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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無多的你留給我的東西 第二章 你我的同盟 前半

2021-10-06 20:42 作者:和泉紗霧廚  | 我要投稿

作者:日野祐希

插畫:はねこと

翻譯:和泉紗霧廚

校對: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巨佬

僅供個人學習交流使用,禁作商業(yè)用途

下載后請在24小時內刪除,如果您喜歡本作品,請支持購買正版

請尊重圖源、翻譯、校對的辛勤勞動,未經(jīng)允許嚴禁轉載!

特此聲明:由于夏川沒有時間,所以本章的校對是拜托一位老朋友完成的,在這里向他表示感謝。


時日無多的你留給我的東西 第二章 前半

你我的同盟

?

瑞樹和美咲以臨時契約的方式結成同盟的幾天之后。七月結束,進入了八月初旬的一個普通日子的午后。

「誒,這里就是瑞樹同學的家啊。作為和叔叔同住的兩個男人的家,這不是還挺干凈的嘛!」

瑞樹家的玄關前,回蕩著美咲興奮的聲音。她好奇心旺盛的眼睛很是稀奇地打量著瑞樹家的里面。雖說看電影的時候,她是一副身在避暑地的大小姐裝扮,而今天她穿的則是牛仔短褲和短袖的衛(wèi)衣,是看起來相當方便活動的裝扮。

順帶一提,瑞樹的裝扮則和去看電影的時候幾乎沒變過。因為孤身一人的經(jīng)歷太長,他幾乎沒有什么能見得人的私服搭配。

對于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就和叔叔兩人共同生活的瑞樹而言,在自己家里聽到女生的聲音總感覺怪怪的。倒不如說在很久之前,光是同齡的女生待在自己家里,就會讓瑞樹很是緊張,有一種冷靜不下來的感覺。

總之為了要冷靜下來,瑞樹做了個深呼吸。

瑞樹為了不被美咲發(fā)現(xiàn),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氣調整著呼吸。當氧氣在大腦中盤旋過后,他逐漸恢復了冷靜。這樣的話,應該總會有辦法撐過去的。

「不好意思美咲同學??傊阆葋磉@邊的客廳——」

重新面向美咲的瑞樹,指著房間這么說道。

然而,他的聲音在中途就停了下來。究其原因,是因為剛才還應該在那里的美咲,突然間消失不見了。

瑞樹疑惑地環(huán)顧四周,終于在走廊盡頭的房間前找到了美咲。

「美咲同學,怎么了嗎?」

「啊,瑞樹同學。抱歉,我自作主張地就進到里面來了」

「沒事的,我倒是不介意這個……。啊,要去洗手間的話是在稍微轉個方向的右邊」

「……瑞樹同學,突然間跟女孩子說這種話,再怎么說也有點那個了。而且也不是這么一回事」

對于瑞樹有點太過不體貼的發(fā)言,美咲嘆了口氣。

「我在玄關那里瞥到了一眼這個佛龕,所以就進來了。總感覺有些在意」

「啊,這個啊。這是我爺爺奶奶和……我媽的」

瑞樹以平穩(wěn)的眼神凝視著美咲所指的佛龕。

于是,美咲也用感慨萬千的眼神望向了那個佛龕。

「是瑞樹君的母親啊……。這樣啊」

「嗯,怎么了嗎」

「沒事,不必在意。比起這個,瑞樹同學,我能稍微參拜一下這個佛龕嗎?」

「誒?嘛,也不是不行……」

面對美咲突如其來的要求,瑞樹困惑地點頭同意了。高中生去朋友家里的時候,去參拜佛龕是一種禮儀嗎。瑞樹著實不太清楚。

而就在瑞樹感到不可思議的時候,美咲走進了房間里,在佛龕前面正坐下來,靜靜地雙手合十。在瑞樹眼中,美咲看起來確實是在認真地參拜。

參拜過一陣之后,美咲嘆了口氣,準備從佛龕前面站起身來。

于是,在這一瞬間,美咲的身體突然間開始搖晃了起來。

「美咲同學!」

瑞樹早早地察覺到了異常,攙扶住了差點倒下的美咲。自從他得知美咲身患重病之后,在兩人共處的時候,他總是會處處留意著美咲,而這也起到了作用。

「謝謝你,瑞樹同學。我已經(jīng)沒事了。剛才只是因為突然間站起來,所以有點頭暈而已」

「那,這樣倒是還好……。你要是不舒服的話,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跟我說的??汕f別勉強自己」

「嗯」

向著一臉擔心的瑞樹點了點頭,美咲靠著自己的雙腿好好地站穩(wěn)了。而這次也沒有再搖晃。

「啊,謝謝你能讓我參拜你家的佛龕。突然間提出這么奇怪的要求,不好意思啊」

「沒事的。倒不如說,我才要跟你道謝。爺爺奶奶和我媽,我覺得他們都一定會很高興的」

「會高興嗎。要是真的話就好了?!俏也畈欢嘣摮鋈チ恕?/p>

「嗯,那往這邊走」

走出放置著佛龕的房間,向著客廳走去。

瑞樹走在美咲的前頭,心中果然還是對于她會出現(xiàn)在自己家里的這一狀況,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

那么,為何美咲會來到瑞樹的家里呢。

答案要追溯到昨天的白天——。

?

「瑞樹同學。我明天能去你家里嗎?」

「……哈?」

美咲唐突之間說出這件事,是在幕后工作的間隙,兩人共進午餐的時候。

聽到美咲用和平時一樣的語調插進了一句這樣的話,瑞樹愣了一會,最后不解地歪著頭。

「???抱歉,你沒聽到嗎?我在問明天能不能到你家里去……」

看到瑞樹默不作聲,美咲就又說了一遍。

那么看來剛才她的發(fā)言,并不是瑞樹聽錯了。確認了自己的耳朵和大腦都處于正常狀態(tài),瑞樹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但是,現(xiàn)在可不是能安下心來的時候。既然不是自己聽錯了,那這也同樣是一個問題。

瑞樹用混雜著責難的眼神看向了若無其事地把玉子燒往嘴里送的美咲。

「不是,這種事情一般來說都不行的吧。風華正茂的女生居然跑到像我這種來路不明的男人的家里什么的,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美咲同學,你是笨蛋嗎?要是有個萬一的話,你要怎么辦?。空埬阏f話之前再多加考慮一下」

