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驚蟄,申城進入了真正的春天，小雨洋洋灑灑,停停歇歇，好不容易才能見一個晴日。

　　周六下午,王曉佳和陳熙竹沒有兼職，約好去圖書館自習。一點半剛準備出門，王曉佳收到了辦公室男生送到宿舍的一支玫瑰和幾顆糖,說是三七女神節(jié),辦公室全體男生送給女生的禮物。

　　王曉佳一向只知道三八婦女節(jié),第一次聽說三七女神節(jié)這個名頭,還有幾分新奇。她道了謝謝,把糖果帶上出門了。

　　拐過體育館那段路，陳熙竹熟悉的背影落入眼簾。王曉佳加快腳下的踩動，正要追上去和她打招呼,就看見陳熙竹像丟了魂一樣，直愣愣地撞上了防機動車通行欄桿上?！芭椤币宦暰揄懀愇踔衩偷叵蚯耙活?，側摔倒地。

　　王曉佳看得驚心,扔下自行車都來不及停好，快跑到她身邊,“你沒事吧？”

　　陳熙竹抬頭看是王曉佳,齜牙咧嘴,又疼又尷尬?！皼]……事……”她吸著氣答。

　　王曉佳扶她站起來,“摔到哪里了？”

　　陳熙竹搖頭,她反應算很快了，“就這里擦傷了點。”她把手心擺給王曉佳看。

　　“去醫(yī)務室吧？”

　　陳熙竹拒絕：“我們學校哪有醫(yī)務室啦?！彼炎孕熊嚪銎饋?，故作輕松道：“沒事啦，去圖書館找小劉老師借一下她的醫(yī)藥箱就好了?！?/p>

　　王曉佳上下打量，見她真沒什么大事才放下心來。兩人進了圖書館借了酒精和棉簽，王曉佳幫她清理擦傷，半是責備半是關心，“騎車就好好看路，你想什么那么出神？這次只是小傷，下次呢？”ЬìqūＧéΧx.℃ＯＭ

　　陳熙竹疼得小聲“嘶嘶”，并不答話。

　　王曉佳難得見她這么乖巧，放輕了動作：“是很疼嗎？”

　　陳熙竹搖頭。

　　她盯著王曉佳小心的動作，沉默了好幾秒突然說：“我覺得我學姐要談戀愛了?！?/p>

　　“你一直念叨的那個學姐？”

　　“嗯?！?/p>

　　“她要談戀愛的對象你不看好？”

　　“那也沒有。我學院的青協會長，挺……高，挺會打扮，好像，還挺有錢的。”

　　“那你為什么不開心？”王曉佳擰上酒精的蓋子。

　　陳熙竹喉嚨發(fā)緊，忍了又忍，還是說出口了，“佳佳，如果我說，我自行車后座想載的那個人是學姐，會很奇怪嗎？”

　　王曉佳擰蓋子的手一頓，抬頭看陳熙竹，有一秒的驚愕。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可陳熙竹很快地低下了頭，根本不敢看她。

　　“熙竹?！蓖鯐约呀兴！斑@……”

　　陳熙竹慌張打斷：“算了，你……你當作什么都沒聽到，我什么都沒說，我們出去吧。”她轉身想溜。

　　王曉佳連忙攥住了她的手腕，“熙竹，你別怕，這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

　　陳熙竹頓住，驚喜地扭頭，看見的是王曉佳一如往常的溫柔，“謝謝你愿意告訴我?！?/p>

　　她獨自走過發(fā)現自我的這條路，知道要說出這件事需要多大的勇氣與信任。王曉佳注視著陳熙竹，很認真地坦白：““你和我說了一個秘密，那我也和你說一個吧。”

　　“我車后座想載的也是一個女生?！?/p>

　　“所以你不是一個人，你別害怕?！?/p>

　　陳熙竹眼睛睜大，整個人都呆住了。

　　直到坐到了圖書館座位上開始學習，陳熙竹的心都都還在劇烈震蕩中。她低頭看法條，法條上的每個字都似乎在說：“佳佳說什么？佳佳說她也喜歡女生？！”她換本書做習題，習題上的每個選項都在誘惑她：“A、問她，B、問她，C、問她！”

