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yè)的第一天，我還是習(xí)慣性地早早醒來，按平時的樣子洗漱、看朝聞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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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再糾結(jié)是否要吃早飯、吃什么、去店里吃還是點外賣。多半情況下，我最終還是不吃的。沒有工作的日子，照常早起后不出門又不吃飯，后面便只有繼續(xù)睡覺這樣一種選擇。日上三竿而不起，直到樓上裝修，零星的幾陣噪聲，將將吵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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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畢業(yè)后工作兩年，倒是攢了點生活費，要說是斷了生活來源，也能只靠存款沒什么經(jīng)濟壓力地過活一年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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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選擇了跟自己過不去——這或許可以看作是一種自我懲罰的行為——而現(xiàn)在想起來，我也覺得有些可笑。我在第一天清醒的時候，買了兩大包方便面和一箱速食的雞胸肉。又刷醫(yī)?？ㄙI了幾瓶便宜的維生素。

想起來再吃飯，很多時候是想不起來的。

該吃飯了，但身體賴著不想動，不想泡面，直接撕開粉包倒進方便面袋子里，將面餅一點點捏碎。這是個頗考驗手藝的工序，既不能捏成鳥食一般細碎，又得足夠小，以便沾上調(diào)味粉而好入口。面餅處理得了，挽住袋子的開口，上下左右，做法一般晃勻了粉包和面餅。倒一杯開水放在旁。這樣一頓飯便做完了。

吃過幾次，我知道了，紅燒牛肉面的脫水蔬菜包和粉包是獨立的，雪菜肉絲面的脫水蔬菜和粉包是混合的。我喜愛紅燒牛肉面，因為無聊時可以把蔬菜包拆開來放在嘴里嚼，慢慢品，也是有一絲絲甜味的。而每每我撕開雪菜肉絲的包裝袋，我總要批判一番康師傅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我想，要么是他口味極重，要么是他不愛干嚼方便面，才會設(shè)計出這般不通人情的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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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無聊的思想批判，我不知道有什么意義?？赡茉谶@樣的思維中，人可以暫時的擺脫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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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兩天，實在是乏味。身邊朋友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xué)的上學(xué)，剩下一個失業(yè)家里蹲的我。我開始無比期待周末，到了周末，忙碌的人們都能暫停，休息。我隨著大家一起暫停、休息，似乎便不這樣特立獨行。

我突然想到前段時間離職的一位同事，他的朋友圈簽名改為了“自由”。我不知他是怎樣的，我只知道我所處的，可能有那么一刻，是自由的，但這是一瞬間的、有條件的自由，更多的是絕望和孤獨。

陷入了沉思——我終于有空讀一些書了——某些時候，我也自詡為追求自由的先鋒。我喜愛自行車，因為自小家庭環(huán)境中，唯獨在騎自行車玩耍之時，我能夠感受到那么一種“物與我皆無”的透徹。這是一種有條件的自由，它終將收斂于停車落地的那一刻，若無休止地騎下去，二輪車就會帶上一種刑罰的色彩。

“自由意志”命題的經(jīng)典性，可能來源對其絕大多數(shù)的剖析行為終將回溯到對“我”的認知。而任何有意義的決定都不是在真空中的理想環(huán)境做出的。

花了一些時間，看了相關(guān)的討論、文章、書籍，我開始羞愧于曾經(jīng)對“絕對自由”的向往。所謂的自由，可能只是一種無知而造成的事后幻覺。

可能我應(yīng)該出門走走，現(xiàn)在天氣這樣好，半個月前剛買的滑板車只玩了幾次就在墻角吃灰。但出門后去哪里呢？

去商場？我不愛逛街，眼下估計是要離開寧波，又添不了什么物件。

去鍛煉？真真是一想到健身房就頭痛，教練不會奇怪為什么我在上班的時候去鍛煉嘛？我又該怎么跟他們解釋。還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去吃飯？實在是沒有胃口，這個季節(jié)又沒有好龍蝦賣了，吃什么都不大歡喜。

算了，還是別出門了，打游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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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am啟動之后，好友列表唯我一人在線。如同潮水涌來的孤獨感將我包圍，寒冷如冬夜。午后的陽光刺眼，透過窗戶，悄悄地打在隨手晾曬的衣服上，五彩的光，被折射得歪歪扭扭。眼前的窗口，像是萬花筒，旋轉(zhuǎn)著，變幻著。

