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第四話

　　警告：部分描寫可能令人不適

　　1.

　　吟唱結(jié)束，只聽砰砰幾聲炸響，一個黑洞憑空出現(xiàn)在步夢面前，仿佛是剛剛的咒語將空氣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似的。

　　那洞口直徑大約兩米，盤旋著的黑色的霧氣形成了漩渦，漩渦的中心閃耀著紫色的光芒，仿佛在誘惑外人向里走進。

　　步夢盯著那深不可測的洞口看了幾秒鐘，點了點頭，昂首向前走去，剛一接近，瞬間便被漩渦吞沒了。

　　“公主殿下?。?！”

　　雅英的尖叫在耳邊回蕩著。

　　2.

　　“嗚啊啊啊啊~~”

　　步夢不受控制地在一條長長的隧道里急速穿梭著，感到頭暈眼花，胃部陣陣翻騰。

　　利用魔法進入他人的精神世界，在其中根除其中的瘴氣影響，從而治愈那些危險的感染者，這是上原一族特有的能力。步夢雖然已經(jīng)多次在典籍中讀過有關(guān)這種能力的記載，但親身實踐還是頭一回，也就是說，她對于自己要面臨什么，該怎么應(yīng)付沒有多少頭緒，只是為了保護同伴和那位素不相識的人類少女才毅然沖了上去。

　　而現(xiàn)在究竟是什么情況呢？她要在這里風(fēng)馳電掣前進多久？她完全不清楚，或許很快就能結(jié)束，或許還要很久，或許永遠(yuǎn)停不下來——比如她剛剛念咒語時出了差錯，被扔到了只能進不能出的異次元，這種情況歷史上的確有發(fā)生過。

　　正想著，身體突然不再前進了，腳也終于踩在了堅實的地面上，可眼前依然是一團漆黑，這種情況下該怎么戰(zhàn)斗呢？一只史萊姆都可以背后襲擊把自己干掉了。

　　步夢試著用魔法召喚了一團熒光，雖然不是很亮，但起碼能看清腳下的路了。

　　腳下踩著的是木制的地板，這么說自己應(yīng)該是在一個房間里，周圍似乎也沒有什么太明顯的陷阱，小心一點還是可以前進的。

　　步夢試探著向前走了幾步，沒有什么發(fā)生什么恐怖的事情，于是她的膽子大了一些，向前一路小跑，結(jié)果...

　　“哎喲！”

　　踩到了什么軟綿綿的東西，差點把她絆倒。

　　“非常抱歉——”

　　步夢本能地道歉，接著用熒光朝著地上一照，可是什么也沒有看見。

　　“嗖！”

　　突然，有什么東西從后面抓住了腳踝，她驚叫一聲，想要掙扎，結(jié)果反而被拽倒在地。

　　“哇啊！好痛！”

　　剛想爬起來，卻感覺到四肢都被什么東西緊緊抓住了，黏糊糊的，冷的像冰一樣。

　　步夢覺得有些惡心，她借助著昏暗的熒光，定睛一看，頓時毛骨悚然。

　　抓住她雙臂的，是兩只看上去已經(jīng)開始腐爛的枯手，它們在熒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慘白，還散發(fā)著難以言喻的氣味...

　　“呃...”步夢快要吐了，剛想念出咒語把這些玩意全部燒掉，突然，那些枯手放出電流，順著四肢遍及全身，她感到舌頭一陣麻木，動彈不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糟了...】

　　因為有精靈王族的特殊天賦，步夢不需要武器便可使用魔法，因此從不攜帶佩劍一類東西，這固然減少了許多麻煩，可也意味著她除了口中的咒語以外再沒有別的攻擊方式，一旦像現(xiàn)在這樣無法說話，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步夢拼命掙扎，然而她的力氣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那些枯手。

　　它們究竟想做什么，只是把自己困在這里嗎？不行啊，那孩子現(xiàn)在有生命危險，再耽擱的話可就麻煩了.....

　　“嗖嗖~”

　　更多枯手從地下冒了出來，從四面八方逼近。

　　“嗚…嗚嗚嗚嗚嗚?。?！”

　　步夢驚恐地睜大了眼睛，身體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起來。

　　等等，它們不會是要……

　　不詳?shù)念A(yù)感很快便應(yīng)驗了，步夢先是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拉扯，接著腳底便涼颼颼的，雖然看不見身后的場景，但大腦已經(jīng)將那恐怖的畫面精準(zhǔn)地勾勒了出來：數(shù)量多到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枯手如同乳白色的蛆蟲一般在地上蠕動著，輕而易舉地將她的鞋子扒了下來。接著，那些或是粗壯，或是修長，但都同樣腐爛，黏糊糊的“手指”，爭先恐后地攀附在白色絲織物包裹著的腳掌之上…..