　　八卦之心熊熊燃燒，根本無法克制，陳熙竹忍了一個小時，還是遞出了那張小紙條：“那個人是誰呀，我認不認識呀？”

　　王曉佳把目光從會計法規(guī)挪到紙條上，再挪到陳熙竹臉上。陳熙竹雙手合十放在臉頰旁，可愛地眨巴眨巴眼睛，一副超乖巧又超期待的表情。

　　王曉佳好笑，彎了彎唇，提筆滿足她：“你不認識的?！鳖D了頓，又寫，“但你見過的。”推回去。

　　陳熙竹很快又把紙條推過來，“什么時候？！啊，佳佳，你藏得太深了吧，我究竟錯過了多少?！?/p>

　　王曉佳本不準備說太多的，但耐不住陳熙竹軟磨硬泡，還是透露了不少。

　　陳熙竹越八卦越精神，完全沒有剛剛即將失戀的失魂落魄了。她一會兒捂胸口點評“她也太會撩了吧”，一會難以置信地感慨“啊，她真的是直的嗎？”，一會兒語氣羨慕地表示“學姐對我都沒有這么細心。”

　　春日午后的暖陽灑落在她們來回傳遞的紙條上，王曉佳看著那一行行字流露出來的歡喜與雀躍，恍惚覺得太陽照耀到的不是那一行行字，而是自己那一顆從未見過光亮的心。

　　暖洋洋的。她不知道，原來那些只能一個人暗自品嘗的酸甜小心思，能夠這樣與朋友分享、在朋友這樣的興奮八卦中，竟會變成雙倍的甜蜜。

　　就算陳熙竹說“我覺得她對你也很不一樣誒！你說不定真的有希望呢！”，她不敢當真，卻也覺得滿足了。

　　在她們兩人的討論世界里，就像是真的一樣呢。

　　一個下午的學習時間算是廢了。王曉佳和陳熙竹卻都覺得自己得到了更大的收獲。傍晚兩人一起吃了晚飯，分開各自去家教。

　　晚上九點半，王曉佳坐公交回到學校。轉車等公交時，一個小姑娘挨個問乘客女神節(jié)買花嗎？鬼使神差的，王曉佳買了一小捧別著小熊的滿天星。

　　抱著花一路回宿舍，王曉佳都在猶豫，送給蔣蕓會不會太奇怪了?？刹皇桥窆?jié)嗎？

　　宿舍還是到了。她出了電梯直覺今天有點奇怪，電梯口怎么站了好幾個鬼鬼祟祟的男生。

　　她們這一棟樓是男女混住，四樓以下住著的是學院的男生。但男生一向都很有分寸，除非必要，鮮少上樓的。

　　“怎么今天來了這么多男生？”王曉佳聽見一起出電梯的女生把她的疑問問出口了。

　　旁邊的女生答：“應該是女神節(jié)，哪個班或者社團讓男生送禮物來吧。你看他們手上不是提著袋子嗎？”

　　王曉佳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聽過就算了，只是在想，這節(jié)日好像都是男生給女生送禮物？路過1315時她偷看了一眼，門鎖著，蔣蕓不在。

　　還是別送了吧。她給自己敲定了答案。

　　宿舍里羅茜程佳珞和張潞潞都在，王曉佳問過沒有人要洗澡后，收拾了衣服進浴室。她剛剛脫了衣服，外面就響起一陣騷動，像是剛剛那幾個男生們在招呼人：“來了來了，快擺起來?！?/p>

　　她解開扣子，隱約聽見程佳珞問：“外面什么聲音啊，這么吵？”

　　羅茜答：“好像有男生要表白。我去看看?！?/p>

　　緊接著，羅茜的腳步聲近了，遠了，又急促地變近了，隨之而來的是她的驚訝，“好像是一班的男生要給蔣蕓表白。擺了一地的蠟燭和花瓣。”

　　水龍頭猛地被王曉佳關上。

　　蔣蕓？王曉佳腦子有短暫的空白，嗡嗡嗡的。外面的嘈雜聲好像大了起來，人群發(fā)出一陣喝彩，王曉佳來不及拿毛巾擦干身子，t恤一抽，外套一裹，內衣都沒穿地打開浴室門，沖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可她的心，她的腳步都亂得一塌糊涂。

