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寶藻游記-東海城頭打浪,新武帝為武道再開一山

·文接 ?悠哉過離陽,徐鳳年回望舊時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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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帝城外,呂云長已經(jīng)早早地在城門口等著了。
????? 當(dāng)初徐鳳年的三個半徒弟,除去教授了洪洗象拳法以及老黃的一式劍招后就難有交集的,那半個被放養(yǎng)在魚龍幫王大石外。
余地龍留在了西北邊軍汲取如今天下所剩不多的氣運(yùn),王生從北莽回來后便被徐鳳年帶在了身邊,而最后一個徒弟呂云長則是單槍匹馬的來到了武帝城,想要重走當(dāng)初王仙芝的路。
如今聽說這小子雖然境界遠(yuǎn)不及當(dāng)年坐鎮(zhèn)武帝城的魁梧老人,但在城內(nèi)的聲望已經(jīng)頗有當(dāng)年老人的幾分威勢了。
????? 見到徐鳳年乘坐的馬車到來,城門下等候多時,昏昏欲睡的呂云長立馬精神抖擻,急忙迎接上來:“師父,您老人家怎么有時間光顧我這窮鄉(xiāng)僻壤”。
????? “窮鄉(xiāng)僻壤?你小子眼光還真是高啊,這武帝城在你眼里也只是窮鄉(xiāng)僻壤?”馬車上一手駕車一手抱著小地瓜的徐鳳年不禁笑道。
????? 到是徐念涼脆生生的喊道:“呂哥哥好?!?/span>
在徐念涼心里,姓徐的三個徒弟中只有呂云長最易親近。
那個跟在自己父親身邊長年背著各式各樣劍匣的王姐姐終年都是一副冷峻的面孔,而且身邊總是有種刺骨的冷意。
至于那個遠(yuǎn)在邊軍的余哥哥,先不提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上次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到當(dāng)時還未更名的北涼王府拜訪,一身的殺伐氣嚇得當(dāng)時年紀(jì)還小的徐念涼只敢在遠(yuǎn)處偷偷的看幾眼。
????? 徐念涼從馬車上一躍而下,竄入?yún)卧崎L懷里,如數(shù)家珍地道出自己這一路上走過多少的郡縣,見過多少形形色色的人,當(dāng)然還有最念念不忘吃過多少各色各樣的吃食。
????? 徐鳳年走下馬車,站在馬車旁抬頭看了看這座自從王仙芝出城敗于自己以及幾位徒弟紛紛出走后,再也不復(fù)當(dāng)年獨(dú)立江湖之巔豪氣的春秋老城。
????? 呂云長抱著徐念涼走來:“師父進(jìn)城看看吧,這次不會有人攔著你上城頭了。”
????? 徐鳳年哪能聽不出呂云長口中的揶揄之意,便佯裝慍怒:“好啊你小子,來了武帝城之后膽子大了不少???都敢拿你師父開涮了?嘴上功夫見長,手上功夫怎么樣了,一會讓為師檢驗檢驗?!?/span>
????? 聽到徐鳳年要“檢驗”自己的武學(xué),正和徐念涼說著要帶她嘗遍武帝城美食的呂云長神色一僵,連忙給懷里的小地瓜打眼色。
????? 擔(dān)心自己美食下落的徐念涼看著擠眉弄眼的呂云長,立馬心靈神會:“姓徐的!武學(xué)檢驗可以,可千萬別給呂哥哥打壞了,一會他還要帶我去吃好吃的呢!”
????? 聽到徐念涼此番話語,呂云長懸著的心算是落地了。
雖說自己這些年在武帝城打拼,平日里有諸多瑣事需要處理,可捫心自問自己武學(xué)修行并未落下,但若是和師父切磋一番,那應(yīng)該是少不了要挨上幾頓老拳,師父的拳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畢竟身后武帝城老主人就是給師父打下江湖首座的,他這個新主人還不想在這種地方走老路。
????? 一行人就這么打打鬧鬧地走入武帝城,路過城門時,徐鳳年抬頭望了望孔洞頂璧,記得當(dāng)年有個小姑娘就貼在墻壁上,差點取走世子殿下那顆金貴頭顱。
隨著徐鳳年勝過王仙芝,這位曾經(jīng)離陽最為頂尖紈绔走過的江湖歷程也給有心人翻了遍。
如今哪怕隨意在路邊找個江湖中人或是志在江湖的少男少女,都能來上一段徐鳳年的江湖逸事。
而作為徐鳳年的徒弟,呂云長更是對這位師父的“英雄事跡”了然于胸。
特別是那段“徐鳳年不是真無敵,世間猶有裴南葦?!边@段徐鳳年踏入江湖以來獨(dú)有的敗績雖說是從余地龍那流傳開的,為此余地龍還給徐鳳年打得鼻青臉腫。
至于這個說方法嘛,就是呂云長的杰作了。這會看到徐鳳年望著孔洞頂璧怔怔出神,就知道師父是想起那位呵呵姑娘了。
說到那位呵呵姑娘也是位奇人,一身刺殺功夫據(jù)說是師承那位號稱算盡天下的黃三甲,隱匿之術(shù)更是稱得上神出鬼沒。
呵呵姑娘在江湖上的第一次出手就取走了當(dāng)時天下十一王明寅的性命。說是天下第十一,其實也就是天下第十,因為當(dāng)時的老城主總自稱天下第二,害得那位平平無奇的莊稼漢只能頂著個第十一的古怪頭銜。
小姑娘雖然從王明寅手中救下徐鳳年,可后面的幾次毒辣刺殺又都是奔著取走自己師父性命去的,但就是這么個古怪的小姑娘卻又在王仙芝出城一線上搭上自己半條命。
????? 呂云長向來是個不知悔改的性子,在城門處差點吃上徐鳳年一頓老拳,這才幾步又要過個嘴癮:“師父,這次呵呵姑娘不會藏在洞頂了?!?/span>
仿佛是福至心靈,徐鳳年鬼使神差地學(xué)著呵呵姑娘的語氣開口:“呵呵?!?/span>
????? 然后徐鳳年一直乘坐的那輛馬車下面又傳來一聲“呵?!?????
????? 徐鳳年轉(zhuǎn)過身,滿臉笑意,眼神溫暖。
????? 一行人也轉(zhuǎn)過身,就看到呵呵姑娘如壁虎一般從馬車底爬出,待到呵呵姑娘站定,徐念涼從呂云長懷中一躍而下,脆生生的喊道:“呵呵小姑?!?/span>
????? 自從徐鳳年把徐念涼帶回,呵呵姑娘就對這個小黑炭一樣的小地瓜照顧有佳,經(jīng)常帶著還是個小小姑娘的小地瓜在清涼山飛檐走壁。
一個小姑娘和一個小小姑娘給清涼山帶去了不少笑容。
????? 呵呵姑娘走到徐念涼身邊用眼神比了比,發(fā)現(xiàn)自己仍能一眼看到這個小姑娘的頭頂,原本使勁挺胸抬頭的身體突然就松了下去。
????? 從小小姑娘長成小姑娘的徐念涼一把拉過呵呵小姑,兩個小姑娘之間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 看著兩個小姑娘蹦蹦跳跳的離去,還未曾走出城門呂云長略微擔(dān)心地問了徐鳳年一個問題:“師父,您的氣息?”