「……嗯,我也確實沒想到你會有這么強烈的反應。你這真的是卑微到了我都不想用『你是想要干點什么嗎』來戲弄你了。瑞樹同學,你這樣的話,一輩子都結不了婚的哦」

「這點事情我還是心里有數(shù)的。倒不如說,這么明顯的事情怎么樣都好了。比起這個,你說想要來我家里,究竟是有什么企圖???」

「什么企圖也沒有。我只是想做為臨時同盟的試水活動試試而已……。難道說還能有別的什么嗎?」

被目瞪口呆的美咲反問回來,瑞樹的氣勢一下子就煙消云散了。

瑞樹用像是被潑了冷水一樣的冷靜頭腦思考著。

這么說來,美咲想來瑞樹家的理由,確實只能是基于同盟關系。「我能去你家里嗎?」被這句話的沖擊力壓倒,瑞樹完全迷失了自己。

「……抱歉。沖擊力有點太強了我凌亂了」

「嗯,你還是坦誠點好。嘛,我也有點太過唐突了,這次就當扯平了」

看到瑞樹表達了自己的反省,美咲也語調輕松地說了句「抱歉」。

以此重新開始,美咲再次開口。

「我想去瑞樹同學家里呢,是因為想說一些不想在外面說的事情。雖然來我家里也行,但是我媽在呢,瑞樹同學你也很難過來吧。所以啊,雖然不太好意思,我是想用一下你家。你想嘛,你之前不是說過你基本上算是獨居的狀態(tài)嗎」

「嘛確實,我叔叔現(xiàn)在還在國外呢,給你提供一個地方倒是沒啥……。但是,『不想在外面說的事情』,你究竟是想要說些什么呢?」

瑞樹以純粹的疑問眼神,向著美咲發(fā)問。

就連同盟的事情,美咲都是在街上的咖啡廳里提出來的。這樣的她也不想在外面說出來的,到底會是什么樣的事情呢。

「雖然我們已經(jīng)是臨時同盟了,但還是對相互之間的事情一無所知吧?所以,我就想讓瑞樹同學聽聽我的私事。在我轉進這間高中之前,我都在哪干了些什么」

「嗯嗯」

「然后呢,這也算是了結了一樁我離開前的心愿了。不過啊,要講自己的隱私不是很羞恥嗎。所以我就不想讓別人聽見」

「你的這種想法我可太懂了」

在不知道有誰在聽的情況下講述自己的隱私,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瑞樹也從心底認同,這確實是不希望在外面說的話。

「啊咧?但是,這樣的話在這里說不也行嗎?這個書庫不會有人來的,基本上也能算是個人空間了」

「怎么說呢,雖然是這么一回事……。對了,那就當做是我對瑞樹同學的家很有興趣吧」

美咲不知為何有些興奮地說著。

而瑞樹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驅使著美咲的興趣到那種地步。

「就算你說感興趣,那也只是有些年頭的普通家庭而已哦?嘛雖然剛才也說過了,作為活動場所提供給你用倒是無所謂」

「謝謝了。那么,活動場所就決定是瑞樹同學的家里了。還有就是,如果可以的話,瑞樹同學能把你的隱私也分享給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我也想要更多地去了解瑞樹同學」

「我的私事嗎?我的過去就算聽了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哦」

「就算無趣也沒事的。只要知道了瑞樹君的過去,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美咲用食指指著瑞樹的鼻尖,仿佛在說“這里很重要”。

「那么,如何呢。要不要來試試同盟的試水活動呢?」

美咲抬眸望眼地看著瑞樹這么問道。

在來到這間高中前的美咲的過往。要說沒有興趣的話那肯定是假的。而且如果是說給美咲聽,瑞樹也并不排斥訴說自己的過去。從內容上看,作為同盟的試水活動也無可挑剔。

「知道了。我同意你的提議。來做吧」

「真的嗎!太好了。因為看起來瑞樹同學你的黑歷史會很多,我還擔心你會不會拒絕呢」

「……你還總是要多嘴那么一句呢。不是什么黑歷史哦。不過,剛才我也說了,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瑞樹一臉無奈地看著安心地放下心來的美咲。

不過,他的眼神里也并沒有怒氣。美咲的言行舉止有些出格是常有的事,但瑞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所以這也算是扯平了。并不是什么值得生氣的事情。

而且比起這個,對瑞樹來說,美咲能因此安下心來更加地讓他高興。

雖然多少有些波折,但是臨時同盟的試水活動的內容就這樣地決定了下來。

?

「我去給你泡杯茶,你隨便坐吧」

「嗯。謝謝你」

瑞樹把美咲帶到了客廳,徑直走向了廚房。既然美咲要來做客,所以就預先準備了一些稍貴的茶葉。

在瑞樹泡好茶回到客廳之后,美咲正饒有興趣地窺視著墻邊的玻璃柜。

「吶,瑞樹同學。這個是口琴吧,是你的嗎?你會吹嗎?」

美咲滿眼期待地向瑞樹問道。

美咲所指的,是被收納在柜子里的口琴盒。貌似是在瑞樹去泡茶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嗯。是我的,我確實會吹,別看我這樣,我也練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呢」

瑞樹從柜子里取出口琴盒,打開給美咲看。躺在里面的口琴在闖進房間里的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亮。