　　走廊上已經站了好多看熱鬧的人，電梯口不大的空地上，圍了一個很大的心形蠟燭，一個長相斯文俊朗的男生，捧著一大捧鮮花站在里面，周圍站著他帶來的男生都在起哄：“答應他！答應他！”

　　蔣蕓和尹繁露一起被堵在電梯口，像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模樣。

　　王曉佳在人群中望著蔣蕓，指甲不自覺地陷入了掌心。

　　“施黎?！笔Y蕓開口了。

　　起哄的人都小聲了，等待女主角的答案。

　　蔣蕓蹙眉，臉冷得像冰一樣，說出的話都像是挾著一陣寒風：“我上次說的話，你是聽不懂嗎？”

　　人群徹底噤聲了。

　　施黎大概沒有想到蔣蕓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會這么不給他面子，臉紅了起來，“蔣蕓，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他把姿態(tài)放得很低：“或者你給我一個月的考驗期，一個月后你要真的還是不喜歡我，我二話不說，絕對不再糾纏你好嗎？”

　　蔣蕓露出費解的表情，“所以，你知道你現在是在糾纏對嗎？”

　　空氣像是凝固住了。施黎臉爆紅，說不出話。

　　蔣蕓轉身按電梯下樓鍵，“時間不早了，不要影響大家休息了。這里原來是什么樣，希望你能讓它恢復什么樣。”

　　電梯門“叮咚”地開了，蔣蕓不再給施黎和圍觀的人一個眼神，進門離開。

　　尹繁露尷尬地“咳咳”兩聲，圍觀的人火速散開，各回各處。王曉佳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覺，像是劫后余生，又像是還在惶恐不安，深一腳淺一腳地晃蕩回宿舍。

　　羅茜圍觀了全程，比王曉佳先一步回到宿舍，正和程佳珞傳遞見聞：“你沒看見啊，施黎的臉真是漲成了豬肝色，太絕了，他估計這大學四年都要被當成笑話了?！?/p>

　　程佳珞在陽臺晾衣服，為施黎打抱不平：“他也沒想到吧，誰知道蔣蕓會那么絕。一般人在那種場景下都會給人留幾分面子吧，就算要拒絕也是私底下拒絕?！?/p>

　　“哈哈哈，蔣蕓估計這種場面見多了，心都練硬了。”

　　“也是，前面班長還曖昧著，這邊又來了一個……”她話還沒說完，王曉佳冷不丁地開腔：“不要說了。”

　　程佳珞和羅茜扭頭看她，空氣安靜了一秒。

　　“沒有根據的話，不要亂說?！蓖鯐约颜驹陉柵_邊，很認真地重申。

　　程佳珞這兩周都沒有直接和王曉佳說過話，王曉佳也一直很識趣。

　　今天這是哪出？程佳珞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哼笑，沒聽見一樣和羅茜故意道：“話說，你不知道吧，蔣蕓好像沒參加高考就進的我們學校，聽說……”

　　“程佳珞，不要說了?！蓖鯐约训谝淮谓兴?/p>

　　宿舍氣壓驟降，張潞潞都驚恐地從床簾里探出頭來。

　　程佳珞第一次看見王曉佳露出這樣的表情。臉還是那張柔弱的臉，表情卻不是那副可欺的表情了。她突然發(fā)現，王曉佳沉下臉沒有表情時，居然有點可怕。

　　她不想輸了氣勢，還想應話，羅茜拉她衣擺，給她使眼色。

　　“神經病，宿舍是你一個人的嗎？”程佳珞咒罵了一句，晾好最后一件衣服直接爬上了床，到底是沒再說這件事了。

　　羅茜也爬上了床，張潞潞見狀縮回床簾里了，宿舍恢復了平靜。

　　王曉佳跨出陽臺站著，視線茫然地投向遠處。居然沒有控制住自己。她今晚這是怎么了？

　　腦袋很熱，心跳很快，不知道哪里難受，就是一陣很空的感覺。

　　風吹也不散。

　　她收回眼，想進去洗冷水澡冷靜一下，不經意地竟掃到不遠處的樓后草坪前，蔣蕓一個人在花壇旁靜靜地坐著。

　　心跳越發(fā)地失了節(jié)奏。王曉佳下意識地要轉身下樓，跑過桌子時，她又倒了一步回來，抓起了那捧滿天星。

　　她一路小跑到蔣蕓跟前，腳步聲在空曠寂靜的空間里顯得異常突兀。

　　蔣蕓偏過頭看向來人。

　　王曉佳站定，微微喘氣，對著她露出笑，把花遞給她:“女神節(jié)快樂。蔣蕓，不要為不值得的人不開心?！?/p>

　　蔣蕓挑眉問她:“你不怕也被我拒絕嗎？”