????? 一路走來,徐鳳年自身的問題已經(jīng)愈發(fā)明顯,東越劍池時還只有竺煌這位陸地神仙能勘破自己的情況,哪怕與自己短暫交手的四方圣人雪廬槍圣李厚重都沒能看穿徐鳳年的古怪狀態(tài)。
可這一路行來先是與竺煌交手后又順手處理了袁庭山,雖說兩次出手都是暴雨時停一般來時快去時也快,但徐鳳年體內(nèi)氣機(jī)就如同出閘洪水。
如果說廣陵觀潮時徐鳳年氣機(jī)流失的速度是涓涓細(xì)流,那這時武帝城前徐鳳年氣機(jī)損失就如同那日的廣陵大潮一般。境界暫時“偏低”的呂云長在徐鳳年身側(cè)甚至都能感受到那股驚人氣機(jī)的奔涌消散。
????? 對于自身情況了如指掌卻又無可奈何的徐鳳年只是自嘲說道:“千金散盡罷了?!?/span>
????? 呂云長在前面帶路,徐鳳年則是老神在在的打量起如今的武帝城來。
王仙芝出城去,呂云長進(jìn)城來。當(dāng)初打著徐鳳年名號的呂云長在武帝城卻也沒少碰壁。不過他打小就在武帝城討生活,靠著對武帝城的了解和在如今江湖堪稱鳳毛麟角的金剛境界。如今隱約有著城主的意思,一路走來表示敬意的人不在少數(shù)。
在一聲聲城主大人的稱呼聲中有點飄飄然的呂云長突然聽到徐鳳年開口問自己:“呂云長,當(dāng)初王仙芝在世時一脈弟子城頭打浪的風(fēng)景如今還能看到嗎?”
被突然問到的呂云長仿佛沒反應(yīng)過來,呆滯了一會才答到:“王仙芝出城前應(yīng)該是對幾個弟子有所交待,出城后被師父您從江湖首席上挑落,幾個弟子也聽從王仙芝遺志各自出城去,至于其余江湖人士,大抵是沒那份志氣或者能力吧?”
“那你呢?”徐鳳年又問道。
這下呂云長可就呆住了,雖然自己武學(xué)一道不曾荒廢,但這種城頭打浪的技術(shù)活一個應(yīng)對不好就是被巨浪拍翻,受傷是小,要是給眾人看見自己給浪拍得在地上打滾,自己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威信豈不是全沒了?
眼見呂云長思索許久也不曾回答,大概猜出答案的徐鳳年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反倒是問了呂云長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最近的大潮是什么時候?”
呂云長來武帝城后到底是做了許多實事的,這種可以拿來說道的獨(dú)特風(fēng)景早已被他摸清了規(guī)律,略微思索后便脫口而出:“三日之后。”
隨即又補(bǔ)充了一句:“而且還是大潮,浪頭甚至能高過外城城墻。”
????? 呂云長提到城墻,徐鳳年又想到當(dāng)初武帝城除王仙芝一脈城頭打浪外的另一風(fēng)景,插滿各式各樣兵器的外墻。
王仙芝無敵于江湖的那段時間,不同于曹長卿、鄧太阿幾人如閑云野鶴般不知蹤跡,他就自稱天下第二坐鎮(zhèn)武帝城。
這樣一來前來挑戰(zhàn)的人自是絡(luò)繹不絕,而他也來者不拒,有本事上城頭的都能和他過上兩招,輸了就把兵器留下。
結(jié)果就是一甲子過去了,王仙芝還是自稱天下第二,而城墻上早已插滿各式各樣的兵器。直到王仙芝出城敗于徐鳳年,這些遭受風(fēng)吹雨打一甲子的神兵利器才得以重出江湖。
這樣想來武帝城兩道獨(dú)樹一幟的風(fēng)景貌似都?xì)г谛禅P年手上。
接下來的路程徐鳳年沒有再問只是默默的跟在呂云長身邊,仿佛在思索什么。
????? 作為江湖第一城,武帝城比起真正的天下第一城——曾經(jīng)的太安城如今的太平城規(guī)模上差了不少。不過幾步路的功夫便走到了以前姓王,如今則是姓呂的內(nèi)城。
還不及近前,徐念涼就遠(yuǎn)遠(yuǎn)地喊了起來:“姓徐的,怎么這么慢?。俊?/span>
聽見徐念涼的催促,徐鳳年推了推呂云長:“都是你,磨磨蹭蹭的”
呂云長也知道只是師父找個借口罷了,卻也配合的加快腳步,來到城墻下。
????? 徐鳳年自己卻不急,抬頭望去,內(nèi)城墻下:像個小黑炭一樣的徐念涼、僅比小黑炭高出一個頭的呵呵姑娘、周身皆劍活像個江湖販子的王生、剛從邊軍返回一身風(fēng)塵仍是難掩殺氣的余地龍,從湖底老魁楚狂奴那得了兩任武帝刀譜,天賦異稟打小就能明視內(nèi)里“顏色”的陶滿武、還有背對自己渾身一股機(jī)靈勁的呂云長以及身后默默牽馬的童貫。
????? 這江湖總歸是不會寂寞的。
????? 在小地瓜的催促下,徐鳳年終于是磨蹭著到了。
????? “姓徐的,怎么這么慢???”仿佛是為了表達(dá)自己的不滿,徐念涼又將這句話重復(fù)了一遍。
????? “還不是你呂哥哥磨磨蹭蹭的?!泵鎸π禅P年扔過來的黑鍋和徐念涼的“殺氣”,呂云長只得拋出小吃大法,答應(yīng)帶徐念涼吃遍整個武帝城。
這邊打鬧完,一邊又是兩聲師父傳來。
“師父,徐家人已經(jīng)按你說的送到了。”
心思縝密的王生一來就將徐鳳年交付于她的事答復(fù)了。
“路上有遇到阻難嗎?”
徐鳳年倒不是怕王生路上遇到什么綠林好漢。只是徐寶藻那事背后運(yùn)作的是官府,需得提防狗急了跳墻出動幾千精兵,來一出捉拿逃犯的大戲,才有此一問。
“沒有,只有幾波剪徑蟊賊?!?/span>
王生到是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徐鳳年對徐寶藻那丫頭大抵是另有所圖,才會如此關(guān)心,眼神也帶著幾分猜測。
這邊的徐鳳年卻是看出了王生眼里的疑惑,回了一句別亂想就轉(zhuǎn)頭問向余地龍:“余地龍,邊軍那邊怎么樣?”
“進(jìn)入尾聲了?!庇嗟佚埨侠蠈崒嵉幕卮鸬?。
徐鳳年問的邊軍,自然是由余地龍帶領(lǐng)的剩余一部分北涼鐵騎。
雖然天下大局已定,但仍有少數(shù)北莽殘余如野草叢生一般,余地龍帶著邊軍在北莽腹地剿滅余火,順路汲取當(dāng)今天下為數(shù)不多的氣運(yùn)。
“小滿武,呂云長這小子沒有欺負(fù)你吧?”