于是,美咲發(fā)出了更加興奮的聲音

「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的口琴。你吹一下嘛」

「可以哦」

應美咲的要求,瑞樹從盒子里拿出口琴,以自然的動作吹奏了起來。口琴中流出的,是由清澈至極的聲音所編織出的旋律。

這悅耳的音色,顯然不是稍微練習一下就能發(fā)出來的。十年的歲月可不是吹出來的。

瑞樹吹完一曲后,這次輪到了美咲用毫不吝惜的掌聲填滿了整個房間。

「好厲害,真的好厲害!瑞樹同學你真的好會吹啊。我不是很懂音樂所以沒法說得很好,但是聲音真的好好聽!」

「謝謝。能讓你覺得開心的話,我也挺高興的」

面對贊不絕口的美咲,瑞樹靦腆地道了謝,把口琴小心翼翼地給放回柜子里。也許是因為受到了美咲不加掩飾的夸獎,他面紅耳赤。

「但是,我還是感覺很意外。畢竟瑞樹同學你給人的感覺完全和樂器不搭邊呢。為什么會開始吹口琴呢?」

「這是我已經(jīng)離世的母親……教我吹的」

瑞樹有些感慨過去地這么說道。

在那一瞬間,美咲的表情有些陰沉了下來,而呆呆地凝視著遠方的瑞樹并沒有注意到。

溫柔的母親留給瑞樹的東西僅此一樣。那就是口琴。

瑞樹還是個小學生的時候,能讓母親教自己吹口琴是每天的一大樂趣。對瑞樹而言,和母親一起吹奏口琴的日子,是相當特別的東西。

瑞樹又一次凝視著柜子里的口琴。

這個口琴是母親在他十歲時買給他的。金屬外殼上面還刻著瑞樹的名字,是特別定制的物品。對于瑞樹而言,至今它也是連接著自己和母親的重要寶物。

「那么,口琴的事就先說到這里了,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吧。再這樣鬧下去天都要黑了」

「是呢。聽到了你這么棒的演奏我感覺心情也振作起來了,開始吧!」

被瑞樹催促著,美咲神色輕松地點了點頭。

坐在瑞樹準備好的座位上,美咲從拎包里拿出兩本A4大小的筆記本,把其中一本放在了瑞樹面前。

一如既往地坐在美咲對面的瑞樹,不可思議地看著被放在桌子上的筆記本。

「美咲同學,這個筆記本是?」

「昨天不是說了嗎。我想一邊說著過去的事,了結一樁離開前的心愿。我想把自己的歷史寫成臨終日記。雖然都事到如今了,但我還是想把自己活過的每一天都好好地以真實的形式保留下來……。今天,我覺得只要打好日記的基礎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臨終日記啊……」

「所以,所以這個筆記本就是用來給日記的基礎打草稿的。因為只買到了五本的套裝,所以也給瑞樹同學一本。代替記事本去用」

聽美咲說完,瑞樹把筆記本拿在手里,目不轉睛地凝視著。

臨終日記是一種向遺留在世的人描寫自己希望的“人生記錄”。形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規(guī)定,除了美咲所說的自己的歷史,通常還會寫上關于治療、葬禮的愿望之類的。

已經(jīng)被醫(yī)生告知了時日無多的美咲,想要去寫這個也并不奇怪。今天應該就是一邊敘述著自己的過往,一邊總結自己歷史的要點吧。

已然理解筆記本意義的瑞樹向著美咲低下了頭。

「既然你特意為我準備好了,我還拒絕的話就太失禮了,那就容我一用了。謝謝你,美咲同學」

「不客氣。我反倒是覺得買來的筆記本沒有浪費掉真是太好了」

“畢竟留著也沒有機會再用了呢”,美咲露出了一個看破紅塵的表情。

面對美咲的笑容,瑞樹心中有種被扎了根小小的刺一般的痛感。

瑞樹在過去也曾見過這樣的笑容。

可是笑容的主人在兩年前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而美咲也終有一日,會同樣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但是瑞樹為了不讓自己曾切身痛感過的那份痛苦復蘇,迅速地說了下去。

「那么,接下來該怎么辦呢?互相傾訴自己的過往和寫美咲同學的臨終日記。先做哪個呢?」

「我覺得還是先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歷史,然后再說出來會比較好。這樣一來,對話的內容也能好好地歸納起來。瑞樹同學你覺得呢?」

「我也覺得先寫比較好。我不太擅長即興發(fā)揮,所以想要先整理一下要點」

「好的。那總結的時間就嗯——到三點鐘為止吧。那么,開始!」

美咲看著指向了一點四十分的掛鐘,作為開始的信號般拍了拍手。

一小時二十分鐘。比起高中的上課時間還要長。而對于總結好自己要說的內容而言,完全足夠了。

美咲從筆盒里拿出了自己的自動鉛筆,瑞樹則從書架上拿出了自己的自動鉛筆,開始往筆記本上書寫。

黑色的鉛筆線開始游走在干凈的筆記本上,文字一個接一個地顯現(xiàn)。

瑞樹姑且按照幼年期、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等時期分好了項目,把每段時期的記憶中,印象深刻的事情一條一條地寫下來。

在動筆之前,瑞樹對自己人生的淺薄感到了危險,甚至擔心會不會在五分鐘之內就會全部寫完,但他的擔心貌似是多余的。一旦開始寫在筆記本上,在迄今為止的人生中不斷積累的回憶,從悲傷難過的事情再到高興喜悅的記憶都接二連三地涌現(xiàn)。

自己原本以為是淺薄而又無趣的人生,只是稍稍挖掘一下就有許許多多的回憶復蘇了。用文字填滿筆記本的過程中,瑞樹真實地體會到,最為蔑視自己過去的人,正是自己。

這樣一來,瑞樹反而開始擔心時間到底夠不夠。

筆尖在筆記本上游走的過程中,瑞樹看了好幾眼時間。不時地突然看向坐在對面的美咲,她也很是順暢地在筆記本上書寫著。

和美咲的相遇差不多過去了一個月。重新回想一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確實還沒有聽她講述過自己的過往。

共進午餐的時候或者是在幕后工作的間隙中聊天的時候,美咲總是在向瑞樹發(fā)問,自己則處于傾聽的位置上。而對于尚未習慣和女生說話的瑞樹而言,他并沒有足夠的從容去對此感到疑惑。然而,現(xiàn)在想來,美咲應該是在有意地回避涉及到自己的話題吧。

這樣的美咲,說要傾訴自己的過去。

她究竟走過了怎樣的人生呢。

雖說自覺自己有些惡趣味,但瑞樹也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嗯?怎么了嗎?」

貌似是察覺到了自己在被盯著看,美咲的視線突然間從筆記本移到了瑞樹身上。

突然襲來的驚訝和自己偷看人家的愧疚,讓瑞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啊,不是……沒事……」

「難道說,你已經(jīng)總結完了嗎?瑞樹同學動作好快啊。但是不好意思,我還沒寫完,你再等我一下」

「不是的,我也還沒寫完所以請你不必著急」

「這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美咲微笑著,再次一臉認真地開始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不能再打擾到美咲了。瑞樹也重新振作精神開始了總結的工作。

?

