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寧】坐等皇叔造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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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時間很快過去了,黃河的大水如期而至,好在朱宸濠已有準備,早就安排河岸區(qū)百姓撤離,開渠引流興修水壩,更別提洪水之后的賑災救濟工作,將人員傷亡經(jīng)濟損失都降到了最小,自然又贏來了一波聲望。
寧王載譽而歸,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朝堂上掌握大權的已經(jīng)不是老皇帝了,而是他之前并未放在眼里的朱厚照,更令他驚訝的是滿朝文武百官竟無一不對他俯首帖耳言聽計從,這情形即便他立刻登基也是無人敢有異議的。
朱宸濠:“……”早前就覺得朱厚照這小混蛋看著很不對勁,果然他是被鬼上身了,本王要不要找些個道士來驅(qū)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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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還是放棄了找道士的打算,畢竟朱厚照現(xiàn)在大權在握,若他真去找了,恐怕還會被按個妖言惑眾擾亂朝綱的罪名,而朱厚照身上的變化,只要隨便找個在夢中的先祖指點的借口就能蒙混過去,再隨便造個勢還能弄個天命所歸的噱頭來糊弄百姓。并且朱宸濠也有感覺,雖然不知道那個小混蛋到底出了什么問題,但他確實是朱厚照沒錯。那么接下來該怎么辦呢?小混蛋的段數(shù)突然拔高,不好騙了,那他要造反成功豈不是很困難?不過,這樣才有意思啊,終于來了個值得一戰(zhàn)的對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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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初掌朝綱便已穩(wěn)定朝堂,假以時日待他羽翼豐滿,不是更加顛覆無望?!朱厚照的威脅并非只被寧王看在眼中,鄭王果斷起兵造反,四王叛亂比起朱厚照的前世提前了數(shù)月,但這次并沒有不懂幫他,而寧王依然按兵不動,哦不是,他依然選擇了先去解決鄭王,競爭對手嘛,少一個是一個!
“‘為了成大事,別說是一個手下,就是自己的妻兒都可以殺’,他真是這么說的?”朱厚照看著手中密報問他埋在鄭王軍中的探子。
“回稟殿下,千真萬確!原以為寧王是個胸懷天下憂國憂民的正人君子,卻沒想到他也是個包藏禍心野心勃勃的亂臣賊子,虧他還受萬民敬仰,真是枉稱俠王!”
朱厚照卻是笑了:“寧王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呢,他又沒有妻子兒女,當然不在乎了!”說起來,小皇叔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是不見他娶妻生子呢?莫不是跟他一樣有難以言說的隱疾?
密探這便明白太子還不打算對付寧王,“那么殿下準備如何處置谷王遼王韓王三位叛王?”
“殺,不殺還留著過年不成?國庫空虛,本宮早就想抄他們家了!”希望這樣能給小皇叔一些警示,別想著勾結(jié)瓦剌與虎謀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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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混蛋!”朱宸濠氣得捏碎了酒杯,沒想到四王藩兵中俱是被朱厚照埋下了釘子,從起兵初始便諸多不順,不是糧草被燒就是統(tǒng)領反水,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軍中被安了多少探子,他必須得抽出時間重新整頓自己的藩兵,清除釘子排查細作,短期內(nèi)是沒辦法跟朱厚照對上了,“朱厚照,本王還是小看你了!”