呂云長聽到這話嚇得臉都黑了,還好陶滿武只是笑著說:“呂哥哥對我很好?!?/span>
陶滿武從楚狂奴那得了刀譜后,與從北莽返回后的王生一般,多是被徐鳳年帶在身邊打磨教導(dǎo)。等到呂云長在武帝城站穩(wěn)腳步后,這才來了武帝城。
對于湖底老魁這位自己的武道敲門人,徐鳳年由心敬佩。
畢竟對比起不顯山不露水的白狐兒臉和一起游歷三年楞是一點沒看出高手樣的老黃來說,在聽潮亭湖底龜息閉氣多年的老魁才讓當(dāng)時還是無賴紈绔的世子殿下知道這江湖到底是有能飛來飛去的高手的。
“你們什么時候到的?”徐鳳年又問道。
“我到了有一段時日了,至于大師兄?!蓖跎聪蛴嗟佚垼瑧?yīng)該是想讓余地龍自己回答的意思。不過余地龍對此毫無反應(yīng),王生只得自己接過話頭:“大師兄只比師父先到一會,還沒坐下就聽聞師父到了?!?/span>
“不好好的留著邊軍,大老遠(yuǎn)趕來做什么,這里又沒什么事?!毙禅P年好像更希望余地龍能留在邊軍。
余地龍并不回答,只是略顯癡傻的笑,哪有個大師兄的樣子。而對于徐鳳年所說的沒事,余地龍卻自有看法,接受了王仙芝三分之一遺澤的他,還未曾接觸武道便能看出一個人的身上的“白氣”。
在他的眼中,自己這個師父在拒北城下耗盡一身氣運(yùn)做了一回人間真無敵后,一身如瀑氣機(jī)便一直在遞減,而那場天人之戰(zhàn)后形勢更是急轉(zhuǎn)直下。
知曉天人一戰(zhàn)更多內(nèi)幕的他同時也知道,當(dāng)時在武當(dāng)山,時任掌教李玉斧想要斷絕天地,求一個人間事人間了。需得有人殺入天門,阻攔天人下凡,以免妨礙李玉斧。而徐鳳年不僅殺入天門,更是接引下父母、徐脂虎等數(shù)人魂魄,留得人間轉(zhuǎn)世。
封絕天地的最后時刻有仙人追至天門,雖說已是大局已定無力回天的局面,但還是向人間潑灑出眾多謫仙人,以及給徐鳳年留下了一道符——封山。
這道封山符不同于高樹露那道由澹臺平靜師父開山,再有一十八位龍虎山大天師添墨構(gòu)筑而成的封山。
那一符下,忘憂天人高樹露四百年不飲不食,不呼不吸,如同蟄蟲冬眠,而仙人對徐鳳年所纂一符則是斷絕其息。
習(xí)武之人在入得天象后,一身氣機(jī)勾連天地,氣息便如同江河之水用之不盡取之不竭,從涓滴不剩到奔涌不盡不過一呼一吸之間。
這封山一符不僅是斷絕了徐鳳年這般勾連天地汲取氣機(jī),更是使得徐鳳年效仿一品以下螞蟻搬山積攢氣機(jī)的路也給斷去。
這就使得徐鳳年一身氣機(jī)進(jìn)入了一種無源之水的狀態(tài),再無補(bǔ)充。
若是李玉斧身無大礙,耗費(fèi)些時間,解開此符也并非是毫無可能,可關(guān)閉天門之后,李玉斧時日已經(jīng)是所剩無幾,更不談還有那一批潑灑至人間的謫仙人在暗中蠢蠢欲動。
當(dāng)時李玉斧只得拿自己最后一點時間換得在封山一符上開了道小門,以此延緩徐鳳年氣機(jī)的消耗殆盡,最后更是抓取天雷封纂成盒,為徐鳳年對抗謫仙人增添籌碼。做完這些后,李玉斧消散而去,只留一句:“北涼王,往后只有幸苦你了?!?
而如今在余地龍感知下,李玉斧留下那道小門已是徹底封閉,自己也沒有察覺所封天雷的氣息。
余地龍這一次從邊軍趕回,未嘗沒有帶著師父已經(jīng)無力處理天人遺禍的焦慮,如今見到師父,不曾想局勢已經(jīng)發(fā)展到如此慘淡的地步。
徐鳳年也看出了余地龍眼中的焦慮,是啊,怎能不焦急呢?
自己這趟行走江湖并不僅是游山玩水,帶上小地瓜他們觀廣陵江大潮也只是突發(fā)奇想,才讓王生將她們接到廣陵江。更多的還是趕在那批謫仙人根植人間前,趁早將他們徹底打落凡塵。
一路走來,依靠封禁的天雷以及還未散去的境界,尋覓除去的謫仙人倒也不在少數(shù),但東越劍池借劍以及袁庭山攔路后,境界大損不說,外纂符文內(nèi)蘊(yùn)天雷的檀盒也已用完??赡菨娭喯扇藚s還有最后幾條大魚未曾露面,更別談在那場無疾而終的地肺山屠龍一局中聯(lián)袂登場一位位宗師。
想到這些徐鳳年只得嘆息一聲:“愁啊?!?/span>
聽到徐鳳年出聲,再聯(lián)想到王生姐姐給自己說的,徐鳳年一個人帶著位列胭脂評第四的徐寶藻一個人游山玩水,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好啊,姓徐的,這次出門沒又給我找個小娘都發(fā)愁了是吧?我回去一定找我二娘三娘四娘五六七八娘告狀去,看你怎么解釋!”
