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室內(nèi)的光線一寸寸亮了起來，鳥兒聚攏高樹呼朋引伴，發(fā)出清脆的啾啾聲。

????????李炬峣一臉失望地倚在桌邊，本來還想看看這個小古板大半夜會不會磨牙說夢話，結(jié)果這人倒是一夜好眠，浪費他一整晚的時間，雖說他也沒別的事可做就是了。

????????他撇撇嘴，絕口不提昨夜他蹲在床榻旁看得饒有趣味，借著窗外傾瀉的皎潔月光，興致盎然地研究言冰云微張的唇中露出的貝齒，越看越覺得正中央的皓齒像…像什么呢？

????????他略微思索得出了結(jié)論。

????????像兔牙！

????????只不過白日里那人面容冷淡，鮮少見到情緒波動，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更別提露齒一笑了。直到萬籟俱靜，陷入沉沉的睡夢中，才得以見到這般不設(shè)防的模樣。

????????李炬峣忍俊不禁，心想，莫不是因為要維持丞相的威儀，藏起兩顆兔牙，他才整日一副冷峻的面孔，緊閉牙關(guān)？

????????視線微微下移，就看見了藏在貝齒下柔軟的舌頭，露出一點粉潤舌尖，仿佛在邀他細(xì)細(xì)品嘗。

????????李炬峣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臉微微發(fā)燙，倏地起身扶著窗欞一邊抬頭欣賞月色，一邊暗罵自己沒出息。

????????滿園月色，一室靜謐。

????????

????????清晨金色的日光一點點攀爬上熟睡的人影，床榻上的人睫毛輕顫，似乎下一秒就要醒轉(zhuǎn)。

????????李炬峣拍了拍衣擺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坦然自若地翻出窗外，仿佛昨夜那個氣勢洶洶的人壓根不是他本人。

????????等到言冰云起身洗漱完畢，穿上朝服準(zhǔn)備出門，他早已雙手抱臂倚在大門口等待多時。

????????縱使心中有諸多猜測，也不如眼見為實，他今兒個就要去會會那個奸夫，如果沒有自然皆大歡喜，如果真的有…

????????李炬峣捏了捏拳頭，關(guān)節(jié)咯吱作響，目光森森，那我得讓那個奸夫吃不了兜著走，本大爺還沒死透就想當(dāng)著我的面卿卿我我，休想！

????????他正沉著臉想等會如何教訓(xùn)那個毫無廉恥的奸夫，一抬眼就遠(yuǎn)遠(yuǎn)望見言冰云踏著草葉間閃爍微光的朝露，穿過微涼濕潤的薄霧向他走來，朦朦朧朧，仿佛是曾經(jīng)藏在心底最深沉的夢境。

????????頓時緊蹙的眉頭也舒展開了，還帶了幾分愉悅，現(xiàn)下這情境真像一對夫夫一同出門上朝，想必之前偷情的時候沒有體驗過，現(xiàn)在可讓他享受一回了，李炬峣的笑容越發(fā)燦爛。

????????“哎，真是美好的婚后生——”

????????最后的感嘆還沒說出口，就卡在了喉嚨里，他一只腳還懸在半空，臉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五官被擠得扁平變形，毫無形象地貼在上面，眼睜睜看著言冰云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

????????

????????他不可置信地把掌心貼在空中，快速摸索一番，這是什么玩意！

????????電光石火間，他腦海中閃過黑白無常送他到言府后火速離開的背影，現(xiàn)在怎么想怎么帶了幾分丟掉麻煩的如釋重負(fù)。

????????可惡！等他到了地府一定要狠狠告他兩人一個玩忽職守的罪狀。

????????李炬峣一邊低聲咒罵一邊試圖用肩膀撞開這道屏障，在猛烈的撞擊下，空氣中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然而平息后依然紋絲未動。

????????眼看言冰云的背影就要消失在拐角處，他焦急地四處張望，正巧看見一只小麻雀劃過天空落在院中槐樹的枝丫上，和樹上的同伴嘰嘰喳喳碰頭。

????????霎時眼睛一亮，這可難不倒他。

????????只見兩條修長的腿在樹上借力一踏，猶如巨鳥騰空，利落的身形瀟灑一躍，眨眼間就要越過高聳的院墻。

????????下一秒，只聽到院中砰——的一聲。

????????宛若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驚了槐樹上的幾只麻雀，慌張地四處飛散開來。

????????