?

瑞樹和美咲在點心時間里品嘗著重新泡的茶和瑪?shù)铝盏案?,讓大腦和手都好好休息一下。(注:瑪?shù)铝盏案馐且环N法國風味的小甜點,又叫貝殼蛋糕)?,?shù)铝盏案馐敲绬D作為瑞樹給自己提供了場地的謝禮而買來的。就像她說的那樣,蛋糕好像是經(jīng)常會在雜志上介紹的知名店鋪的產品。據(jù)說這是在海外進修過的一流糕點師精心制作的點心,和其他的瑪?shù)铝盏案庥兄烊乐畡e……。

「不好意思美咲同學。雖然這個蛋糕是挺好吃的,但是我真的不懂它的味道和其他的蛋糕相比差在哪里」

「放心吧瑞樹同學。雖然我說得煞有其事的,但其實我也不懂的」

對于沒有什么高尚味蕾的瑞樹和美咲而言,除了好吃以外,他們也不知道別的了。

兩人感覺莫名的好笑,「還真的是干啥啥不行啊」「是呢」地共同歡笑著。僅僅是像這樣地一起吃點心居然也會這么開心,對瑞樹而言是相當新鮮的感覺。

不管怎么樣,在休息結束后,兩人也回到了正題。將寫著各自歷史的筆記本放到了桌子的中央,兩人額頭都快要抵在一起了,共同打量著筆記本。

「……我說啊,瑞樹同學」

「……怎么了,美咲同學」

「要是把這些全都講完的話……沒準會講到今晚吧」

「真巧啊。我現(xiàn)在也在想著完全一樣的事情呢」

兩本筆記本上都寫滿了好幾頁自己的歷史。每一頁的密度都相當高。從書寫自己歷史的意義上來說雖然是成功的,但要從總結要點而寫的這一意義上來說,顯然是失敗的。兩個人都沉迷于書寫自己的日記,根本停不下來。

看著對方創(chuàng)作出來的杰作,兩人在瑪?shù)铝盏案獾氖虑橹?,又一次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已經(jīng)沒有了最開始要寫日記的意義了呢」

「我們的人生,可沒有那么淺薄哦。光是知道這一點就已經(jīng)很有意義了不是嗎?!?。對我來說,居然能有這么多能寫的東西,我是非常驚訝的」

看到瑞樹聳了聳肩,美咲也「我也是」地表示同意。

「不過,我已經(jīng)把寫出來的東西整理好了,所以我可以只說那些必要的事情。那瑞樹同學你呢?」

「我也沒有問題。那誰先說呢?」

「那就猜拳輸?shù)娜讼日f」

「好的。那么來吧」

結果是瑞樹的敗北。于是就是瑞樹先說,然后再到美咲。

「那么,雖然聽著會比較的簡單,那我就開始說我的事情了」

「好的,拜托你了」

美咲以少有的鄭重口吻,輕輕地低下了頭。意思是從現(xiàn)在開始,要嚴肅起來了吧。

看到美咲開始認真地豎起了耳朵準備傾聽,瑞樹感到了些許緊張。

瑞樹還是第一次向別人傾訴自己的過往。他再次看向筆記本,一邊盯著寫在上面的文章,一邊用舌頭濕潤了一下嘴唇。

然后,瑞樹和等待著他開口的美咲四目相對,說道。

「我最早的記憶是父親的葬禮。他在我五歲的時候就由于交通事故身亡了」

瑞樹講述的是自己記憶中的幼年時期。

年幼喪父的瑞樹很不擅長和朋友交往。他會躲著那些開開心心地訴說自己和父親玩時的趣事的孩子們?,F(xiàn)在想來,那大概是因為羨慕和嫉妒吧。

「但是,母親用口琴拯救了因此而自我封閉起來的我」

母親總是會吹口琴給孤零零一個人的瑞樹聽。

據(jù)說吹口琴本來是父親的興趣。后來母親受到父親的影響也開始吹起了口琴,貌似是父親教的。

『這是爸爸的音色哦,爸爸就活在這樣的音色里』

母親在吹口琴的時候總是會笑著跟瑞樹說這句話。

所以每當瑞樹聽到母親的口琴聲時,就能稍稍忘卻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人世間的寂寞。

「我升到小學之后,母親就開始教我吹口琴。她告訴我說『繼承你爸爸的音色吧』。在那之后,雖然依舊還是不擅長與人交往,但是隨著能吹響口琴,我多多少少也變得積極起來了罷。和同學之間的關系也漸漸融洽了起來?!?/p>

瑞樹的世界在口琴的樂聲下變得廣闊了起來。這道樂聲由父親傳給了母親,然后又由母親傳給了自己。

世界一旦廣闊起來之后,曾經(jīng)痛苦不堪的學校集體生活也能逐漸地樂在其中了。放學后會常常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學校里的活動,除了馬拉松大會以外,也不再會讓人感到憂郁了。升到高年級之后,瑞樹也努力地在參加社團活動,盡情謳歌著看似短暫實則漫長的小學生活。

「——嘛,因為有著母親的支持,我也過上了有正常人水平的學校生活。順帶一提社團活動是音樂社團的。因為我會吹口琴,所以相當?shù)氖軞g迎呢」

「原來如此。瑞樹同學,你小學的時候是個現(xiàn)充呢……」

「這么一說的話那確實是……。某種意義上,那也許是我人生中最為光輝的一段歲月了」

面對美咲的指摘,瑞樹伴隨著實感點了點頭。

雖然瑞樹感覺即便是在小學里也存在著等級制度,但對于精神年齡尚小的男生來說,并不會太過在意。所以瑞樹也能憑著吹口琴這一技能作為武器,多多少少讓自己看起來是閃閃發(fā)光的。

但是,瑞樹人生中最為糟糕的轉機,將那些輝煌的日子盡數(shù)摧毀。

「后來,在我六年級的冬天,母親罹患了心臟病……。那個時候,我真的感覺整個世界都從自己腳下崩塌了」

雖然已經(jīng)盡可能地注意著讓自己的言辭聽起來不會太過沉重,但即便如此,瑞樹也還是無法掩蓋住自己的感情。在訴說母親的病情時,瑞樹的表情籠上了一層無可奈何的陰影。