聞言,徐鳳年更是借懷抒愁愁更愁。
看到徐鳳年這般模樣,連遠(yuǎn)遠(yuǎn)落在后面牽馬的童貫都忍俊不禁。當(dāng)今世上能讓徐鳳年這般束手無策的,大概只有徐念涼一人吧。
一群人就在徐念涼對徐鳳年的數(shù)落聲中走進(jìn)了武帝城內(nèi)城。
呂云長孤身前來武帝城后,倒也沒有貪圖方便落腳在暫時無人居住的王仙芝舊居,而是重新給自己張羅了一處與武帝城顯得格格不入的豪奢宅院。
徐鳳年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了這處“氣質(zhì)非凡”的豪門大院,當(dāng)然還有門前輪椅上的二姐徐渭熊、輕扶輪椅的陸丞燕,或許是等待已久,忍不住眺望的王初冬、眾人中氣質(zhì)最顯富貴的裴南葦、身負(fù)氣運(yùn)如今卻點滴不剩的呼延觀音、一襲青衣的青鳥、比青衣青鳥還要清冷的白狐兒臉、嘴唇猩紅猶勝胭脂的紅薯、當(dāng)然還有接過大涼龍雀的姜泥。
看到已有些時日不曾見過的娘親,徐念涼急忙邁動自己的小短腿奔向紅薯懷里,同時還不忘給一眾,二娘,三娘打招呼,當(dāng)然還有那個爹爹怕的要死,對自己卻好的不能再好的姑姑。
或許是小地瓜的面子起作用,常年不茍言笑的徐渭熊也破天荒的露出笑顏。見到徐渭熊少有笑容的徐鳳年順桿往上爬,握了握同樣笑意溫柔的陸丞燕的手。接過輪椅,推著向大院中走去,挑選著將一路走來遇到的趣事講述一二,惹得一眾鶯鶯燕燕嬌笑不斷。
用過了飯食,徐鳳年獨(dú)自一人在這座富庶大院中晃蕩,轉(zhuǎn)過一個勾欄邊角后,見到了同樣一個人看景的徐渭熊,方知大事不妙。
徐鳳年輕手輕腳的走近這個打小就嚴(yán),對自身更嚴(yán),力求以身作則的姐姐,在輪椅旁邊蹲了下來。徐渭熊沒有轉(zhuǎn)頭看向徐鳳年,兩人也不開口,氣氛就這么古怪起來。
到底是徐渭熊有“備”而來先開口說道:“不愧是新武帝啊,這都要效仿王仙芝打浪去了?!?/span>
飯桌上呂云長提及了再過三日就是武帝城一年中最大的浪潮,又談到了王仙芝哪怕將潮頭打的逆流而去也照樣被自己師父挑落下馬。當(dāng)時徐鳳年夾菜的手就是一頓,應(yīng)該是徐渭熊又從呂云長那詢問了些,這才有此“稱贊”。
徐鳳年心中默默念到要叫余地龍這大師兄好好校驗校驗師弟的武學(xué),口中卻沒有回答,而是調(diào)轉(zhuǎn)話題問到:“姐怎么沒帶他們?nèi)ヌ匠???/span>
徐鳳年從北涼出發(fā)之前,曾讓徐渭熊將諾大一家人帶去太平城,說是去見見市面,其實是怕那群天人狗急跳墻。
后來徐鳳年去太平城見趙鑄,喝得爛醉如泥還得徐鳳年扛回皇宮的趙鑄到最后也沒有提及此事,就猜到了徐渭熊應(yīng)該是帶她們來武帝城了。
徐渭熊也沒有去追問徐鳳年想效仿王仙芝打潮一事而是開口說道:“趙鑄是你兄弟,要去自己帶她們?nèi)ァ!苯又质情L久無言。
突然徐鳳年開口:“帶她們?nèi)ノ魇癜?,之后要是……。?/span>
徐鳳年沒有說完,徐渭熊聽完了。
又是沉默。
徐渭熊推著輪椅離去,徐鳳年還是那個姿勢,蹲在那里。
時間就在呂云長被小自己幾歲的大師兄余地龍校驗武學(xué)的慘叫聲和小地瓜要這個要那個的撒嬌聲中過去了。
本已身死卻又重出江湖的徐鳳年現(xiàn)身武帝城,這個消息如同高山崩落,將風(fēng)平浪靜的江湖砸出廣陵大潮的氣勢。魚龍混雜的江湖人士奔赴武帝城,更顯風(fēng)雨欲來。
大潮日,一身白衣的徐鳳年登上城墻,左側(cè)是位列胭脂榜腰佩春雷繡冬雙刀的南宮仆射。與師父一般不著兵刃滿身殺氣的余地龍。長了幾歲對比大霜長刀仍顯矮小的呂云長。
右側(cè)則是江湖近年來最出彩的女子劍仙,背負(fù)大涼龍雀的西楚女帝姜泥。得了兩任江湖魁首所寫刀譜,先天明視人心的陶滿武。背負(fù)內(nèi)含藏“蠹魚”、“茱萸”、“野鶴”、“銜珠”、“隴頭”、“九泉”、“國祚”、“云靄”、“丈冰”劍匣仍是不夠,腰后橫掛“燕頜”、腰間懸佩 “白練”、“百煉”的王生。
江湖如同這武帝城一般,王仙芝出城去,自有風(fēng)流入城來。
浪還未曾來,這等陣仗在觀潮眾人中掀起的歡呼已是驚人。還未等眾人呼喊聲散去,遠(yuǎn)方已有一線近,潮頭奔涌而來與礁石相撞,聲勢蓋過眾人歡呼。
呂云長扛著大霜躍下城頭,落地之時,大霜長刀先行墜地激起一片煙塵。塵埃散去,大霜長刀倒插而立,呂云長鶴立其上。還未等呂云長展示完,浪頭陡然拍至。
呂云長也未驚慌,腳腕發(fā)力跳下長刀,大霜長刀破土上旋而出,二者齊平之時,伸手握住大霜。
手握大霜的呂云長不再嬉笑,氣勢一凜,大霜橫斬?fù)羲槌彼S后刀身擰轉(zhuǎn)一抖,將漫天海水盡數(shù)震散。隨后又是撩至正前,呂云長雙手緊握大霜高舉而起,一刀斬下,罡氣如同一輪新月離岸而去,斬斷數(shù)浪不止。
浪頭雖盡數(shù)碎去,但海水來勢仍是洶洶。
大霜長刀不愧于那個大字,刀身比一般長刀長出尺余,重量更是驚人,如此彪炳的一柄長刀,在呂云長手中揮舞的像似小娘繡花針一般,刀身圍繞呂云長旋繞,滴水不進(jìn)。
又一浪頭打來,高出呂云長數(shù)尺有余,大霜翻飛轉(zhuǎn)急停,刀尖指地,刀刃向天,逆撩而上,一式撼昆侖。一刀自下而上劈開浪頭,甚至連帶著海水也給斬得不得進(jìn)身。
一刀斬出呂云長并未停息,右手單手橫舉大霜,一手覆于大霜上抹過,罡氣與大霜碰撞擠壓嘎吱作響如雷鳴。
方寸雷在顧劍棠手中是于方寸之間起驚雷,在呂云長這可就是于平地響天音,滾滾雷聲中突然一聲暴鳴,一刀斬出,紫雷濃郁如水濺射而出,給海浪斬得逆流而去。
呂云長出完這一刀,悠然而退,返身回到城墻上。
徐鳳年看到呂云長返回笑罵道:“你個憊懶貨色?!?/span>
呂云長這會離了人群悠然的氣概就沒了,大口喘著粗氣回答師父:“師父,我這一刀方寸雷可算又您幾分威勢了吧?”