　　王曉佳眨巴眼，底氣明顯不足了:“那……那你會拒絕我嗎？”

　　剛剛簡鹿和還給她發(fā)短信，說她在陽臺洗衣服，聽見隔壁宿舍王曉佳和舍友為了她吵架了，直夸王曉佳還挺夠朋友的。

　　明明是這么好欺負的樣子啊。

　　蔣蕓笑了一聲，伸手接過了滿天星。

　　花被蔣蕓的五指攏住,王曉佳心一輕，梨渦蕩漾了起來。她隔著半個人的距離,在蔣蕓身邊坐下。

　　“哪里來的花？”蔣蕓問得隨意。

　　王曉佳理智回籠，極力自然道：“啊,我……我參加的社團統一分的。”女生特意送女生花還是太突兀了吧？

　　蔣蕓挑眉：“那你轉送給我？”

　　王曉佳猝不及防，緊張了起來：“我，我就是順手一拿,想著你看到也許能開心點?！?/p>

　　蔣蕓語氣淡了很多：“那你覺得我有開心到嗎？”

　　剛剛有？現在好像沒有？王曉佳無措,梨渦散去,眼眸濕漉漉的,放置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攥起了褲腿。筆趣閣

　　像極了被欺負的小兔子。很可愛。

　　蔣蕓滿足了,發(fā)出很輕的笑音，“花沒有，你的表情有?！?/p>

　　王曉佳錯愕。

　　蔣蕓垂眸,傾了點身子，伸出手，指尖落在她外套的扣子上，“下來得很急嗎？扣子扣錯了?！?/p>

　　王曉佳聽見自己剛安定下來的心又開始亂跳了。她看著蔣蕓近在咫尺的睫毛,看著她抓在自己扣子上纖白如蔥的長指，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蔣蕓收回了手,王曉佳伸手壓在剛剛蔣蕓摸過的扣子上。

　　“嚇唬我會很開心嗎？”她語氣溫軟,像縱容,又像撒嬌。

　　蔣蕓勾唇默認了。

　　王曉佳發(fā)現蔣蕓對著自己情緒似乎外放了些。是她們已經親近了一點嗎？

　　她暗自歡喜,就著蔣蕓指出來的位置要對正扣子。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稍稍背過了身子。夜色朦朧，四下沒有別人，王曉佳還是紅了臉。幸虧外套厚，蔣蕓看不出來——她忘記穿內衣了。

　　蔣蕓把她的小動作收進眼里，唇角弧度加深。她凝視著手中的滿天星，忽然說：“鹿和說，她聽見你和舍友吵架了?！?/p>

　　王曉佳扣扣子的動作停住，關切道：“蔣蕓，你不要在意別人說什么?！?/p>

　　蔣蕓搖頭，神情坦蕩，甚至透著一點涼薄，“我沒有在意，我不是會為無關緊要的人委屈自己的人?！鳖D了頓，她篤定道：“但你是這種人?！?/p>

　　王曉佳笑容微滯，蔣蕓又問：“吵架了不害怕嗎？”

　　她語調放輕，王曉佳聽出了關心?！昂ε?。”王曉佳坦白。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過分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人都能覺得她是個好人，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可是，她不能說你?！蓖鯐约崖曇艉苘泤s很堅定。

　　“說我又怎么了？”蔣蕓饒有興致。

　　王曉佳垂下頭掩飾自己的臉紅，囁嚅半天才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輕輕的一句話，像是從遙遠的過去傳來，穿過漫長的時光隧道，再次回到蔣蕓的耳中。