成為了自己心靈支柱的母親突然罹患惡疾。瑞樹至今也還記得醫(yī)生說的那句『不做心臟移植手術的話,沒法保證能撐過五年』。

當時和叔叔一起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瑞樹認真地詛咒了命運。為什么是母親,為什么又要奪走自己重要的人。

這種心情至今也依舊殘留在瑞樹心里。即便已經(jīng)將母親離世這件事情翻了篇,但他依舊無法接受。

于是傾聽著瑞樹講述的美咲,表情也籠上了一層陰霾??峙率侨饦涞统恋谋砬閭鞑ラ_來了吧。對美咲而言真的非常抱歉。

但是,既然要講述過往,那會提到這些事情就是無法避免的,無可奈何。

「母親住院之后,作為母親弟弟的叔叔,就把我領養(yǎng)了,開始了在這個家里的生活。我初中就過著在學校和醫(yī)院之間往返的生活。到了后半段,叔叔就因為工作經(jīng)常要出國,于是我就變成了像現(xiàn)在這樣的半獨居狀態(tài)」

去學校上課,上完課了就去醫(yī)院照顧母親,重復的每一天。

完全無暇顧及與人的來往,瑞樹在學校里又變回了孤零零一個人。而住在現(xiàn)在的家里,上的卻是另一個學區(qū)的初中,大概也是導致瑞樹孤身一人的原因之一罷。

然而,瑞樹并沒有因為孤身一人而感到寂寞。比起在學校里交朋友和他們玩,還是和母親度過的時間更加重要。

現(xiàn)在想來,對于即將到來的和母親的分別,也許在瑞樹心里已經(jīng)有所預感了吧。

「然后,在發(fā)病大概三年之后,我初三的那個冬天,母親撒手人寰了」

最后,母親確實沒能撐過醫(yī)生說的五年。

那一天——母親離開的那一天,在瑞樹的腦海中鮮明地復蘇了。

沒有悄然的接近,也沒有任何的征兆,如同天災一般。這就是瑞樹對于“死亡”的概念。

一如既往的午休時間里,瑞樹突然間被班主任老師叫了出去,在辦公室接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從醫(yī)院打來的,住院的母親病情急轉直下。

放下聽筒之后,自己是怎么樣去到醫(yī)院的,瑞樹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了。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和班主任一起抬頭仰視著母親住院的那家醫(yī)院。

在進入醫(yī)院的一瞬間,瑞樹獨自飛奔了起來。

瑞樹沖進病房,主治醫(yī)生和護士都在里面,他們圍在母親的病床前。

當他終于來到床前,可母親卻已然離去。瑞樹至今還記得,病房里回蕩著的唯有醫(yī)療器械那冰冷的電子音。

瑞樹呆呆地握住了母親的手,她的手中溫暖與柔軟尚存。

只是,從那副身體里漸漸流失的溫暖和柔軟,讓瑞樹清晰地知曉了母親的離世。之后,當溫度從母親的身體里消失殆盡的那一刻,瑞樹也接受了母親已經(jīng)溘然長逝的現(xiàn)實——。

當時的遺憾頃刻間涌上心頭。瑞樹忍不住低下了頭。

于是,坐在伏下臉去的瑞樹面前的——美咲也悲痛地濕了眼眶,緊緊地咬著嘴唇。

「——抱歉。我又自己一個人消沉下去了」

瑞樹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看向了美咲。

此時,美咲也回到了一如既往的表情,「不是的」地搖了搖頭。

「我才想對你說抱歉呢。讓你想起了那些痛苦的事情?!?/p>

「沒必要在意這個的,畢竟決定要說的也是我自己」

這次輪到瑞樹向著一臉歉意的美咲搖了搖頭。

「而且,那也不全是讓人消沉的事情。也有著好好地讓我振作起來的契機哦」

「振作起來的……契機?」

看著迷惑不解的美咲,瑞樹微笑著認可地點了點頭。

「那是在我母親葬禮上的事情」

瑞樹回顧了將自己塑造成今時今日的重要過往。

母親的葬禮上來了很多吊唁的客人,為她的英年早逝而哀悼。

瑞樹通過和許許多多的吊唁客的對話,了解到了自己所不知悉的母親。而在這些事情當中,最讓瑞樹驚訝的是,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母親是一個重度溺愛孩子的人。

『你每次在學校里取得了好成績,你媽都會很高興地跟我吹噓你呢。就連去給你媽探病的時候,她也還是在說同樣的事情,我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是啊。而且瑞樹你之前不是在醫(yī)院里幫了一個女孩子嗎?你媽高興得不得了,還給我發(fā)郵件來著呢』

說出這些話的,是就連瑞樹也見過幾次的母親的朋友。而且她們的話,也讓在場的大多吊唁客都露出了懷念的微笑?!簺]錯』『你媽能見證著你的成長,是她最大的生存價值』。大家都這樣地表示著同意。

瑞樹很是意外,在高興的同時也有幾分羞恥。他只能一個勁地向著曾經(jīng)傾聽過母親那些炫耀兒子的趣事的熟人們苦笑,再佐以一句『家母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不好意思』。但即便如此,瑞樹也還是在失去母親之后第一次展露了笑容。

失去母親的心靈創(chuàng)傷是無法撫平的。悲傷滿溢于心,逆流成河。

但即便如此,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也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因為追思母親而哭泣的人。有著懷念和母親一起度過的日子,給瑞樹講述故事的人。看到他們,讓瑞樹的心得到了些許治愈。

死亡沒有悄然的接近,也沒有任何的征兆,如同天災一般。然后將重要的東西給連根拔起。但是,至親被奪走了之后也并非是什么都沒有留下,她所播下的名為“思念”的種子,在遺族的心中生根發(fā)芽。當然,瑞樹心里亦是如此……

母親的葬禮也教會了瑞樹這些事情。

正因如此,瑞樹發(fā)誓要好好地珍惜在自己心中生根發(fā)芽的對于母親的思念。發(fā)誓要活成能讓母親自豪的樣子。

「——于是,靠著這樣的決心,我找尋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升上了高中。在偶爾加入的圖書委員會里開始了幕后工作。這樣的話也能給老師和其他的圖書委員幫上忙,母親應該也會為我感到高興吧」

