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之圖】第二幕 第二節(jié) (上)個人翻譯
遠古遺物儲藏室,3°4'33"S 37°21'12"E, 阿布魯特拉,恐懼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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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多遠?” 埃爾法尼小聲嘟噥著。
“這應(yīng)該由你來告訴我吧。” 切瓦克說。大審判官很喜歡拿她的天賦能力開玩笑。
托古爾領(lǐng)著眾人穿過雜亂的房間、洞穴和樓梯井。大家認為如果這個搖搖欲墜的環(huán)境可以承受一個阿斯塔特的重量,那么它就可以承受隊伍中任何一個人的重量。技術(shù)修士動力裝甲上的胸?zé)粽樟亮艘粭l穿過這破敗建筑的小路。這座建筑明顯是帝國的風(fēng)格,但卻十分古老,危險的斷層和幽閉的裂縫遍布平臺與附有拱門的長廊階梯之上。有時,坍塌的洞穴和地下通道從破碎的天花板上暴露而出,產(chǎn)生了巨大的裂縫。他們頭頂上與腳下都是一片漆黑。探照燈的光束驚擾了成群的眠鳥,但偶爾他們也能在頭頂幾千米高的地方看到一圈日光。切瓦克覺得他們正處于某個休眠的人造火山底部。
虛空先知鼓起她的臉頰。“我覺得我要犯惡心了。”
“難以置信,” 切瓦克搖了搖頭,走過了她的身邊?!拔?guī)阍诙潭虜?shù)小時內(nèi)穿越了幾光年的空間,而你現(xiàn)在走幾步就犯惡心啦?”
眾人從一個倒塌的靈骨傳送門離開了網(wǎng)道。他們起初很難適應(yīng)周圍的環(huán)境。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剛剛進行了跨次元旅行,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也讓他們難以忍受。他們的每一步都淹沒在瓦礫、古老的碎屑和搖搖欲墜的無價遠古遺物中。
大審判官在廢棄的樓梯井上踢起塵土,一躍跳上了三級臺階。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睛盯著墻壁。
“怎么了?” 克魯特在隊伍后方的黑暗中喊道。
“怪物,” 切瓦克望向惡魔宿主,“過來?!?/p>
“你需要我嗎,大審判官?” 黑森裝模作樣地卑躬屈膝,嘴里發(fā)出邪惡的嘶聲。
“我要你閉嘴過來,”切瓦克重復(fù)道。
惡魔宿主眼睛中的邪惡光芒以一種病態(tài)的色調(diào)照亮了黑暗,映出因歲月而殘破的墻壁。粗壯的藤蔓從磚石中鉆了出來,扭曲著,簇擁著,在巖石混凝土中擠出一條通路。藤蔓、攀緣植物的嫩芽和根錨蜿蜒向上,穿過微小的縫隙和裂縫,猛烈地扭動跳突。
克魯特從隊伍后方走上前來,托古爾修士也在上面的臺階處停下了腳步。虛空先知沒動,但“父親”飛了過來,替埃爾法尼觀察情況。
“看這個,” 切瓦克指著藤蔓說。
“太好了,現(xiàn)在我們要停下來欣賞這里的植物了,” 埃爾法尼抱怨道。
“你會想聽這個的。它意味著我們到達了地面。托古爾修士,” 切瓦克喊道,技術(shù)修士應(yīng)聲走上前來。
切瓦克摸了摸托古爾背后笨重的伺服裝置,星際戰(zhàn)士的機械附肢和伺服臂平常就是靠這臺設(shè)備控制的。技術(shù)修士警覺地往后縮了一下,他動力甲上的機械裝置也隨著他的動作改變了形狀。
“我對你的盔甲沒有不敬的意思?!?切瓦克保證道。大審判官明白MK8式動力甲的機魂是不能容忍冒犯的。“你有什么可以用的東西?給我一條連接你伺服臂的氣動管線?!?/p>
星際戰(zhàn)士仍然很警惕,但他和大審判官在一起的時間已經(jīng)夠長了,他知道切瓦克瘋狂的方法總是可以奏效。隨著一聲平衡氣壓的嘶聲,托古爾解開了他一支機械臂上的氣動管,把它遞給了切瓦克。大審判官選擇了一窩纏繞在破碎墻壁底部的藤蔓,用氣動管的刺狀尖端穿過植物的蠟狀表面,向托古爾點了點頭,托古爾擰了擰動力甲背包上的一個小閥門,讓加壓空氣順著管線泵進植株。
“這是一種蒸汽無花果,” 切瓦克告訴眾人?!翱?,這些神奇的生物通過巖石上的孔洞長出嫩芽,然后借助遍布藤蔓的微小管道慢慢釋放氣體,通過液壓膨脹體積,因而粉碎建筑的表面?!?/p>
“真神奇!” 埃爾法尼說?!澳阍诟墒裁??”