說呂云長憊懶倒的確是誣蔑他了,雖說為了不丟武帝城城主的面子的確留了幾分力,但方寸雷一式呂云長用來本就境界不足,這一式確實算是將一身氣機(jī)盡傾而出了。
已無阻攔的浪頭威勢更顯,原本才到岸邊如今浪頭已觸及武帝城城墻跟。
王生接替而下,腰間白練、百煉出鞘,雙劍交叉劃過擊碎浪潮,一身劍氣激蕩震碎漫天海水。雙劍以結(jié)青絲為引,互為馳援,在浪潮中如同游魚入海盡顯自由。
王生舍去腰間“燕頜”不用,左手按住劍匣豎立于浪前,右手輕輕拍劍匣,紫檀劍匣大開如大鵬展翅,“蠹魚”、“茱萸”、“野鶴”、“銜珠”、“隴頭”、“九泉”、“國祚”、“云靄”、“丈冰”。
九劍依次出匣憑空而立,王生朱唇輕啟,素手輕點,九劍叮鈴如鳴佩環(huán)。有劍匣九劍加入,雷池天成,森嚴(yán)劍氣將潮水逼退,后又有浪潮奔涌而來,兩相碰撞層層疊加,水位漸漲,竟是憑空形成一塊水壁豎立。王生仍覺得不夠,劍氣再生,向著兩端蔓延十丈有余,水壁隨劍氣擴(kuò)張。最后便在武帝城前形成以王生居中,左右各有十丈碧綠如玉而立。
這般以劍氣生生抵住潮水,比呂云長以罡氣擊碎浪頭再打散海水來得辛苦許多。人力畢竟有盡時,劍氣略微不繼,水壁便搖搖晃晃好似要坍塌。王生右手拔出腰后所掛“燕頜”,手握燕頜劍氣再添幾分。
王生握劍卻不用,燕頜高拋,真若一只燕高飛,口中默念:“六千里?!毖嘧痈唢w終有歸巢之時,燕頜直墜王生身前,劍氣從內(nèi)推倒水壁,以燕頜為中心,方圓百丈之內(nèi)海水不得入。
潮水不同人力,生生不息,一波潮水退卻,下一波潮水更加兇猛而來。
潮水更盛,雷池愈發(fā)搖搖欲墜。
王生干脆放開對雷池十一柄名劍的駕馭,從懷中掏出一柄木劍,一柄似是村邊老農(nóng)雕刻,做工粗糙所用木材更是隨處可見的木劍。
無人駕馭的雷池頃刻倒塌,眼見潮水傾覆而下,王生仿佛脫力一般,木劍輕舉后輕斬。
既無煊赫劍氣也無劍罡灼眼,只是潮水漸次分開,直見海底。
看到這一劍的徐鳳年笑意溫柔:“溫華,你小子不要的劍,我徒弟撿起來了?!?/span>
出完最后一劍的王生這邊則算是陷入徹底無氣可用的境地,城墻上的徐鳳年看到王生這般,也對這孩子的執(zhí)拗性子沒法,只得嘆息一聲,飄搖而下。
陶滿武和余地龍相顧一笑,這是沒他們出手的機(jī)會了。
徐鳳年來到王生身邊揉了揉少女的頭發(fā),輕聲開口:“最后一劍,很好?!?/span>
王生抬頭看向這個師父:“師父?!?/span>
徐鳳年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一臉倔強(qiáng)的王生:“又不是臨陣對敵,這么拼命干嘛?”
徐鳳年左手微微彈指,替王生收回劍匣九劍“白練”、“百煉”、“燕頜”也依次返回。待到諸劍返回,右手按住王生肩膀再度飄搖返回墻上。
本來看到徐鳳年出手,不知是觀潮還是觀人的人群中傳出一陣驚呼,可看到徐鳳年又飄然返回一群人只得失望嘆息。不過本就寥寥無幾的嘆息聲就又給一陣轟鳴掩蓋,眾人遠(yuǎn)眺,只見有一白線洶涌而近。
在武帝城墻上的眾人更是先一步看到那條奔涌白線,呂云長開口說到:“師父,那就是潮頭了,估摸著應(yīng)該能比腳下這城墻還要高出幾分?!?/span>
徐鳳年看著一線白,又想到了當(dāng)初人馬俱是一色雪白的大雪龍騎,若是全力奔襲起來,氣勢勝過眼前大浪遠(yuǎn)矣。
雖說臨陣對敵走神是大忌,但正如徐鳳年之前對王生所說,打浪畢竟不是對敵,浪頭絕無趁機(jī)偷襲的可能。巨大的轟鳴聲將徐鳳年從回憶中喚醒,浪頭已是近前。
徐鳳年輕嘆,吐出一口氣,原本滔天海浪如同撞上礁石一般突然濺射開來。
昔日徐鳳年還未步入金剛境時,曾有一次孤身獨(dú)入北莽的壯舉。那次行走江湖,徐鳳年與一般江湖人士對敵,靠著一手大黃庭充沛氣機(jī)外溢形成的海市蜃樓就足以抵擋他人攻勢十之八九。
如今的徐鳳年雖然境界下滑,但依舊不是當(dāng)時可比,海市蜃樓如同不可逾越之天險,一側(cè)駭浪滔天一側(cè)滴水不沾。
徐鳳年雙手掌心向天緩慢抬起,抬至胸前時向外扭轉(zhuǎn),如同推開了一道門,氣機(jī)如同廣陵大潮般傾瀉而出。原本向城頭徐鳳年襲來的海浪給生生推得離岸而去,又與后一浪頭兩相碰撞,激起千層浪。
這一日,武帝城外得見水天相接。
留在呂云長府上的一眾人也看見了這水天相接的一幕,在徐渭熊懷里的徐念涼問道:“姑姑,為什么我們不去城頭???”
徐渭熊拍了拍徐念涼的頭:“女孩子家家,打打殺殺不好。”
“那姜泥娘親和南宮娘親怎么去了?”
饒是讓徐鳳年都害怕的徐渭熊都只得無奈一笑:“她倆啊,姑姑管不住?!?/span>
抱著徐念涼的徐渭熊坐在院子里,裴南葦在教呼延觀音下棋,青鳥與紅薯則各自與王初冬陸丞燕談?wù)撝洪T外,一桿徐鳳年未曾料到的梅子酒由青轉(zhuǎn)紫。
徐鳳年將一身氣機(jī)盡數(shù)宣泄而出,原本深不見底的一方池水終于是干涸枯竭。
大潮退去,水落石出,而池底的千年王八萬年龜則依次現(xiàn)身。
觀潮眾人還未散去,人群中走出一頭青牛,眾人自行散開。自打前幾年武當(dāng)掌教洪洗象乘鶴下江南一番仙人行事后,行走江湖上遇上騎牛的道人都得多留幾個心眼。更何況青牛上坐的那位還是個低頭不見面容的稚童。
稚童左側(cè)是位背著巨大行囊身穿儒衫像是仆從的滑稽人物,從行囊邊緣漏出的各色軸頭,眾人猜測應(yīng)該是書畫卷軸一類的文房雅玩。
而右側(cè)那位就來得英武不凡許多了,身材魁梧不說,還背著一桿軍伍中非萬人敵不用的長槊,更不用談男子臉上還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像是父親帶著孩子仆從出游的怪異組合望著武帝城上氣息消散已如常人的徐鳳年。
三雙眼睛皆是金色而無瞳。
另一邊走出的四位就顯得江湖氣許多,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一位背個巨大匣子的富家翁,一位腰佩三刀的嫵媚婦人,一位倒持長劍的駝背老人。
四人皆是大天象。
站在城墻之上的徐鳳年假意數(shù)了一數(shù),開口似帶嘲笑的問道:“怎的少了幾位?”
對于徐鳳年的明知故問幾位江湖人士都不去回答。
朝廷突然設(shè)大理寺總領(lǐng)江湖事務(wù),原本握在趙勾手中的權(quán)柄都得一一交出,新老交替之間更是摩擦不斷,還不用談皇帝陛下親自責(zé)令不得擅離職守,原本屠龍一局的執(zhí)子人就這么給困在京城。
江斧丁尚且不得脫身,和坐皇椅那位一個姓的天師府就更不用談了。
“少上幾位又如何,哪怕算上你這個已經(jīng)再無武帝之實的廢人,初識算術(shù)的幼童都知道哪邊勝算更大。”手持長槊的天人不愧于他那魁梧的身材,口中話語更是霸氣無邊。
拋去打潮耗去精氣神的王生與呂云長,哪怕陶滿武與余地龍武道境界一日千里,但是要對上大天象境界的對手仍顯得力不從心。徒弟暫時指望不上,徐鳳年的兩位夫人便只得接過擔(dān)子。
英氣猶勝徐鳳年幾分的南宮仆射慢慢拔刀出鞘,那場十八宗師死戰(zhàn)之時未曾出手只是素衣敲鼓的姜泥也將劍匣緩緩打開。
正當(dāng)本該散去,但被七人言語挑起興趣又再次聚攏的眾人考慮對比雙方差距時,一聲女子嗤笑響徹天地間。
“這么大把年紀(jì)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只知道欺負(fù)年輕一輩?”