「原來如此?!饦渫瑢W你果然很厲害呢。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令堂在天之靈也一定會為你感到高興的」

「謝謝你。嘛不過,唯獨我至今也還是沒朋友這件事,我在反省是不是讓我在天國的父母擔心了」

「這個確實呢!我覺得瑞樹同學應該對身邊的人多點興趣哦」

「啊……以后我會積極地去努力的」

被表揚之后又受到了嚴厲的批評,瑞樹為難地笑著抓了抓臉。

「嘛,沒朋友的事暫且不論,在我像這樣地忙于幕后工作的時候,就被美咲同學你發(fā)現(xiàn)然后抓住了,所以才有了今時今日」

「抓住……你說得我像個獵人一樣……」

瑞樹過于離譜的說法讓美咲有些小別扭。

瑞樹說了句「抱歉」之后,繼續(xù)說了下去。

「但是,美咲同學你能找到我,我真的覺得很幸運。不然的話,我大概會直到畢業(yè)之前都交不到朋友的。真的非常感謝美咲同學你來跟我搭話。謝謝你」

瑞樹微笑著道謝,美咲則害羞地紅著臉移開了視線。也許她還不習慣像這樣地正面接受別人的感謝。她的動作莫名的可愛,這讓瑞樹也不由得心跳加速。順帶著他也對于自己說了些不太合適的而感到有點羞恥。

「總,總之,關于我的過去就說到這里了。非常感謝你的傾聽」

像是要把這樣的感情給掩蓋過去般地清了下嗓子,瑞樹結束了自己的環(huán)節(jié)。雖然感覺到最后有些微妙,但他還是對于自己完成了工作而松了口氣。

「那接下來就輪到美咲同學你了哦。能行嗎?」

「啊——,嗯。沒事的,能行能行」

美咲像是為了冷卻自己發(fā)熱的臉頰那樣用雙手扇著風,點了點頭。為了平復自己的心情,她深深嘆了口氣,然后立刻繃緊表情,調整姿勢。

「那么開始吧。講述我是怎么樣走到今天的」

美咲清澈的聲音回響在寂靜的房間里。

「我事先說好,我從小學高年級到轉學到現(xiàn)在這個高中為止,我都因為生病而沒有去上學。倒不如說,我是沒法去上學」

「沒法去上學嗎。那是因為……」

瑞樹察覺到了美咲想說什么,催促她繼續(xù)講下去。

美咲對瑞樹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

「嗯。今年的早春,醫(yī)生告訴我說我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在這之前我都一直在住院」

因為生病而住院。這個和平日里自由自在的美咲并不相襯的詞語,溶解在了房間的空氣里。

「我能問一下,是怎么樣的病嗎?」

「當然。嗯——」

瑞樹這么問道,于是美咲把具體的病名也告訴了他。但是,這種病在瑞樹至今為止的人生中都未曾聽說過。

「因為病例本身就很少,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嘛,粗略地來說算是心臟方面的疾病」

「心臟……病」

「嗯,而且相當嚴重。我發(fā)病是在小學五年級的夏天,馬上就開始住院了」

看到對于心臟病這個詞而有所反應的瑞樹,美咲只得苦笑。然后,她繼續(xù)訴說著孩提時代的故事。

美咲從小學五年級開始住院,在那之后的將近六年,貌似都是在醫(yī)院里度過的。因為沒法去上學,義務教育也在院內學級中結束了,高中上的則是通信制高中。(注:院內學級是指在醫(yī)院內為學齡兒童開設的義務教育形式,通信制高中指的是通過網(wǎng)絡授課的高中,形式類似于中國的非全日制本科)

「剛開始啊,我的小學同學們還是會來給我探病的,但是自從我住院變成了以年為單位之后,她們也確實是沒有再來過了……。升到初中之后,我也成了個不折不扣的沒朋友呢」

“和瑞樹同學一樣呢”美咲苦笑著說道。

但是瑞樹對此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

瑞樹之所以會落得孤身一人,是因為他自己比起交朋友更加優(yōu)先于母親。也就是說,這是瑞樹自己做出的選擇,是自作自受。

但是,美咲不同。她是因為生病,和她自己的意愿并無關系,卻淪落到了孤身一人的境地。在和朋友們逐漸拉開距離的過程中,美咲獨自待在病房里面時,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瑞樹完全沒法想象出來。

不過,與此同時,瑞樹也不想去譴責那些漸漸就不來給美咲探病的同學。為了照顧母親而不停地往醫(yī)院趕的瑞樹,深知對于中小學生來說這是多么沉重的負擔。

誰都沒有錯。但是,正因如此,一旦考慮到美咲的心情,心里就更加難受了。

「……抱歉。如果我能說些什么機靈話就好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才好」

到頭來,瑞樹還是沒能找到應該對美咲說的話,飽嘗著自己的無力而垂下了頭。

然而,美咲還是對著什么都做不到的瑞樹露出了輕柔的微笑。

「沒有必要道歉哦。你沒有在這里說些蹩腳的安慰人的話,反而在我心里的評分更加高哦。真不愧是瑞樹同學」

「……美咲同學你真的很堅強呢。明明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心酸,即便如此也還是沒有失去自己的開朗和溫柔。真的,我很尊敬你」

瑞樹不由得想到,如果換做是自己的話,恐怕是沒法像美咲那樣的吧??隙〞瘒@于患病在身的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而全然忘懷了對他人的關心。

但是美咲卻沒有變成這樣。這毫無疑問,是美咲自己的強大。正如話里所說的那樣,瑞樹打心底里對她感到敬佩。

只是,對著深深佩服的瑞樹,美咲微笑著搖了搖頭。

「謝謝你。但是啊,我之所以沒有失去開朗挺了過去,并不是因為我自己有多堅強哦。那是因為有一個人成為了我的心靈支柱,我才能走到今時今日的」

「這樣嗎?那個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能讓美咲夸贊到這份上的,究竟會是怎么樣的人呢。