　　很多年前，她問那個在她面前脫掉上衣，露出一身青紫的小女孩：“為什么要擋在我身上？”那個小女孩垂下頭，聲音軟軟糯糯，也是這樣和她說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名字不是那個名字了，傻瓜卻還是那個傻瓜。

　　“下次你不用這樣。”蔣蕓淡聲道。

　　王曉佳嘴唇翕動，注視著她，有點困惑，又有點局促。

　　蔣蕓解釋：“我今天情緒不好，主要原因不是他們?！?/p>

　　和主因是什么有關系嗎？王曉佳不明白，蔣蕓的意思是她多此一舉了嗎？

　　天空飄起了小雨，蔣蕓取出傘，站起身，自然地為王曉佳擋住了微涼的風雨。“走吧，回去吧?！?/p>

　　王曉佳跟著站起身，走在蔣蕓的身邊。

　　兩人都沒有說話，蔣蕓用余光覷王曉佳，王曉佳垂著頭看路，好像有點過于沉默。

　　蔣蕓摩挲著傘柄，路過有男生的花壇旁，不動聲色地擋住了王曉佳。

　　進了電梯，兩人一左一右站著，蔣蕓沒頭沒尾地說：“我不會不開心?！?/p>

　　“吵架了，你會不開心?！?/p>

　　王曉佳扭頭看蔣蕓，蔣蕓目不斜視，像什么都沒有說過一樣。王曉佳睫毛顫了顫，唇角慢慢翹起，看著電梯鏡面倒影里的蔣蕓說，“我也不會不開心的?！?/p>

　　能保護想保護的人，是一件開心的事。

　　你最好是這樣。蔣蕓掃見她的笑臉，眼底也被帶起了漣漪。

　　*

　　和程佳珞、羅茜擺明面上吵架后，王曉佳做好了宿舍關系會比之前更難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羅茜和程佳珞對她還是老樣子，張潞潞與她的關系反而好像又親近了起來。

　　這學期她和張潞潞選的是同一門公選課，每周二晚上都有課。先前上的那兩周，張潞潞從來沒有表示過要與她一起去上課。第三周晚上上課，她還在換鞋，罕見的，張潞潞居然問她：“要去上課了嗎？”

　　王曉佳點頭。

　　張潞潞便連忙爬下了床說，“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過去吧?！?/p>

　　王曉佳心里奇怪，但沒有表現出來，耐心地等待了。不管怎么樣，就算是表面上的友好也總比表面上都沒有要好。

　　接下來的兩周，張潞潞不僅公選課和她一起上下課，第六周的周二，王曉佳臨時兼職時間有變，不能去上公選課，張潞潞還特意在下課后去幫她補點名了。

　　第七周周三下午，張潞潞翹了接下來兩天的課去隔壁市看演唱會了。兩天三夜，晚歸檢查的事她拜托別的宿舍的人了，課堂點名的事，她分別拜托了幾個舍友，如果有抽點，幫她應付一下。

　　周三晚上是王曉佳負責幫忙的近代史。近代史這門課的老師不經常點名，但很喜歡在上課前抽查上一節(jié)課畫的重點。

　　每次上這門課，大家都是提心吊膽，課前五分鐘就開始一邊背誦上一節(jié)課的題一邊在心中祈禱，千萬不要點我！

　　上課鈴響了，近代史老師熟悉的套路又來了：“好，同學們，我們開始上課。這節(jié)課，我們先來找?guī)讉€同學給大家回顧一下上節(jié)課的內容。”

　　教室里頓時全是大家緊張翻動書頁的“嘩嘩”聲。

　　王曉佳內心一樣忐忑，她倒不是怕答不出來，她是怕老師點張潞潞的名字。

　　但是，你越怕什么它就越來什么。

　　老師瞅著點名單，隨心所欲一念：“上節(jié)課我們叫的五班同學，那這節(jié)課，我們就叫六班的吧。21……6張潞潞同學?！?/p>

　　王曉佳倒吸一口氣，硬著頭皮站起來了。

　　教室內同學們的目光聚焦了過來，發(fā)現貨不對板，都一臉忍笑看戲的表情。

　　老師一人上四個班的大課，完全發(fā)現不了，按照正常流程問：“好，張潞潞同學，你來回答一下，新文化運動的標志是什么？”