女子何至于霸氣至此。
若這位開口是霸氣,那另一位口中言語則是霸道了。
“徐鳳年,男人的事,娘們今天管定了!”
紫衣軒轅青鋒,白衣洛陽。
算上徐鳳年身邊的南宮仆射與姜泥,四位女子真好似一幅天女下凡圖。
軒轅青鋒是萬事隨心的古怪性子,不與幾位大天象互報家門,便欺身而上,一身紫衣在風(fēng)中急掠,如同活物。
終于是將自己陸地神仙境界夯實的軒轅青鋒一腳踢向了富家翁打扮,但實則是墨家矩子的古怪人物。
墨家矩子也不曾想到軒轅青鋒是如此潑辣,情急之下只得扭轉(zhuǎn)背后匣子至身前。軒轅青鋒一腳落在巨大匣子上,膝蓋微曲,正當(dāng)墨家矩子心想防下這一無理手時。軒轅青鋒猛的發(fā)力,巨大力道透過匣子傳遞至墨家矩子雙手,矩子暗道不妙,腳下脫力,整人連帶著匣子給軒轅青鋒踢飛出去,得理不饒人的軒轅青鋒再度糾纏而上。
圍觀的眾人自是看不出其中博弈,只看到這位常年一身紫衣的江湖盟主一腳踢得四位江湖人士中最為古怪的富家翁飛身退去,自己也是化作一團(tuán)紫虹追去。
軒轅青鋒出手后,洛陽與徐鳳年身側(cè)兩人也仿佛不甘示弱一般找上了各自對手。
佩刀繡冬春雷的白狐臉對上了同樣使刀卻多佩一柄的妖嬈婦人。曾與鄧太阿,宋念卿以劍問劍卻不使劍的洛陽對上了倒持長劍的佝僂老人。憊懶膽小性子學(xué)劍只學(xué)御劍卻成就女子劍仙的姜泥則對上了一臉和善滿身佛氣的佛陀。
四人各自交手間都心照不宣背離武帝城而去,她們都知道各自之戰(zhàn)不過是錦上添花,唯有境界空空的徐鳳年與三位天人一邊才是真正的定鼎之戰(zhàn)。
徐鳳年看到四人離去,心中悄悄松了口氣,如今世道能少沾惹天上因果最好少沾惹,而自己則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不在意了。
隨即又是讓陶滿武余地龍帶走王生和呂云長,四人雖然擔(dān)心一潭池水干涸見底的徐鳳年,但終究是師命難違,各自離去。
徐鳳年遠(yuǎn)眺的目光回到三位天人身上,正好與居中那位坐在青牛上的稚童對上。
境界輸人氣勢卻不輸?shù)男禅P年先行開口:“你們怎么不等我死后再爬出來,這下自投羅網(wǎng)省去我不少功夫?!?/span>
執(zhí)槊天人大概也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性子當(dāng)即回口道:“境界不高,口氣倒不小?!?/span>
反倒是中間那個稚童顯得少年老成,一雙金色眼眸透露出藐視和威嚴(yán),口含天憲一般開口斥問:“徐鳳年,你可知罪!”
這一句仿佛引得天地共鳴,責(zé)問之聲回蕩不停。
傲立城頭的徐鳳年輕蔑一笑反問道:“我徐鳳年何罪之有?”
“你勾結(jié)武當(dāng)李玉斧,封閉天門,斷絕后世武人飛升之路,你可知罪!”這一聲如同仙人降罪世家凡俗。
“我輩武夫一身武道境界何須他人垂憐?倒是你們這群天人,高坐天庭,垂釣人間,致使人間人人不得自在!為了人間氣運(yùn),教唆北莽南下,視眾生為爾等圈養(yǎng)家畜,斷絕天地,何罪之有!”
雙方你來我往,倒不是為了爭個口舌之利,需知天上人在天上無論如何自在,落入人間后也得遵守人間規(guī)矩。
天人幾句責(zé)問和苦苦躲藏是一個道理——等待徐鳳年失勢。
那幾句責(zé)問被旁人聽去,世間有望飛升的武人多少會對這位替人間做選擇的武帝有幾分怨念,而天人們要的便是這個。
徐鳳年只要得人間大勢便是無敵,這是幾波被真正打落凡間的天上人得出的結(jié)論。而沒有等到徐鳳年身死,則是怕徐鳳年那個徒弟長成參天大樹庇護(hù)人間。
“牙尖嘴利又有何用,不如手底下見真章!”持槊天人撕破高高在上的面具,手中長槊蓄勢待發(fā)。
“你們說我斷去后世武夫之路,那今日我徐鳳年便為武道再開一山!”
“我徐鳳年行過離陽,踏過北莽,見過公子王孫豪奢氣,江湖池底泥濘氣,武道絕巔仙人氣,廟堂黃紫功勛氣,金戈鐵馬沙場氣,釋門佛氣,道門玄氣,書生意氣,皆入我懷?!?/span>
“我輩武夫,何須外求?!”
“胸中一點浩然氣,便是人間最得意!”
意字出口,徐鳳年向城外踏出一步,一步落下之時天地間驟然響起一滴水聲,體內(nèi)那方干涸池塘汩汩清流涓涌不斷。
武帝城前,徐鳳年憑虛而立,黑發(fā)白衣肆意飄搖。
三位天人先前聽得徐鳳年口出狂言要為著天下武道再開一山,多少是有些鄙夷,原因無他,委實是太過驚人。
風(fēng)流如李淳罡這般呂祖后劍道抗鼎之人也僅是在死時借劍鄧太阿才使得劍道拔高幾寸,而徐鳳年所求之事卻是整個武道再多出一條登山之路!
此時再看,三位天人眼中訝異之色近乎驚懼。
徐鳳年開山之前武道一途大多形如老農(nóng)搬山,一品以下,打磨筋骨,熬煉精氣。而后的一品四境則要與這一方天地打交道,金剛境暫時不顯,指玄便是摸清這天地脈絡(luò)流轉(zhuǎn),如指間翻花加以操縱,指玄之指便在于此處。
天象境界求的則是一個與天地勾連,進(jìn)而做到一呼一吸之間一氣流轉(zhuǎn)不斷。至于最后陸地神仙一境,則是機(jī)緣天注定。
開山之后,一品四境前無多改變,而一品指玄后,原本因為李玉斧封閉天門使得天地間氣運(yùn)脈絡(luò)不顯,后世之人修行至此便再難寸進(jìn)半步,徐鳳年便是在前路斷絕之際為后人開山而行。
本就有陸地神仙境界的徐鳳年,如今胸中蘊(yùn)氣,境界水到渠成飛速攀升,后世若是無天象指玄體會,能否照常攀登還未曾得知,但好歹為后世武人留了一條羊腸小道。
徐鳳年所求莫過世間氣運(yùn)脈絡(luò)不顯?我便胸中自蘊(yùn)!