有些在意的瑞樹漫無目的地問道。

于是,美咲突然間從包里取出一個筆記本打開,把夾在里面的照片拿出來遞給瑞樹。

「拯救了我的恩人——就是瑞樹同學你的母親哦」

「……誒?」

面對美咲那預期之外的回答,瑞樹以驚訝的眼神看著她遞過來的照片。那張照片上確實是比起現(xiàn)在要稍微年幼一點的美咲和母親。

瑞樹因為母親和美咲之間預料之外的聯(lián)系很是驚訝,美咲繼續(xù)說道。

「在我住院之后,我媽也好我爸也好,醫(yī)生也好護士也好,大家都對我溫柔得不得了。他們?yōu)榱四茏屛覉詮姷嘏c病魔作斗爭,總是對我處處關心。雖然這件事本身我是很高興的……但是那樣也挺寂寞的。我有種自己身邊不斷被筑起厚障壁一樣的感覺……」

患病在身的自己,以及給予關愛的身邊人。兩者位于被明確劃分的界線的兩邊。對美咲而言,那是一堵無法跨越的厚障壁。

身邊人的善意,反而讓美咲更加的孤獨。

「因此我失去了朋友,開始對人際關系感到害怕。為了不讓厚障壁加深下去,我待人接物都總是滿臉堆笑。為了不讓父母和醫(yī)生們難做,我拼命地努力去扮演一個懂事的孩子」

“其實我真的很害怕所有人都離我而去”美咲這樣說道。

總是受人關心的同時,美咲也得反過來不停地去關心別人。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為了不讓自己成為負擔。大概是受了這些思考的影響,美咲總是會察言觀色。

要是美咲是更加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也許就不會煩惱于自己身邊的人際關系了。但是,美咲做不到。

「就在那個時候,我遇到了瑞樹同學的母親——陽子小姐」

話畢,美咲嘴角上揚。

美咲和瑞樹母親相遇是大概在她十三歲的時候。她坐在醫(yī)院中庭的長椅上,突然間,瑞樹母親就來搭話了。

『天氣真好呢。天氣這么好的話,在公園慢跑之類的應該很舒服吧。嘛,要是做了這種事的話我的心臟大概就停跳了罷』

瑞樹母親一開口就是一個讓人完全笑不出來的笑話。

母親確實是一個有些天然的人,但就算是在瑞樹所不知曉的地方,她好像也會爆炸給別人看。瑞樹對自己的家丑感到一陣頭疼,向著美咲低下了頭。

「……我媽突然間跟你講些這么失禮的話,真的很對不起」

「不用道歉的。嘛,不過她突然間跟我搭話的時候,我確實很驚訝呢。但是,和她試著聊了一下之后,卻莫名的合拍呢?;剡^神來我們就已經(jīng)聊了兩個多小時,我還被來找我的護士小姐罵了呢」

美咲很是感慨地說著“那個時候我真的很久都沒有發(fā)自內心地笑過了”

以那天的對話為契機,兩人開始了交流。

「因為陽子小姐和我同樣患有心臟病,所以只有她不會對我有那些過分的關心,以自然而然的方式待我。我真的很高興。因為我也能在陽子小姐的面前做回最真實的自己。托她的福,我也沒有迷失自我」

美咲回憶著當時的情景,聲音中充滿了喜悅。

看著這樣的她,瑞樹想到。和母親的相遇,治愈了悲嘆孤獨的美咲的心。母親拯救了這位孤身一人的少女。

不對,恐怕母親自己,也被美咲的存在所拯救了吧。

母親完成的偉大事業(yè)是值得驕傲的。而且得知了生病的母親有了可以分擔煩惱的人,瑞樹很是欣慰,而且最重要的是,美咲的心得到了救贖,這讓瑞樹再高興不過了。

但是,美咲的表情卻一下子陰暗了下去。

「所以,在陽子小姐離開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也許在瑞樹同學你面前提難過什么的有點太不知好歹了,但陽子小姐她是我的恩人」

話音剛落,美咲的眼淚就開始往下掉。

此刻,瑞樹終于明白了。

為何美咲會想在母親的佛龕前參拜。為何在瑞樹談及母親的病時,美咲會如此的難過。

那都是因為美咲自己就對于母親有著特殊的感情。

「美咲同學,你不用為我費心到這種地步的。不知好歹什么的,怎么可能呢」

瑞樹向著滿臉淚痕的美咲遞出抽紙盒,露出了微笑。

美咲至今也還仰慕著母親,哀悼著她的逝去。這又怎么能說她的這份心情不如瑞樹呢。

「難道說,美咲同學硬是要選這里作為活動場所,也是想著我媽的佛龕會不會在這里嗎」

「嗯。我確實有這樣的考慮。運氣還真好呢」

美咲用抽紙擦著眼淚,點了點頭。

僅僅如此。瑞樹的心就已經(jīng)暖得發(fā)燙了。

「謝謝你。美咲同學你專程來見我媽,她一定也很高興的」

瑞樹將自己最真心的感謝之言道出,美咲微笑著「嗯!」地點頭認可。

「而且啊,美咲同學你居然一直都在那個醫(yī)院里面,我都完全不知道呢。真的嚇了我一跳」

「…………?! 拧_@樣啊。誒……?!贿€是,這樣啊」

然而,就在瑞樹這么說下去的瞬間,美咲的表情突然間變得難以形容了起來。硬要說的話,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看來瑞樹又說了什么不合時宜的話。雖然很遺憾,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搞砸了……。

「啊——……那個。難道說美咲同學在住院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認識我了嗎?」

「嗯,算是吧。畢竟我見過你好多次來給陽子小姐探病呢」

瑞樹盤算著多少改變一下現(xiàn)場的氣氛這樣問道。美咲輕柔地微笑著回答。

明明表情是在笑著的,但是現(xiàn)在的美咲卻莫名有種威壓感。果然自己還是說了些什么惹怒美咲的話。瑞樹感到后背一陣發(fā)涼,額頭上開始緩緩地流出了討厭的汗。

美咲見狀,一下子笑噴了出來。

「抱歉抱歉。我就是想捉弄你一下。我開玩笑的,不用那么害怕的」

美咲滑稽地笑著。看來自己是被戲弄了。

「那么既然說到了這里,后面的就很好懂了。今年二月底,我被告知時日無多之后,就強行要求主治醫(yī)生讓我出院。然后通過了高中的轉學考試順利入學,直至今日。上一間正常的高中,也是我在離開之前的一樁心愿」