　　王曉佳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出來，老師又問了內容和性質，王曉佳也都對答如流。老師滿意地點點頭，在點名冊上打了個分，讓她坐下了。

　　才剛剛松一口氣，老師又說，“我們再叫一個同學來回答一下，五四運動的歷史特點是什么。剛剛是216哦，那現在就215，王曉佳同學?！?/p>

　　整個課堂靜了兩秒，隨即是大家忍俊不禁的哄笑聲?！斑@個老師有毒……”、“他是不是故意的？”、“看接下來是不是214就知道了?！?/p>

　　程佳珞和羅茜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宋楚原和周娜替王曉佳捏一把汗，但也不敢?guī)退?，誰知道這老師會不會突然殺個回馬槍。

　　王曉佳整個腦袋一片空白，心如死灰。剛開學時這個老師說過，缺席一節(jié)課扣多少平時分來著？

　　老師見沒人應答，奇怪道：“沒來嗎？215王……”他還沒重復完，前排突然站起了一個纖秀的身影。

　　“老師我剛走神了?！笔Y蕓清冷的聲音響起。

　　大教室內驚訝聲此起彼伏，大家的視線在蔣蕓和王曉佳身上來回晃蕩，王曉佳視若無睹。她的心臟好像在發(fā)燙，又好像在發(fā)瘋，整個眼里心里，只有前面那個女孩的身影了。

　　蔣蕓鎮(zhèn)定自若，直視著老師懷疑的眼神，一如往常的沉穩(wěn)，非常順利地過關了。

　　接下來，老師又點了羅茜，還真是倒著往回點的。

　　羅茜都開始答題了，王曉佳的心跳還沒有平復下來。她給蔣蕓發(fā)消息：“謝謝你。”后面跟著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蔣蕓明明有低頭看了一眼，但是沒回她。

　　王曉佳不安了起來。好不容易熬過了一節(jié)課，課間王曉佳想過去找蔣蕓，蔣蕓和雷伊琳一起出去了。等她們回來，上課鈴又響起了。

　　望眼欲穿中，八點三十五分，近代史課結束的鈴聲終于再次響起。這次一下課，王曉佳就立刻把書往書包里一塞，提著書包就擠過人群小跑到蔣蕓的桌邊。

　　蔣蕓坐在一排的中間，正排著隊要往外走，看見王曉佳，她和尹繁露她們打招呼：“你們先走吧?！?/p>

　　尹繁露她們便不等蔣蕓了，揮了揮手先走了。

　　蔣蕓下了臺階往教室外走，王曉佳自然地和她并排走著?！皠倓傊x謝你了?！彼值懒艘淮沃x。

　　蔣蕓淡淡地“嗯”了一聲。

　　氣氛有些沉悶。王曉佳跟著她走出了教室，走到了樓梯口，忍不住開口：“蔣蕓，你……在不高興嗎？”帶著點忐忑。

　　蔣蕓看她一眼，沉默了幾秒才問：“為什么要幫她？”

　　王曉佳愣了愣，說：“她上周幫我點過一次名?！?/p>

　　蔣蕓臉色稍霽，但又問：“那如果她沒幫過你，你剛剛會幫她嗎？”

　　王曉佳認真思考了一下，老實道：“應該……會吧?！笔苋酥小⒅胰酥?。除非她一開始就沒有答應。

　　蔣蕓冷淡地看她一眼，又不說話了。

　　她就知道王曉佳會是這個答案。爛好人。之前出游的時候，張潞潞怎么對她的都忘了嗎？

　　蔣蕓也不知道這有什么好生氣的，完全是王曉佳自己的事，但她就是不高興了兩節(jié)課。

　　王曉佳惴惴不安，好像有點懂蔣蕓為什么不高興，又有點不確定。兩人走出了教學樓大門，王曉佳下意識地要繼續(xù)往路上走，蔣蕓發(fā)聲，“你不是騎車來了？”

　　王曉佳遲疑，“我和你一起走回去吧?！彼詾槭Y蕓是要和她分開走。

　　蔣蕓挑眉：“你不是說你會帶人嗎？”

　　王曉佳愣了愣，反應到蔣蕓話里的意思，眉眼瞬時間雀躍了起來。

　　“啊，我會！你等我一下，我去推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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