天不予,我自有!
意氣飛揚(yáng)的徐鳳年乘勢而來,飛身而下,持槊天人長槊橫轉(zhuǎn),直沖面門而去。
徐鳳年左手在槊鋒一拍,撥開長槊的同時順勢右腳踢向天人頭顱。槊鋒被拍開,天人順勢將槊尾上撩,直指徐鳳年腳筋而去。徐鳳年改踢為踏,一踏之下槊尾反要觸及天人面龐,天人側(cè)過頭顱以肩扛住槊尾,仍是吃不住這股巨力,膝蓋一軟左膝跪地。
這般受辱,高高在上的天人如何能忍,趁徐鳳年一力已盡,猛然發(fā)力,將徐鳳年頂飛而去,還不等徐鳳年落地,便持槊追去。背著巨大行囊的天人御出一副卷軸,卷軸緩緩展開,竟然是一副大逆不道的天龍戲云圖,只是圖中猙獰巨物竟無雙眼。
持畫天人咬破手指,以血點睛,天龍破圖而出!直沖徐鳳年,半空中的徐鳳年給天龍撞中倒飛而去。
騎牛稚童開口:“艮!”
倒飛途中,一塊土壁如樹木生長而出,徐鳳年摔在土壁之上,持槊天人一槊刺來,徐鳳年雙手合十緊緊夾住槊鋒。天龍直沖僵持中的二人而來,一副將二人并斬的樣子。
天龍撞在持槊天人背后,如同飄渺之物,穿行而過。但對徐鳳年就沒那么輕松了,給天龍再度撞在心口,一龍二人撞破土壁而出。
徐鳳年心口見血,卻有紅繩如蛇蜿蜒而出,將金色天龍蠶食絞殺,犁出兩條溝壑的雙腳猛然站定,雙手松開槊鋒,同時后仰身軀,趁天人從眼前飛過時,雙手握拳直擊天人腰間。
持槊天人將長槊橫置腰間,擋住這一拳,但仍是給砸得倒飛過去,徐鳳年乘機(jī)起身。
徐鳳年翻身還未站定,耳邊就傳來風(fēng)聲呼嘯,來不及轉(zhuǎn)頭,雙臂橫亙耳邊,天龍直撞,猙獰面容清晰可見。
徐鳳年雙手成爪抓住天龍,雙臂發(fā)力,直將天龍從中撕開,兩半天龍之間又有一長槊砸來。徐鳳年本想撤身而退,一聲“兌”字傳來,腳下泥土頓時如同沼澤泥濘不堪再難借力,一槊之力避無可避。
一砸之下徐鳳年半個身子給砸入泥濘之中,還不等徐鳳年自行脫困,就給一頭天龍自下而上從泥里撞出。
位居半空的徐鳳年一拳砸碎腳下天龍,又是長槊襲來。
徐鳳年側(cè)過身體,左手握住長槊鮮血四濺,在持槊天人略顯驚懼的眼神中,口中怒喝“來!”。
一柄清亮長刀從呂云長宅子飛入徐鳳年手中。
能被呂云長收入武庫的兵器自然不是凡品。此刀是當(dāng)年西楚鑄刀大家心向李淳罡所言開得天門,殺得天人所鑄,取名落謫仙,此刻用來正是時候。
落謫仙上紫金流淌,方寸之間天雷綻放。
雷聲響徹天際,持槊天人魁梧身形墜落在地砸出一個巨大坑洞。
一刀得手的徐鳳年并沒乘勝追擊,呵氣成劍,御劍直沖稚童天人而去。
騎牛稚童眼見飛劍于眼前潑灑而來,并不驚慌口中輕喝:“巽!”狂風(fēng)驟起。
世人常言北地風(fēng)如刀割,但徐鳳年曾于北莽乘著陸地龍卷沖天而起,實際上真正難熬的卻是風(fēng)中裹挾的碎石渣粒。
此刻天人口含天憲所鑄龍卷才是真正風(fēng)如刀割,風(fēng)過如同罡氣刮骨,將徐鳳年呵氣成劍一一吹碎。
徐鳳年右手持刀,直面刮骨罡風(fēng),昔日有人并指斷江,今日徐鳳年抽刀斷風(fēng)。
破開刮骨罡風(fēng),左側(cè)一條天龍直撲而來,徐鳳年右手落謫仙來不及回轉(zhuǎn),流血不止的左手成掌按下龍頭,借勢攀升。天龍窮追不舍,徐鳳年左手高舉再落,仙人撫頂摧天龍。
這邊天龍正散,一聲“震”再次響徹天地。
雷鳴之聲喧嚇,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武帝城上空如狂草一般寫意潑墨。
徐鳳年猛然抬頭,吃下一記方寸雷的持槊天人此刻乘天龍立于層云之中。手中長槊高舉,雷電如同倦鳥歸巢纏繞而上。天人將手中長槊反轉(zhuǎn),持槊右手高舉,如同雷公降罪,將長槊一擲而下,腳下天龍亦是銜住長槊含于口中,烈火烹油再添幾分。
徐鳳年左手抵住刀尖,高舉落謫仙,剛做完這些就給一槊打至地下,隨后又是銀色天雷傾瀉而下,其中還伴隨陣陣龍吼。
三位天人聯(lián)手,在武帝城前造就一口銀色雷池,而“池底”的徐鳳年,仍是如同天上那般高舉長刀,刀鋒之上青氣漸起。
兩袖青蛇,一刀盡出。
池外三人才見徐鳳年被壓入池底就見一條青色罡氣由池底而起,逆流而上,劈開銀色瀑布,沖天而起,天地復(fù)見清明。
重見天日的徐鳳年發(fā)絲之間仿佛仍有雷霆縈繞,也不言語,提刀前沖。
三位天人仍是持槊天人打頭,長槊與落謫仙交鋒不斷。
騎牛稚童口中輕喝:“離!”
本來與持槊天人交鋒的徐鳳年,沒來由手上方寸大失,雙眼也是漸漸變紅,竟然是有心火大盛,走火入魔的景象。
雙眼通紅的徐鳳年輕咬舌尖,換得一絲清明,隨后心間紫金蓮花盛放,道門大黃庭,最是中正平和,無論當(dāng)年世子殿下多次境偽如何劍走偏鋒,兵行險招都毫無走火入魔的風(fēng)險。
剛從心火灼燃中醒來得徐鳳年又聽聞一聲:“坎!”