????????李炬峣悻悻地拍掉頭上的雜草，終于放棄了出府的念頭，轉(zhuǎn)過身屈膝坐在院中的臺階上。

????????瑟瑟寒風(fēng)吹動臺階縫隙里枯黃的芒草，他以手支頤，百無聊賴地揪掉手邊的雜草，在指尖捻動，片刻后草葉碎成粉屑隨風(fēng)飄向遠(yuǎn)方，他的心好像也隨著言冰云的出府而離去，偌大的言府頓時失去了生機活力，顯出幾分空蕩蕭瑟來。

????????言冰云現(xiàn)在走到哪了？方才早膳也沒用，現(xiàn)在是在路邊小攤點了一碗云吞嗎？

????????李炬峣一怔，他怎么會莫名想到云吞，明明自己更喜歡煎餅，不過他那么瘦，多吃點也好。

????????他伸直了腿搭在臺階上，伸了個懶腰后以手撐地，仰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就是不知道言冰云那相好是朝臣還是什么，如果是朝臣的話……他開始控制不住地浮想聯(lián)翩。

???????『?威嚴(yán)的大殿內(nèi)，一位俊秀的官員和言丞相并肩而立，言丞相上前一步稟告政事，言畢話音剛落，身后的官員就朗聲道：“臣附議?！辈⒑屯讼碌难载┫嘟粨Q了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言丞相微微一笑，露出半顆潔白的兔牙?！?/p>

????????想到這里，李炬峣差點把自己酸得反胃，覺得自己像一個被言冰云養(yǎng)在府里的面首，幽怨地在府中等待他的寵幸。他打了個寒顫，用力甩了甩頭把這些離奇的想法驅(qū)散。

????????

????????此時天空越發(fā)陰沉，隱隱傳來滾滾雷聲，李炬峣蹙了蹙眉，他記得言冰云今晨出門時似乎沒有帶傘，希望這雨沒那么快落下。

????????但天不遂人愿，雨絲綿綿，淅淅瀝瀝落在烏黑的瓦片上激起萬千水花，又過了片刻，隨著嘩啦聲，大雨瓢潑，而門口還沒出現(xiàn)那個熟悉的身影。

????????言府的小廝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去送把傘。

????????他大步上前來到門口，依然被擋住，內(nèi)心驟然生出一股無力感，只能煩躁地狠狠踢了一腳門檻。

????????巷弄里空無一人，遙遙望去，街角處出現(xiàn)了一個朦朧的人影，纖瘦又挺拔，是言冰云！他松了口氣，下一秒又氣結(jié)，都什么時候了還不疾不徐的，真當(dāng)自己是鐵打的不成。

????????等到言冰云來到了跟前，才看清這人渾身已然濕透，雨水不停地順著發(fā)絲往下滴，睫毛也濕漉漉的，唇色蒼白，透出幾分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

????????他心中一窒，怒罵道：“你是傻子不成？下雨了也不會跑快點?！?/p>

????????言冰云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邁進門檻，他慌張地伸出手交疊在言冰云頭頂，試圖用衣袖遮擋，可傾瀉的雨水毫無停滯地砸在那人身上，輕微的聲響湮沒在驟然響起的驚雷中。

????????他感覺耳中不斷嗡鳴，雨水阻隔了他的視線。

????????小廝焦急地從院中撐著油紙傘疾步走來，快速地穿過他的身體，雜沓的腳步落在青石板上水花四濺，高高舉起的油紙傘遮住了言冰云的臉，只露出一點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

????????他還維持著那個姿勢，好似還沒反應(yīng)過來。

????????言冰云行至長廊下，停頓了一下，語調(diào)平穩(wěn)地吩咐道：“去備熱水，朝服拿去偏室烘干?！毙P低聲稱是，退了下去。

????????聲音透過朦朧的雨簾傳到他的耳中，他慢慢收回手，垂眸立在原地，神情不辨。

????????半晌，好似想到什么極好笑的事，雨中倏地響起疏狂不羈的笑聲，轉(zhuǎn)瞬被噼里啪啦的雨聲蓋過。

????????

????????偏室內(nèi)，朝服被晾掛在黃花梨木架上，旁邊是一盆炭火，不時發(fā)出嗶剝聲響，屋內(nèi)橙色的燈火顯得格外溫暖。

????????李炬峣合上門，將雨聲隔絕在門外。望著顫動的火焰。他尋思道，合著我還不如一盆炭火管用？一時凝噎，氣悶地坐在一旁苦思冥想他比炭火有用在何處。

????????倏然他感覺自己掌心微微發(fā)熱，一開始本以為是炭火帶來的暖意，但片刻后，掌心從微熱變成了滾燙，他驚奇地伸出手翻看，只見金光在他的手掌流轉(zhuǎn)，源源不斷散發(fā)出熱意。

????????他嘗試控制金光的溫度，將手慢慢地向朝服貼近，瞬間水汽蒸騰，幾息后那片地方就干透了。

????????幸好黑白無常不在此處，不然估計要氣得跳腳，怒斥這個無知小子。

????????功德金光是用來烘烤衣物的嗎？真真是暴殄天物！

????????但李炬峣卻沒想太多，只當(dāng)鬼魂的體質(zhì)異常，又驚又喜地瞧著自己的掌心。瞧，他果然比炭火有用多了。

????????并暗暗思忖，現(xiàn)在冬天最冷的時節(jié)已經(jīng)過去，再過幾個月就初春了，可言冰云屋內(nèi)依然炭火旺盛，瞧著有些畏寒，要不臨睡前自己去給他暖暖被窩？物盡其用嘛。

????????等到朝服變得清爽干燥，他一掃之前的郁色，得意地吹了個響亮口哨后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只余炭火輕微的噼啪聲和木架上輕輕晃動的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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