「只是上個高中而已……」

對自己而言理所當然一般的事情,對其他人來說并非理所當然。美咲的話再次讓瑞樹知曉了這樣的現(xiàn)實。

「順帶一提,我會轉進現(xiàn)在這間高中,也是因為瑞樹同學你在這里。我從陽子小姐那里聽說了你考這里的事情,所以就想著沒準能見到你」

「也就是說,在轉進我這間高中之前,你就已經(jīng)把我當成了是結盟對象了嗎?」

「這倒是兩碼事。但是,不管是選擇瑞樹同學作為結盟對象的理由也好,還是轉入瑞樹同學就讀的高中的理由也好,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

瑞樹這樣問道,而美咲只是惡作劇般地笑著,岔開了回答。瑞樹不知為何也感覺還是不要再問下去了比較好,簡短地回答了一句「這樣啊」。

「嘛,轉學理由什么的先放到一邊,我的過往就先說到這了。那么,你有沒有什么想問的?」

「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哦。多問幾個」

「美咲同學你在離開之前想做的事情,還有什么其他的呢」

「首先是向父母好好地道謝。說一句『謝謝你們一直都這么愛我』。然后第二個就是去旅游呢。不過這個心愿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呢。我出院之后家里人就帶了我去旅行。溫泉什么的,自從我生病之后還是第一次去,真的非常放松呢。畢竟我就連修學旅行都沒能去成……。所以我也自然而然地向父母道了謝」

「去旅行,然后道謝嗎?!?,感覺很有美咲同學的風范呢」

「謝謝你。但是旅行真的很開心呢。瑞樹同學你知道嗎?溫泉原來和普通的泡澡是完全不同的。會讓身體的深處發(fā)暖呢。而且,旅館的飯菜也太好吃了。果然和醫(yī)院的伙食完全沒得比呢!」

貌似是旅行時的快樂復蘇了,美咲笑得合不攏嘴。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說還不滿足,美咲從自己的物品里掏出手機,把旅行時的照片展示給瑞樹看。

「瑞樹同學你看啊。這里!這里的夜景超級漂亮的。看起來就像是寶石箱一樣。真的,瑞樹同學你也絕對應該去看一次!下一張的紅豆餡團子也是絕品呢!因為不怎么甜所以我能吃五串呢?。ㄗⅲ喝毡镜膱F子大多都用竹簽串著)?!缓竽?,這張照片是水族館!我們第二天去的。為什么企鵝會這么可愛呢。我只是看著它走來走去就超級治愈了」

美咲不斷地滑動著照片,開心地講述著每一張照片中所包含的回憶。情緒好像已經(jīng)高漲到了想要說卻急躁到說不完的樣子了。

于是,一邊聽著美咲的講述,瑞樹做出了一個決定。

聽著美咲迄今為止的過往,看著美咲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他這么想到。

瑞樹知道美咲確實對自己還隱瞞著什么。但是,就算撇開這些部分,他也想讓美咲到最后都能像那樣地展露笑顏。

所以,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愿意伸出援手。和母親有著同樣的境遇,成為了母親的救贖的這名少女。自己如果能夠成為她的支柱的話,世間就再沒有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情了。

因此,瑞樹說道。

「美咲同學,我決定了」

「嗯?決定什么?」

「我正式地接受美咲同學你提出的同盟」

「嗯?這樣啊,謝謝——慢著,真的嗎???」

美咲突然間從手機上抬起了頭,直勾勾地凝視著瑞樹。

接受著她的視線,瑞樹明確地點頭同意。

「嗯,真的。美咲同學你在離開之前想要了結的心愿,我會陪你到最后的」

「陪我到最后嗎……。你這樣說真的好嗎?畢竟我有很多想做的事,所以會把你使喚得團團轉哦。不管怎么說,我的心愿之一就是『玩?zhèn)€痛快』呢?!?/p>

「正合我意。我會好好地陪你到最后的」

向著挑釁般地說著的美咲,瑞樹也是一副放馬過來的態(tài)度回答著。

美咲大概也沒有想到瑞樹會給出這么可靠的回答。她收起了自己的無所畏懼,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不過,她馬上就露出了自然的微笑,開心地說道。

「那就稍微讓你陪我一段時間吧」

「好的。無論什么事情都可以提出來的?!?,不過人太多的地方我就有點難頂了,如果你能在這方面稍微體恤我一下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嗯,知道了。交給我吧」

「謝謝你。順帶一提,美咲同學想去哪里呢?」

「這個啊——去貓咖、去看一場體育比賽、去科學館里的天文館,然后還有……」

「這不全都是人滿為患的地方嗎!真的求你手下留情一點?。俊?/p>

瑞樹向著掰著手指數(shù)數(shù)的美咲發(fā)出了悲鳴。同盟成立才僅僅一分鐘,瑞樹就對未來感到了不安。???

「啊,還有啊。其實在我離開之前的心愿里,還有一件事情是『去挑戰(zhàn)一件自己想都沒想過的事情』。那這個就交給瑞樹同學了。你想想自己有什么“想要嘗試一下的事情”,然后帶我去做。希望你能找一件我想象不到的,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

「不是,就算你跟我說『交給你了』……。我基本上就是個家里蹲,沒什么想在外面做的事情啊……」

面對美咲的請求,瑞樹不過兩秒就給出了回答。是真心沒有什么事情想做的回答。

而另一邊,美咲則是「這個沒朋友真的是……」地重重地嘆了口氣。

「那瑞樹同學你就把這當成是為了將來和女孩子約會而做的演習。你自力更生地制定計劃,然后好好地陪著作為演習對象的我。就是這樣的訓練」

「不不不,你等等。你這難度也太高了吧。而且說到底,我以后也不可能會和女孩子去約會的啊」

「這種事情誰知道呢。就算是瑞樹同學也沒準會喜歡上誰,而且,喜歡上了瑞樹同學的人沒準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哦!」

不管瑞樹說什么,美咲也都只是堅持地說著「去做!」

這種時候的美咲是絕對不會死心的。也就是說,瑞樹毫無勝算。于是,瑞樹無可奈何地投降般舉起了雙手。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的。請你給我一點時間」

「嗯。好的!我很期待哦,瑞樹同學!」

和瑞樹許下了約定,美咲滿足地點了點頭。

(接后半)


時日無多的你留給我的東西 第二章 你我的同盟 前半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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