樓下燒烤店家的孩子在愉快地玩耍，我在11樓都能聽見他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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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讓自己忙起來。

眼下最緊迫的問題便是找工作了。

時間上，昏昏沉沉地過了幾日，整個7月大概還剩下3周。我不知道這樣的時間對找一份工作是否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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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關(guān)閉了眼下電腦的所有窗口，開始準備簡歷。重新注冊了幾個招聘網(wǎng)站賬號，我仿佛站在了人生的米字路口，不知向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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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業(yè)的最前幾天，我仍能做到早睡早起。但到了第二周，白天沒有緊張的工作，沒有鍛煉的消耗，時間以一種不以我意志所轉(zhuǎn)移的形式流逝。夜深人靜之時又裹挾著微微顯露的焦慮，往往到了凌晨一點左右，還是精力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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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地瀏覽著招聘網(wǎng)站上的信息。

乞討一般點開每家企業(yè)發(fā)布的職位信息，看到招聘條件符合的，欣喜一陣子，而后看到薪資標準又空歡喜；

或者相反，看到薪資尚可，仔細一看細則，要么工作經(jīng)驗10年以上，要么發(fā)自內(nèi)心地抵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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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工作的第一天，徹底敗北。我對現(xiàn)在的自己失望，對六年前高考選擇這個學(xué)科的自己失望。王小波在《萬壽寺》開頭引了《暗店街》中的句子。凌晨三點多，我關(guān)閉電腦躺在床上，心中唯獨回響著這一句——“我的未來一片朦朧”。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沒有睡著，但我做了很多夢。夢見在大學(xué)中的某天，在實驗室，在話劇舞臺上，在山野，在高樓，在曉風(fēng)殘月酒醒處，在秉燭達旦背書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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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我決定，不能繼續(xù)成天在房間里呆著了。

這一天，我換一套衣服，背著電腦，戴上墨鏡出了門。尋摸了幾個窩點，我找到了書城下開的一家星巴克。離我所住之處騎車大約15分鐘。雖有另外兩家更近的店，但距離公司太近。因恐懼偶然見面之時，互相不知說些什么而尷尬地互打招呼之情景。我還是盡量避免和他們有直接的接觸。

暑假之時，最頭痛的便是放假在家的孩子。我踩點，正好非午、晚之時。當我第二天按計劃出門，在星巴克坐定，不到半天，周身便都是十來歲剛從補習(xí)班、興趣班下課的孩子。嘰嘰喳喳，吵吵嚷嚷。我只得上書城樓上去逛幾圈，待下午吵鬧鬼們都散去上課，我才能迂回到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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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復(fù)地看一些雷同的信息，人很容易煩躁。恰巧招聘信息大多雷同，而我一條條看下去，也是不斷的重復(fù)。我一天劃了兩個鐘頭，專門篩網(wǎng)上的招聘信息，超了這個時間，效率極低，且令人沮喪。剩下的時間里，我想來想去，自己仍舊是離不開醫(yī)藥的圈子。今后的工作，無非是之前上下游產(chǎn)業(yè)的崗位，挑選了幾輪，我開始看起了ICH的中英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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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巴克一天當中來來往往，大多是長輩帶著孩子來的。他們大概都有穩(wěn)定的工作、穩(wěn)定的生活吧。我暗自猜測著，可能也是羨慕著。想想我先前的工作，雖有所收獲，但心氣卻從未安定過。這樣的不穩(wěn)定，摧毀了一切未來的可能。沒有堅定留下的未來，愛情、家庭、生活，無一順利。碰上想要的，想愛的，往往淺嘗輒止。仿佛自己便如同帶罪之人，枷鎖一重又一重地疊加著，先是工作成果，后是買房首付……前人卸下的枷鎖，又被劈開，釘牢在了前人之前人設(shè)下的門檻上，越累越高，高處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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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的事情似乎一點點地走上正軌，我也終于有了穩(wěn)定的日程安排。但隱隱犯嘀咕的，仍舊是無人來詢問我的工作。在自己有人要與沒人要這兩種思維之間徘徊、煎熬，我度過了第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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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16日下午，我早早的離開了星巴克，點了一份麻辣香鍋外賣，究極難吃，但我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