“只是把這個過程加快一點,把通常要花幾年時間才能完成的事情在幾秒鐘內(nèi)完成?!?大審判官對她說。
當(dāng)管道把壓縮空氣打進纏繞著磚墻的粗壯藤蔓和卷須時,一道道裂縫開始在古老的巖石混凝土上產(chǎn)生。眾人小心翼翼地后退,看著周圍的石頭開始碎裂,直至變成塵土。當(dāng)蒸汽無花果深植于墻體內(nèi)部的藤蔓網(wǎng)絡(luò)迅速膨脹時,大塊的磚石開始脫落。在與植物的戰(zhàn)斗中,這堵墻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喘息,但最終還是失敗了,在一陣粉末狀的灰塵和沙礫中,它轟然解體。
透過朦朧的土灰和旋轉(zhuǎn)的陽光,切瓦克咳嗽著,大膽地走入了外面的世界。阿布魯特拉上黎明的陽光從碎裂的洞口照入,一群令人毛骨悚然的飛蟲在空氣中盤旋。眾人感覺地表上的亞熱帶氣流滾滾而來,就像大自然在對他們咆哮。他們沐浴在令人不適的高溫和蒸汽中,水露開始凝結(jié),在他們冰涼的皮膚和盔甲上形成了一層薄霧。
切瓦克大步穿過塵土和蒸汽無花果的藤網(wǎng),其他人也跟著走了出來,踏上了碎石和扭曲的樹葉相互交錯的斜坡。大審判官小心翼翼地選擇了落腳點,從一根倒下的柱子上跳到殘破的混凝土石塊和銹蝕的柱梁處。這里的一切都籠罩在潮濕的灌木叢中,四處爬滿了銹螨,像慵懶的云朵一樣飄向悶熱的空氣。
他們正站在一座人造山的廢墟上。這座山在他們的頭頂繼續(xù)延伸了數(shù)千米之高。眾多類似的建筑殘骸點綴著遠處的風(fēng)景,坍塌的島嶼從一個致癌的劇毒沼澤中升起,化學(xué)污染不斷滲透著這顆星球上的自然。碳化的莎草,蕨類植物和棕櫚在酸性的泥炭、致癌的真菌和如洪水般簇擁的石化紅樹林濕地中占據(jù)著主導(dǎo)地位。所有植物都顯出一種病態(tài)的硫磺色,漫灘上一望無際的死水映照著恐懼之眼的可怕光芒。遠處一座無比巨大的建筑占據(jù)了眾人的視野——一座膨脹的巢都,就像一個成熟的膿皰,從污穢的碳氫化合物煙霧中生出。這里是阿布魯特拉巢都,這個星球上最為臭氣熏天的主城。這座巨型城市噩夢般地坐落在一個由自己產(chǎn)生的垃圾組成的淺海中,污水和工業(yè)污染物從破碎的排水管道中源源不斷地涌出。這種惡劣的環(huán)境為巢都世界中那些耐性和適應(yīng)性強的動植物創(chuàng)造了蓬勃發(fā)展的新機會。在阿布魯特拉和其它巢都在這顆星球致癌的沼澤地與劇毒的洪水中扎根以來,這個世界的本土動植物很快就變異至無可救藥的可怖程度。
這座巢都及其周圍的尖塔遺跡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制造業(yè)網(wǎng)絡(luò)與巨型城市,其中的塑纖血汗工廠曾經(jīng)為數(shù)個堡壘世界的龐大軍團提供了廉價耐用的火炮裝甲。
在第十二次與第十三次黑色遠征之間,恐懼之眼膨脹了,它突破了邊界,卷起了亞空間風(fēng)暴和至高天的雷鳴,將大量安定的星球卷入其中。阿布魯特拉就是黑色遠征的犧牲品之一。由于與人類帝國的聯(lián)系被切斷,又受到毀滅之力的腐化,阿布魯特拉臭氣熏天的工廠如今更有可能正在為偽堡主的“無羈者”、“凋落者”以及其它侍奉納垢的邪教徒軍隊制造裝甲。
切瓦克小心翼翼地穿過碎石和根蔓纏結(jié)的紅樹林,向海岸線走去。眾人目瞪口呆。一個古老且早已被遺棄的巢都全貌顯露在他們眼前,破爛不堪的高地形成了一個多環(huán)的島嶼,甲烷的氣泡不斷在滿是廢水的沼澤地表面翻騰。
“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嗎?” 埃爾法尼在斜坡上喊道。現(xiàn)在不管是往下走還是往上走都能引起虛空先知的抱怨了。
“我們要找的是阿布魯特拉——是的,” 切瓦克站在水邊說道,“我們怎么過去?” 同樣的話異口同聲地從虛空先知嘴里說了出來,證明切瓦克早就知道埃爾法尼會這樣說了。
當(dāng)克魯特等其他人走上來時,切瓦克又問了一次這個問題。他滿心期待著會有人給他一個答案,但回應(yīng)他的只有他自己和所有人一致的沉默。