只見徐鳳年握刀右手連同落謫仙都給一陣憑虛而生的水流環(huán)繞,活動無礙,但刀還裹在鞘里,如何能殺得天人。
若是以前此等手段徐鳳年甚至無需喝斥便會自行退去,北方真武大帝,主水。可如今算是吃了封閉天門的報應(yīng)。
持槊天人與猙獰天龍再臨,徐鳳年按下龍頭借著勢后退,可剛退去不過幾步又是一龍直撞后背。
原來畫龍?zhí)烊舜朔〕龅氖且桓比糊垜蛩畧D,劃破手掌潑血點睛后,一時間是群龍飛舞圍困徐鳳年的景象。
給天龍一撞又吐出幾口鮮血的徐鳳年左手一招,一柄名為惹塵埃,傳言曾是武當(dāng)山某位掌教入世蕩魔所用之劍飛入手中。
長劍入手,徐鳳年右手所纏水流也給赤蛇紅繩絞殺完全,處于群龍之間的徐鳳年一刀一劍,威勢無二。
徐鳳年一刀接一劍,一劍復(fù)一刀,腳下以洪洗象的天道畫圓前行,王繡的弧字?jǐn)鼗?,更是暗含白狐臉兒十八停真意,從群龍圍繞中脫困而出,更是打的持槊天人步步后退。
見到群龍被破,畫龍?zhí)烊酥坏绵嵵仄涫碌膹母砂T行囊中請出一副五龍盤亙圖,畫龍?zhí)烊耸附云?,為五龍一一點睛,顏色各異的五龍從畫中蜿蜒而出。
而原本只是開口不曾有動作的騎牛天人抬起雙手,十指相對卻不合攏,口中默念:“乾!”隨后十指交叉猛的合攏,同時口中叱喝:“坤!”
這邊一刀一劍斬于橫槊之上的徐鳳年,雙手各起疊雷,震得天人長槊離手而去,更是吐出幾口金黃血液。
徐鳳年剛想追擊,耳邊傳來乾坤二字,突覺天地傾軋,雙手兵刃皆倒握,向著兩側(cè)刺去,果然如碰鐵壁。
騎牛稚童以乾坤二字成天地,又有點睛五龍擬五行,封絕徐鳳年。
身處一方小天地的徐鳳年手中刀劍給碾壓得相距越來越近,徐鳳年干脆放開手中兵刃,左邊惹塵埃一劍生萬劍,右側(cè)落謫仙一刀衍萬刀,徐鳳年左右手分別抵住劍林刀壁,借此撐開一方天地。
天地一破,構(gòu)筑天地二人皆是口吐鮮血,神色萎靡。
破開天地的徐鳳年抹去嘴角鮮血,神采風(fēng)揚(yáng)。
招式盡出的二位人相對苦笑,而后又仿佛做了什么決定一般。
稚童天人從始至終都沒改變盤坐青牛上的姿態(tài),此時卻是躍下青牛,輕拍牛首,青牛自然通靈,緩緩離去。
跳下青牛的天人嘴角流淌金色鮮血看著徐鳳年,問道:“徐鳳年,你可知道為什么最后一戰(zhàn)要選在這武帝城?”
徐鳳年原本是覺得天上人是等自己氣息消耗殆盡才出得手,如今聽來好像另有所圖。
已無??沈T的騎牛天人不等徐鳳年慢慢思索就揭開謎底:“當(dāng)年李淳罡在此劍開天門,多少天上人羨慕不來的人間風(fēng)流啊?!?/span>
“雖然我沒法重開天門,但借此地李淳罡的東風(fēng),造就一方凈土還是沒問題的?!?/span>
說罷,稚童雙手掐決,手腕鮮血噴涌而出卻不墜地,如同狼煙一般違反常理地飄向天空。
天上金光大盛,一座巍峨天門當(dāng)空顯現(xiàn),只不過不同前人飛升,此時天門緊閉,天上人不得出,地上人不得入。
騎牛稚童金色血液沿天門攀附而上,原本緊閉的天門嘎吱作響,似欲大開,當(dāng)天門開合灑落出一道金光之時,一條條道家符箓構(gòu)成的“鐵鏈”顯現(xiàn),似將天門再度拉回緊閉模樣。
面色慘白的稚童天人嘆息一聲:“好你個李玉斧!”
隨即身軀消散魂魄離體而去,直沖天門,如同一粒頑石卡在門間,符箓與魂魄相爭,終究是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天上風(fēng)光透門而出照耀于武帝城前,如同一方凈土。
處于凈土之中的徐鳳年如同被天地壓勝,而原本氣勢萎靡的兩位天人則好似卸去肩上重?fù)?dān)。
一方天地有一方天地的規(guī)則,哪怕你是天上逍遙人,來得人間便要遵守人間規(guī)矩,所以天人下凡大多如背負(fù)枷鎖。
而此時騎牛天人以自己魂魄撐開天門,讓天上風(fēng)光泄露而出,造就一方凈土,處于凈土之中的兩方人立場就反了過來。先前是徐鳳年占據(jù)人間,打壓天上來人,此時徐鳳年則成了那個訪天惡客。
畫龍?zhí)烊伺e起雙手,如同點睛一般直戳自己雙眼,與騎牛天人一般,身軀消散魂魄離體而出,竟是一條猙獰天龍!
魂魄所化天龍銜起長槊,盤旋融入槊中,持槊天人一手握住長槊,渾身皮膚如同瓷器一般片片皸裂,依稀可見金色血液流淌,眼角更是近乎繃開。
重握長槊的天人氣勢大盛,直奔徐鳳年而來,徐鳳年扔出右手落謫仙,天人不管不顧任由長刀撲面而來,鋒利無匹的落謫仙未見寸功便給彈飛而去。
徐鳳年橫持惹塵埃,右手抵住劍尖劍身擋住槊尖,劍身仍給沖撞出一個詭異弧度,帶得劍身也砸在徐鳳年胸前。
被磕飛的落謫仙飛回直取天人后背,天人仍是不去看一眼,任由刀鋒劈在自己背上,手中長槊如龍吟不斷,壓得徐鳳年不斷后退。
砰!
惹塵埃應(yīng)聲而斷,徐鳳年舍去這把曾入世蕩魔得的道家法劍,雙手順勢握住槊鋒,掌心鮮血直流,還是給槊尖給劃破心口。
眼見槊尖將刺破心口給徐鳳年來個前后通透時,徐鳳年反倒松開了原本緊握槊鋒的左手,槊尖再進(jìn)幾分。
徐鳳年哪怕緊咬牙關(guān)仍有鮮血不斷從口中溢出。
任由槊鋒緩緩?fù)七M(jìn),徐鳳年舉起左手,并指如劍,劍尖直指天人心口。
????? “歸鞘!”
一句歸鞘,兩式返鄉(xiāng)。
一是落謫仙歸于徐鳳年之手。
另一則是以天門作鞘,以人間意氣作劍,釘殺天人于天門之上!
徐鳳年倒持鋒刃盡碎的落謫仙,心口鮮血滴落不止。
騎牛天人魂魄給天門碾軋殆盡,天門將閉之時,天上傳來一聲叱喝:“徐鳳年,你能護(hù)得了人間一世,護(hù)不了千世萬世!你要我等,我便等,等到這世間武道青黃不接再無人可稱參天之時!”
隨聲而來的還有謫仙如雨潑灑人間。
徐鳳年松開已破爛不堪的落謫仙,雙手抬起如同握劍,大袖飄搖,兩潑劍氣自袖口而出,浩浩湯湯。
你有謫仙如雨落凡塵,我有青蛇滿袖別人間!
今日武帝城外再見接天連海無窮碧。
青蛇劍氣將還未開竅眾謫仙盡數(shù)斬去。
天上有仙人大怒:“徐鳳年,你……!”
天門緊閉后邊言語再難聽清,自此天上人間再不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