朱厚照笑著拿起桌上精致的白玉杯,對著遠方遙遙一敬,不好意思了小皇叔,朕是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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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事者,最不能缺乏的便是耐心,何況老皇帝尚在,朱宸濠本就不想犯上作亂,他要光明正大地得到這大明江山,讓朱厚照乖乖地把他的皇位拱手相讓!反正已經(jīng)暗自謀劃好些年了,他自然不介意再多等個幾年,眼下他決不能自亂陣腳,只要安分守己、盡職盡責地當著他的俠王,誰又能抓到他的把柄?朱厚照還沒有坐上皇位,即便他登基,治理江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機會永遠只留給有準備的人,他就等著小混蛋出亂子之時,那便是他成事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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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奉老皇帝的旨意,把埋頭政務的朱厚照強制性地帶到了春風滿月樓喝花酒,當然老皇帝的愿意只是心疼小兒子,讓不懂去看著他,勸著點別讓他累到了,喝花酒完全是不懂自作主張。朱厚照的心智雖然早已成熟,但身體只有十五歲,還沒發(fā)育好,更何況他對男女之事還有些心理陰影,而不懂也只是作風隨性散漫,并不真的就是個浪蕩之人,所以他們喝花酒就真的只是喝酒而已,至于為啥非要上青樓喝花酒,照不懂的說法就是青樓美女多,可以大飽眼福,喝酒的同時還能看看歌舞聽聽小曲兒,絕對是放松身心的最佳去處。
巧的是,他們在樓里遇到了寧王,朱宸濠對女色不感興趣,他此行自然是為了正事,風月場所魚龍混雜三教九流,是最易探聽消息之地,京中的秦樓楚館他埋了不少眼線。既然遇到了,三個人就一起喝了會兒酒,朱宸濠對不懂的身份很懷疑,尤其是見朱厚照跟他那么親近,一口一個“大哥”叫的親熱。
“殿下,不知這位是?”
“他是不懂皇兄,原本是迦葉寺的俗家弟子,祭天大典上鄭王作亂,殺害靈鳥惑亂民心,全靠不懂皇兄挺身而出力挽狂瀾,方才解除此次危機。父皇與不懂皇兄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知他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感念其孝順,又喜歡他的聰明機敏,就認他做了義子?!?/p>
“原來如此?!敝戾峰┪⑽⒁恍?,看似接受了朱厚照的解釋,實則準備回去就讓葉子調(diào)查不懂的底細,他才不信老皇帝那么謹慎多疑的人會隨隨便便就認個來歷不明的人當干兒子,再加上不知為何他第一眼見到這個跟朱厚照摟肩搭背的光頭就覺得十分不順眼,直覺就很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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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遇到寧王的那一刻,朱厚照就能預見不懂皇兄的真實身份依然會在他那里露底兒,誰叫他的小皇叔聰明絕頂跟開了掛似的,一看到可疑的必定會追查到底,這么敏銳執(zhí)著不去當捕快真是可惜了!不過他也沒什么好怕的,上輩子他忌憚不懂皇兄讓他遠離朝堂回梅龍鎮(zhèn)教書育人,只是因為不懂皇兄的德才遠勝于他,民間聲望甚重,而這輩子他并沒有給不懂皇兄表現(xiàn)才能積攢人氣的機會。如今他大權在握百官臣服,別說是小皇叔這樣圖謀不軌伺機造反的想上位困難,便如前世深得民心的不懂皇兄,想爭過他也難。
朱厚照假設自己是個準備造反的藩王,除非他能在父皇駕崩后找機會做掉他和不懂皇兄,不然皇位是怎么也落不到他頭上的。嘖,突然感覺很不安全,以后出門還是多帶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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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京后就被各種預判性的戰(zhàn)略失誤接連打擊,朱宸濠反省了好一會兒,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小混蛋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其實從朱厚照告訴他會發(fā)大水的黃河確實決堤了之后,朱宸濠心里就一直有這個疑惑,只是那之后他忙暈了頭暫時忘了這件事,直到現(xiàn)在才終于被他想起來。為何朱厚照能預知到以后會發(fā)生的事情?四王叛亂也像是事先就知道,提前做好了準備才能萬無一失的,尤其是朱厚照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成熟男人才有的穩(wěn)重大氣和君臨天下不怒自威的王者風范,都絕不是一個十五歲未經(jīng)歷練的少年太子能有的,所以他到底被什么鬼上身了?
預知未來,夢中得祖先指點,突然變得穩(wěn)重,好像一夜之間長大成人……朱宸濠腦中閃過種種疑點,做出了數(shù)十種怪力亂神的猜測,最終成型的結(jié)論是兩個字——重生,如果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朱厚照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遍的,那么他當然能占盡先機!