“水不可能那么深?!?切瓦克最后忍不住開口道。眾人凝視著外面的淤泥和沼澤:緩慢流淌的毒河、發(fā)酵腐臭的池塘和泥炭沼澤島嶼僅僅是由碳化的莎草和棕櫚的腐爛根系結(jié)構(gòu)連接在一起的。
當(dāng)海岸外油膩的水面突然開始攪動起漩渦時,在場的幾乎每個人都仿佛停止了呼吸。一頭難以想象的丑惡巨獸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中,它的下顎又寬又平,體積巨大,在水面下貪婪地張開,以它膨脹的大食道吞噬骯臟的湖水。切瓦克和他的隊伍凝視著這頭巨獸張開的看似無底洞般的喉嚨,它正在享用被水閘成群聚集的甲烷消化生物。這個吞云吐水的巨獸雖然沒有食人獸匕首般的尖牙利齒,但從泥沼中突然出現(xiàn)怪物仍然讓這群人感覺到了這片致癌沼澤的潛藏危險。
“水深似乎不是最主要的問題,” 克魯特說。五人齊齊地從膨脹的海岸線向后撤去。
一股意想不到的涼爽吸引了切瓦克的注意力,因為日光暫時被擋住了。大審判官感覺到危險是從上面迫近的,于是立刻蹲入了掩體??唆斕睾推渌艘舱兆隽?。陽光又一次照亮了他們的臉。眾人看著一臺載具從他們的頭頂飛過。四周一片寂靜,這說明沒有人靠近。即使是擁有超人般的聽覺的托古爾修士也未在沼澤的汩汩聲和晃動聲中察覺到任何異常。一架由拼湊的塑纖和索具制成的骯臟氣球出現(xiàn)在天空中。它由一個安裝在支架上的粗糙甲烷燃燒器提供動力,雖然粗糙卻很堅固。飛艇下方懸掛著一個敞開的鋼架,上面掛著鏈條、滑輪和一個巨大的扭力發(fā)動機,看起來像一臺巨型的弩車,瞄準(zhǔn)著地面的方向。衣衫襤褸的流浪者們擠在船帆和索具上,不顧一切地轉(zhuǎn)動絞車,準(zhǔn)備發(fā)射他們的巨型魚叉炮。
切瓦克和他的隊伍躲在長長的莎草叢中,看著氣球從上方盤旋而下,朝著他們的位置墜落。那嚇人的魚叉鉤尖從他們頭上呼嘯掠過。氣球在海面上空盤旋,等待著出擊的時機。那個恐怖的怪物又浮出了水面,一口吞下了半個海峽中的獵物。弩炮發(fā)出一陣尖銳的爆炸聲,流浪者把他們毫不留情的武器刺入了野獸寬闊的腦袋里。魚叉刺穿了它的嘴部,倒刺鉤在矛尖展開。流浪者歡呼著鎖住他們的魚線,那個怪物開始痛苦地痙攣起來,四處翻滾,不顧一切地想要掙脫。它沉重的身軀將氣球的鋼架都折彎了,鐵鏈在空中甩動,象征著巨獸的垂死抵抗。矮小的流浪者們紛紛用肘部和膝蓋內(nèi)側(cè)鉤住鋼板的欄桿以保護自己。負責(zé)動力的流浪者猛拍了一下燃燒器,將飛艇拉了起來,把被它鉤住的怪物從水中甩上了海岸。這種生物雖然體型巨大,但它身體的大部分都是嘴,其余部分則是一條蛇形的尾巴,上面長有原始的鰓和相當(dāng)長的胸帆。
“大審判官。” 托古爾修士突然警告切瓦克,“多個目標(biāo)正在逼近我們的位置?!?/p>
“哦,不,” 切瓦克裝模作樣地自言自語道。自從氣球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野之中,他就一直盼望著有人能前來干預(yù)他們。切瓦克向托古爾點了點頭,感謝星際戰(zhàn)士的增強感官為團隊作出的貢獻。克魯特和托古爾立刻伸手去拿武器,但大審判官揮手示意他們別動。切瓦克毫不懷疑他的隊伍可以對付一群裝備粗劣的流浪者。然而,他們也許可以借由俘虜?shù)纳矸莴@得通往阿布魯特拉的捷徑,讓這些流浪者帶他們穿過最糟糕的沼澤。
“聽我指揮,” 切瓦克對眾人說。
紅樹林突然活了起來,密集的人影在蕨類植物間穿梭。到處都是穿著骯臟的塑纖破布和頭飾的流浪者匪徒,他們用混雜著低哥特語和本地方言的喉音對著他們嘰喳叫嚷。這些流浪者蓬頭垢面,毛發(fā)濃密,臉上掛滿了圓環(huán)和廉價的飾物。他們興奮地揮舞著自己手中破爛噴火器的槍托,把破舊的甲烷罐像背包一樣背在身后。一個看起來像是領(lǐng)袖的矮小流浪者走上前來,他的腰帶上掛著一把短槍和一個槍套,頭飾上戴著一副撿來的望遠鏡。他的臉因憤怒與強勢而皺了起來。
切瓦克舉起了手?!奥犖抑笓],” 他平靜地重復(fù)道。
托古爾憤怒地低頭看著那些拿著低劣武器的憤怒流浪者。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星際戰(zhàn)士低聲對大審判官說。
“你確定要這么做嗎?” 克魯特在流浪者包圍沖過來時仍然忍不住掀起了袍子,舉起他的手槍。