　　“嗚！哈哈哈哈哈哈…….嗚嗚姆姆哈哈哈哈哈…..”

　　3.這究竟是幻覺還是實感？是噩夢還是現(xiàn)實？為什么這一切沒有停止？為什么她還沒從夢中醒來？明明她已經(jīng)因為持續(xù)不斷的大笑而幾近窒息，明明那股毀滅性的瘙癢幾乎將自己整個吞沒，將自己的肌膚溶解，讓自己的心臟停擺。這些殘肢雖然已與人體分離，卻固執(zhí)地保留著原有主體的殘酷和嗜虐，時間在痛苦中被不斷地拉長…..

　　“嗖~”

　　就在步夢差不多已經(jīng)要放棄抵抗的時候，一道劍光如閃電般劃過，她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出了什么事情，耳朵便充斥著慘絕人寰的尖叫聲，她本能地捂住耳朵，這才反應(yīng)過來，身體上的束縛已經(jīng)解除了，而且，周圍已經(jīng)亮起了還算明亮的光芒，舌頭似乎也不像剛剛那么麻木了。

　　站起身來，看了一眼腳下，剛才糾纏著她的枯手已經(jīng)被斬為數(shù)段，地上滿是血水和膿水，令步夢想起了她只去過幾次的屠宰場，反胃的感覺又一次上來了。

　　“您還好嗎？”

　　步夢猛一回頭，以為又是新的敵人，沒想到是雫，她要拯救的女孩子….話雖如此，她現(xiàn)在的模樣似乎并不需要自己的幫忙：身上穿著華麗的，絲毫沒有破損的黑色連衣裙，頭發(fā)整整齊齊，臉上帶著優(yōu)雅而又高傲的神情，整個人透露著冷靜沉穩(wěn)，富有古典美的氣質(zhì)，和灰頭土臉，驚魂未定的自己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了。而且從她劍上的血跡來看，剛剛正是她從那些魔物手中救下了自己，這樣一來自己簡直是來添亂的一樣…..

　　“嗯….謝謝你?！辈綁粜邞M地說道，聲音很輕，“你也沒事吧？”

　　“如您所見，我現(xiàn)在非常健康。”雫微笑著，上前一步，握住了步夢的手，“我想您就是精靈族的公主殿下吧？我的名字是櫻坂雫，帝國核心家族之櫻坂家的長女，非常感謝您的人對我進行了及時救治，公主殿下。”她優(yōu)雅地鞠了一躬。

　　“啊…我….”步夢對這些貴族的禮儀自然并不陌生，但是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又說不出口，“其實叫我步夢就好了，而且…”她絞盡腦汁地想著自己到底是打算說什么，“對了！你是要離開這里的吧？那些瘴氣…”

　　“您說的沒錯，那些瘴氣并不能對我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不過…它們困住了我，那些屏障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打開，我想是需要一些特殊的力量才能打破，而步夢小姐無疑是擁有這種超凡的能力的?！?/p>

　　“我…”步夢被恭維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會試試的，請你領(lǐng)我過去吧?！?/p>

　　“樂意效勞?！?/p>

　　4.

　　步夢這才注意到她們正站在一個巨大的舞臺上，雫領(lǐng)著她走了下去，穿過一排排座位，來到了出口。

　　“這就是你所說的屏障嗎？”步夢看著眼前這道緊鎖著的大門，和正常的鐵門沒什么區(qū)別，看不出上面附著什么樣的魔法?！昂孟駴]什么特別的?！?/p>

　　“和我住在一起的彼方告訴我，瘴氣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能夠刺破虛偽的外表，侵入人們最脆弱，最軟弱的本性。同時它也很善于隱蔽自己，總是披著最為無害的外衣，讓人們察覺不到它的存在?！彪~說道，“因此，真正困住我的…”

　　“砰！”

　　只聽一聲炸響，三道藍色的光球從角落中射出，直直朝著雫襲來。

　　“哼…”少女冷笑一聲，揮舞長劍，光球就原路返回，轉(zhuǎn)過頭向著角落

　　“嗚?。?！呀啊啊啊啊啊————”

　　步夢先是聽到一聲悶哼，然后就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充滿著絕望與痛苦，聽的她全身汗毛豎起。

