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羊·24/
24/ !Loading... June, 2094, session 9 of King's Past ?十八歲的獨白 這樣佯裝無所事事的時候偶然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于是我?guī)е嗷亓巳接现睜I。 我站在林伍的家門口準備敲門,聽到里面在激烈爭吵。 “我說了我考不上啊!我不會讀,我讀不進去!”女孩歇斯底里。 “考不上就再考!”中年婦女毫不退讓。 “林伊上了大學(xué)你還不滿意嗎?我能去打工掙錢,不要折磨我了!” “姐!”另一個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班站在我旁邊無所謂的哂笑,污濁的液體順著他的胳膊滴落:“真丟人真丟人!” 他不會理解與同情任何人,我能做的也不過是盡力無視他。 我默默放下敲門的手,門卻自己開了,門里頭滿臉淚痕的短發(fā)女孩受到驚嚇,卻立刻恢復(fù)了兇狠憤怒的表情,兀自跑走。 是林奎,林伍的女兒。 林伊也從里屋跟出來,卻被中年婦女喝住。 “不許追!你敢去你也別回來了!” 林伊躊躇。 我咳嗽兩聲示意我在。 她注意到了我。 “King,冉酉直營的偵探?!蔽页鍪咀C件,“向您咨詢一點問題,希望您能配合?!?“……媽,有治安局的人來問事情!”林伊很聰明,“我們出去談!” 說著,就穿好運動鞋,略過我,迅速關(guān)門下樓。 班懶得動彈,倒在地上抱住我的腿,一時感覺腿像是生了根,但我知道,只要我掙脫來邁開一步,一切都會變得簡單起來。 我跟著林伊追人,但耽誤了這一會兒林奎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林伊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跑,卻怎也找不到人。跑累了,她徑直坐在巷口的馬路牙子上。 “你還跟著啊?!绷忠链鴼馓ь^看我。 “她該洗頭了?!卑嘣谀硞€看不到的角落幸災(zāi)樂禍,“看她頭上有頭皮屑誒!” 那就一片! 該死,別盯著看??! 我說我自己! “想向你詢問一點事情。關(guān)于你的父親林伍?!蔽以诰嚯x她一米的位置坐下。 林伊的臉色變了。 冉酉直營的治安不好不壞,治安警或偵探時常向四周居民問詢,我想她一開始可能沒有猜到我是為了林伍的案子而來,畢竟那個案子當年草草結(jié)案后根本無人問津。 “……你想問什么?”林伊注視著遠處車水馬龍。 “我來為你父親翻案?!?話音剛落,林伊似是不可置信,猛地轉(zhuǎn)向我:“翻案?他是冤枉的?”但很快她眼里的光熄滅了,“……鐵證如山,怎么可能是冤枉的?!?“油漆廠的案子恐怕翻不了,但根據(jù)監(jiān)控錄像可以肯定那是因為腦編輯而發(fā)狂;塔樓案有爭議,多數(shù)人認為這是故意的,因為沒有人發(fā)狂兩次,能翻的就是這個。” “……我爸不是兇手嗎?” 我想了想,不打算撒謊。 “他是。” “他不是?!?班與我異口同聲。 “……你來消遣我嗎?”林伊語氣平靜,恐怕這些年她早在種種歧視中麻木。 “林伍可以不是兇手。”我盤起手,這不僅是向林伊陳述,更是向班妥協(xié),“但很快就不得不是了?!?我看見班滿意地抱著腿蜷縮在馬路對面與我對視。 “什么意思?” “塔樓案的證據(jù)本就不足,哪怕當年類似案件太多以至于草草結(jié)案,你就沒懷疑過為什么這案子被判到林伍頭上嗎?” “……”林伊不語。 “林伍被逮捕后治安中心暗中匆忙搜尋了他的記憶,在支離破碎的記憶里找到了塔樓里殺人的畫面。這才是當年的決定性證據(jù)?!蔽椅⑽⑵^,但班永遠在我視覺中心。 我逃不掉,真的逃不掉…… 林伊激動起來:“那我父親的精神狀態(tài)……!那不是違法的嗎!” “本來已經(jīng)崩潰了,被檢索記憶后應(yīng)該更糟糕?!蔽业皖^攤手,盯著自己的指尖,看不見班了,但我的指甲縫正在向外滲出濃稠的黑色液珠,“從這個角度來說,你們完全可以上訴,我可以幫你們收集證據(jù)。但時間不多了,我收到消息說冉酉直營有人在迫切推動記憶檢索技術(shù)重新合法化,倘若成功了,你父親的案子就再無可能了?!?林伊好像沒法消化我的話語,只是睜著眼睛癡癡地望著我。 我只好繼續(xù)說:“這不是我們能不能選的問題。上頭有人在推動記憶檢索合法化,必然是也有人在盯著類似的案子,等到合法化,塔樓案的證據(jù)被翻到臺面上,即便畫面單一也是有效證據(jù),哪怕不可以再申請記憶檢索,對案件的影響依舊是不可估量。此外有得是證據(jù)證明他在油漆廠案之前還神志清醒……所以懂了嗎?如果我們不行動,林伍難逃一死。” “……你說他是兇手?!辈恢懒忠料氲侥睦锪?,到底在哪個頻道。 我忍不住搓手想把指尖弄干凈,沒有用,我感覺一雙手都已經(jīng)沾滿了令人不適的液體。我強忍著惡心把手揣進口袋。 “……我不保證他不是,但你需要思考的問題只有一個,你想要你父親死嗎?” “不……”林伊下意識回答。 “那就協(xié)助我翻案?!蔽蚁铝硕ㄕ摚鞍涯阒赖亩几嬖V我?!?我是不是該走了? 該走了。 下次再談。 再這樣下去我要在林伊面前爛掉了。 “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我直接把我的ID推給林伊,“你考慮考慮?!?我知道她一定會心動的,我站起來就走。 沒有人在看我。 好像有人在看我。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班!我其實還沒有發(fā)過狂吧!”