“我們投降,” 切瓦克用低哥特語自信地對流浪者們喊道。
克魯特和埃爾法尼舉起了雙手,而黑森則只是呆呆地傻笑著。星際戰(zhàn)士把他的伺服臂收了起來,這樣他就顯得不具有那么大的威脅了。他強忍著不讓自己用拳甲打碎面前流浪者的腦袋。流浪者們本能地對星際戰(zhàn)士和惡魔宿主敬而遠之,但他們對兩名審判官和埃爾法尼可是毫不客氣。
眾人列隊穿過紅樹林,沿著腐臭的海岸線行進。流浪者圍在他們周圍押送,幾乎隨時都將他們的噴火器對著切瓦克和他的隊伍。那個怒目圓睜的流浪者領(lǐng)袖幾乎每走幾步就要用他的短槍戳一戳切瓦克的背,堅持不懈。起初,大審判官還能泰然自若,但到了第七或是第八次的時候,他開始覺得這位戴著護目鏡的領(lǐng)袖應(yīng)該很享受做這種事情?!拔覀兺督担?切瓦克用慢吞吞的音節(jié)對他說,即使是那個嘰嘰喳喳的流浪者應(yīng)該也能聽懂。
作為回復(fù),他的臉上挨了一槍托。
在島上叢生的塔尖周圍,眾人看到了大大小小布滿天空的氣球:單人的螺旋飛艇、拖著魚叉的天空獵人,以及最大的一個,由帆布和波紋鋼板組成的浮空棚屋群。所有房屋都是由一堆搖搖晃晃,形狀和大小不同的塑纖氣球固定在一起的,氣球上掛著鏈條和索具。這位流浪者的領(lǐng)袖把他們帶到了浮空社區(qū)底部懸掛的一架鏈梯前,示意他們爬上去。切瓦克熱情而沉著地爬了上去,而他的同伴們就沒那么鎮(zhèn)定了。
切瓦克登上了棚戶區(qū)甲板上的一個艙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狠狠挨了一記重擊,一個火焰噴射器的槍托砸中了他的腹部,把他打翻在地。大審判官喘著氣,跪在地上,難以置信地嗚咽著。
“我們投降!” 他喘著氣說。“你明白了嗎?我們不會反抗。我們很愿意跟著你走。”
毆打切瓦克的大胡子護衛(wèi)根本不管大審判官說了什么。兩個流浪者抓住他脆弱的身軀,半拖著他走過生銹的甲板。切瓦克隊伍中的其他人則緊隨其后,然而他們卻沒有受到這樣的“招待”。
“你應(yīng)該讓我在地面上時就把他們撕成碎片。” 托古爾在切瓦克身后低聲說。
“之后我可能會讓你這么做的,” 切瓦克嘶啞著聲音,轉(zhuǎn)過頭來表示感謝,但押送他的守衛(wèi)粗暴地把他推了回去。流浪者用口齒不清的語言朝他們尖叫,讓他們保持安靜。
當(dāng)眾人被押著穿過廢料焊接的甲板,波紋狀的棚屋和帆布鋪蓋時,一群群衣衫襤褸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們停在索具和吊橋構(gòu)成的人行道上,向新來的人露出滿是敵意的眼睛和棕色的牙齒,表示不喜歡和不信任。在他們的周圍和上方,破爛的氣球和飛艇編隊在空中飛翔,而在他們的腿邊,有一些下巴狹窄的矮祖龍獸側(cè)身而行,發(fā)出嘶嘶聲,乞求殘羹剩飯。
切瓦克被推搡著穿過帆布窗簾,進入黑暗的避難所,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某種集會地點。在里面站著一群年邁的流浪者,他們毛發(fā)蓬亂,頭飾上爬滿了虱子。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女人蹣跚地站了出來,其余的人們聚在一起,看著新來的人。那個流浪者首領(lǐng)和他長著大胡子的同胞都走上前來,向聚集的長老們驕傲地展示自己抓到的俘虜。長老會議里響起了嘈雜刺耳的土話,這給了切瓦克把手伸進他丑角外套里的機會。
在那個兇惡的護衛(wèi)抓住他的手腕前,大審判官已經(jīng)把一堆手指大小的精金錠扔到了流浪者們面前的甲板上。這些精金嘩啦嘩啦地響著,在護衛(wèi)們噴火器點燃的槍口下閃閃發(fā)光。年老的人群安靜了下來,領(lǐng)頭的老婦人也用貪婪的目光盯著他們。
切瓦克掙開守衛(wèi)的手腕,撕開帆布窗簾,露出遠處朦朧隱現(xiàn)的阿布魯特拉巢都。他指了指甲板上的精金,又指了指遠處的巨型城市。
“你們要把我們載到巢都,” 切瓦克用緩慢而刻意的語調(diào)告訴他們。一張滿是衰老斑點的臉看向另一張,希望得到某種形式的認可,“作為交換,我們會支付報酬?!?/p>