　　“閉嘴！沒骨氣的垃圾！”雫對著角落怒吼道——步夢這才看清那里蜷縮著一個白色的圓球，“正如我所說，公主殿下，這些瘴氣的產(chǎn)物只會…還來?。俊?/p>

　　數(shù)個紅色的火球朝著她們撲過來，規(guī)模似乎比剛剛大了許多?；璋档膭霰徽盏牧撂锰玫?，奇怪的是，步夢卻沒有感受到火系魔法所特有的熱浪。

　　雫又揮了一下長劍，那些火球再次原路返回，接著，步夢便聽到了比剛剛更凄慘的哭喊，還隱約能聽見烈火燒灼皮膚的噼啪聲，這更加令她毛骨悚然，無論是誰，即使是完全喪失意識的魔獸，也不應(yīng)該被這樣對待…..

　　“很痛苦，是吧？”雫冷靜地看著不安的步夢，“不過這都是自找的，它之前對待我要殘酷的多…..不過沒關(guān)系，只要有步夢的力量，這一切都可以結(jié)束。”她指著那球，步夢仔細(xì)一看，那東西被一層保護罩包裹著，“我沒辦法擊破那道屏障，也許因為它是我的一部分，自我防衛(wèi)機制不允許我傷害它，但如果是外人的話就不一樣了。”

　　“如果打破了它…”步夢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正在哭喊著的，顫抖的白球。

　　“隨著瘴氣核心被毀壞，我就會重新得到身體的掌控權(quán)，接著我們就能逃出這里了?！彪~平靜地說道，“精靈族的恩情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說著又鞠了一躬。

　　“我試試吧。”步夢走上前，仔細(xì)聆聽著那東西的哭喊聲，她覺得每走一步，哭喊的音調(diào)都會有所變化，似乎其中包含著不斷變化的情感。說起來，她聽說母親可以通過聆聽嬰兒的哭聲來識別其需求，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倒是讓她有了一種近似母性的感情，那哭聲似乎不這么刺耳了，她的心情從恐懼慢慢轉(zhuǎn)向平靜，接著是同情…..

　　“您在猶豫嗎？”

　　雫輕輕地說道，走過來，再一次牽起步夢的手。

　　“您千萬不能受它的蠱惑，這種渣滓，總會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來博得別人的同情，可只要稍一對其心軟，它就會露出兇狠的獠牙，將您一口吞下去?！?/p>

　　“我想用一個凈化的咒語，這可能對你靈魂的損害更小一些。?！辈綁舄q豫地說道。

　　“對不起，我不太了解，不過從字面意義上看，感化同樣是沒有用的，這種至暗至邪之物除了毀滅別無他法，像醫(yī)治我的醫(yī)生姐姐說的一樣，無論怎么對付都不過分，因此必須用攻擊性的魔法才行，我擅長的是風(fēng)系魔法，不知道您更喜歡哪一種呢？”雫微笑著。

　　“好的，我會試試的?！辈綁粲稚锨白吡藥撞剑恢獮楹?，距離拉近一下，哭聲反而減弱了。步夢盯著那東西看，像撫摸嬰兒額頭的母親一樣，想要通過簡單的五感體會對方的心情…..

　　時間在流逝……

　　“公主殿下…”身后的語氣已經(jīng)有一絲不耐煩了。

　　“對不起?！辈綁酎c點頭，確信自己自己已經(jīng)沒有再猶豫的理由，堅定地說道。

　　“可以請你把武器借我一用嗎？”

　　“抱歉，您說什么？”

　　“我剛剛受到那些手的損害，現(xiàn)在恐怕沒法放出有足夠威力的魔法了，我想，如果有法器加持的話…”

　　雫猶豫了幾秒鐘，接著就笑容滿面，“當(dāng)然可以，給您～”

　　步夢接過劍，道了聲謝，看著正在微笑的雫，假意轉(zhuǎn)過身，接著一劍猛然朝著心臟刺去！

　　少女本能一躲，但胸口還是被結(jié)結(jié)實實地刺了一下，傷口沒有流出血，而是冒出一團黑色的煙霧，步夢對那東西再熟悉不過了。

　　“果然！”

　　“哼…”

　　“雫”整個化作瘴氣，飄散的無影無蹤。

　　步夢沒有輕松下來，她只覺得胸口一沉，接著聽到一個男人冷冰冰的嗓音

　　“我承認(rèn)自己的演技是有些拙劣，但有時候，戳破真相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p>

　　步夢沒有心思聽他說話，而是跑到角落，抱起剛剛那團“白球”——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真正的，虛弱的，臉上充滿恐懼和痛苦的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