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無人的狹窄甬道里穿梭,“所以……還在等著我,是嗎!” 這里真的沒人吧? “我會殺人,是不是?然后我也會死?” 我一頭撞上死胡同盡頭的磚墻,是了,我眼前發(fā)黑根本不愿去看路。 我知道班站在我身后。 “死了也不過是變成我這樣啊?!?他不解地說完,伴隨著我顱內(nèi)劇烈的疼痛消失了。 世界清明。 ……我捂著頭靠墻坐下。 原來劇痛可以緩解精神分裂。 自殘……我從來沒嘗試過。 ……我又不是真的瘋了! 好吧、好吧,以后和瘋了也沒有區(qū)別了。 手機上有林伊發(fā)來的消息:“我想好了,你需要我怎么做?” “我目前的權(quán)限沒有辦法將記憶檢索記錄提取出庫,我們需要去找別的證據(jù)證明先前的非法取證。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我不想鋌而走險害我沒了工作。當然光憑記憶畫面判斷你父親有罪也不是萬無一失,或許兇手真不是你父親呢。” 我得承認末了的那句話只是糊弄林伊,想讓她更配合一些。 “可以先去看望我的父親,每周六關(guān)懷中心開放。你如果不想暴露自己,就把需要問的問題告訴我,我替你問他。” ……是個很果敢的女孩。 “好啊,或許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具體安排遲點再說好嗎?” 現(xiàn)在腦子里還混沌著。 “還有案子要忙么?” “有點事情。” “那大偵探加油哦!”林伊追加了一個可愛的笑臉。 “我哪是大偵探。”看著消息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別謙虛了,新聞里都說你是天才,十八歲就能拿到偵探執(zhí)照。” 那都是雷桓的手筆,抹去了我腦編輯的過往,我成了早慧的天才,聚光燈后的影子拖拽著狼藉和陰暗。 “查得挺快?!?“事關(guān)重大,我當然要慎重?!?“謝謝信任?!?“不客氣。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內(nèi)情?!?頭很痛,我還想再坐一會兒。 我癱在墻角。 胡同口間或有人路過,匆忙瞥我一眼,不曾停留。 我盯著地面上的沙礫。 “怎么?上門表白被林伊拒絕了?” 我嚇了一跳,抬頭,林奎駐足在胡同口。 “不就是被拒了嗎?落魄成這樣?”此時的林奎倒是看不出先前的脆弱,只有鼻子還有點紅。她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不同尋常的白,像是很久沒有曬過太陽。 “……我不是上門表白的?!蔽曳鰤φ酒饋?,從懷里掏出證件,“我來詢問線索的。” “是嗎?你想知道什么?”林奎倚靠在胡同口,抱著胳膊。 “關(guān)于你的父親……” “他死了嗎?”林奎的態(tài)度驟變,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 “……可能快了,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多半要死……” “哈!那就好,他早該死了!”林奎冷笑,“好,好得很!我期盼著!” “……這……”我不明白為什么姐妹兩人對父親的態(tài)度差異如此之大。 林奎看出了我的困惑:“林伊愿意理你是她的事,只要你們不來煩我,我也不想管你們怎么折騰。但現(xiàn)在,”她歪著頭嘲諷,“祝你們失敗,或者林伍暴斃!” 我還是沒能說出什么,林奎自顧自大笑著離去,留給我一個囂張又單薄的背影。 晚間我回治安中心宿舍,想了想,我還是問了林伊:“林奎回家了嗎?” 林伊很遲才回復(fù)我。 “還在鬧脾氣,不肯回來。今晚應(yīng)該就住在朋友家了。” “你媽媽呢?什么態(tài)度?” “這么說吧,姐姐的脾氣像我媽多一些?!?林伊發(fā)了個尷尬的微笑表情。 “那你像你爸爸多一點嘍?” “哪能呢……”手機上顯示林伊一直在輸入文字,最后卻只發(fā)來簡單一句話,“沒有生活在一起,怎么知道像不像呢?!?有時候揭人傷疤是不可避免的。 “也是。童年記憶哪能用來做判斷。” “今天來找你們的時候,聽著像是林奎因為成績的事情在抱怨?” “當年在油漆廠,我父親殺紅了眼,破壞了工廠設(shè)備導(dǎo)致油漆泄漏,而周邊住的都是工廠員工家屬,林奎中毒,患上了白血病。等到再回學(xué)校,哪怕復(fù)讀,也跟不上了。原本她也很優(yōu)秀的啊?!?……我讀不出林伊的情緒,但越平靜越可能心里難受?;蛟S林奎也是因此怨恨自己的父親吧。 “謝謝你幫助我,但這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姐姐和我媽媽了,她們都不想再看到那個男人?!绷忠裂a上這一句。 “你媽媽也是因為林奎的原因嗎?” “……可能也因為我父親出軌。” “出軌?” “不是婚內(nèi)出軌,是早在戀愛時期,父親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但后來我父母結(jié)婚了,還有了姐姐和我。我不覺得我父親去看望那個孩子有什么錯,至少我不像媽媽那樣希望我父親徹底拋棄她們。他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zé)。最初我媽媽就知道的,可是當時選擇了原諒,現(xiàn)在又要后悔憎恨什么呢?” ……還挺復(fù)雜。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