年邁的人群分開了,一個皮膚松弛的老人走上前來,他那布滿皺紋的臉被掛在面頰上的沉重的鐵環(huán)和裝飾品襯托得異常年輕。透過破爛的袍子可以看到他昔日肌肉發(fā)達的痕跡,但就像他的臉一樣,這位酋長的胸膛也只剩下可憐的瘦骨,一縷縷白發(fā)隨風(fēng)飄蕩,身上的廉價珠寶叮當(dāng)作響。
“你們不要去那里,” 酋長對他說,“那里不歡迎你們?!?/p>
切瓦克和克魯特交換了一下眼色。
“當(dāng)然。” 大審判官壓低聲音說?!八麄冋f低哥特語?!?/p>
“我們在這里也不怎么受歡迎,” 克魯特嘆了口氣。
“我們知道那里的危險,” 切瓦克對酋長說。
“真的嗎?” 克魯特仿佛自言自語般問道。
“我們只需要交通工具,” 切瓦克接著說,“去塔尖?!?大審判官指了指老女人們正在收集的精金錠。“這只是一半的報酬,干完活再付另一半?!?/p>
人們的目光聚集在流浪者酋長身上,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話。守衛(wèi)從老女人彎曲的手指上接過那幾塊精金錠,遞給酋長旁邊一個老得沒有牙齒的顧問。當(dāng)他瘦骨嶙峋的手伸出來時,房間里鴉雀無聲。酋長用粗陋的方言對著戴護目鏡的流浪者首領(lǐng)和他的護衛(wèi)隊嚷嚷了一通,然后向他的手上吐了口唾沫,把他的手掌向切瓦克伸去。大審判官稍稍克制了一下惡心的感覺,然后也伸出手掌,簽訂了一個不言而喻的協(xié)議。
切瓦克很快發(fā)現(xiàn)他和他的隊伍曾親眼目睹被魚叉捕獲上岸的巨大怪物也是流浪者們交易產(chǎn)品的一部分。他們之前看到的飛艇現(xiàn)在奉命把這個巨大的食材運送到巢都宮殿廚房的塔尖。當(dāng)氣球飄過致癌的劇毒沼澤時,這個令人厭惡的龐然大物仍然在下面的魚叉線上搖擺著。切瓦克和他的團隊緊緊抓住生銹的鋼架和索具。流浪者們以一種并不優(yōu)雅的敏捷從一個平臺跳到另一個,再跳到繩子上,這幾乎是自從他們出生在他們的空中棚屋里就學(xué)會的技能。
克魯特對巢都宮殿的廚房會接受如此可怕的食材表示驚訝,他甚至都無法想象這個骯臟丑陋的沼澤怪物是可以吃的。切瓦克和他戴著護目鏡的朋友一直坐在爐邊,向眾人講述了阿布魯特拉巢都叛亂的故事。饑餓摧毀了這個嚴(yán)重污染的大都市,就像它摧毀了卡薩斯、斯奎拉斯和其他散布在這個世界上的惡臭巢都一樣。當(dāng)時的首都已經(jīng)陷入了危機,各大黑幫和邪教之間的全面內(nèi)戰(zhàn)吞噬了家族和塔尖對這座城市的最后一點控制權(quán)。
這場戰(zhàn)爭是混亂而血腥的,每周都有新的勝利者出現(xiàn),并以臨時總督的身份占領(lǐng)巢都的尖塔宮殿。隨著彈藥和食物供應(yīng)的枯竭與幫派忠誠的瓦解,饑餓和騷亂撕裂了巢都。巢都居民們自己也開始退化成自相殘殺的軍隊。無數(shù)瘦弱的人要么死在排水溝里,要么在城市的建筑與巷道里殘忍地橫沖直撞,以死去的不幸者為食。戴著護目鏡的氣球船長告訴切瓦克,他們只與尖塔上不斷易主的居民和來自深海的食腐動物進行貿(mào)易。而這些隱藏在污染深海的變異人與流浪者和無盡廝殺的巢都居民不同,他們設(shè)法在幾乎不可能存活的自然環(huán)境中找到了適應(yīng)的方法,從而逃離了這顆星球上同類相食的殘酷。
克魯特悲傷地搖了搖頭,不敢相信。
“巢都世界…” 克魯特感慨著,“邪惡污穢的老鼠窩。這個世界正因背離神皇之光而受到懲罰?!?/p>
“說句公道話,” 托古爾修士回答道,“這也不能怪這顆星球上的可憐人們沒能抵抗恐懼之眼的影響。亞空間風(fēng)暴把它整個吞沒了?!?/p>
“我同意,” 克魯特說,“但為什么是阿布魯特拉?也許這個世界的種種邪惡行徑已經(jīng)引起了某種黑暗力量的注意——這就是他們被帶走的原因?”
“有人說瓦里庫斯領(lǐng)主和‘無羈者‘在這里出沒,假堡主的邪教軍隊受益于阿布魯特拉生產(chǎn)的護甲?!?星際戰(zhàn)士告訴審判官?!巴呃飵焖沟闹魅?,偉大的腐朽之主現(xiàn)在統(tǒng)治著這里?!?/p>
“阿布魯特拉人必須要與他們打交道才能得以存活?!?切瓦克說。
“你會原諒這些巢都人渣擁抱毀滅之力嗎?”