葉子隨后送來的關于不懂的情報直接印證了朱宸濠的猜測,老皇帝找了二十年都沒找到的長子,即使再遇到也該是對面不識,那位茶花夫人又有意避著老皇帝不見,怎么不懂就能和老皇帝認識沒幾天就父子相認?再說那場論功行賞的宴會,有必要去請不懂他娘嗎?還弄得神秘兮兮的,小混蛋是有意改行當拉皮條的了?分明是早有預謀!
等等!若朱厚照真的是當了幾十年皇帝又重生回來的,那不正說明他上輩子自己造反失敗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會造反?嘖,突然間生無可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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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宸濠并不認為朱厚照會放過自己,換了他自己若是早知道有個備受推崇功高蓋主的人整天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的位子算計著什么時候把自己推下去,也會焦灼得飯都吃不香覺也睡不好的,必須得先下手為強永除后患。
被害妄想癥發(fā)作的寧王殿下以己度人防患于未然,首先對自己的王府進行了全方位地毯式的清理,誰知道朱厚照那個小混蛋會不會買通他府里的下人,趁他不注意就塞個偽造的龍袍玉璽通敵信件造反盟書之類大逆不道的東西進來誣陷他謀反!至于為何他不干脆派人去刺殺朱厚照一了百了,這不廢話,小混蛋又不傻,明知有人對他圖謀不軌還不加強自身防衛(wèi),這心是有多大?恐怕他還正愁抓不到把柄將自己治罪,自己若是找殺手上門,不慎留下蛛絲馬跡,不就相當于直接把罪證送到他手里了嗎?這是嫌自己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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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雖然沒打算對付朱宸濠,但確實派人盯著他了,聽探子說寧王在自家王府里挖山鑿塘掘地三尺一副要拆家的架勢,只覺得特別納悶,他家小皇叔這是在折騰啥?莫不是府里埋藏著前朝寶藏?啊咧這么想太不吉利了,誰家的風水師會這么不靠譜把偌大個宅邸的選址定在陵墓上!
多思無益,朱厚照登門造訪了,跟朱宸濠并肩站在回廊下,看著府里的下人們抽干池塘又往里面傾倒泥土沙石,鑿穿假山移栽花木,一頭霧水:“皇叔弄出這么大陣仗,可是對寧王府的布局不喜?”
“沒有,臣很喜歡寧王府的一草一木?!?/p>
“那皇叔為何還要破壞王府的景致?”
“正因為喜歡,所以自己不能擁有了,也不愿意被別人得到,干脆就毀掉?!?/p>
朱厚照聞言一怔,有種不好的預感,“皇叔說笑了,這寧王府是歸皇叔所有的,無論如何也落不到旁人手中,皇叔為何多此一舉?”
“那可不一定,若臣再當不成寧王,又沒了性命,這寧王府自然會被查抄,不多時就會變成別人的東西了?!敝戾峰┳旖菕熘唤z詭異的冷笑,借著兩人的身高差垂眸斜睨著還未成年的太子殿下,“一枕黃粱浮生盡,南柯夢醒終成空,你說對嗎?皇~上!”最后那兩個字,是湊到他耳邊去說的。
朱厚照耳根一麻心頭巨震,不由得睜大了雙眼:“小皇叔,你……”莫非他也……
成功嚇到對方的寧王殿下心情頗為愉快地接道:“臣沒有殿下那樣的奇遇,只不過是給殿下這段時日的巨大變化找了個合理的解釋,再結(jié)合自身依此做出的猜測罷了?!?/p>
朱厚照只怔愣了片刻,便釋然地笑了:“小皇叔不愧是天下第一聰明人,這么快就猜到了,朕確實是重生的?!?/p>
“那殿下打算如何處置臣呢?”
“皇叔這么聰明,不妨再猜猜?!?/p>
“不想猜,殿下介意透露一下上輩子臣是怎么失敗的嗎?”
“因為不懂皇兄。”朱厚照沒什么好遮掩的,十分干脆的就把自己的大哥給賣了。
朱宸濠冷笑一聲,怪不得本王看那個光頭十分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