學(xué)堂的記錄將會被刪除,警員檔案將會轉(zhuǎn)做高度機(jī)密資料,只有我與葉Sir知道你的身份。你有三年時間,能夠做到多少,看你自己?!?/p>

“那么,我怎樣開始?”

“等會兒警官叫你做什么,你就拒絕做什么?!?/p>

一個小時后,學(xué)警如常在操場進(jìn)行分組訓(xùn)練,陳永仁為了表示對被安排與體能較差的學(xué)員在一起的不滿,公然用粗話頂撞教官。

半小時后,在警校大門前,陳永仁拿著行李離開,新入學(xué)的學(xué)警正在操場列隊,接受警官訓(xùn)話。

在這批剛進(jìn)警校的新學(xué)員中,有一張熟悉的臉。他,正是被韓琛派遣混入警隊中的其中一個少年——劉建明。

“進(jìn)到警校,就要遵守警校的規(guī)矩,不守規(guī)矩的人,就像他一樣?!?警官指著垂頭喪氣的陳永仁喝道:“被—革—走!”

在門外的陳永仁回顧警校,看見眾新生學(xué)警,悵然若失。

“你們哪一位想和他交換?” 警官嚴(yán)詞續(xù)說。

劉建明看見警官裝腔作勢的模樣,再環(huán)視一眼站在四周的警察,心里有點(diǎn)怯懦,他不禁回頭,隔著鐵絲網(wǎng)眺望逐漸遠(yuǎn)離的陳永仁,他在心里叫喚:“我想和他交換,我想!”

其實在兩星期前,劉建明仍有最后一個拒絕的機(jī)會,那晚Mary問他是否心甘情愿想做臥底,但當(dāng)時的他只顧逞強(qiáng),現(xiàn)在回想,他不無后悔。

此時此刻,感到前路茫茫的人不止劉建明一個,陳永仁沿著警校出口的小徑蹣跚地走著,同樣是心事重重。

在路的中央停泊了一部房車,是黃Sir的車,陳永仁登上車,關(guān)上門。


注1 《出塞曲》:黑膠碟于1979年4月發(fā)行,蔡琴的第一張專輯,內(nèi)里首次收錄《被遺忘的時光》。

注2 O記:Organized Crime and Triad Bureau(OCTB),有組織罪案及三合會調(diào)查科的簡稱。

注3 銀雞頭:或稱銀雞繩,警員獲頒發(fā)的一種榮銜。

注4 人老精鬼老靈:廣東俗語,意指老年人經(jīng)驗豐富,辦事精到,等同“人老精,姜老辣”。

注5 字花檔:五六十年代在香港盛極一時的一種賭博事業(yè)。



《無間道》電影官方小說:第五章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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