“不,” 切瓦克堅定地回答?!暗蹏艞壛诉@個星系。沒有人提供援助,沒有軍事支持,沒有物資供應(yīng),貿(mào)易禁運。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做?永遠等下去嗎?恐懼之眼里的居民也得吃東西。”
“好吧,如果我們的向?qū)]說錯的話,他們已經(jīng)開始互相吃了。”
“這不能怪假堡主,” 切瓦克堅持說。
“是那個惡魔瑪莫沙德的緣故嗎?” 與其說這是一個問題,不如說是一個陳述,但大審判官仍然點頭表示肯定。
“萬王之王,克雷文世界的奴役者和深淵的守護者。當(dāng)‘惡魔之心‘用改造蓋勒技術(shù)分割這個亞空間尸體時,托古爾曾告訴我們這個生物的各個部位被束縛在不同的神器和混沌武器上,” 切瓦克補充道?!睈耗У慕K極本質(zhì)——祂的貪婪和野心——被捆綁在了一枚硬幣上。黑圖書館詳細介紹了這個受詛之物的存在,以及幾個世紀(jì)以來它造成的無法估量的破壞?!?/p>
“一枚硬幣而已,能造成什么破壞?” 克魯特好奇地問道。
“它有很多名字,” 切瓦克透露,“因為有傳言說它會改變外觀,但它最常見的化身是‘黑君主‘。黑君主在人與人,巢都與巢都,甚至星系之間不斷易手,它會給它接觸的人帶來極度貧窮或是驚人財富。通過這種幾乎無法控制的好運氣或壞運氣,經(jīng)濟變得不穩(wěn)定,物價系統(tǒng)被完全破壞,富豪階級的統(tǒng)治被創(chuàng)造出來,介于兩者之間的一切都崩潰了。瑪莫沙德立王又廢王?!?/p>
“黑圖書館把硬幣存放在這里?” 克魯特問。
“‘烏塔納什狂想曲‘第十三本——一部詳述低等種族悲劇的靈族史詩,追溯了它從貝萊爾七號到芬尼格世界再到阿布魯特拉的軌跡?!?/p>
“巢都世界很大,” 托古爾修士說,“而黑君主不過是一枚硬幣。你怎么知道它會在塔尖呢?”
切瓦克考慮了一下,然后微笑著回答:“因為瑪莫沙德會創(chuàng)造君王——而這里的君王就住在宮殿里。阿布魯特拉巢都擁有這個星球上最大、最奢華的宮殿。”
氣球穿過腐臭的濕地,這顆星球悶熱的陽光照得沼澤散發(fā)出惡臭的蒸汽,籠罩著巢都城市的霧霾開始消退。阿布魯特拉不再是地平線上一個臃腫而不祥的形狀。當(dāng)氣球接近這個大都市時,這個地方噩夢般的細節(jié)猙獰地顯現(xiàn)出來。巢都在燃燒,刺鼻的煙霧于病態(tài)的天空中流淌,就像藝術(shù)家指下的污跡?;饎輧疵?,不斷蔓延,通過生活區(qū)和工廠層延燒至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管道里流淌的有機廢物被烈焰引燃,反常的氣流在垂直蔓延的不均勻建筑物上舞動。
隨著甲烷燃燒器的轟鳴,這艘流浪者飛艇在令人生畏的城市中爬升,巢都的錐形高塔顯露出了它威嚴(yán)的一面。幾個世紀(jì)以來積攢的有毒污水從扭曲的管道和排水管中流入了污穢泛濫的平原。氣球慢慢飛過了高聳的巢都工業(yè)區(qū)。工廠密集的煙囪和通風(fēng)口向城市低地和周圍的高腳棚屋噴出有毒的瘴氣。這些生產(chǎn)火炮裝甲的血汗工廠是在噩夢般的重工業(yè)中發(fā)展起來的。這里曾經(jīng)是城市的制造業(yè)中心,現(xiàn)在卻寂靜無聲拋棄了。在城市上部,被燒毀的公寓、貧民窟和各種建筑物似乎遭受了最嚴(yán)重的破壞。
隨著氣球的上升,寂靜被人們?nèi)怏w上和精神上的痛苦咆哮與尖叫所取代。就像從下面生銹的煙囪里冒出來的有毒煙霧一樣,饑餓的巢都人越來越多,越來越絕望地從建筑物里爬了出來。他們占領(lǐng)了上層的廣場、大門和林蔭道。巢都的貴族渣滓們盡情地享用著更為弱小的普通居民,食人族征服了城市的高地。在這里,一群以肉體為燃料的墮落者嚎叫著從建筑中涌出,像一群瘋狂的野生動物一樣互相獵殺,在彼此的血肉和恥辱中肢體飛濺。
當(dāng)氣球拖著巨大獵物散發(fā)著惡臭的誘人尸體飛過屋頂和塔樓時,切瓦克和他的隊伍陷入了恐懼的沉默。他們聽到了野蠻的巢都人相互廝殺、互相吞食彼此尸體的饑餓吼聲,他們的頭腦在努力吸收死亡和破壞的沖擊。
他們發(fā)現(xiàn)輝煌華麗的尖塔也同樣受到了影響。在這里,野蠻行為達到了頂峰。尖細的建筑阻擋了海嘯般狂涌的食人族,讓他們瘋狂地向更高的地方進發(fā)。一些表面上的秩序在塔尖上仍然存在,這一點從行星總督宮殿低層阻擋食人族的槍火閃光中得到了證明。切瓦克示意隊伍觀察,一座連接在宮殿最高塔樓上的著陸平臺打開了,氣球機長放下他的望遠鏡,引導(dǎo)氣球在著陸臺上降落。
一輛裝有球莖狀發(fā)動機柱的小型叉車在平臺上等候,車的后部是一個液壓爪,用于裝卸穿梭貨物和宮殿日用品。當(dāng)流浪者在索具上蹦跳,熟練地操作著錨鏈和絞盤時,戴護目鏡的船長熟練地把他那巨大的漁獲拖到平臺上,然后打開了抓鉤。這頭巨獸重重地砸在離拖車不遠的地方,它那肥大的沼澤動物皮肉上翻過一陣惡心的顫抖。
當(dāng)切瓦克最初把他進入宮殿的計劃告訴眾人時,大家對此無動于衷??唆斕卦ㄗh用他的玫瑰花環(huán)紋章和審判庭的權(quán)威來讓防御工事放行。切瓦克不得不提醒他的朋友,這個巢都已經(jīng)被混沌的力量所奴役,神圣審判庭的權(quán)威在這里幾乎毫無意義。如果有的話,可能會導(dǎo)致他們被草率處決并分食。大審判官認為他們對‘黑君主‘的搜尋最好是秘密進行,至少在第一階段是這樣。然而切瓦克對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案不太優(yōu)雅,甚至可以說令人惡心。
當(dāng)裝著弩炮和巨大魚叉的氣球鋼架在平臺上方盤旋時,切瓦克和他的隊伍跳下了船。眾人迅速地躲在這只死亡巨獸粘糊糊的身體后。他們悄悄溜到怪物巨大的傘形口器旁邊,托古爾用他的伺服臂把這怪物巨大的嘴唇分開,眾人迅速藏了進去。
野獸體內(nèi)的惡臭就像一股無形的力量,他們必須全力以赴才能對抗。它的嘴巴已經(jīng)夠糟糕的了,但切瓦克堅持要深入野獸的胃內(nèi),以防這只生物被守衛(wèi)檢查。他讓技術(shù)修士用他的等離子武器切斷怪物惡臭喉嚨后面的鰓耙和鯨須板。幸運的是,當(dāng)他們穿過這頭野獸內(nèi)臟的時候,它的胃已經(jīng)破裂了。排出的污物和血肉已經(jīng)通過爆炸的腸壁進入了食道腔,阻止了進一步的漫溢。
黑森眼中不詳?shù)膼耗е馀c托古爾修士動力甲上的探照燈照亮了這個生物可怕的內(nèi)部。眾人別無選擇,只能強忍著自己的嘔吐反射,靜靜等待著。當(dāng)這輛小而有力的叉車轟鳴著啟動時,引擎的震動傳遍了怪物的軀體,這標(biāo)志著切瓦克計劃的開始。
“神皇在上啊,這臭味兒!” 虛空先知咬牙切齒地說道。
“埃爾法尼?” 大審判官問。
“父親”在平臺的防爆門旁隱蔽地徘徊,讓虛空先知能從怪物體內(nèi)看見外面的情況,盡管她很難集中注意力于伺服頭骨的思維連接上。怪物油膩、發(fā)臭的內(nèi)臟對她的感官與認知產(chǎn)生了巨大的干擾。
“防爆門是開著的,” 虛空先知皺著鼻子說?!皩m殿的守衛(wèi)在給流浪者們支付報酬。他們看起來又弱又瘦?!?/p>
“安保狀況如何?” 托古爾對她問道。
“六七個衛(wèi)兵?!?埃爾法尼已經(jīng)快要窒息了,“那些流浪者是怎么能在這臭味里泰然自若地呼吸的?”
“是行星防衛(wèi)部隊嗎?” 克魯特追問。
“我怎么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他們的裝備太精良了?!?埃爾法尼哼著鼻子說?!八麄兛雌饋硐裢粨絷??!?/p>
“卡迪亞人?”
一個身披盔甲的衛(wèi)兵轉(zhuǎn)過身來,虛空先知突然打了個寒顫。那個人臉上的肉已經(jīng)腐爛成白色的膠狀物,就像在海底慢慢腐敗的尸體一樣。
“他們的臉……” 虛空先知顫抖著開口。
“有標(biāo)記嗎?”
“三個頭骨呈倒金字塔形,” 埃爾法尼說。
切瓦克點點頭?!八麄兪菬o羈者?!?/p>
五人踉蹌著,把手掌或是手甲插入野獸的血肉中固定自己。周圍的環(huán)境震動起來。
“衛(wèi)兵們正在甲板上搬運怪物的尸體?!?虛空先知跳了起來,吐了一口唾沫?!拔夷苈劦剿麄兊某粑?,” 她厭惡地說。
“無羈者在這里做什么?” 克魯特緊張地問。
“他們曾是卡迪亞第969連。在哥特戰(zhàn)爭期間,他們被部署到特提亞主星。他們的上校艾布納·瓦里庫斯當(dāng)時是卡斯特蘭勛爵的寵兒,但他和他的部下被一種可怕的水傳播瘟疫所摧毀了,這種瘟疫使他們無法返回卡迪亞,也粉碎了瓦里庫斯的政治野心。直到今天,瓦里庫斯還被稱為‘假堡主‘,而他那支后來被稱為’無羈者‘的軍團也與腐朽之主的追隨者們同流合污,直至今天。阿布魯特拉是其中一個仍在為他們提供軍需物資的星球。他們駐扎在這里也是很合理的?!?/p>
“在我們到達這個星球之前,這可能是有用的情報,” 克魯特抱怨道。
“別擔(dān)心無羈者。瑪莫沙德會給他們帶來足夠大的麻煩,” 切瓦克試圖讓他安心。
“防爆門關(guān)上了,” 埃爾法尼說?!案赣H”在拱形天花板的陰影下慢慢潛入宮殿。尖塔的大門緩緩關(guān)閉了,戴著護目鏡的船長也帶著報酬離開了。
“我也要離開這里?!?虛空先知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說著,向那怪物的嘴走去。克魯特用力從背后抱住了她。
“你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克魯特對她說。他把手指伸進了她的內(nèi)衣,拿出了她的鼻煙壺。他把煙壺放在盲人女孩的手指上。埃爾法尼以流暢的動作捏了一撮化學(xué)品的粉末,用兩個鼻孔貪婪地吸食著。
“好些了嗎?” 克魯特不敢放手,仍然抱著她問道。
虛空先知的臉完全松弛下來,呈現(xiàn)出一種夢幻般的柔軟。
“好多了,” 她喃喃地說。當(dāng)她跌跌撞撞地走開時,克魯特發(fā)現(xiàn)托古爾和切瓦克正在看著他。
“當(dāng)你失去一種感官時,其它感官會增強以彌補你的缺陷,” 克魯特以醫(yī)生的權(quán)威告訴他們?!安还苓@里對我們有多糟,對她會更糟十倍?!?/p>
“我了解,” 切瓦克說?!翱涩F(xiàn)在這姑娘陷入了幻覺。我們怎么能確保這個狀態(tài)的她不會因為瘋狂而拖我們的后腿?”
“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 克魯特告訴他,“很遺憾,那是她最有用的時候?!?/p>
叉車搖晃著停了下來,虛空先知踉踉蹌蹌地向后倒去,掉進了由軟內(nèi)臟和大塊腸子組成的破裂肉墻里??唆斕匾沧乖谝粋€由內(nèi)臟和粘液組成的肉堆上。他本以為埃爾法尼會大聲尖叫,于是蹣跚著向她走去,準(zhǔn)備捂住她的嘴巴。然而,虛空先知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過了一會兒,克魯特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因為壓抑的歡樂而顫抖,偶爾在胸部收縮的壓抑笑聲中喘著氣。黑森也加入了進來,嘴角掠過一種墮落的、放縱的笑意。
當(dāng)埃爾法尼舉起雙臂時,克魯特發(fā)現(xiàn)她精心修剪過的指甲里緊握著一段段的內(nèi)臟。她臉上的歡樂消失了,使她渾身顫抖的愉悅也像開始時一樣迅速地消失了。她睡眼惺忪地盯著洞穴里的黑暗,用手撫摸著那只死亡怪物的腸子。她瘋狂地擠壓撕扯著這塊內(nèi)臟,好像在數(shù)什么東西。
黑森嗅了嗅穿越虛空先知血管的亞空間能量。
“埃爾法尼?” 克魯特溫柔地叫著她的名字。
“再見……笑……見過……影響……真實?!?虛空先知一個字接一個字飛快地念著,用手指快速地摩擦著那截腸子?!霸僖姟Α娺^……影響……真實……再見……笑……見過……影響……真實……再見……笑……見過……影響……真實……”
“夠了,埃爾法尼,” 克魯特說著,從她手里奪過那根黏糊糊的腸子。虛空先知的目光穿透了審判官的眼睛,終于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的臉因厭惡而扭曲,克魯特把她從堆滿內(nèi)臟的肉堆上拉了出來。她似乎很不安,拂去臉上的黏液,從披風(fēng)里抖掉內(nèi)臟碎片,像個受驚的孩子一樣抱著自己。
“這是一條信息,” 切瓦克嚴(yán)肅地說。
“她是虛空先知,不是什么惡魔宿主或心靈感應(yīng)者,” 克魯特反對道。
“我見過野蠻世界的薩滿巫師檢查動物的內(nèi)臟,” 托古爾思考著,“以獲得神的批準(zhǔn)或制定部落的行動計劃。”
“這是一條信息——只是我們還沒有理解這個信息,” 切瓦克堅持說,“又或者我們已經(jīng)理解了卻不自知。關(guān)于毀滅之力的一切都是很反常的。”
“這沒有任何意義啊,” 克魯特說。
“她說的話我也不理解,” 切瓦克開始陷入沉思。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我告訴過你,她的預(yù)視能力很差。她確實有天賦,但她就像一個廣角天線,能接收到任何信號。這就解釋了她似乎有能力在不同的占卜學(xué)派中接收超時空的知識——許多她可能甚至沒有接觸過的訓(xùn)練,來自不同的預(yù)言流派?!?/p>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克魯特說。
“就是這樣,” 切瓦克對他笑了笑。“亞空間的某個存在正在用非人類的語言給她傳遞信息。她在接受,但不理解……就像失語癥一樣?!?/p>
“失語癥,” 克魯特松了口氣。終于有一個他能聽懂的詞語了。
“什么失語癥?” 托古爾問道。
“這是一種醫(yī)學(xué)病癥——與頭部創(chuàng)傷有關(guān),” 克魯特告訴他。“病人會說話,但他們的語言內(nèi)容是錯誤的——他們會根據(jù)聯(lián)想或聲音來替代正常的詞語?!?/p>
“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切瓦克說,他已經(jīng)在琢磨埃爾法尼對他們說的毫無意義的話了?!霸僖姡?,見過,影響,真實?!?大審判官自言自語。他重復(fù)了幾次,然后得意地笑了?!斑@就是信息。再見……笑……見過……影響……真實。我……一直……在……等……你?!?/p>
一股驚懼的寒意傳遍了眾人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